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膑传-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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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女奴中有一个长相粗俗丑陋、面色黝黑的叫蛾儿。所有女佣中数她对孙伯灵蛮横无礼凶狠阴险。
一天,庞涓听说了她的事就差人把他叫到身边,问,“你叫什么?”
“回元帅,贱奴叫蛾儿。”
“听说你对孙先生无礼,是不是不愿伺候?”
“回元帅,贱奴不敢。贱奴只是觉得孙先生白白吃用元帅家的粮物,元帅却对他这么好,元帅实在是仁义之人。贱奴想伺候元帅。”
庞涓心里高兴,没想到这蛾儿外表粗俗内心却明白事理。他把她欲给庞茅当内佣,庞茅嫌她丑陋不要,借口自己有十几个而谢绝了。庞涓想放这样的人到孙伯灵面前还可充当耳目,于是,对蛾儿格外好,于一个晚上同蛾儿共度了鸳鸯河后,口授密旨让蛾儿严密监视孙伯灵,又把她差回了书馆。
蛾儿果然不负他重托,每天将孙伯灵的写书情况报告庞涓。庞涓嫌速度太慢,让蛾儿催促加快速度。可是,蛾儿再报每天写的字数还不如开始那几天。庞涓有些恼怒。
蛾儿说:“回禀元帅,容贱奴说句话。”
庞涓不知她要说什么,“说吧!”
蛾儿凶恶地说:“如此无用,不如放剂毒药将他毒死,省得元帅如此操心。”庞涓双目盯视蛾儿,这个丑陋的女人心肠也如此歹毒。他笑道:“蛾儿,你有如此想法,不知有无如此胆量?”
蛾儿说:“只要元帅高兴,现在让我去将他药死,我也敢去!”
庞涓郑重道:“那好!不过,不是现在。等他把孙子兵法写完,等到他无用了,你先催他快写,然后报告于我。完事之后,我升你为我的后宫内侍奴仆,你说好吗?”
蛾儿扑地磕拜:“多谢元帅!贱奴一定尽力报答元帅!”
蛾儿回到书馆,见孙伯灵正屈腿坐在几前,提笔缮写。她端了一杯茶放在几上,茶太满溢在几上,她拿布去擦却又弄翻了墨碗。几上地上,孙伯灵的衣服上溅得到处是墨点。孙伯灵边说:“不碍事、不碍事!”边自己收拾已写好的几卷兵法。
蛾儿见孙伯灵并不生气,又端起她送上的茶水欲喝,蛾儿说:“里面有毒药。”
孙伯灵看她一眼说:“你与我并无仇恨,你不会害我的性命。”捧起碗一饮而尽。
入夜,孙伯灵听着好像有人在他窗外说话,正欲呼问是谁,却听一个女人的声音:“这个呆子,太忠直,太仁义,大元帅害了他,他却还感谢大元帅。你说他有多蠢!”
还想听她们说什么,可是,窗外却没了动静。他轻抚着疼痛的双腿问自己:难道他的今天真是他无比信赖的贤弟庞元帅给他制造的吗?
孙伯灵苦思冥想了一夜,不知道该怎样逃出庞府。他残废的双腿不能够支撑他站立,难道还能载着他的身体快步如飞而逃吗?他无亲无故,在大梁,在魏国,他指望何人能够帮助他逃脱这死亡的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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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第二天,一切都如往常,没有什么特别的征兆。
孙怕灵注意看蛾儿,蛾儿还与往常一样对他黑着脸阴着气。
到了中午,快吃饭了,他痛苦无助,昏沉沉欲睡,半卧在几上,眼泪却止不住打湿了竹简上的字。
蛾儿端来饭菜,盆里有菜有肉骨头,上面漂着一层白花花的油。
孙伯灵想起昨晚上说话的那个女人,就想问她,但又有人进来,便止住了。
当有女奴端上饭食。蛾儿弯腰收拾碗筷,当那女奴转身之际,孙伯灵端起那盆汤,欲往蛾儿身上浇。蛾儿看见,急忙闪躲而逃。孙伯灵就势连盆带汤全扣在桌几上,然后哭喊嚎叫不止。孙伯灵不等蛾儿有所反应,就掀翻桌几,折断竹简,将墨涂满全身,又追打另一女奴。
两个女奴嚎哭着抱头鼠窜,不一刻,全元帅府就都知道孙伯灵疯了!
庞涓带着庞聪、庞茅赶来,见孙伯灵满身污浊、口吐白沫,眼往一侧翻,心中仍将信将疑。
庞聪扑了过去,“先生、先生”地一遍遍呼唤。
孙伯灵从昏沉中醒来,一见庞涓,凄惨疾呼一句:“鬼谷先生”就爬到庞涓脚前,忽儿抱住庞涓双腿,忽儿连磕数头,磕得地面“咚咚”直响,嘴里不住地说:“鬼谷先生,救我一命!鬼谷先生,救我一命!我可是你的好学生,你不能见死不救!我的小命就仰仗你了!先生,别抛弃我!别抛弃我!”
庞涓让侍从强掰开孙怕灵的手才脱开他的纠缠。
庞涓把几个女奴叫来详问,却见蛾儿脸上挂满惊恐的泪水正呻吟着抽泣,就喝斥道:“不好好伺候孙先生,竟让孙先生疯了,你们几个死罪难逃!”
女奴早吓得浑身哆嗦。
蛾儿说:“回禀元帅,我们几个尽心伺候,谁知他不知好歹,突然就端汤浇我,实不是我们侍候不周。”
另两个女奴连连称是附合,庞涓再看孙怕灵,孙伯灵躺在屋角已经鼾声如雷了。
庞涓对庞茅说:“把他弄马圈去!”
庞茅会意叫几个人抬上孙伯灵将他扔进马圈。庞聪问庞涓:“五叔,怎么可以把孙先生扔进马圈?先生他虽疯了,马圈怎可以容身呢?”
庞涓说:“我倒看他真疯还是假疯。你不用管这事,你去收拾那些残筒,看能整理出多少。从今天起,你就不要与他见面了。”
庞聪还想说什么,庞涓挥挥手让他离开。庞聪不敢抗命,只得离开。
庞涓走到马圈附近,找了个地方隐蔽起来。远远的,他能看见孙伯灵,孙伯灵却看不见他。
孙伯灵又哭又笑地被几个人扯拽着扔到了马圈里,不一刻,他的全身就爬满了马粪和马尿,苍蝇在他的头上盘旋,蚊虫在他的身边飞绕,他既不赶也不轰,边笑边抓起马粪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着,还对扔下他的人说:“谢谢、谢谢!够了!太多了,我吃饱了!”
庞茅把看到的情况报告庞涓。庞涓见孙伯灵吃够了又躺马肚子下睡觉去了,就长叹一声:“唉,他是疯了!疯了!”
庞涓仍不死心,派人昼夜监视孙伯灵,庞茅向他报告:孙伯灵不是吃马粪就是偷马料,一会哭一会笑,见了人就喊鬼谷先生,有一次抱住一匹小马大哭不止,说那马是他的儿子。还有一次被一匹马踢破了头,血流了一脸,他反倒笑着对喂马的说:“你看我从战场上回来,头上还挂了花,魏王要给我晋级嘉奖!”有一回看见黑奴蛾儿就扑上喊娘,把蛾儿吓得跑出去老远。
他见别人笑他,他比谁都乐得厉害。
庞涓至此才确信,孙伯灵是真的疯了。
孙伯灵吃睡在马圈,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马圈的臭酸味自不必说,他心中的仇恨和苦痛却是皮肉、双腿所有相加都不能敌过的。他最信赖依靠的朋友、却是真正害他性命的人!他是真的昧了心瞎了眼吗?
鬼谷山上鬼谷先生多次提醒他庞涓生性残忍狠毒、不可深交,他不信。
鬼谷先生择徒授艺,高深绝妙的精到技艺不授庞涓,连孙子兵法提都不向庞涓提,他对鬼谷还有看法,多次为庞涓争取学习的机会。可倒好,到头来,自己却要惨死在他施以恩惠、布以仁德之人手中,这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孙伯灵混混噩噩,盼太阳盼月亮,一日日耗损着生命。
忽一日,他在偷马料吃时摸到两个还温热的鸡蛋。他见四周无人,草草剥去皮壳,一把就塞进嘴里。
这种人吃的食物,他有很久没吃到了。
又一日,他哭闹累了,就搂住一根马桩睡了。醒来时,他手上却搂着一包吃的。他见包袱皮是丝绢质的,马上清醒,这食物定来自帅府。他把吃的东西或分给了马,或扔进马粪中,嘴里喃喃地说:“吃吧、吃吧!我的儿你快快长大,长大了白白胖胖生个娃娃。”
果然,没过多久,他看见庞聪在远处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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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秋去冬来。
孙伯灵在大梁城中乞讨爬行已有月余。身上的单衣早已不能遮体,更无法抵御严寒的紧逼。
孙伯灵有一顿没一顿地乞讨,大街小巷都爬遍了。有人可怜他端些吃的给他,有人心痛他给块粗布,让他握在手里,以减轻拖拽身体行走时的摩擦。
忽一日,孙伯灵从睡梦中醒来,见眼前放一包棉衣棉裤,心中诧寻,再抬眼,看见庞聪蹲在身边正望着他哭。
孙伯灵又哭又闹把庞聪的衣物扔出去老远。庞聪默默地拾拣回来,又放在孙伯灵面前,孙伯灵不知他居何心,就静静地观察着没有再扔。
庞聪见孙伯灵一副痴呆的模样,可怜巴巴地直望着他,就把一件件衣服拿给孙伯灵看。孙伯灵看到,布料均是耐磨的粗布,且都是黑色,有棉衣、棉裤、棉袍,还有一双棉鞋,有了这些,他孙伯灵可以安度马上要来临的严冬了!可他不知是否诡计,不敢贸然收下。
庞聪见孙怕灵只是傻看着他,不再拒绝收他的东西,就耐心地说:“这些是棉的,冬天天很冷,你需要,不要再扔掉。这是我让人赶制的,你收下吧!”
孙伯灵没点头也没摇头,默默看着庞聪把东西放下起身走了。
庞聪走了几步,抹掉眼泪,眼中却止不住又涌出更多的泪水。孙先生刚来是一副怎样英气勃发的模样,再看现在又是一副怎样的惨状:衣不遮体,食不饱肚,满身污浊,浑身臭味,两条小腿细得只余下皮包着骨头。先生你触犯了哪一位天神,何以被惩罚到如此地步!
庞聪转身扑倒在孙伯灵脚下,哭着说:“先生,你可能已经听不懂我的话,但我只当你还是原来的先生,只当你能够听懂我的话!先生请收下我的一点孝心!学生无能,不能够说服五叔接你回去住。先生,你要保重身体!
我不能常来看你,你要爱惜自己的生命,先生呵学生拜别了!学生不能够奉养你,先生,再见了,我会时常来找你!“
孙伯灵怕他看出他能够听懂,仰天大笑不止,边笑边说:“天大、地大,没有我的心大。你说你要当麻雀,我就当弹丸,把你揍下来,你相信不相信?”
庞聪听不懂孙伯灵胡说些什么,只从前胸凉到后心。他抹着眼泪离开了。
又一日,孙伯灵乞讨爬到一户人家的矮篱前正要呼喊,篱笆门开了,走出那位“仙鹤”老人。
孙伯灵掉转身体欲爬走,却被老人抱住。
老人问他:“先生可曾与我见过一面?”
孙伯灵点头。
老人又问:“先生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孙伯灵正欲开口,却见老人环顾四周,他即刻明白:仍然有人监视他。
他狠狠拽住老人衣袖把老人拖倒后又哭又笑地撇下老人,拖着身体爬走了。
入夜,孙伯灵被人推醒,借着月光一看,正是仙鹤老人。
老人说:“先生,我早听说庞帅府有个姓孙的客卿被害致疯,却不知是你。看你聪慧过人,又受过鬼谷先生真传,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孙伯灵满腹委屈无处可诉,满腹仇恨无处可说,他抱住老人抚摸他的手哭了。
老人知道事情的大概过程,就安慰他几句说:“附近有人监视你,万不可让他们看出你没疯。先生,有机会一定要逃出大梁城。”
孙伯灵无望地问:“我还能逃出大梁吗?”
老人紧紧抱了他一下说:“孩子,你要坚强活下去,一定能逃出大梁。
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又过了几天,老人为孙伯灵送来一双木头手抓凳,孙伯灵满街爬时,双手抓凳就免除了手心皮被磨烂的痛苦。老人又送了一个酒葫芦,让他晚上冷时喝上一口以驱风寒。
孙伯灵靠着大梁城乡亲的施舍和帮助,一日日活了下来。
隆冬里一个雪后初晴的日子,一个少年走近孙伯灵:“孙大哥、孙大哥!”
孙伯灵痴呆地望着他。
少年说:“孙大哥不认识我了?我叫王团啊!我找了你好几天,我是来告诉你一件重要事情的。齐国有使者来魏国,你何不求他们救你回齐国呢?”
孙伯灵说:“真的吗?”
王团说:“大哥,我不会骗你!庞涓小人害你性命,宫里大臣都憎恶他,只是魏王太宠信他,一时还无法对他怎么样。”孙伯灵想问齐使住在哪里,忽看见监视他的人又在远处晃荡。孙伯灵把王团推倒在地,举起手抓凳就砍向王团,然后大笑起来。王团爬起来,摸摸额头被砍出了血,心中又气又疑,只好离开。
谁知,不等王团回相府,就有人把他“请”进了庞帅府。王团被带到庞涓跟前。施了躬身礼后,王团问:“元帅召王团不知何事?”
庞涓不语。
王团疑惑又问。
庞涓说:“怎么,见了本帅不施大礼,只随便拜一拜就行了?”
王团只好跪地磕头而拜,却想起庞涓初下山时拜在他脚下,求他介绍认识国相父亲时的哀告情景。
庞涓问:“有人见你去会孙伯灵了。怎么样,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王团心中豁然亮堂,说:“嗨,那个废人,一副傻相。我说我是王团,他却不认识我。我又说:咱俩在鬼谷山上见过一面呐,他就拿凳子砸我。你看,这里都让他砸出血了!”
庞涓看到王团额头上确有血痕。
王团又说:“那个疯子,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他!”心中却感谢孙大哥那一砍实是救他呐!
庞涓说:“这样最好,这样最好!”又说了几句闲话就把王团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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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入夜,孙伯灵爬进一堆乱草中睡觉。才迷迷糊糊就觉有人推他,睁眼一看见是一只无家可归的狗。他忽然想起,爹妈生前曾告诉他:他的小命是一条叫“黑花”的狗拣回来的。他见暗夜中的狗似全身黑色,竟无一点白色,就试着伸手摸它。那狗似乎懂他的意思,十分听话地卧在他一旁,并低低地呻吟两声,算是对身边这位陌生的同命运人的招呼。
孙伯灵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