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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乱世宏图-第8部分

小说: 乱世宏图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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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大声反问。
  “是啊!殿下莫非不信任我等,所以依旧拿失忆来搪塞?!”其他一众武夫,也纷纷开口,仿佛都受到了莫大委屈一般。
  “我,我不记得了!”宁彦章被问得眼前发黑,身体摇摇晃晃。刹那间,脑仁儿就像被撕裂了一般疼。“我不记得了!我真的不记得了!但这跟我是不是郑王没关系。在我记忆里,根本没有郑王这一回事!我家肯定也不是皇宫!”
  “这才恰恰证明了殿下的真实身份!”书吏打扮的人摇了摇手中缺了毛的扇子,一脸高深莫测。“事实上,陛下出猎塞外之前,并未封任何人做郑王。”
  “嗡!”宁彦章眼前又是一黑,满脸难以置信。
  “既然没有封任何人做郑王,尔等非指认我做郑王作甚?莫非就是图个乐子,故意捉弄人么?还好我刚才没上当!”
  仿佛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轻狂书吏又晃了晃扇子,继续笑着补充,“陛下当时乃为齐王,殿下生时,有巨星白日经天,礼天监曰,此乃帝星降世之相。而其时,高祖却有意传位于楚王。所以陛下为了避祸,特地将幼子养在后族亲贵之家……”
  缓缓向前走了一步,他身体猛然拔高,用自己的丹凤眼正对上少年人茫然的眼睛,“高祖闻之,感于陛下之忠,特封殿下为汝州刺史。后又转封郑州刺史,兼威信军节度使。俱因年幼之故,由宦官代掌,并未就藩!后楚王不幸被叛逆所弑,而忠王年幼,高祖迫不得已,才将皇位传于陛下。陛下又念高祖抚育之恩,誓要将皇位再传于忠王,所以未封两位殿下为王。但群臣提起两位殿下,皆以齐王,郑王相称!”(注1)
  文绉绉的一番话,说得层次分明,证据确凿。并且还带着一股难以拒绝的磁性。宁彦章听在耳朵里,顿时就觉得精神一阵恍惚。隐隐地,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就是那个倒霉孩子,生下来就因为要避嫌与亲生父母分开,长大后又因为还有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叔叔将来要继承,继续避嫌,始终不能被父母当作亲生儿子看待……
  但是很快,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烈痛楚,就让他感觉天旋地转。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趔趄,眼神迅速与对方的眼神分开,所有虚幻的感觉瞬间支离破碎。
  这厮会妖法!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宁彦章迅速意识到自己不小心中了阴招。双手抱住自家脑袋,用力扭向旁边,不肯继续与书吏模样的家伙正眼相对,同时扯开嗓子大声反驳,“你说得故事很好听,但我真的不是郑王,也不是什么狗屁郑州刺史!你说得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我虽然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但肯定不姓石!”
  “殿下岂能颓废如斯?!”眼看着就要如愿以偿,却没想却被少年人身上的顽疾给弄得功败垂成,武英军都指挥使韩朴大急。冲上前,抓住少年人的胳膊,用力摇晃,“如今天下板荡,汉王正欲辅佐殿下重整河山。而殿下却故意装疯卖傻,不肯坦诚相待。如此荒唐之举,岂不是让天下英雄寒心?!”
  “我不是郑王殿下,你弄错了!”他如果不急,宁彦章也许还会怀疑自己有可能真的是什么郑王。然而见到他一幅气急败坏模样,少年人反倒认定他的举动定然包藏着祸心。双臂猛地一用力,立刻从对方掌握中挣脱出来。然后顺手向前一推,只听“噗通”一声,居然将韩大都指挥使,推了个仰面朝天!
  “刷——!”周围的一众武将,谁也没想到少年人的力气能有如此之大,迅速抽出佩刀,从四面八方围拢上前。只待武英军都指挥使韩朴一声令下,就将此人乱刃分尸。
  “住手,你们要干什么!”关键时刻,韩重赟从外边破门而入。包着铠甲的胳膊迅速在身边转了个圈子,就把一干武夫们统统推离三尺开外。随即,一边弯腰搀扶自己的父亲起身,一边扭过头,大声对宁彦章喊道:“殿下,你脑袋受过伤,肯定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你仔细想想,再仔细想想,你以前生活的地方,是不是很华贵。是不是有很多女人和太监成天围着你转?!”
  每问一句话,他的眼睛就用力猛眨一下,唯恐宁彦章继续倔强到底,令双方都无法收场。然而宁彦章却不肯领情,将手朝身后一探,扯出先前从敌人尸体上捡回来的两把小斧子,冲着众人怒目而视,“我只是脑袋受过伤,却不是傻子!谁也甭想逼着我冒充什么郑王。否则,大家就拼个鱼死网破!”
  说罢,两把斧子狠狠撞在了一处,“当啷”一声,火星四溅。
  这下,可让韩朴和他手下的爪牙为了难。有道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少年小肥此刻是既愣又不要命,仓促之间,却是谁也拿他无可奈何。
  “有话慢慢说,慢慢说。”那书吏模样的家伙心思转得最快,第一个意识到不能继续用强,摆摆手中扇子,低声下气地求肯,“殿下,不,壮士,你先把斧子收起来。各位将军,也请稍安勿燥!”
  “再说一遍,我不是什么殿下!”宁彦章又将斧子用力相撞,同时拿眼角的余光寻找突破口。中军帐不大,但里边的人要么是韩朴手下的将领,要么是韩朴从太原带来的亲信,他根本找不到任何人帮忙,更没多少机会直接杀出重围。
  “行,行,你不是,你说不是就不是!”书吏模样的人怕他被逼急了,一斧头先劈了韩朴,连忙点头答应。随即,又做了一个长揖,“在下郭允明,乃武英军长史。祖籍河东,小字窦十。还请教壮士,尊姓大名?表字为何?祖上仙居何处?”
  “我?”宁彦章愣了愣,本能地想给对方一个答案。但是仅仅稍稍一去回忆,剧烈的疼痛就淹没了他,令他再度两眼发黑,身体也开始摇摇晃晃。
  “哎呀,宁二当家,您怎么来了!”就在此时,郭允明的声音却再度传来,隐隐带着几分狂喜。
  “二叔?”宁彦章挣扎着看向帐门,除了全身戒备的韩家侍卫之外,却没看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随即,又听见一声断喝,“还不动手?!”。后颈处就狠狠挨了一下,“噗通”一声,栽倒于尘埃!
  注1:石重贵曾经有两个封号,齐王,郑王。作为石敬瑭的侄儿,他原本没机会继承皇位。但石敬瑭的其他儿子,除了最小的一个石重睿之外,却都惨遭横死。所以他才得以即位。石重贵的两个儿子,石延煦,石延宝。则被封为齐州刺史,郑州刺史。还没来得及封王,后晋已经被契丹所灭。


第二章 霜刃(四)
  这一下,出手干脆,动作利落。顿时赢得了满帐的喝彩之声。然而待看清楚了出手者的模样,所有声音又立刻嘎然而止。
  “该如何处置此子,还请都指挥使示下!”曾经的瓦岗寨大当家,小肥的救命恩人和收养者,武英军瓦岗营指挥吴若甫。揉了揉被硌红了的手掌,大声说道,仿佛根本没感觉到周围气氛的怪异。
  “这,这,来人,先将他抬下去,好好伺候!”武英军都指挥使韩朴虽然也觉得非常别扭,却不能冷了对方的心。想了想,笑着吩咐。
  “是!”几名亲信大步上前,从地上扯起昏迷不醒的少年人就往外拖。还没等拖到帐门口,却又被武英军长史郭允明大声喝止,“大胆,你等怎能如此慢待殿下?背,你们几个轮流背着他到山后的辎重营休息。记得给他单独立一个营帐,规格不得低于郭某和韩将军。”
  “是!”亲信们愣了愣,犹豫着将少年人背了起来,被压得踉踉跄跄。
  “去临近的乡老家中借几个婢女,要手脚麻利,模样齐整的。贴身伺候殿下。从现在起,殿下的吃喝,全由专人验过之后,才能让他享用。还有,任何人想要拜见殿下,必须事先请示!”郭允明用目光送着少年人的背影,继续大声补充。
  “将军,长史,此子虽然长相与郑州刺史相似,可是他言语粗鄙,行事鲁莽……”马军指挥钱弘毅与韩朴私交颇深,见后者任由郭允明继续拿少年人当皇子对待,忍不住低声提醒。
  这年头兵荒马乱,长得白净齐整的少年比较罕见,长得黑焦歪劣的半大野小子一抓一大把。所以乍眼看上去,小肥的确像是出身于大富大贵之家。与不不知所踪的二皇子石延宝,年龄上也非常接近。可如果仔细观察,却能发现很多疑点。并且越是较真儿,越能得出截然相反的论断。
  所以,在钱弘毅看来,自家主将今天的举动,恐怕是受了吴若甫这个小人的蒙蔽。一个为了荣华富贵,连同生共死多年的老兄弟都可以全部出卖干净的家伙,他的话怎么可能完全相信?!说不定此人早就心知肚明,小肥绝非二皇子石延宝,却为了在汉王帐下获取晋身之阶,故意指鹿为马。
  “这个……”武英军都指挥使犹豫了一下,随即笑着摆手,“你不必多说,此事我与长史两个自有计较!”
  “这小子性子颇为倔强……”钱弘毅还想再劝几句,以防顶头上司心存侥幸,试图鱼目混珠。然而没等他把话说完,行军长史郭允明却非常不高兴地打断,“钱将军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为好。此子的画像,本长史已经派快马送给苏书记看过了。他当年曾经奉汉王的命,专门拜见过二皇子,绝没有认错人的道理!”
  “这……”钱弘毅语塞。其他原本准备劝韩朴不要冒险的将领和幕僚,也立刻三缄其口。
  郭允明本人,曾经做过汉王刘知远贴身小厮。虽然此刻职位不算高,却能直达天听,寻常人轻易不敢得罪。而他口中的苏书记,则是汉王刘知远私聘的掌书记官苏逢吉,心腹中的心腹。以往很多时候汉王殿下不方便出面做的一些污秽之事,通常都由此人出面代劳。(注1)
  如果是苏逢吉认定了小肥是二皇子,恐怕不是也得是了。当年项梁所立的楚义帝也同样来自民间,可是谁又敢怀疑他不是怀王之后?反正不过找个傀儡来实行“挟天子而令诸侯”之策而已,真的假的又有多大区别?
  “好了,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要说出去。小孩子么,突遭大难,难免会疑神疑鬼,不肯再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要他日后慢慢确定咱们大晋忠贞不二,自然会对咱们敞开心扉。可要听了小孩的几句胡言乱语,就在四下里借题发挥,坏了主公的大事。过后就别怪韩将军与在下不讲情面了!”见大伙都知趣地选择了沉默,郭允明晃了晃鹅毛扇子,意味深长地补充。
  “长史大人说得是!”
  “末将明白!”
  “小孩子的话,怎能当真!况且普通人家,怎么可能养出这等福相的人物来!”
  ……
  众人被他说得脊背发凉,赶紧接连表态。咬定牙关认为小肥就是失踪多时的二皇子,无论他自己是否认帐!
  “那就下去休息吧!注意约束好队伍,别出乱子。仗虽然打完了,可为将者,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郭允明淡淡地笑了笑,吩咐众人自行离开。
  最后的这个举动明显越权,但是武英军都指挥使韩朴却丝毫不介意。亲自走到军帐门口,目送大伙离开,然后四下看了看,轻轻发出一声长叹,“唉——!”
  “将军不必懊恼,一个十五六岁娃娃,翻不起什么风浪来!”郭允明听见他的叹息声中带着几分抑郁,笑了笑,小声安慰。
  “今天之事,让长史操心了!”韩朴笑了笑,言不由衷地拱手。“韩某忘了,他曾经被人打傻过,不可以常理度之。差一点儿就被他弄得焦头烂额!唉——!好歹长史应对得当,才险些没弄出祸事!”
  “你,他明明不是郑王殿下!你们,你们怎么还要非逼着他承认?你们,你们怎么能蓄意欺骗汉王,欺骗全天下的人?!”一个愤怒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将二人同时吓了一哆嗦。
  韩朴立刻手握腰间刀柄迅速过头,这才发现,自家儿子韩重赟居然没有跟随其他武将一道离开。立刻勃然大怒,飞起一脚,将对方狠狠踹翻于地。
  “你个蠢货,莫非你脑袋也被铁锏砸烂过,居然比傻子还傻?你老子我不过是个小小的都指挥使,有什么资格去欺骗汉王?!况且那肥头大耳的家伙满脸富贵相,谁又能确定他不是二皇子?!”
  一边用骂,他一边继续用大脚朝着自家儿子的屁股上狠踢,真的是恨铁不成钢。长史郭允明在旁边,当然不能视而不见。心中默默数了十来下,然后果断出手制止,“韩将军,韩将军,少将军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行了,别再踢了,再踢就要落下内伤了,俗语云,虎毒尚不食子!”
  韩朴打儿子,有一半因素是做给外人看。听郭允明说得“恳切”,便气喘吁吁地将半空中的大脚收回来,咬牙切齿地道:“什么虎毒不食子?我可没这么蠢的儿子,居然想置老子一个欺君之罪。老子欺君,他又能落个什么好下场?就为了一个刚刚认识了没几天的傻子,就连亲生父母都不要了。这种儿子,留着何用?还不如直接打死了喂狗!”
  说到恨处,干脆直接抽出了佩刀。郭允明虽然是文人,此刻反应却颇快。立刻张开双臂,将其右胳膊抱得紧紧。“哎呀呀!韩将军,你,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你这不是逼着郭某要插手你的家务事么?少将军他有什么错?能为了主公考虑,直言谏父,乃是孤忠。能力阻父辈之过,不屈不挠,乃是大孝。能为友仗义执言,乃为……”
  “行了,你再说,他就把忠孝仁义都占全了!”韩朴假惺惺地挣了几下来没有挣脱郭允明的掌控,只好气哼哼地还刀入鞘。然而看到抱着脑袋躺在地上一声不吭的儿子,气儿又不打一处来,“滚,滚下去闭门思过。今天要不是看在你郭叔父颜面,老子就揭了你的皮!”
  “谢阿爷教训之恩!”韩重赟梗着脖子爬起来,给自家父亲行了个礼,转身便走。从始至终,没有一句求饶的话,也不肯承认自己犯了错。
  韩朴气得握着刀柄作势欲追,却被郭允明挡住了去路。“行了,韩将军,小孩子么,难免会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你硬逼着他认错,他心里也未必服气。倒不如今后找时间慢慢开解。”
  “气死我了!”韩朴恶狠狠地跺脚。终究,没有真的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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