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德鲁斯的遗言(第二部)-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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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瑞德,罗嗦的中年男人很少说话这样干净利落。我应了一声,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你怎么了?怎么没点反应?”
“张,这是我认识你以来,你说话最简洁的一次。”
“你有疑问?”
“当然,我甚至不需要给你理由。”
“好吧,我要告诉你的是:这家医院已经被那群白种猪占领了!他妈的他们把战线拉得太长了!义心堂的家伙们已经把自己的军力渗透到他们中间,现在那些白种猪的部落就像鳟鱼一样被切成了几段,只有自保其命,争抢资源!我们的医院成了其中一支部队的据点!被一群疯子抢了个精光!”
待他说完这段话,我的情绪也由爆发性的激动滑落到冷静。义心堂的封闭式包围使暴动军断了外来供给,罗老爷子定是也和他们翻了脸。一群从未接受过任何正式军事化训练的流氓军团,就靠着那股子痞气能成什么大气候?
“唐也成为了他们的人质,他们撤走了他的所有医疗用物,把他关进了地下室。”
“他们到底想怎么样?”
“他们的头儿说只是想和你谈谈。”
“头儿?”
“Bolon,小子,就是他。”
我一怔,手里的话筒滑下了一截,又给我紧紧握书。
“他要你明天早上到医院来面谈。”
“唐怎么样了?”我沉下声。
“我不知道。”张也显得急躁,“他们不让任何人接近他。”
对话如同进入了一种白热化的情绪里,我挂上了电话,从抽屉里拿出烟。
“怎么了?哪里不对劲了?”Kei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我咬了一口过滤嘴猛吸一口烟——早知道绝对瞒不过他。烟在嘴里弥漫出麻药的腥甜,我取下烟,说:“Bolon要和我谈判。唐被他扣了。”
身后的床褥发出摩挲的声音。Kei坐起来,把刘海撩至耳后,从我身边取走了烟。打火机的声音,在宁静至死的空间中听来如一弦天外之音。你在想什么呢?他问我,而我无言以对,我想做的事情绝对会遭到Kei的反对。Kei看着我,那眼神似乎一下就能把我心中所想看个透彻。
说起来,也只有他最了解我。
“在你决定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前,我想给你看点东西。”他说,下床出门,拎回了那件湿漉漉的外套——我差点就把它扔进了洗衣机。我看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展开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在将那张神秘兮兮的纸递给我之前,他先看了我足足有一分钟——他在看什么?我接过纸条。这是一种很便宜的纸,就像我以前读书时用的考卷一样,单薄而轻飘,微微泛黄,看来是经了很多人的手。在我得到它的时候,Kei忽地站起,走到柜子前给自己倒了杯酒。
伏特加,烈酒。他将沾了酒液的杯口置于唇边,轻轻地抿着。
我静静地看完了那张纸上的东西,然后抬头看到Kei坐在椅子上,衣襟打开露出了狰狞难消的伤疤。
“你觉得给我看这些……我就会躲在硝烟背后?”
Kei的回答是沉默的,他咬着薄薄的杯壁,眼睛看向别处。他可能才发现——一切都已经晚了——这张写满唐学优与外界通讯号码的纸,已经无法再改变什么。即使上面有无数号码可以证明他在近期与孙有过很多次通话,可这对我却无法再造成什么影响。我不会躲起来,我会出现在Bolon面前,不是因为我相信唐,而是相信某些事情是如今的我必须去完成的。
“Syou,他早就和孙串通。”
“我知道了,现在。”
“那次聚会,他本是要孙杀你。他没料到你会为了他和Leck向孙下跪,更没料到孙没杀你。”Kei的语调略为有点激动,“你知道么?谁知道这次的爆炸事件又是他的鬼花招!孙定贤不行,Bolon也可以,只要是对他有利用价值的,他都会利用!”
“Kei,”我打断了他,“难道你没看出来?从我向孙下跪开始,唐就失去了他的价值。”
Kei一怔,呆呆地看着我。我将纸搁在床头,叹了口气:“换句话说,他要还想在这里混出点名头,就期待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可你现在都知道了。”Kei正色说道。
“不错,但是在杀他之前我得还了他那条胳膊的情。”
这回轮到Kei嗤之以鼻了,他习惯性地挑起了眉毛。“人情?这东西你永远都别指望能算清,你所说的只能证明你并不想杀他,Syou。”
“事实上,是的。他对我有用。”
Kei凝视了我很久,然后慢慢把杯子放了下来。
“你从什么时候变得仁慈了?Syou?我记得你刚开始决定走这条路时,从不在乎人情。”他的语调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并充满了挖苦的意味。他要我回忆起杀死章义、Fale时的所作所为,然而他也该明白那是在何种情绪下产生的行为。“婆婆妈妈的,难道忘了我提醒过你:做事要像双面剃刀吗?你现在不够狠,不够利索,按你的说法这就是‘躲在硝烟背后’。”
“我现在人手紧,不想扔到任何一个将来对我有利的人。”我停了停,“唐很适合干情报。”
Kei不以为然地看了我一眼,放下手里的杯子。他俨然是一位君王,举手投足都能决定一件事情,或者是一个人的生死。“那他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把你变成廉价商品。”他继续挖苦我。
“Kei,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在赌,每个人的赌注都很大。为什么不赌到最后?输赢,结果都是一样的,大家都是平等的。我赌他能成为我的助手。”
不等Kei开头,电话又响了起来。剧烈的震动打碎了我们之间的沉寂与揣测,犹如一颗不安的炸弹忽然炸裂,没有硝烟没有弹片,却远比那些东西更具有杀伤力。
是Bolon打来的。
2023年的暴徒的大脑绝对不能用常人的理论去概括。我只能将这种特殊的疯狂归咎于谋利的战争。它敲响了长眠于人心底的最饥渴的部分,将之转化成力量, 从信念到行动,贯彻到底,而后是的人们的分析也不无道理:Mallarpa无论如何发展,都是块荒蛮之地,这里来者不拒,成为罪恶躲避法律束缚使他们无法无天的圣地。简扼地说:如果统治者本身就是一种罪恶的话,那小人们的罪恶便是正道。
在那样的环境下,你无法使用和平的方法,枪械暴力是你唯一的武器,杀人破坏是你唯一的手段。如果作此想法的话,那位歪曲的一切就可以在歪曲的视角下得以正视。
Bolon从来就不是个笨蛋,也从来都不会气急败坏。即使是被人逼进了墙角,也不会像我之前遇到的那些笨蛋一样,用尖细的嗓音大叫“救命”。他毕竟是经历过战争的人,曾经在枪林弹雨中保护了自己的领土,可同样——也没人能在知晓他人用自己的性命当垫脚石的时候还能心平气和。不过,我又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提醒他孙的野心,到头来他竟然勒索到了我头上。
“Syou,我话只说一遍。如果你还想看到心爱的部下,最好立刻到医院来见我。”
他嗓音沙哑,语速很快,但咬字却异常清晰。他拒绝告诉我任何关于唐的情况,我想——要是没有唐,他以什么勒索我?Bolon说自己被逼进了落亦街的范围,而政府军已经攻破了他的防线——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杀进医院了。想想吧,Syou,为什么政府军会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了解这么多?落亦街的地形,向来是你们这些地头蛇赖以躲藏的条件吧?政府军怎么会忽然间了解了这么多?!
你被出卖了。我回答。
不错!他恶狠狠地说。Bolon对落亦街并不熟悉,是被政府军的强大火力逼进死胡同的。为什么战事会忽然这样失利?他绝对不会在电话里给我解释。
你要什么?我问,我说了我不想淌这浑水——
为唐考虑考虑吧,Syou,他可是为了你而躺在地下室里半死不活呢。我亲爱的弟兄,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享有仅仅触摸结局的权力的。Bolon说:我需要落亦街的地形图。
此刻,Kei忽然点起了烟。不知道他是从郡克区的哪个角落里搞到的,居然有一股子浓郁的香水味。
你想今天晚上杀出去?不可能!我说。
我现在就要!
我——你该知道,我没有,现在——没有。
他呸了一声,似乎吐了嘴里的烟:我要的是你,Syou,你就是最好的活地图——如果你还要唐学优活着的话。
Bolon威胁至此就挂上了电话,Kei弹了弹烟灰,烟终于烧到了最难闻的阶段。我低头看了看床头的那张记满唐学优通讯号码的纸,视线慢慢移到他脸上。
“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换的。”
“和谁换的?”
Kei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不耐烦地把烟扔出了窗。
“Syou,我不爱和Lucary那样的家伙打交道,我只是把落亦街的清报卖给了萨尔班克斯。那群狗杂种很会调查东西,关于唐,我有更多详细的资料,只是你大概在也没有心情听。”
萨尔班克斯,我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南太平洋最有名的情报贩子,由市井诈骗犯发展而来的杂碎们,Kei把落亦街的清报卖给了他们?那情报的下落是可想而知的。萨尔班克斯就是喜欢在混乱中捞得油水。
“Kei————”
“Bolon不是救世主,他就是一个法国疯子。他想利用这场暴动得到什么?可笑的事实就摆在眼前,Syou,他在创造比十年前刚糟糕的结果!”他用灰蓝色的眼睛直视我,一字一顿地说:“他早该死了,杂碎。”
管他是不是杂碎,他现在手握生杀大权。我不安地在房间里踱步,心里埋怨Kei坏了我本身的计划却又犹豫着该不该说出口。他的话,我仅听进去些片断。
“死对他来说是早晚的事情,那家伙现在必定满脑子都是自己被孙出卖的遐想。”
“闭嘴,Kei,我也知道你现在满脑子都是唐和Bolon一起灰飞烟灭的场景!”
“你这家伙,唐的忠诚可不是你能赌得起的东西,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美丽的家伙掀动苍白的嘴唇,“你连作弊都不会。”
我决定不再和他拌嘴,这不是我的强项。现在时间很紧,政府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杀进Bolon最后的据点。枪林弹雨已经难以避免,我一边找着自己的外套一边诅咒孙那家伙怎么似瘟了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而Kei似乎已经放弃对我的劝说,起身把我的衣物一件件递到眼前。然而当我伸手拿过时,他却不肯放手。
“Syou,我要和你一起去。”
“Bolon只要我一个人去。”
他眯起眼,说:“你该不会真蠢到一个人跑去,对吧。”见我不回答,他立刻大叫起来。“你疯了!还是蠢的无药可救了?Syou,为什么你现在变得这样蠢!”
我努力让他安静下来,但是这无济于事,心里烦躁和对未来毫不确定在他充满张力的男中音里无限滋长。我不耐地走开,可不大房间让我只能停在几步之遥,然而我再也不想转过头去看他气急败坏被愤怒扭曲了脸。那不是那个在任何时候都能冷静说出答案kei!如果你都是这样,让我怎么冷静?这种畸形的氛围,直到我给予他新的答案——“行了行了,Kei!我会和Leck他们一起去的!”——才得以告终。
他终于停止了吵闹,回头怔怔地看着我。我尴尬沉默着,看着他眼睛出神了好一会儿,最后慢慢走上前,拥抱他。
一会,他推开我,不看我,走出了房间。
历史是一场噩梦,而我只想在那里睡一觉而已。
战争屏息的黑夜中,冷空气吹来的风在瑟瑟地抖。我站在距离医院不远街角的一栋破旧建筑里。主人早就亡命,木质地板上依稀能看到点深色的痕迹。Leck用脚蹭了蹭那块恶心的颜色,然后回头对Rod等人招呼。身后烟雾弥漫,那是军人喜欢的牌子——闻着很辛辣。
Kei站在我身边,仔细地往手里的弹夹里一颗颗地按压子弹。每一声都很清脆。
不大的空间里,气氛称不上死寂,但总存在一根绷紧的弦在颤抖。
没多久,房门被敲响。一个扛着地图纸的家伙走了上来。Leck把他叫过去,然后在布满灰尘的桌面上将地图摊了开来。每一个人都捂住口鼻凑上去。Rod骂骂咧咧地嘀咕着:“妈的,怎么这么脏?”
Leck招呼一个叫“Benkee”的小家伙上前,拍着他的肩:“Benkee,说吧!”
小个子扶了扶包头的头巾——一种奇怪的迷彩色,将手指蘸了唾沫,在灰尘蒙盖的地图上划出了清晰的线路。那是巴尔扎克大道——“这里已经完全被控制了。政府军干的不错。”Benkee这样说道——这条路距离医院只有一公里的距离。Benkee继续用手指在地图上划着,一条一条,构成了一个令人胆战心寒的四方形。
“就是这样,恩……我想不需要很详细的说明了。”Benkee在裤子上蹭了蹭手,耸肩道。
我抬头看看他:“没有一点出路了?”
“勉强说的话,还是有的。”Benkee又扶了扶那块迷彩的头巾(那东西相对他的头似乎大了点)。他拿出一支木工笔,趴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扭曲的很厉害的线。“这里,从林顿区的老铺子穿出去——到新海饭店……”
“这就是唯一的退路么?”Leck问。
“上尉,”Benkee依旧保持着这个称呼,“政府军即使得到了落亦街的地形图,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对所有巷道了如指掌。这就是我们这些‘土著’所占的优势了。”说完,他再次把头巾向上扯了一下。“得了!小子,别再戴着碍眼的东西!”Rod骂骂咧咧地将Benkee的头巾扯下扔到一边,小家伙耸耸肩,走到一边将头巾捡起来,改围在了脖子里。
Leck点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随后看了看周围的小伙子们。
“嘿!小子们!开始干活了!别给上尉丢脸!好让这毛头小子事后给我们舔屁股!”
Rod的大嗓门话音才落,清脆的枪栓声就在他的后脑响起。四周一下安静下来,如降霜一般冷凝。眼前,Kei手里的枪对着Rod的后脑,苍白的手指绷出了掌骨——他随时都可能开枪!可我没有阻止,这是一种必要的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