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莫忧离-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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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的答复让其中的很多学生松了口气,即使没有问,南清言也知道他们做了相同的事,不过他倒是有个疑问,这些读了十二年圣贤书的莘莘学子,能考进一本的应该都不是智商有问题的,但是明明卷头有三个空,就不知道填进去,非要自己另选一处吗?
看着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对答案的这些大一学生,南清言觉得他现在已经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意义,挥别了这群过去肯定是,现在可能还是世界上最勤奋的孩子,他终于走进考场收卷子去了。
偌大的考场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学生,都是些死心眼的,男人目光环视了一圈,得出了这一结论,他走近讲台,左手捏着一沓从前一考场收上来的试卷,这个考场的试卷还差几张,交上来的已经被监考老师分成了几份码放整齐,等到考试结束或者剩下的这些提前交上,就可以装订了。不过令南清言奇怪的是,邱岩并没有在,无论是刚才那群提前交卷的学生,亦或是现在仍然呆坐在考场中对着满篇“外星符号”一筹莫展的人。
“南老师,”一直在讲台前整理卷子的女老师颇为郑重地将那薄薄的一沓递出去,果然,南清言只翻了两下,就发现了那张署名“邱岩”的德概期末试卷,邱岩的字写得漂亮,笔锋凌厉,睥睨众生之感呼之欲出,有种狂傲不羁的感觉,不像他的为人,寡言又刻意地掩饰着自己的棱角。
南清言草草的看了一遍上面的答案,都对了呢。这种纯属凑数的题目,有谁会答不对呢……
“南老师?南老师??南……”
“啊?抱歉……”从对邱岩的笔迹琢磨中回过神来,南清言正看着这个教健美操…的年轻体育老师在自己眼前晃着手指。“怎么了?”
“啊,没什么……”这个官姓的女教师有些局促的将目光聚焦在手中已经装订好的试卷上,没有了刚才叫他名字的勇气,她只有一遍一遍磕着试卷的底边,即使它们已经整齐得不能再整齐,即使它们的另一头已经被订书钉扣死了。
“是都交齐了吗?”南清言只是避重就轻地问了声,就得到官老师结结巴巴的肯定,然后什么也没说的将那叠两边已经被焐热了的考卷交到他手中,先走了,不稳的背影透出狼狈的味道。
耸耸肩,这并不是他该关心的问题,一只手就可以轻松拿起的重量是他这四个月工作的结束,不知道结果是好是坏。
“阿楚阿楚,快扶我一把,李致霄那个混蛋……”在远远的拐角处,刚步出教室的南清言好像听到这么一句,因为里面出现了他的名字,所以特别敏感,“南清言出的题好难啊,中午也没吃饭,又认了好多德语,现在饿得我是头晕眼花,耳鸣腿软,李致霄那小子居然就这么扔下我跑了……”
沈子楚的声音进了楼梯间后就显得模糊不清,又不知是上楼还是下楼,总之他的话就到此为止。
惊讶于沈子楚竟不是个吃白饭的,南清言觉得自己有必要改改这个自以为是的臭毛病,不能因为人家是个官二代就对他一直抱有偏见,甚至一直把他划作社会的米虫。
“寒假开始了。”
☆、忆章。四十七
洛灵的这个冬天,据说是洛灵四十年来最冷的。
南清言本来不觉什么,但很久之后,才知道,这是源于何。深入骨髓的寒冷,连灵魂都似乎被冰冻,只有永远的失去和无尽的孤独。
从打开的缝隙中钻进来的,是爆竹燃放后特有的硫磺味,也是中国人口中浓浓的“年味”。到处张灯结彩,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子,都换上自己的新衣服,尤其是那群最活泼的娃娃们,穿的像个红团子一样,在平坦的街道上,嬉笑打闹,笑声带着神奇的传染力,让那些神色匆忙的行人也不禁挑高了嘴角,迎接中国人眼中最盛大的节日——春节。
“去接电话……”一吻终了,南清言气息不稳地半扶着邱岩的肩,本是给他加件稍厚的外套,免得他在阳台发呆时招了寒气,不料自己转头的瞬间碰上了他的唇,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直吻得南清言露出求饶的神色,邱岩才终于离开芳泽,走进室内去理会那虽然被冷落但依旧不甘寂寞地兀自响个不停的电话。
酡红了双颊,南清言披着外套,目送邱岩的背影,直到被拐角阻挡了视线,才终又陷入方才的思考,那些孩子嬉戏时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越来越近,又越来越清晰……
背光的他显得更加瘦削,被光线模糊了的轮廓又将他的身形侵蚀了一圈。拉了拉滑下来的衣襟,南清言抱着双臂,瑟缩了肩膀,浓密的睫毛投下深重的黯黑,连总是闪耀着光彩的月牙也融入了这份沉寂。
他,似乎从来没考虑过和邱岩的未来……
他,好像从来没认真想过就这样真的和邱岩在一起……
他,只是这样亦步亦趋地跟随者邱岩的指示,单纯地享受着邱岩地关心,享受着他无私给予的爱……
他同样给了他许诺,他会试着爱他,他会竭尽全力去试着爱他,他会去爱他,即使他对他只有兄长的关爱之情,所以他想过,如果到了最后自己还是无法做到,那就装作爱他吧。
他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
他以为,他的感情,他自己会分辨,什么是爱情,什么是亲情,什么是假装的爱情,什么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所以他一直都忽略了,他们的生活不只有两个人,邱岩,终究和他不是一类人。
他是个孤儿,即使没有人明确地告知,他也明白在曾经的那个家中,自己是个什么地位。一个可有可无的,养父母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正视过的“影子”。是啊,他是影子,谁会去在意那些被踩在脚下的影子呢?
可是邱岩不一样,他有一个完整的家,疼爱他的父母,优越的家庭条件,甚至俊朗的外表。
南清言也曾想过他的存在,是不是会毁了邱岩的前程,是不是会让邱伯震怒,让伯母伤心,这些一定会发生,却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但他却不曾考虑,和自己在一起,和自己一直生活下去,痛苦的还会是邱岩,他毕竟大了他十二岁,先死的一定是他,所以剩下的那个,只会一个人,孤老……
朦胧了视野,南清言眼前仿佛浮现了这样的光景,垂垂老矣的邱岩不复当年的光彩,就连眼珠也是浑浊的溢出等死的无望。
他不想看到这些,这么优秀的邱岩,应该有更好的未来,他理应儿孙绕膝的安享晚年,而不是在他死之后,守着他的遗物过活。
他来不及再深入思考下去,邱岩的喊声由远及近正在传来:“嗯,大哥,怎么了?一直叫你都没反应?”
对情绪的控制南清言还不擅长,习惯了压抑的他一旦将情绪通通表现在脸上,反而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只得苦笑着冲邱岩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什么,还差点把披在肩上的外套弄到地上。
“电话,是找你的。”邱岩觉得,在弄清楚大哥突然面色苍白的原因前,接电话算得上一件简单不累人的工作。
“你好。”
“您好,请问是南清言先生吗?身份证后四位为1226?”甜美的女声在那头响起,丝毫没有在长时间等待后的不耐烦。
“啊,是的,怎么?”
“您好,我是中国XX银行洛灵分行的业务经理,我姓李,首先,我仅代表我个人祝您新年愉快,阖家团圆。”
“啊,哦,谢谢你,呃,还有事吗?”此时站在电话这端的南清言颇有些囧囧有神,自己不会拥有什么隐藏属性,让人家经理亲自打电话向自己问候,在莫名其妙的同时,心里的暗爽还是有的,所以之前的那些不愉也被暂时抛到脑后。
“是这样的,南先生,您是我们的白金贵宾哟,新年期间我们将为您送上一次欧洲十日游的旅行,来回机票和餐饮住宿费由我们来承担,请问您这段时间什么时候有空?”
“啊,白金贵宾?抽奖来的吗?”
☆、忆章。四十八
“额,不是的,”电话那头传来的甜美女声结巴了一下,“您不知道吗?凡是在本行户头中存有一至三亿人民币的客户,都可成为我们的白金贵宾,除享受提前领取高额利息外,还可每年去欧洲、美洲、澳洲、非洲甚至是南极洲进行为期十日的旅行。”
“额,啊?什么一至三亿?”自己的银行卡里统共十几万块钱,怎么到她那里就变上亿了,一个朦胧的想法在南清言心头环绕,但是他不敢确定。邱岩在边上看着原本就苍白的男人面色变得有些阴郁。
“嗯?您不知道吗?您于去年十一月三十日在XX银行办理了业务,当时的开户金额为一点三个亿人民币,并且之后又有不同金额的款项汇入,现已累计至一点八个亿人民币,请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XX银行的业务经理虽然心里也是莫名其妙地厉害,但还是尽职尽责地解释了账户的由来。
“嗯,请问你家银行的位置,我想现在就去一趟。”
“哎?洛灵东区永通路和汇通路交叉口位置,但是现在好像比较堵车……”业务经理穿着职业装,一手拿着听筒,一手拿着座机,从座位上做起,秀丽的脸上满含担忧地望着窗外车辆排起的长龙,从永通路东一直堵到到永通路西,真是名副其实的“永不通畅”路,如果现在赶来,真的有可能从午高峰堵到晚高峰。
“没关系。”
就这样挂断电话,南清言转身看向邱岩,深呼了口气,“我想出去一趟。”
邱岩颔首,没有旁的问题,“我载你。”
“嗯。”
又被邱岩捂个严实,反对无效的南清言穿着厚重的衣服坐在车里,看着往来的车辆和行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洛灵的冬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冷,飘雪的天空阴沉得像要掉下来一样,不过,这些都阻挡不了中国人对春节的热情。马路两边的店铺招牌都被红色的绸布装饰起来,路灯也挂着喜庆的小红灯笼,甚至那上面原来挂广告的位置,也被五星红旗取代;再看那些家长拽都拽不住的小孩子们,或者被绕了红色的围脖,或者穿着红色的棉衣,小脸被冻得红扑扑的,手上还攥着一只糖葫芦,正欢快地在前面蹦着跳着,而他们后面跟着的,往往都是些双手拎满了东西的大人。
南清言眼底划过一丝笑意,看着那些充满朝气的孩童,即使是寒冬腊月,也不能熄灭他们好动的火焰,再看那根被串成一串着的艳红的果子,原本洛灵没有这东西,因为南方冬天较之北方不算冷,而且有多为湿寒,冰糖葫芦的糖结不上,但这几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冬天一年比一年冷,所以这来自北方的吃食,才渐渐在偏南方的洛灵流行开来,倒是便宜这群小孩。
那时洛灵的马路还没有拓宽,双向四车道,机动车和非机动车的通道并没有用栏杆隔开,所以这时候机动车占到了非机动车道上,非机动车在排满了机动车的马路上见缝插针。
忽地南清言脸色一变,双眼更是眨也不眨地看着窗外。长长的车龙还是没有尽头,所以邱岩的注意力一直围绕着身旁的男人,他倒是没能观察到南清言脸色的变化,只是看到那瘦削的双肩猛地一抖,脖颈一直僵硬着不动,他还以为怎么,眼神便也顺着南清言的方向看向那处。
原来是一个摔倒了的孩子,掉了自己的糖葫芦,正赖在一个年轻的女人怀里哭鼻子,而那女人也是好脾气,两个装的满满的购物袋被她扔在一边,空出来的双手轻轻地为那通红的脸颊揩去泪水和清涕,嘴唇开开合合地好像在说着安慰的话,可是这些好像对那个孩子并没有什么用处,还是兀自地哭个不停。
这时车门开启的声音让邱岩注意到他身旁发生的事情,已经站在车门外的南清言笑着让他等他一会儿,便走上旁边的行人道。
车内的年轻人蹙起了他的眉峰,透过黑色的车窗,看着那个忽然离自己而去的背影。
什么时候自己的视线竟会离了大哥?
☆、忆章。四十九
晃神间南清言的身影已经脱离了邱岩的视线,等好不容易从人海茫茫中分辨出男人瘦削却又衣着厚重,他正拿着一只糖葫芦笑意盈盈地揉着那孩子头顶的软发,那一直哭泣不停的孩子也终于止了哭声,甜甜地向他道谢,而那好脾气的年轻女子也没推拒什么,除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和谢谢便再无其他。
看着母子俩远去的身影,南清言心里似是欣慰又像是满足一般,微笑着转过身去,并且唇角带着这种弧度一路走到路边,打开那扇一直没有移动过的别克君威的车门。
邱岩看着带着一身寒气的南清言在车中坐稳,好奇于他的行为,同时也不像平常那般沉默,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怎么会想起做这种事?”
目睹了全过程的邱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刚才男人和那女人孩子站在一起的场景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们三人笑得那么自然,彼此契合得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他忽然感到一阵惶恐,不仅是对未来的恐惧,还有来自未知的,他一直有种怨怼的感情,埋怨着大哥对自己感情的不珍惜,还有对自己的付出却只得到极少回报的无力感。
优越的出身、极好的外表还有聪明的头脑,让邱岩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周围人的赞同声中,即使在那段苦苦压制自己感情的时候,他表面上依旧璀璨。他从来没有尝过失利的滋味,却在某刻开始近乎卑微地爱上一个人,然后苦苦地付出。所以邱岩一直觉得,在和南清言的二人世界里,他才是值得同情的那个,他才是站在“理”字上的那个。
然后今天,他看到了这幕,让他忽然意识到,如果没有自己,如果没有自己强行要了他,可能大哥已经谈了女朋友,他们正冒着粉红泡泡一起构想两人未来的家,那个曾经远在德国,现在已经化为一抔黄土的阿道夫更是会极力促成他的婚事,只是在那之前会先将女方的祖宗十八代彻查清楚。
如果没有他……
邱岩淡笑着看着身边正在系安全带的男人,修长的五指捏着T字型的插头,身体微侧,头颅半垂,在邱岩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南清言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般浓密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