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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部分

乱世宏图-第74部分

小说: 乱世宏图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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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是你说!况且天生会勾心斗角,算哪门子本事!”杨光义明知道对方说的乃是事实,却拒绝相信。又快速耸了耸肩膀,不屑地回应,“至于他是个二傻子,眼下军中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说。不信你私下里去打听打听,他最近些日子,所干的那些事情有几件是常人能干出来的?”
  “他又干了什么?你怎么没跟我提起过?”韩重赟听得心里猛地打了个突,两只眼睛一瞬间瞪了个滚圆。“你可别拿大人布置的任务当儿戏。虽然地方上乃是一群乌合之众,可谁知道暗地里还有谁的手会突然插进来?”
  “我知道,我知道!”杨光义不耐烦地将手中的鹿骨头丢进火堆,溅起一团明亮的油花,“你看,我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么?他做的那些傻事,不影响大局,我才选择了听之任之。否则,即便不立刻汇报给你知晓,我也早就出手了,又怎么会由着他的性子折腾!”
  “他到底干了什么事情?”韩重赟闻听,心中的石头缓缓下落。用削尖了的树枝从烤肉架子上戳起一只冒着油的野兔,低声询问。
  “他把第二都的辽东马,都换成了漠北马,你听说了么?”杨光义也卖够了关子,冷笑着回应,“我只知道古人赛马,会‘以自己是上驷,敌别人的中驷’。却打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放着一等一的辽马不要,要那些腿脚慢的漠北肉驴图的是哪般?”
  “啊——?”韩重赟的嘴巴张得老大,半晌,都没朝手中的兔子肉上啃过一口。一路上,他千小心万小心,唯恐有人像杨光义这样不分轻重,故意欺负自己的好朋友宁子明。却万万没想到,不用别人欺负上门,宁子明自己就给他自己挖起了大坑。
  骑兵冲杀时所凭,一为马急,一为手快。可以说,战斗力的一大半,都在坐骑身上。而辽马高大机灵,最适合冲锋陷阵。漠北马矮小愚笨,通常只能用来驮辎重!宁子明放着队伍里百金难求的辽马不要,却为了追究军容齐整,将良驹全都换成了驽马,就难怪被杨光义笑掉了大牙!
  任何头脑稍稍正常的人,恐怕都做不出同样的事情!军中那些久经战阵的老兵痞们,恐怕心里一个比一个都清楚宁都头是在胡闹。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对宁子明进行劝阻,更没有任何人把这件事上报。若不是今天杨光义说漏了嘴,韩重赟真的很怀疑,自己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有股又冷又浓的怒意,瞬间直冲韩重赟的头顶。一时间,让他脸色铁青,手指僵在半空中,微微颤抖。这是欺生,抱着团欺生!针对的不止是宁子明,同时还在针对他这个新任的都指挥使。谁让他韩重赟同样也是个外来户,同样是仰仗着“女人”,才一步登天?
  “我知道你跟他相交莫逆!”见到韩重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杨光义又抹了抹油嘴,笑着提议,“但阿斗就是阿斗,把诸葛亮累死,也扶他不起。你要是真替他着想,等完成了这次任务,就跟大人说说,给他安排个待遇优渥的闲职吧,写写算算,管管账本儿,也许他还能对付得来。像这样勉强塞入军中,不是我说……”
  轻轻撇撇嘴,他继续冷笑着补充,“早晚把他自己害死,还要拉上一大堆人跟着倒霉!”
  “行了,你都跟在大人鞍前马后多少年了,他才从军几天?”韩重赟听得好生烦躁,扭过头,狠狠瞪了杨光义一眼,怒形于色。“好歹你也算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没经验,他急于求成,你就不会主动帮一帮他?!”
  “帮,我怎么帮,他还得听我的才成!”杨光义无端吃了挂落,心里头非常不服气,梗着脖子回应,“用辽马换漠北马,是两厢情愿的事情,我怎么好插手?我总不能直接下令,谁都不许跟他交换吧?我是指挥使,他是都将,表面上虽说彼此差了一级。但手头的兵马却一样多,我怎么能有底气跟他发号施令?”
  注1:后唐在庄宗未被叛军杀害之前,军队战斗力对契丹和后梁一直有绝对优势。导致后梁和契丹相互勾结起来,一道对抗后唐。即便如此,唐军在两线作战的情况下,依旧能屡战屡胜,打得耶律阿保机两度南侵都铩羽而归。
  注2: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出自《孙子兵法虚实篇》


第四章 虎雏(三)
  几句话,瞬间又噎得韩重赟无言以对。
  杨光义说的,乃是眼下的实情。常思奉命镇守泽潞,麾下的兵马正式番号为武胜军,表面上算是与武宁军,天雄军同等的一镇野战强兵。事实上,却因为地方贫瘠,朝廷本该拨付的粮草辎重迟迟未至,规模和战斗力,连别人麾下的地方团练都不如。
  为了降低消耗,不拖累地方,眼下武胜军,就只能以步卒为主。是以,常思反复咬牙,才大着胆子在军中配制了十个骑兵都,每个都也只有区区两百将士,数额不足正常骑兵指挥的一半儿。即便如此,将士们的坐骑,依旧无法保证质量。仅仅能做到每名骑兵都有战马可骑而已,至于战马的产地和品种,就只能靠各自的手气来决定了。
  如此一来,各个骑兵都的主将在到任后,无不使尽浑身解术,尽量将自家的驽马换成良驹。以便在战时,整个队伍的战斗力不至于太差。只有宁子明,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既然他自己犯傻,主动以辽马换漠北马,这种好买卖谁会拒绝?可以想象,消息传出的第一天,宁子明手中的辽东马就会被换得一干二净。杨光义自己不去占便宜,已经算是顾忌了袍泽之情。根本来不及去阻止,也没有任何心情去阻止!
  想到大家伙儿一边从好朋友那里占便宜,一边冷笑着摇头的模样。韩重赟就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阵乏力。自己究竟要怎样帮他,才能让他看起来跟周围的人一样呢?照目前这种状态下去,师父怎么可能把小师妹交给他?
  偏偏小师妹又打定了主意非他不嫁,否则宁愿继续在父母膝下承欢。而女人向来是芳华易老,小师妹今年可以等,明年可以等,到了后年,周围的姐妹们个个叶已成荫子满枝,她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才能继续坚持?
  “要我说,你还是少替他操点儿心吧,别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距离韩重赟近,能清晰地听见此人呼吸声的沉重,杨光义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劝告,“就算他不是真傻、又能怎么样?十七八岁了却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这辈子还能有什么作为?况且他那不请清不楚的身世,终究是个麻烦。也就是师父念着当年的情谊,还敢放心让他在外边领兵。换了其他任何人,即便不立刻下手除了他,也会想办法囚禁他一辈子,以免今后给自己招惹麻烦!”
  闻听此言,韩重赟愈发觉得形神俱疲。常年跟在父亲身边四下奔走,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什么固定玩伴儿。即便有,也因为父辈们身份与地位的差异,不知不觉间彼此就拉开了距离。只剩下宁小肥,从第一次与他相遇那一刻,就没在乎过彼此家世的不同。也只剩下宁小肥,总是毫无保留地相信他,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从未猜测过背后有没有利益图谋。
  所以,他才特别看中这段友情。所以,在宁小肥可能遇到性命危险时,他才不惜一切代价设法营救。所以,每当又取得一点成绩,或者得到了什么好处,他才会毫无顾忌地,与宁小肥分享。并且真诚地希望对方能跟自己在人生的道路上并辔而弛,而不是彼此间渐行渐远。
  但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的许多想法,过于一厢情愿。即便没有家世背景这一层隔阂,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依旧会渐渐拉开。或者因为才智,或者因为机遇,或者因为见识、能力和心性。也许正如杨光义所说,自己如果总是替他操心的话,最终结果只会是被他拖累,而不是兄弟携手,遨游九霄。
  夜风渐起,吹得火堆上的红光上下跳动。将韩重赟的脸色照得忽暗忽灭,阴晴不定。“啪啦啦!”一个半干的松节迸裂,数点火星飞溅。少年人躲避不及,手背猛地被烫了一下,有股刀扎般疼痛直戳心底。
  “贵易交,富易妻”,下一个瞬间,有句古老的谚语,凭空出现在少年人的内心深处,像醇酒美人般诱惑着他,让变得有些精神恍惚。
  拖累,有宁子明这样的朋友,注定是个拖累。而大丈夫求取功名,连父母妻儿都不该成为羁绊,更何况是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人?
  又一阵刺痛传来,却是火星溅上了护腿甲。滚烫的余温透过甲叶,将刚刚愈合没多久的伤疤,烫得一阵阵钻心。
  那是当日被山贼所伤,韩重赟以为自己肯定死了。宁小肥却忽然站了出来,用娴熟的疗伤技巧,从鬼门关前抢回了他的性命。由此,宁小肥也彻底坐实了前朝二皇子的身份,再也无法于郭允明面前装傻充愣。
  无法装傻充愣,就意味着他必须由对方摆布,哪怕明知道自己被利用过后,肯定难逃一死。
  那一刻,宁小肥是在以命换命,用他自己的命,换韩某人的命!猛然间,韩重赟身体打了个冷战,眼神迅速恢复了明澈。摇了摇头,他像是在跟人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是我兄弟。救过我的命……”
  “那也是你救他在先!”杨光义根本不懂韩重赟在说什么,只是出于本能去打断。
  “他是我兄弟!”韩重赟猛地转过身,大声怒吼。手臂挥舞,插在树枝顶上的烤兔儿嗖地一声,被甩上了半空,落入远处的黑暗,不知所踪。
  “你,哼,不知道好歹!”杨光义从没见到过对方如此失态,不敢再多劝。嘟囔着转身,拎着半只早已凉透了的鹿腿蹒跚而去。
  “他是我兄弟!”望着杨光义没入黑暗的背影,韩重赟继续重复,也不管对方听见还是听不见。
  此人今天完全是出于一番好心,这点他不会否认。作为底层将领的后代,他们从小就被父辈们言传身教,要出人头地,要谋取功名,要拜将封侯。而对于一切阻挡和迟滞了自己道路的东西,都必须毫不犹豫的搬开,无论其是人还是物品。
  父辈们这样做了小半生,父辈们有的成功了,当了一军主帅或者朝堂重臣。有的却成了黄土之间的一具枯骨。不幸生于乱世,成为后者的机会,远远多过了前者。在韩重赟的记忆里,有许多叔叔伯伯们,前一天还在跟自己的父亲推杯换盏,转眼就从人间消失,然后,其家人的地位也随之一落千丈,甚至彻底坠入深渊,万劫不复。而哭声被风吹散之之后,便会有新的一波客人主动上门,便会有新的一群叔叔伯伯们再度跟父亲把盏言欢,亲如手足。
  没有人认为父亲凉薄,也没有人关心过那些消失者的家眷,最后到底是什么样的下场。一句乱世,就解释了一切,也掩盖了所有。人们习惯了乱世,习惯从一个混乱走向另外一个混乱。人们只会看到成功者的辉煌,不在乎手段和过程。
  然而,这不正确。至少,韩重赟不认为这一切都天经地义。“子不言父过,却可改之!”当日,在刘知远面前,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少年人在胡吹大气。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是信口胡吹,而是自己的内心中的真实。
  “他是我兄弟!一辈子的兄弟!”用空空的树枝挑进火堆,滚滚浓烟后,少年人的眼睛如天上的星辰一般明亮。


第四章 虎雏(四)
  “哇,呜呜,哈哈,哈哈哈——”漫天星斗下,数只觅食的雕鸮,奸笑着掠过队伍的头顶,仿佛在嘲弄少年人自不量力。
  这种夜行猛禽对血食的味道极为敏感。凡是有猎人出现的地方,或者战场边缘,很快就会飞来一大群。鬼魅般在四下徘徊,等待吞吃猎人抛弃的动物内脏,或者战死士卒的尸体。
  有刚刚入伍没多久的新丁,忌讳鸮类叫声的相关传说,从火堆旁捡起啃得光溜溜的骨头,对空投掷。这种冒失举动,对高速飞行的雕鸮没有任何威胁。只见后者轻轻将翅膀一拍,就又急速拔起了数丈。然后继续狂笑着张开双翼,幽灵般盘旋于队伍周围。一圈,接着一圈,仿佛正期待着一场血肉盛宴。
  “行了,都别闹了。吃完了肉食,马上支开帐篷休息。明天一早,大伙还得继续行军呢!”
  “别乱扔骨头,当心招来狼。”
  “要是有准头,你不妨拿箭去射。射下来几只,大伙的耳根子就都清静了!”
  “……”
  几个马步军指挥使陆续站起来,朝着各自麾下的弟兄们招呼。然后纷纷将头扭向韩重赟,脸色堆满了友善的笑容。
  虽然说女婿无资格继承家业,但节度使大人对女儿的宠爱更甚于儿子,乃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并且韩重赟与常家大小姐的婚事已经提上了日程,不像另外一个家伙,只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乎。
  所以,大伙对年青的韩都指挥使,或多或少都会给予几分尊敬。即便阳奉阴违,也不敢做得过于明显。以免此子日后飞黄腾达了,哪天忽然翻起了旧账,让大伙想后悔都来不及。
  只是,韩重赟对他们所表达出来的善意却视而不见。两道粗粗的眉毛紧皱成团,一双招风耳朵前后缓缓移动,稍显高耸的鼻子,则像鹰嘴般朝左侧弯出个钩子,并且不断短促快速地抽动。仿佛能从空气当中,分辨出某种异常的气味一般。
  “莫非传说是真的,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被韩重赟的怪异表现弄得头皮一紧,众指挥们忍不住心中犯起了嘀咕。至于生活于山区的雕鸮与世人口中的夜猫子,到底是不是一种东西,却没有一个人有兴趣去分辨清楚了。
  侧耳细听,今晚的夜猫子叫声,竟然比平常密集了数倍。并且中间好像还夹杂了大量的野鸟悲鸣。忽然间,又有一大群野山鸡慌不择路,直接从火堆上飞过。翅膀不小心被火星燎燃,惨叫着从半空中落下来十几个。
  然而,众人却没有任何心情去嘲笑鸟类的愚蠢,更没有任何心情去火堆旁擒杀已经烧掉了毛的野山鸡。百鸟夜惊,意味着有大队的兵马正在快速朝这边迫近。而除了西南百里之遥的泽州团练,大伙在这一带,根本不可能遇到任何友军!
  “各营整队,骑兵上马,步卒贯甲列阵!”韩重赟的略显稚嫩的声音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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