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入画卷-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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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莫贺咄可能还有兵力。”
“嗯!”秦嫣也吃不准,“我觉得,莫贺咄可汗是抢了统叶护可汗王位的大可汗啊!统叶护可汗麾下有控弦之士数十万,可以带着人马一直打到波斯帝国。莫贺咄可汗能将西图桑搞成如此的分裂局面,哪怕如今他已经身败名裂。我估计,他麾下的兵马也是论万计的。”她一口气说完,有些气喘,喘了几口气道:“这里很危险,哪怕敦煌人马来,只怕也是一场困局。”
听得小姑娘如此说,众人皆眉头深皱。
夕照大城乃边陲之城,规模格局均有限。如果有上万兵马入城,他们竟是一丝生机也觅不到。
大家一时不知道如何拿主意,都将目光转向傅言川大侠。傅言川大侠站起身,看着青白的日光下,那支图桑军队,果然又有一股队伍汇拢了过来。有几个眼尖的年轻人都看到了,他们知道,这小姑娘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半晌,翟容被她的孤身犯险给气笑了,声音里带了怒火:“若若,你过来!”
第49章 留城
秦嫣从傅大侠那里; 走回翟容身边:“二郎主有何吩咐?”
翟容见她向自己走过来,一双眼睛立起来盯着她,抬手道:“真想揍你!”
秦嫣捂着头站住:“你不会吧?男人不能打女人; 好多人看着呢。”
翟容放下手:“跟着过来也就罢了; 明知道要大军围城了,你为何不自己逃走?”
秦嫣放开护着头部的双手; 在他身边蹲下来,顺手挽住他的胳膊; 说:“可是; 我不能看着你们不知情; 没有防备。”
“是,如今知情了,又能如何?”翟容带着责备的口气。
“不能如何。”秦嫣双手裹着他的胳膊; 食指尖对着食指尖玩着,这细小的肢体语言,显示着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本色:横竖已经上来了,她反正就是要跟他在一起。
翟容说:“等会儿抽空; 自己从那条缝里爬下去。”
“不要。”秦嫣用力抱住他的胳膊:“我不下去!”她一着急用力,身子就在翟容的胳膊上紧紧摩擦起来。他能感觉到,她软软的小身体贴拢在自己的手臂上; 他能隔着衣服感觉到她玲珑的微小起伏……他脸上哗得冲了血,把他臊得……这真是要命了!不住推她道:“把你的手拿开,拿开。”
秦嫣坚持抱着他的胳膊,翟容坚持将她的手捋开。两个人弄得在悄悄打架似的; 他的手指那么有力气,而且,好像很厌恶的样子。她抗不过,只好悻悻然拿开。
他侧过头,看到她耷拉着肩膀,低垂眉眼,被他拒绝得一副可怜相,压低声音,对她解释道:“我不是对你凶……这里都是我兄弟,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要跟在小绿洲时似的。”在小绿洲的时候,他是允许她靠在他的胳膊上的。
“哦,知道了。”秦嫣不接受他的解释,气鼓鼓道,“二郎主是不会为我负责的,所以我们要适当保持距离。”说着,她挪动身子,距离他半尺开外坐好。小脸故意别向另一边。
“若若。”她跟他保持距离了,翟容反而凑过来。
秦嫣避让过一些距离,口中不耐烦道:“又什么事情啊?”
“你要听话,等会儿找机会自己下城去,不要留在这里。”
“我不走。”
“乖,打起仗来没人顾得了你的。”
“我又不是没见过打仗,而且已经下不去了。”秦嫣说:“他们又有军队过来了,把我出去的路堵掉了。”她转看他,“我跟你们在一起,我不会拖后腿的。我可是南云山的沙匪!”
翟容扶着土墙站起来,果然看到,一队图桑军队驻扎在那条地震裂缝之侧,秦嫣钻入缝中下城是可以的,但是要逃出去就是不可能了。
秦嫣看到他摇晃着重新坐下来:“你看到了吧?”她方才是趁着图桑人忙着退阵驻扎,才钻入那城墙缝隙的,此刻图桑人重兵包围,视线都盯着这城墙,她确实无法原路退回了。
翟容也很无奈,靠在土墙上,闭着眼睛。
秦嫣嘟了一会儿嘴,到底此刻不是赌气的时候,她想到他还没喝过水呢。她得照顾他,不能忙着互相置气。
“你喝点水吧?水已经温了。”秦嫣从怀里将水囊掏出来。翟容伸手取过来,拔下牛角塞子就往嘴边送。秦嫣叮嘱着,“润润嘴,受伤不能多喝水,你该知道罢?”
“啰嗦。”翟容依言小口喝着。
“这是为你好。”秦嫣带着气恼道。
“那谢过你了。”翟容也淡淡的。
秦嫣托腮看他喝水,她特地爬上来,就是为了多看看人不是吗?他的喉结看起来很招人,脸上灰扑扑的,可是轮廓还是很好看。
翟容被她看得,浓密的睫毛一抬:“看什么?”秦嫣反应很快,说:“二郎主,你好脏啊。”
翟容看看她的脸:“你怎么脸上蹭那么多土?身上可有擦伤。”拉她手臂,要看她背后。
“没有啦。”秦嫣避开他的手指,“保持距离,保持距离,那些可都是你兄弟啊。”
两人正在小声说话,听得有人提议道:“先将死者收敛一下罢。”
若是城下立即攻击起来,他们躲无可躲,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收敛尸首。
诸人立起身来,将尸体做了些掩盖。年轻人们轮流给死者行礼,做了最简单的祭拜。唐人对于丧葬之事十分看重,纵然如今是非常时期,也要做起码的收敛。
翟容也站起来,在冲云子道长化仙之处,郑重行了跪拜大礼。
江湖弟子们都情绪低沉地跪地行礼。
道长性格洒脱淡泊,此番又死得惨烈,力挽重澜。众人都很敬重他。
傅言川大侠心思粗糙,性格暴烈,平日里多靠冲云子道长的斡旋,方能各处周全。此时颇有失臂膀之痛。傅言川大侠将冲云子道长的残剑妥当收好,准备给他送回师门,以慰英灵。关客鹭背着掌门剑,给师叔磕了头。
虽然死者为大,但眼前局势紧迫,大家也不能多寄哀思。先吃些东西,休息好。还需要多多提防,万一图桑人又进攻上来。
众人知晓了城下是莫贺咄可汗,且对方的大军可能正在分成不同的零散队伍,渐渐汇拢过来,然,在此时又能做什么呢?
陈蓥觉得空气实在沉闷,见秦嫣还有一个包裹也是装得鼓鼓的,他用手中的剑鞘挑了挑,好奇问她:“小妹妹,里面还有什么?”
“兵器。”秦嫣走过去,从里面掏出一把把图桑弯刀,也是她从城墙下死尸堆里扒拉出来的。
“你们能用吗?还有弓。”她低头从那些死人衣服里使劲拽出十来张硬弓。带弯刀上来,是她在城墙下算着图桑人的数量,发现真正能够冲上城墙的并不多,大多在城墙边就被中原人打下去了。所以城墙上弯刀数量肯定不多。而中原人的武器肯定大多折损了。
至于箭,她知道城墙上不缺,到处都插满了。
两人正说着话,那些江湖弟子们处理完一些死伤之人,指了几个去把着风,剩下的都围拢到秦嫣那两个包袱边,听他们说话。
他们被图桑人堵在这里三天三夜,日夜厮杀。同行数人死在异族军人的刀下,心中郁闷痛楚难以纾解。此刻又得知城下可能大军将至,众人前途渺茫,大家都只想说说话,借此释放一下内心的烦闷。
看着秦嫣从包袱里面刨出不少兵器,众人都微觉意外,这个小姑娘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可是能够攀爬上城,还能考虑如此周到,带东西上来,一定不是普通人。连傅言川,傅大侠都跟秦嫣说话了:“你是如何拿上来的?”
对长辈,秦嫣不敢油嘴滑舌了,说:“就是那条缝,我先将东西推到下面。自己爬上来,然后用这个绳子把东西打散了,一点点拖上来的。爬了好多次。”
众人想到他们在这里休息的两个多时辰中,她钻在那条小缝里,如地鼠一般攀上又爬下数十次,其忍耐力实在令他们也觉得刮目相看。问翟容:“老翟,这小娘子跟你什么关系?”
翟容抬起眼睛,一时怔愣,回答不上来。
秦嫣道:“我是他妹子。”
如果是一群陌生人,那也就混过去了,可她面对的这些江湖侠少们,曾经跟翟容在大泽边有过交情。特别是他的表哥杨召,乃是个大嘴巴。众人对翟容的敦煌翟家并非一无所知。陈蓥道:“他只有一个比他大十几岁的兄长,没说过有妹子啊。”
“……”秦嫣眼珠一转,想起在云水居的说辞,“义妹,认的义妹。”
陈蓥道,“我们一起从北山过来,也混了一个多月了,没听他提起。敦煌刚认识的?”
“嗯,”秦嫣说,“敦煌刚认识的。”
陈蓥困惑起来:“老翟回敦煌才几日?”
秦嫣脑子里西域的故事多,编个身世难不倒她:“我遇到强徒,走投无路。二郎主帮了我一把,嗯,就这样。”
“走投无路……”陈蓥说,“那也应该是他家婢女,为何认了义妹?”
秦嫣以求援的目光看向翟容:这郎君是什么人,为何这么爱刨根问底?
翟容靠在黄土墙上,无声地翻了白眼。陈蓥在自己师门里被诸位小师妹昵称为“大甜甜师兄”,跟南蜜瓜似的,又甜又沾牙。谁让你招惹他?
秦嫣焦头烂额,对陈蓥道:“这位郎君,你就别如此追问了,等脱困了我好好跟你讲。”
此刻,关客鹭、石越湖、朱答艾几个也凑上来翻捡兵器,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关客鹭道:“小娘子,你头上这片东西是什么?”
秦嫣见终于有另一个人跟她说话,慌忙凑到关客鹭边上,摸摸自己的头顶:“这是一块什长的胸甲,我将它做头盔用。”她解释道,“图桑人的头盔太大了,没法戴。又总是有流矢、石块什么落下来,怕砸了头。”关客鹭本来是随口一问,得到她如此热烈的反应,唬了一大跳,摸摸自己的道髻,避开一些。
秦嫣为了避开陈蓥,继续追着他:“小道长你看,我穿了这个坎肩,”秦嫣指着身上的衣服,“我本来跟二郎主穿的是一样的,黑色太显眼,加了这个褂子便会好一些。这个是从图桑人身上弄下来的,一有人来我就躺倒在尸体堆里,就没人注意了。”她啰啰嗦嗦、长篇大论地说着,生怕陈蓥又挤进来,挖掘她话语中的漏洞。
关客鹭再躲到朱艾答身后,默默念诵道藏经。难怪师叔说,山下的娘子是老虎……想到师叔,又是一阵心酸。
翟容冷眼看着她,平日里跟他说话,这丫头一点表情也没有,现在眉毛飞扬,嘴角微翘。
他并不知道,先前秦嫣说话没有表情,只是她练习了老巫给她那个心法数年来,脸上的肌群瘫痪了。因那夜突破第一层玄关,身上的肌骨脱胎换骨,开始渐渐有了变化。虽然还是不能笑得很开怀,但是扯动嘴皮、皱起眉毛等轻微表情动作,已经可以出现在她的面容上了。
关客鹭年轻、脸皮薄避开了她,不过,其他江湖弟子们则都很愿意跟秦嫣说话。石越湖他们凑上来。
她便转而跟其他人交谈。
她指手画脚比划着,找着话题地告诉他们,她在下面观战如何情形,她如何在死人堆里扒出这些武器、食水,她如何避人耳目将这些东西推到城墙侧边的那条沟里,又如何先爬上城墙,再用绳子将其一点点拖上来……说得口沫飞溅。
在敦煌她跟丝蕊保持疏离,是因为不想招惹不相干的人。
此刻,她选择走上城头,那就跟他们捆一起了。长清哥哥教她的小刀奴生存法则:越是危险的地方,越要跟自己的同伴尽快热络起来。
众人刚经历了生死大战,有这么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小姑娘聊天,简直如得甘露。不时逗她各种话题。
说着说着,秦嫣发现一个问题。别的男人都在不断加入说话的圈子,将她众星拱月地围着,夸她有趣,爱听她说话,怎么翟家郎君保持超然圈外?
于是,她开始越说越离谱。
她邀请他们脱围以后,去敦煌的“蔡玉班”听她弹曲子……翟容没有反应。
她提醒侠少们带好钱,她给他们介绍知趣又俏皮的姐姐们,跟他们说话、唱曲儿……翟容依然没反应。
秦嫣做作抱怨,惋惜没有琵琶,否则可以跟大家来上一曲……翟容神色还是事不关己……
翟容真是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他总觉得她上城之后,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她在敦煌的时候,是规矩谨慎的,一向与他故意疏远。在小绿洲的时候也靠过他的胳膊,可是,没有那股子无赖劲儿,弄得他心跳得不行。
照理说,一起沦落到这个城头上,她应该没有任何可谋求的呀?
翟容这个人,确实感觉很敏锐,心思很缜密,人也很冷静。但是对情爱,对女孩子的心思,确实太没经验了。他看出来,若若是有什么企图的,那也只是往她的身份上猜测,哪里会想到那是一颗追男人的澎湃少女心呢?
他目前打算,先冷静观察一会儿再说。
这些侠少们乃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最喜欢聊这种话题。本来以为是个羞怯小姑娘,如今见她对于乐班、歌伎都十分了解,脸皮又厚什么都能说,都围着她不住聊。连本来避开她的小关,也重新凑过来听她说话。
看着旁人围着她,他莫名觉得很不痛快,眸子里寒意越来越浓。
这边,秦嫣正拍着胸脯,向几位江湖侠少扬言,要给他们介绍温软的姐姐们,度一个良宵春香夜的时候……翟容忍无可忍了!不能再容她这般猖獗,口无遮拦!关于男人女人睡觉的这种蠢话,跟他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跟旁的男人如何说得?
“若若!过来!”他再次叫她,这一次他的声音特别响亮,震得众人都停了下来。
管她什么心思!去它的冷静观察!翟容恶狠狠想:先把人提溜过来再说!
第50章 玉簪
秦嫣当然听得出; 他的声音里很是带着怒气。不过她看到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他要么为她在云水居卖艺,担心她吃亏而生气;要么为她走路走到马腿底下险些被撞,担心她受伤而生气……哪一次伤害过她?这一次; 更是她故意说那些他很反感的话题; 来引起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