西蒙波娃-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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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进这种为年龄衰老而忧心忡忡之中显然是不明智的,……令人忌讳的。
他们的共同生活逐渐形成了自己的模式。他的职业是负责法国新闻社电讯稿的改写工作,余下的时间则为《现代》撰稿和从事个人写作。每天上午,他们在她的位于拉比歇里街的小房间中并肩工作,他在写一本有关以色列的书,而她则在奋笔写作《一代名流》。
3。 扛鼎之作《一代名流》问世
历时4年的长篇小说《一代名流》,1954年10月出版了。这部旨在刻画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法国一部分“左翼”知识分子的精神危机,认为“说真话”和“干革命”之间存在着深刻的矛盾的作品,一问世就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反响,是年12月即获得了法国最高文学奖……龚古尔文学奖。
小说的故事梗概是这样的:
1944年圣诞之夜,巴黎一群知识分子聚集在亨利与波尔同居的公寓里,举杯欢庆法西斯的覆灭。和平即将来临,在正义和幸福接踵而至的时刻,每个人面临着新的选择。
大家向何处去?
法国应该向何处去?
在他们中间,罗伯特与亨利一样,都是著名作家和抵抗运动的英雄,是法国文化思想界硕果仅存的一代名流。
亨利还年轻,他决心与旧日的一切告别,动手写作一些真正可以流传后世的小说。而他的妻子波尔依恋的是沦陷时期那一段无所作为、关门闭户的孤独生活。亨利准备与波尔分手,为了向分手过渡,他决定接受葡萄牙抵抗者的邀请,动身去那里采访旅行。与他同行的是罗伯特的女儿娜第纳。葡萄牙之行使他大开眼界,明白了战争结束并不意味着正义的开始。他谴责美国的地中海政策。
年过六旬的罗伯特,憧憬一个“统一的欧洲,左派的欧洲”,认为法国“应该有一个非共产主义的左派来实现人民阵线政府”,还认为在苏联和美国这二强之间法国应该靠拢前者,摆脱美国的奴役。他发起并组织了一个新的左派运动,奉行独立于法共的左翼路线。《希望报》是亨利在沦陷时期创立的一张反法西斯的报纸,享有巨大的舆论影响。因而,罗伯特提议亨利将其主持的这张报纸纳入运动之内,以促使运动蓬勃发展。
左派和右派都在向亨利招手。亨利在文学上曾是罗伯特的学生,在生活上是罗伯特的挚友,在政治上是罗伯特的知己。尽管他崇尚思想独立、厌恶任何帮派控制,但他和罗伯特一样信仰社会主义。几经踌躇后,他接受了罗伯特的建议。
罗伯特的妻子安娜热爱丈夫和丈夫的事业。她是一个心理学医生。女儿娜第纳自从被德寇夺去爱人后,对人生丧失信念,变得性格乖戾、放任形骸、自暴自弃。安娜也在寻觅存在的意义,抗战的胜利远未抚平一切人,包括她自己的心头创伤。她还年轻,还有别的追求……
罗伯特的左派运动成员复杂,他和亨利周围原先的朋友或同路人也在纷纷转化,有的更为激进,有的加入恐怖分子行列,有的向右靠拢。
《希望报》被右派咒为“共产党的尾巴”,被共产党斥为“无产阶级的叛徒”,在左右夹击下,发行量剧降,财政上濒临破产。这时候,富商特拉利尤露出了右派面目,他以拒绝资助为要挟,要求《希望报》向右转向。亨利虽然顶住了转向的压力,可是为了保存《希望报》,只得让特拉利尤及其心腹挤入报社。亏得朋友朗贝尔买下关键性的五分之一的股份,亨利才得以保持对报纸的控制。
安娜在丈夫的鼓励下,应邀赴美国参加国际心理学会在那里举办的1945年年会。在芝加哥无意中结识了一位美国的左翼作家刘易斯。两人一见钟情。热烈的爱情使安娜对生存产生了新的意趣。可她终究放心不下丈夫及其事业。她计划实行一种“双重生活”,有意每年在欧美大陆间来回往返,既保持在美国的爱情,又不失去法国这头的家庭。当亨利与波尔彻底决裂,波尔饮恨自尽时,被安娜救离险境。
美国推行马歇尔计划,戴高乐派呼声日增,苏联作出了激烈反应,政治形势日益紧张。罗伯特与亨利站在苏联一边。可是,苏联的逃亡者带出来确凿文件和资料,揭露苏联内部存在“劳动营”的奴役制度;左派内部因之掀起轩然大波。罗伯特认为,谴责苏联制度的缺陷有损于左派的事业,他决定“绝对不做损害苏联的事情”;亨利认为支持苏联并不意味着替它隐瞒黑暗,作为作家,他有责任阐述历史真实。两人的分歧形成了剧烈的思想冲突。形形色色的人物在他们周围施加种种压力。亨利终于决定公开抨击苏联。罗伯特与亨利决裂。亨利被左派运动开除。法共舆论对亨利穷追猛击。
其实,要是由亨利在苏、美之间作一选择,他还是会选择前者,可共产党人称他是帝国主义的奸细。罗伯特对建立共产主义心驰神往,可他确信自己必然不能适应共产主义的生活。法国知识界的一代名流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
罗伯特的左派运动终于解体了,他的中左社会主义理想亦告破灭。亨利呢,由于朗贝尔的倒戈,他最终被挤出了自己手创的《希望报》。罗伯特慨叹:今天在法国,一个知识分子是无所作为的。“我们想独立于两个阵营之外,其实却无能为力”。
亨利深感人心冷漠,世事叵测。他受到美丽的庸俗的若瑟特勾引,把她捧成明星,让她演出自己写的剧本。他甚至为若瑟特母女出庭作证,帮助她们洗刷沦陷时期的丑行。他做此事并非毫无遗憾,却未感受良心责备,他说:“在这种时代,良心毫无用处。”
安娜与刘易斯的热恋在一年后告终。当她第三次横渡大洋时,发现刘易斯已丧失了对她的爱情:“双重生活”看来难以为继。安娜的幻梦破灭了,又一次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她服毒自尽,打算了却此生。可是罗伯特他们没让她死去。在现实中处处碰壁的罗伯特和亨利并未改变信念,他们依然期望实现人类正义,期望在法国建立社会主义。共同的遭遇,共同的失意,共同的情操,使两个朋友言归于好。他们互述思想,讨论着未来的行动。
亨利与娜第纳结婚,有了一个女儿。
安娜想道:“我一定会重新受到召唤。也许,有一天,我又会重新幸福。谁知道呢?”
4。 “你知道人们会说,你身后有萨特……”
小说问世后,人们便议论安娜是她自己,罗伯特是萨特,亨利是加缪,刘易斯是阿尔格雷,惟有波尔那位越来越神经过敏的女子没有实际“原型”,西蒙·波娃的几个朋友都在这个人物身上认出了自己,云云。
对此,西蒙·波娃在《时势的力量》里作了具体的描绘和解释……
关于安娜。“的确,她的身上有我的影子,但是……出于种种原因,我把她塑造成了一个连我自己也不认识的女子。我让她带有我的兴趣,我的感情,我的反应和我的回忆。我还常借她的口说我要说的话。但是,她缺乏我的欲望,也没有我的韧劲,更重要的是,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职业赋予我的那种自主性她没有,她与一个比自己年长20岁的男子的关系几乎像一个女儿和父亲的关系。虽然夫妇间非常理解,但她仍感孤寂。……她过着一种‘从属’存在的‘相对’生活。在她身上描述的主要是我经历的负面:害怕死亡,恐惧虚无,耻于健忘,以及对世界多样化的不知所措和对生活的反感。生存的快乐、行动的愉快,写作的乐趣,所有这些都写到了亨利身上。他至少同安娜一样与我相似,或许,是他更像我”。
至于亨利,人们怎么说,他反正不是加缪。西蒙·波娃辩解道,他虽与现实中的加缪一样年轻,长着黑发,办了张报纸,是个作家,但加缪仇恨共产主义,这一点本身以及由此引起的一切就足以说明他与亨利的差异。“其实,在大多数情况下,亨利所拥有的只是从我身上移植过去的感情和思想”。
还有,萨特是否就是罗伯特?回答是:非也。关心世界,迷恋工作这是他们惟一的共同点。除此以外,罗伯特的年龄、感情冷漠、独断专行、悲观沉默等等,都与萨特相去甚远。此外,在对待苏联劳动营事件的处理,与加缪最终反目的原因,加缪离开报社的原因,左派组织的兴衰等重大情节的描写上,与生活的原貌亦大相径庭。因为“从记忆中挖出的全部素材都经过了一番折射、掺和、解释、充实、锻造、移植、扭曲,有时,它们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无论如何,在每种情况下,它们都经过了一番再造”。她再三提醒人们按照它的本来面目来谈这本书,既不要认为它是一本自传,也不要把它看成一部报告文学,总之,不要把它看作某种真人真事的再现。
诚然,她的确试图塑造一组以1944年的法国为大背景的知识分子群像。“写这部小说的欲望之所以这样不可遏止,那是因为,我感到自己置身于这样的时间与空间中,在那里,我每发出一个声音,都有机会从许多人的心底听到回声”。
她描写了战后的某几种生活方式,却并没有给折磨主人公的诸多问题提出答案。她不想重蹈“主题小说”的旧辙。小说中回荡的主旋律之一是“重复”,即:为真正占有某物,一个人得先失去它,然后再把它找回。如亨利和罗伯特最后重归旧好,同时重新迷恋文学,投身政治,即回到了原来的出发点。但是,在这出发点和终点之间,他们曾万念俱灰。从此以后,他们将不再满足于肤浅的乐观主义,不再像旧日那样热情地坚信某些东西。强烈的择优意识武装了他们。
这部历时四载写成的小说,意外地获得了资产阶级报刊和共产党报刊的一致称颂。萨特称这是她写得最好的一部文学作品。《法国文学选集》称这部作品是战后最具代表性的小说,“通过将存在主义作家……受尊敬的和不存戒备的……与中国的达官贵人相比较,表明了存在主义的结局”。为了庆祝,他们在米雪儿家中举行了一次午餐,在那儿,萨特送了一套龚古尔兄弟的传记给西蒙·波娃。
令人气愤和觉得可笑的是,有些人仍在坚持西蒙·波娃父亲50年前所持有的旧观点:“女人是由丈夫造就的。”他们总以为西蒙·波娃的一切思想都是萨特给注入她的头脑的。西蒙·波娃的书是萨特写的,是萨特使她成为作家的。在她被授予龚古尔奖的第二天,就有人善意地提醒她:“如果接受采访的话,你必须解释清楚《一代名流》确实是你写的,你知道人们会说,你身后有萨特……”
事实上,从这部小说写作伊始,萨特就十分关注,预计将是她写得最好的一部作品。在阅读手稿时也曾提出一些修改意见,一如西蒙·波娃读萨特作品手稿时提出修改意见时那样。在这本书的出版过程中,萨特把她的两份手稿带给布里斯·帕兰,其中的一份被还了回来。
事情的本来面目就是如此了。
西蒙·波娃在年轻时就培养自己不去介意公众舆论,以后,又得到了萨特及其保护她的牢固友谊。虽然如此,她还是无法忍受一些冲她而来的谣言和目光。社会总是十分热衷于维护一种旧观念,认为女人只能是“二等”公民,只能是男人的影子和玩偶,只能是有权势的男性的附属品。西蒙·波娃为此感慨道,在法国,如果你是一位作家,那么,是个女人这一点就足以让人用作痛击你的棍子。你若是个妙龄女郎,人们会挤眉弄眼奉承你;你若是上了年纪的大姐,人们会向你鞠躬致敬;但你若是刚刚褪去青春年华,又未达到受人尊敬的年龄,却胆敢发表自己的观点,譬如女人不是天生就有许多品行方面的缺陷的之类,那么,一切指责便接踵而来了。
西蒙·波娃写道:
我一生中最成功的事情,是同萨特保持了那种关系。30多年来,我们只有一个晚上是在怏泱不乐中去睡觉。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我们从对方言谈之中得到的兴致丝毫未减。一位女友曾评论说,我们总是全神贯注地聆听彼此的谈话(见玛丽·罗莎·奥里弗对一家阿根廷报纸发表的谈话)。人们总是说,我们的思想几乎完全一致,然而我们却始终一丝不苟地对对方的观点进行批评、修正或者肯定。我们从相同的地方获得记忆、知识和印象,我们在同一个范围内以同样的手段、在同样的原则指导下尝试着把握世界。在通常情况下,我们中的一个说前半句话,另一个人就能说出后半句;如果有人问我们俩同一个问题,他会得到相同的回答。在某个字眼、某种感觉、某层阴影的刺激下,我们俩会走上相同的思路,并在同一时刻产生相同的感触……相同的记忆、相同的联想,而这些,第三者是绝对不可能产生的。因此,我们对在各自的著作中不约而同地写到某些东西,已不再惊诧了。最近,我读到萨特在1952年时记下的一些随想,虽然我至今才读到它,但其中一些段落却一字不差地出现在我10年后写的回忆录之中;虽然我们的性格、爱好以及最初的抉择截然不同,我们的文风从总体上看也毫无相似之处,但这些段落看起来却如出一辙。
惟其如此,有些人便指责他们俩的这种关系同在《第二性》中阐述的道德观点相矛盾:作者西蒙·波娃认为女人应该独立于世,然而现实生活中的西蒙·波娃却从不是寂寂一人。其实,“独立于世”与“寂寂一人”并非是矛盾的对立体,更不是同义词。
萨特对西蒙·波娃富有思想、富于表现力是极为欣赏的。10年后即1964年,年届花甲的萨特在接受《时尚》杂志采访时说的一段话,可资印证:
我认为她是漂亮的。我始终认为她是漂亮的,尽管当我初次遇到她时她戴着一顶难看的小帽子。我决计要结识她,就因为她漂亮,她曾经有,并且至今仍赋有那深深地吸引着我的面容。惊人的是,西蒙·波娃竟有男子的智力和女性的敏感。简言之,我在她身上发现了我可能需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