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德鲁斯的遗言(第二部)-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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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视线都射向门口,发出了惊异与奇怪的声音。
门口站着一个美丽的女人,虽然年轻却散发着一股强有力的气势,但当时的大部分人都将此归咎于她表面的怒火,而非她的气质。
我皱起了眉,问唐:“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听说——”唐慢慢地说道,“她的母亲在市立医院里去世了。”
我不耐烦地站起身:“这样的事情也需要到这里来闹吗?”
“Matina小姐!”July拦在她面前,“虽然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请你冷静,现在先生正在进行非常重要的会议,请你等待几分钟……”
Matina却并没有将July的请求放在眼里,推开妨碍她进入会场的人,抬着骄傲的头颅,将会场里的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最后把视线定在了我的身上。
“Syou。我母亲已经死了。”她冷冷地说道,“是你杀死了她。”
“哦?”我淡淡地说道,坐了下来。会场里莫名其妙的目光都聚在了我这边。她的母亲,那个为了爱情而疯狂的女人死了吗?真是意外的答案——我一直都以为她会等到John再次出现,虽然就已经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你需要多少钱?”我问,点燃了骄傲女人的怒火,她几乎有点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你这无赖!是你杀死了她深爱的人!”然而,辱骂之词虽已出口,她的行动却未能实现,在唐的吩咐下,保安人员立刻上前架住了沉浸在丧母之痛的女人的肩膀,并不是很温柔的将她请出了会议厅。孙淡淡地瞟了我一眼,我耸肩:“下属是专门为老大背黑锅的,不是吗?”他不再看我,平静地坐回椅子里,侧目瞄了一眼身边的伊梵:“请将会议资料保存好,以及我们签定的和约。”
“啊?哦……是的,先生。”她局促地撩了撩耳边的发丝。
这是一场气氛压抑的会议,虽然结果尚且让部分人满意——而有些人则愁眉苦脸,将最后的希望只光投注在我身上,而我却在回答孙的询问时,简单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没有意见。”——至今我都记得当时会场里惊异的抽气声,起初最反对大型攻击的人居然在这时背叛了自己的初衷,成为了一个典型的“多数派”。于是所有反对声都在我的发言之后消失殆尽,每一个人都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与激动,以一种战栗的目光送走了孙和他的盟友,最后是我。
会议结束。
人的心往往存在两面性,在做着一件事的同时,却同时想着另一件事。才离开会场,那位伟大的盟友——Bolon就派人暗中通知我,希望能在晚餐前得到我的答复,是否愿意与之共进晚餐。
“我想你该和他见个面,”唐说,“Kei那里,有Leck。”
我不耐烦地皱眉,可唐则表示这次会见将会是非常重要的。我无法拒绝,这关系到我在Mores里未来的出路。可Kei怎么办?我感到担心,他躺在床上,发着烧,等待我的归去。我抿紧了嘴,点了点头。
Bolon,之前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法国后裔,有一双信念坚定的眼睛,从而可以看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一种强烈的信念在支配着他,让他去完成那个历史性任务。在Mallarpa的历史记载中,从未有过移民的暴动。这卷仅仅包含了90年动荡的历史,我所熟悉的已有大半,而在东方世界的西方人,却无法再依靠祖先的骄傲来维持自己的地位,任何一个Mallarpa人都可以对他们吆喝说: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滚出去!
Bolon就是这样一个将同伴的怨恨与不甘揽于一身,即将成为移民世界的普罗米修斯的人。他胸怀大志,并且意志坚定,注定了是块英雄领导人的料子,同时他也比我与孙年长——论辈分,或许我们都得喊他一声“叔叔”。他出身在法国南部的一个叫克里埃的小镇上,可因为儿时便移民Mallarpa而对故乡存在很少的印象。克里埃镇上的人与草全像莫奈笔下的颜料,朦胧中透着鲜明。父母为祖上曾是雅各宾党的英雄而深深地自豪,并且相信每一个置身于本民族自由与民主的人都是英雄。在Mallarpa里,他们所受到的不平等待遇与动荡战争,使Bolon在年幼时就对移民的处境感到担忧。父母的教育对他有着极大的影响,他曾就读市立大学,但由于不堪忍受那里的歧视,联合了校中几个受到同等待遇的意大利学生与本地学生大干了一架。下场是肯定的——他被开除了。幸运的是,同年,Mallarpa内战爆发。2018年,内战结束,义心堂上台,百废待兴。Bolon借着这场混乱的,狗咬狗的年代组建了自己的队伍,取名为“十字军义团”。在内战中他保卫了自己的同伴与家园——郡克街不受到致命的侵害,却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自己的双亲。他是一个在战争中成熟起来的男人,刚强而自负,将杀戮奉为荣誉,将战争视为生存,他能用一个手指指明战斗的方向,却不能用五个手指牢牢地握住时机。“一个熟悉战斗的人,并不一定就熟悉政治。为什么君王总是君王,就算乞讨也是讨得一个国家,而将军只能是军人?因为将军身边的人太多,政治偏偏只是少数人的游戏。”这是Kei日后对Bolon所作的唯一句评论。
他坐在豪华餐厅的烛光后面,琥珀色的眼睛从我进入他的视野开始就牢牢地盯着我。我坐下,侍者为我倒了红酒。
“Syou,我一直以为你至少对夺回自己的地位有点兴趣,没想到你在孙面前如此低声下气。”他喝着葡萄酒说。我挪了挪身体,满不在乎地回答他:“我现在只想着怎么在暴动中生存下去。”
“你不相信我们的实力?”他问。
“是谁先想到这次的合作的?”我反问。
他一愣,看了看我,压低了声音:“自由与平等是所有人都希望得到的!”理念在他口中燃烧,火焰来源于他的四肢百骸。我一边切着半熟的牛排一边耸肩:“因为人的妒嫉心作祟。”Bolon似乎被我的漫不经心击中要害,放下手里的酒杯,眼神显得有些凶狠:“你,从没体会过屈辱的滋味!Syou!”
屈辱?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那个无比激动的人,冷笑。从小时候的偷窃生活中,我所领悟到的,就是屈辱所给人的试练。而这自负的家伙,居然在我的眼前谈论他们所受到的窝囊气,并把这种视为一种战争的理由——战争的理由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益。
“怎么了?你认为自己真能赢得了义心堂和龙头汇?真以为一次小小的暴动就能得到什么?听着,你们所参与的这次战争只有一次机会,他们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立即就会反扑扼死你们!Bolon,你的目光太短浅了,有本事的话就一口气占领政府大楼,打垮龙头汇与义心堂!”
Bolon听了禁不住怒火中烧,他站起身:“任何一种精神都与道义都需要一个开始!”
“所以我和你不同,我只欣赏高潮,接受结局,唯独不会去触碰开始。Bolon先生,你的身体里依旧存在着雅各宾党人的野蛮激情,可以请你坐下么?这里不适合站着说话。”周围诧异的目光实在令人受不了,我示意他坐下,接着说:“请你听我说完,先生,我能了解这件事情的发起人是谁。但他的野心远比你想得要大,他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安排,独断独行。你真信他只是为了落亦街上那群毫无前途的混混才出头的吗?我能肯定,他早就把他们的生死置之度外了。你也一样,只要他需要,会把周围的一切都奉献出去,除了他自己。”
Bolon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而我靠回椅子里,慢慢地呷了一口酒。
“你是说孙随时可能和我翻脸并出卖我?”
“哈!为什么不可能!”我冷笑,“他连我——这样同打天下的朋友都可以出卖!你在他眼里算是什么?先生,我今天坐在这里与你共进晚餐,就不会是你的敌人。我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你也想取得自己的胜利,同样我们都不想死,不是么?平等与自由或许真的如你所说,像杯子里的鸦片酒一样迷人。”
我举起酒杯向他致意,Bolon的动作显得有些半信半疑,透过红酒熏人的液面,我看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阴晴不定的光芒。
晚餐悻悻地结束了,Bolon带着满肚子的疑虑上了车,我站在饭店门口,唐将车开到我面前,打开车门。
“Leck刚来得电话,说要你结束晚餐后立刻去医院里一趟。”
“Kei怎么了!”我侧头,紧张起来,手捏住了靠椅的真皮面,吱吱作响。唐要我说先冷静下自己的情绪:“Kei除了点状况,张有点束手无策,看来得你去才有效果。”
“他究竟怎么了?”我感到有一口气哽在胸口就要爆裂,却努力地去压抑着。
“头痛的很厉害……体温也烧得令人难以相信,全身的状况都在急剧恶化……”
“这样重要的事情你居然等到现在才告诉我?”我难以置信地拉高了声音,几乎想冲上去狠狠地给他一拳。可惜我们坐在狭小的车厢里,无法伸展拳脚,不然我一定会让他英俊的脸高高肿起半边来!唐似乎知道我会有这样的反应,才故意等到我坐进车厢后再开口汇报——我明白这时若在路上起冲突,除了发生一场惨烈的车祸外,什么都解决不了,于是冷冷地收口道:“如果Kei出了什么事情,我绝对会先宰了你!”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说:“你真相信Kei会这样简单的死去吗?”见我不回答,他又说:“我不相信,那家伙对现世存在一种奇异的执著——强烈,并且可怕。绝对,不会这样死去,在没看见你之前。”
Kei,不会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这是他的言下之意,而世事难料,谁又知道。或许某天,我们就在一场莫名其妙,难以预料的灾难中分离了呢?我用手撑着额头,不让自己去想这些无聊又恐怖的事情。车子开过了一座座高桥,经过几个上上下下后,在我毫无留意的情况下到达了医院。那篇惨败的灯光,是我一辈子最痛恨的颜色。
我慌慌张张地冲进病房,推开所有碍手碍脚的家伙,终于看到了令我心如火燎的人。他蜷起了身体,把脸深深地埋在枕头里,肩膀微微地颤抖着,可明显能看出强忍痛苦的压抑。我伸手想让他转身,却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所有在场的人说道:“都出去!全都给我出去!”
“可是……先生,他的状况……”一名护士想说话,可张的嗓门将之打断了。
“行了行了!都出去!”他拉大了嗓门大声叫嚷,然后推着那些碍眼的家伙全都出了病房。临走前他看了看我,说:“随时候命。先生。”我没有心思去在意他的冷幽默,在他们都从视野里消失后,紧紧把Kei抱进怀里。
“Kei,我在这里了,来……没事,没事……”
我抚摸着他滚烫的额头,轻声安慰,除此之外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有点后悔把人都赶了出去,却又明白Kei绝对不希望那些家伙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我把那些碍事的刘海都掳到他的耳后,端详他的脸。他睁开眼,灰蓝色的凌厉似乎完全熔化,变成了一滩令人心碎的水——他静静地看着我,眨了眨眼睛,叫了我的名字。
Syou?
他不能肯定,这个抱着他的人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或许他更相信是自己烧昏了头,看见了幻想,因为他随后淡淡地笑了,把头靠近我的肩膀。金色的发丝在我的衬衫上磨蹭着发出了舒心的呻吟,一点点地渗进我们的心底。
“你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吗?”他说,“回来做什么?”
“想你了,就回来了。”我说,拉起毯子把他包起来。Kei察觉到了一个舒适的角落,便把身体向更靠近我身体的方向靠过来。我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橘子香,一种绝对不会出现在人类男子身上的香味——金色的香味。“头痛么?现在还痛?”我摸着他的额头。Kei的意识又开始浑浑噩噩,随着体温的上升,他攀住我的肩膀,苍白的嘴唇里漏出了呻吟,呼吸急促。我急了,放下他,冲出门去叫医生,可他忽然拉住了我的衣角——宝仪,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从他的嘴里。
我难以摆脱这个阴影,以至于后来很长的时间里都在思考这个“宝仪”与Kei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如此深刻地存在于Kei残破的记忆里,让他每在意识模糊或者噩梦时都会呼唤?法国的罗曼蒂克解释说:一定是刻骨铭心的爱情,才能使一个人进入另一个人的灵魂,刻在大脑最深的沟回里,每每回想都能造成一次瞬间的错觉。错觉,就在医生们走进Kei的病房,而我被迫离开的瞬间里,那时我觉得Kei——总有一天也会在一个人面前这样念我的名字。
即使我一直与命运抗争,认为那是人活于世上唯一的目的。
即使我一直这样做了下来——起先,我用枪。后来,我用钱。
谁都不能违逆我,即使是上帝。
什么才是君王——万人之上,千人供奉。原来如此诱人——这个王国里,我顶天立地,每个人都要依靠我,这种感觉让我变成了另一种人。
一种无法再回忆从前流金岁月的人。只能向前看,不能回头的人。若破了这禁忌,就会发现现今走过的所有的路,都是一种遗憾。路头尸横着灵魂的白骨。
两小时后,张站在我眼前为如何开口而头疼。他一再地说要我冷静地接受他所对我说的事实,一个好坏参半的消息。Kei的伤正在以难以相信的速度愈合,而这一现象完全超出了他身体的承受能力。我问他这样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让他说清楚点,而张显然被这样一个要求难住了,要如何对一个外行人解释所有的专业术语?最终,他选择了最简单的,也最致命的一句话来说明情况。
他揉着头发,有点烦躁地说:“NRS——如果我没猜错这病毒的名字的话,并不是小说里吸血鬼之血,它的本性是非常凶狠的!即使世界上仅存的那点文献资料,也足以证实这点!”
NRS才是吸血鬼。
“这个伤,原本并不致命。”我冷静下情绪,正视他。
“致命的是NRS,”张回头看了看Kei的病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