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前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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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先云是湖南新田县人。192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他曾与李立三等人一起,领导安源工人和水口山矿工人罢工。党选派他入黄埔军校,既是来学习,又是来开展工作的。他习武好文,常常写文章、发表演讲。徐向前和蒋先云在一个队,同一个宿舍,两人经常交谈。晚上,天气炎热,蚊虫叮人,蒋先云也很少外出,不是读书,就是和同学谈天。徐向前十分钦佩他的才干,把他当作良师益友。他回忆说:
“这个同志家境很穷,考入黄埔以后,我们常常看见他晚上还在灯下读书。他斗争坚决,作战勇敢,头脑敏捷,堪称青年军人的榜样。他在一篇东征归来的文章中,写过这样的话:‘革命军自有革命的特色’,‘革命军的头衔,不是赠品’,‘我们希望革命政府旗帜下的军人,不要作假革命军’。他以自己的行为为革命军人作了楷模。北伐战争时他当团长,负了伤,坐着担架还指挥。牺牲时年仅28岁。我们在黄埔军校时,就团结在以蒋先云为首的‘青年军人联合会’的旗帜下,不断地与国民党的右派和‘孙文主义学会’中的反共分子斗争。‘孙文主义学会’,是假借学习孙中山的学说为名的反共小集团,成员多是国民党右派。黄埔军校中这两个组织的斗争,越来越激烈。后来,‘青年军人联合会’虽然解散了,它的影响却扩展到滇、桂、湘军所设的军官学校。它所传播的为共产主义奋斗的思想,为广大的青年军人所接受。我们黄埔第一期的许多同学,所以能成为共产党员,也是与‘青年军人联合会’的影响分不开的。我们怀念初期的黄埔军校,同时怀念蒋先云为首的‘青年军人联合会’。”(徐向前:《回顾黄埔军校》,载1983年10月16日《解放军报》。)
黄埔岛,南连虎门,近临广州城,是广州的第二门户。岛上树木葱郁,山峦起伏,实在是兴学讲武、跃马谈兵的好地方。然而,国内政治动乱的浪潮,一次次冲击着军校的学习生活。徐向前入黄埔不久,爆发了第二次直奉战争。这是北洋军阀混战时期规模最大的一次战争。段祺瑞联合张作霖,反对曹锟、吴佩孚,妄图武力统一中国。孙中山利用北洋军阀狗咬狗的矛盾,与段祺瑞、张作霖联合,共讨曹锟、吴佩孚。
1924年9月初,孙中山偕宋庆龄和苏联顾问鲍罗廷夫妇,从广州起程,到了粤北的韶关,在这里设立大本营,准备誓师北伐。徐向前所在的黄埔军校第一队,作为孙中山的卫队,前往韶关。此时,南方各省军队不少,粤军、湘军、赣军、滇军、鄂军、豫军、桂军等等,但真正服从孙中山这位大元帅指挥的不多。住韶关的滇军第三师赵成梁所部,就不大听孙中山的指挥。孙中山来到韶关,暂住在火车站北侧一间二层的小楼里。徐向前所在的卫队,住在靠山坡临时搭起的竹棚里。
天气炎热,蚊虫遍野,饮水又脏,致使许多人病了。徐向前身体虽好,不几天也病了。但是,他以吃苦耐劳的毅力,顶着病的折磨,每天抱病执勤。在这里,他亲眼看到了孙中山作为一位元帅,没有自己可靠的军队,处境是困难的。革命军还没出师,10月10日,纪念辛亥革命日,广州城里却发生了商团叛乱,广州危急了。
广州商团,是英国汇丰银行广州分行买办陈廉伯和佛山大地主陈恭受控制的反动武装集团。英帝国主义为破坏中国革命,唆使陈廉伯利用商团势力,推翻以孙中山为首的大元帅府,建立“商人政府”。8月10日,商团利用挪威商船私运军械入境,被黄埔军校发现截获。陈廉伯借机煽动广州、佛山等城的商人罢市。10月10日,商团又向广州纪念辛亥革命日游行的群众开枪,挑起流血事件。广东革命政府于14日宣布解散商团,收缴枪械;孙中山命令警卫军、黄埔军校学生军、教导团,以及湘军、粤军的一部分,星夜回广州戡乱。
徐向前所在的黄埔军校第一队,从韶关回师广州后,投入了战斗。经过一天的激战,终于把商团的武装叛乱镇压下去。这是徐向前第一次荷枪实弹上战场,他沉着和勇敢的精神,赢得了革命军人的荣誉。
1925年2月,徐向前又踏上了新的征途——参加第一次东征。这时,第二次直奉战争结束,吴佩孚战败后,直系军阀的主力退到长江流域,积蓄力量,妄图卷土重来。在北京的张作霖、段祺瑞、冯玉祥三派军阀的联合政府由祺瑞当权,号称“临时执政”。他们为了收买人心,便电邀孙中山北上“共商国是”。孙中山于1924年11月13日离开广州北上。就在这时,盘踞惠州、潮州、汕头一带的陈炯明,得到英帝国主义和段祺瑞的军事援助,企图进攻广州。广东革命军就在这种情况下东征讨陈。
陈炯明,广东军阀。曾参加辛亥革命,被推为广东副都督。1920年,驱逐桂系军阀莫荣新,任广东省省长兼粤军总司令。1922年,背叛孙中山。孙中山曾依靠一些军阀部队,对他进行多次征讨,但都没有成功。孙中山北上后,陈炯明以为有机可乘,联络广州附近的滇、桂军作内应,自称“救粤军总司令’,妄图推翻革命政府。
东征的主力军,以黄埔军校学生军和军校两个教导团为骨干。这时,徐向前已在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留军校第三期入伍生第一营任副排长。东征的路上,升为排长。他们这个营,在以周恩来为主任的政治部的组织领导之下,负责后方的勤务。军校学生一路高唱着:“以血洒花,以校作家,卧薪尝胆,努力建设中华”的校歌,日夜奋战在东江地区。他们每到一地,动员群众,宣传群众。队伍中响亮地提出“不要钱,不要命,爱国家,爱百姓”的口号。
东征军严明的纪律,英勇的举动,深得群众的欢迎和拥护。部队所到之处,战必胜,攻必克。经过两个月的作战,打垮了陈炯明的主力,占领了东江的大部分县城。征战的路上,士兵们热爱徐向前这个排长。老乡们虽然言语不通,却看到了这位年轻的军官和和气气,他领导下的兵不拉伕,不打骂人,晚上睡在露天下。老人翘起拇指称赞,妇女们称是“文明军”,儿童跟着他们学唱“打倒列强,打倒军阀”的军歌。徐向前开始体验到:革命军要有革命军的本色,革命军要有革命军的风格。这个本色和风格,就是爱百姓,爱同志!
在东征回师广州的路上,徐向前和黄埔军校的同学得到一个不幸的消息:3月12日,孙中山在北京病逝。徐向前看着一份用蓝色印的小报,心情十分沉痛,他又想起孙中山的多次演讲,想到随孙中山在韶关的那些日子,流下了泪。有的同学说:“大元帅死了,今后革命会怎么办呢?”徐向前此时说不出什么,他却记着孙中山的一句话:“一生一世,都不存升官发财的心理,只知道做救国救民的事业。”
他用孙中山的这句名言,勉励自己,告诫同事。这时,他真心实意拥护三民主义,愿为实现三民主义奋斗。却没有想到,从此之后,三民主义逐渐成了国民党反动派骗人的一个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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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期的黄埔军校,是革命的,进步的。它对许多革命的青年来说,是打破蒙昧、走向革命的出发点。徐向前在黄埔军校1年,从一个普通的入伍生,成为一名军官。黄埔军校的教育,黄埔军校的革命精神,对他是宝贵的,使他开始懂得了许多救国救民的道理,学得了一些军事知识。然而,真正使他转变成一名无产阶级的忠诚战士,不是在黄埔军校,而是在武汉军校。
1925年夏天,徐向前离开了黄埔岛,被分配到河南安阳国民第二军第六混成旅。和徐向前同去国民二军的,还有白龙亭、孔兆林等人。他们都是北方人,早就想回北方工作。孙中山北上共商统一大计,徐向前等感到“统一”在望,便商量到北方冯玉祥部去工作。东征回师后,他们几个人正式向校方提出要求,当时,特别注意抓军权的蒋介石,也想插手国民二军,以“改造”冯玉祥部,便批准了他们的要求。
国民二军,原系河南胡景翼的部队,胡曾跟随过孙中山,属冯玉祥系。冯倒戈推翻曹锟、吴佩孚政权后,与胡景翼、孙岳将所部改称国民军。冯任国民军总司令兼第一军军长;胡、孙任国民军副司令,分别兼第二、第三军军长。1925年4月,胡景翼病逝,二军军长由师长岳维峻接任。二军第六混成旅旅长叫弓福魁,也是山西人。徐向前在这里先后担任教官、参谋和第二团团副。这支军队打着“国民革命”的旗号,实际上变成了新军阀争权夺利的工具。徐向前开始还没觉察到这一点。他继承黄埔军校的革命精神,每到一处,热情地参加工人、农民和学生的活动,向他们宣传革命的道理,为黄埔军校招收学生。1925年夏天,仅在河南安阳一地,他就动员了几十名青年学生,前往广州投考黄埔军校。他还在安阳参加了“五卅”运动的群众大会,并深入到安阳中学和六河沟煤矿学生、工人当中,向人们宣传俄国十月革命,宣传工人阶级的解放,宣传救国救民的革命道理。安阳中学教员罗任一,是日本留学生。徐向前经常到他家里去交谈。后来才知道他是共产党员。
1925年下半年,张作霖在日本帝国主义支持下,联合吴佩孚,向冯玉祥的国民军进攻。岳维峻的国民二军担任攻打山东的作战任务。岳维峻胃口很大,在进攻山东的同时,又派部队攻打山西。11月中旬,国民二军分两路进攻鲁西,不久便抵近泰安。不料,田维勤、王为蔚、陈文钊等师(均系收编的原直系部队)一路被吴佩孚派人收买,调过头来共同对付国民二军。此时,岳维峻进攻山西的部队也被阎锡山击败。岳军两头失利,节节败退,岳维峻被晋军俘虏。徐向前所在的第六混成旅二团,从德州撤至河北保定、蔚州一带,会合冯军,后被奉军截断退路,转战于山西广灵、灵丘、原平等地。因敌人跟踪追击,又无人指挥,部队四散溃逃。徐向前经过这一段耳闻目睹,进一步认识到这支军队的本质,便同几个同乡脱离了这支军队,从原平回到了五台县老家。
他在家中只住了7天。他一心想奔回革命军,加上由于当时阎锡山联合奉军反对冯军,在家里不安全,便又告别家人,在表兄的资助下,乘火车到了北京。
自从孙中山在北京病逝以后,华北政局一片混乱。冯玉祥、段祺瑞、张作霖争斗激烈。日本和英美帝国主义,各支持一派军阀,不断混战。张作霖和吴佩孚又联合起来,进攻革命势力,镇压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群众运动。徐向前在北京一个同乡家,住了1个多月,凭着黄埔军校出身的牌子和熟人关系,他满可以在直系或奉系部队中谋个职位,可是,他已经识破这两派军阀的反动面目,不愿意充当他们的工具。一天,徐向前听说广东的国民革命军已出师北伐,这使一心向往革命的他,从失望中看到了希望。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毅然决定:南下,找北伐革命军去!
1926年11月底,徐向前辗转天津、上海,终于来到了北伐军占领的武汉。
此时的武汉,和北京、天津完全是两重天地。革命的气氛很浓,“打倒军阀”、“打倒列强”的革命浪潮,遍布武汉三镇。当年黄埔军校的许多老同学,又在武昌城相会了。徐向前先在南湖学兵团当指导员,不久又被分派到武汉军校,做了学兵队少校队长。
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号称“第二黄埔”。它是黄埔军校四个分校中,最享有盛名的一所培训军事、政治干部的学校。新招收男生986人,女生195人。赵一曼、游曦、张瑞华、黄杰等,都是女生队的学生(黄杰后来成为徐向前的夫人)。当时任北伐军总司令的蒋介石,仍兼任武汉军校校长。由于军校里共产党的力量比较强,蒋介石也只是个“空头校长”。他也到军校讲过话,张口就是“本校长”如何如何。有一次,他召集黄埔毕业生讲话,说他在日本的时候,妈妈如何日夜想念他。还说,本校长对你们是慈母般的感情,也就像我妈妈对我一样。徐向前和一些人听了,都很反感。
这所军校,继承黄埔军校的革命精神,以两湖书院(在湖北武昌。清光绪十六年(1890),张之洞(1837—1909)任湖广总督时创建。曾调湖北、湖南两省生员在此深造)等地为校舍,学文习武。许多共产党员和国民党左派分子,在这里担负领导工作或任教。生气勃勃的革命形势,两湖书院的政治气氛,使徐向前又有了读书和思考的机会。就在这里,徐向前选定了终身奋斗的目标,立志做一名为共产主义奋斗的战士。
人生的道路,千万条,要选择一条正确的道路,却是不那么容易的。有的人,一生一世在迷茫中徘徊,有的人在关键的十字路口,经过认真思考,慎重地决定了前进的方向。徐向前属于后者。在他刚到武汉不久,有位同事问他:
“现在许多人加入了CP(即共产党),你呢?”
徐向前说:“我还没有想好。”
对方又问:“为什么不愿意加入CP?”
徐向前笑而不答。他在广州黄埔军校时,曾说过一句话:“决不做跨党分子。”他认为,作为一个人,不能脚踩两只船;作为革命者,不能信仰两个主义。那时,他追求的是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对共产主义还不理解,只是参加了“青年军人联合会”,才开始接受共产主义教育。
一位同事知道徐向前不愿意做“跨党分子”,劝他说:“不要太清高了,跨党有何不好?”
徐向前摇摇头,他依然如前:决不做跨党分子。他认为:要么继续信仰三民主义,要么放弃它,做一名共产党员。
他当队长,忙于训练、操课、军事勤务,100多号人的教育和生活,都要他这个队长来管。白天没有机会读书,没有多少时间思考,也没有空闲和朋友交谈。只有到了晚上,他才得闲看书。一切闲杂的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