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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小娘子驯夫(四大贼寇之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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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所有“贵客”,杜飞烟喜帕覆顶坐于床沿,和她娘叨絮家常。

    “爹为什么没来?”在拜堂前一刻,她才吩咐段樵将喜帖送过去,故意教她爹没法从中作梗。

    “他都被你气死了,哪还愿意来。”庄子宁是偷偷的背着她的丈夫特地赶来当主婚人的。匆忙之间,她啥都来不及添购,只带了一大叠银票,权充嫁妆,给女儿“贴补家用”。

    “哼!他害我当众丢尽颜面,更不惜三番两次推我入虎口,难道我就不气?”

    哇!这一叠银票加起来起码有千两以上,杜飞烟食指沾舌,很没气质地当场就数了开来。

    “收起来、收起来!”庄子宁重复叮咛她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见了钱也不准露出贪财相。“其实你爹也是为你好,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子女飞黄腾达、锦衣玉食?”

    “爹才不是为了我,他是为了他自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会不知?”杜飞烟嘟起小嘴,怪她娘盲目偏袒自己的老公,一点也不替她着想。

    “他有他的苦衷,就跟你这样拜堂成亲一样。”为了不让杜飞烟对她爹的成见过深,始终怀恨在心,即使明知理屈,庄子宁还是得替她的死鬼老公辩解。

    “我成亲怎么样?”杜飞烟心虚地打断她娘的话。

    “娘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这点小把戏,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庄子宁媚眼轻挑,艳唇微撇,一副洞穿人情世事的精明样。

    “看……看出来什么?”事关她一辈子的前途,不到最后关头,她绝不坦言招供。

    “你准备跟他耗多久?”暗示的听不懂,庄子宁干脆明着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早晚都会遭人非议,你将来怎么办?还要不要嫁入?”

    “我……嫁啦!”她仍是死鸭子嘴硬,一味装胡涂。

    “是吗?我看那姓段的不像在娶媳妇儿,倒像在聆听判决,脸上没丝毫喜气,对你更是冷冷淡淡的,这是新郎倌应有的表现吗?”知女莫若母。这种荒唐至极的事,普天之下怕只有她女儿才做得出来。

    “他本来就不苟言笑,你何必硬要往鸡蛋里挑骨头?”杜飞烟担心露出更多破绽,急着催促她娘回去。“很晚了,爹见不到你,又要大发脾气,藉题发挥,把帐算到我的头上,你快走吧!”

    “唉!我被你们父女当夹心饼,左右皆不是,你……过一阵子,等你爹气消了,记得回来跟他认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即使有错也有权利要求被原谅。

    “我明明没错为什么要认错?”替庄子宁披好斗蓬,杜飞烟已无意再继续这种没有建设性的对谈。

    “你私订终身,还……”

    “那是他逼我的。”杜飞烟的脾气完全得自她娘的真传,刚烈无比,既做了决定,绝不中途退缩。“你回去告诉他,什么时候他悔改了、知错了,我就什么时候原谅他。”送她娘坐上轿子,旋即关上大门,她不愿再听她娘所作的任何解释。事已至此,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新房里一如预期地冷清,段樵没来,他当然没来,圆房可不包括在“交易”之内。他们事先讲好的,人而做夫妻,人后各过各的,谁也不干涉谁。

    褪下凤冠霞帔,她一个人把两杯交杯酒全喝了,趁着微醺之际吹熄蜡烛,她窝进被子里,独自饮泣。

    落魄至此,除了怨她爹,更该恨穆天魁。她气恼她爹的无情寡义,但这股怒焰可以暂且压下,待她将穆家搞垮复仇之后,她会回去把她爹数落个三天三夜,以泄这团乌烟瘴气。

    新月缓缓爬上中天,黑幕笼罩下的夜空冷冷亮亮。杜飞烟美丽的眸子微合,思绪依然澄明。

    蓦地,她想起他。

    要多少机缘巧合,不相识的男女方可结为夫妇呢?

    段樵与她萍水相逢,却屡次仗义襄助,她不感恩图报已经很差劲了,竟还拖他下水;而他,他其实可以不必答应她无理的要求,可他屈服了,喔!他是她生命中的贵人。

    他现在在做什么?睡了吗?或者也正想着她?

    杜飞烟脸面暗红,被褥底下的身子突然燥热难当,这是怎么回事?

    ※※※

    “为什么娶她?”

    四更天,寒意正浓,习习冷风卷得人心头沁凉。

    一名方脸大眼,面上畜着落腮胡的粗犷男子,悄声跨入位于庭园内的傍水轩,沉声询问面向楼窗的段樵。

    他叫孟龙,是段樵的拜把兄弟。四大贼寇之一,为人沉稳内敛,心思缜密,年纪轻轻即已创下显赫的产业,那十二疋金丝贺联,就是他所馈赠。

    段樵生性澹泊,对于钱财和女人都没多大兴趣。当年孟龙和狄云创业之初,他慷慨解囊,把全部积蓄当作贺礼,落得只剩两袖清风,差点三餐不继;一年前,他俩将获利的三分之一分给他,他居然懒得去拿。八万两的银子耶!搞得孟龙没办法,只好在中原各处为他购置田宅,方便他浪迹天涯时有个落脚的地方。

    对段樵而言,女人等于麻烦,少惹为妙,这点他几乎奉为圭臬。所以他向来贯彻实行“三绝”政策──绝情、绝爱、绝怜。

    自诩无妻一身清的罗汉卿,竟突然宣布喜讯,婚礼还“草草了事”。这其中必有问题!

    甭说他,其余众人也不相信他是玩真的。

    “至少你该给咱们这票弟兄一个解释。”他们四人肝胆相照、祸福与共。假使段樵是遭人要胁,不情不愿毁了终身,他们岂能坐视不管?

    段樵沉吟了一会儿,旋身转向孟龙,面带苦涩。“这就是你去而复返的主要原因?回来干涉我的私生活?”

    孟龙深长地叹了一口气,勉强保持和颜悦色。

    “你爱她?”拐弯抹角非男儿本色,他直指问题核心比较省时省事又省力。

    段樵仅仅沉默了一下下,孟龙立刻铁口直断,“你爱她,而她不爱你?”

    “出去!”段樵倏地拉长脸,“不要以为你处处留情,就自认懂得全天下女人的心。”他浓浊地喘口大气,面孔异常黯然。

    “我们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感情方面,段樵仍是个生嫩的幼稚生,他这群难兄难弟有义务提供“宝贵”的经验,助他一臂之力。

    “我行事何时需要谁允许来着?”段樵不禁觉得他的这几个兄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我们是不敢管。”孟龙露出一抹诡笑,“但我们有权不准她伤害你。”他仍一口咬定,是杜飞烟恶意在“玩弄”段樵的感情,不然不会把婚礼搞得这么简单朴素。

    “你很清楚我的个性、我的行事作风。”段樵眉宇间现出一抹教人玩味的怅然落寞,“她想找个男人把自己嫁掉,而我给她一个婚礼让她如愿以偿,就这样。”

    “就这样?”不解释比解释更让人存疑。孟龙急着追问:“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善后?”

    段樵俊唇一抿,满脸心事全写在脸上。

    他要的是自由,一个人无牵无挂、潇洒来去地纵横五湖四海。像他这种人,与其给他金山银山,不如给他一对可以展翅翱翔的羽翼。他鄙视礼教,痛恨缛节,不屑一切形式上强行加诸的束缚。

    正因为如此,杜飞烟的大胆妄行,才特别吸引他。就某种层面上,他们两个人有许多相似之处,和这种女人相处,虽然不免惊险重重,但绝不会无聊寂寞。

    “送佛送上天。我对她别无奢念。”他俩能和平相处已是万幸,至于以后的事,谁能预料?

    “一言以蔽之,这又是一桩善举?”孟龙真是败给他了,“想行善,你可以造桥铺路,可以买米赈灾,干嘛非把自己的大好岁月赔进去?”年余不见,他是越来越不了解他了。

    “不必伤脑筋去想你永远也不会懂的事情。”孟龙久入花丛,焉能体会血液里长年流着纯情执念的人,是如此焦切地渴望寻觅到毕生挚爱的期盼!

    他真的爱她吗?那倒也未必。段樵只想忠于自己,忠于原味,忠于那最初的感觉。

    孟龙不再进言。一旦段樵关起心扉,就表示今日的谈话到此为止,这是他忍耐的极限。

    ※※※

    三天后,杜飞烟起了个大早,她没打算依照习俗归宁,反正见了她爹,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肯定不欢而散,没啥意思。

    “你上哪儿去?”段樵幽灵般从廊外闪了进来,夹带着一身的冷冽。

    杜飞烟没好气地道:“衙门,今天那儿有场比武竞技,我想去看热闹,顺便采买一些家用的东西。转过去,我要更衣,还有,下次进我房间请先敲门。”

    段樵依言背转身子,恰恰面对着梳妆台上的菱花铜镜。朦朦胧胧的镜面,映照着她影影绰绰的胴体,他一愣,忙回过黑眸──“啊!”杜飞烟双颊绯红,怒窘地抡起拳头,雨点似地落在段樵身上,“你这大色魔、偷窥狂!”

    “我不是有意的。”他攫获她的双拳,然后……简直不知该把眼睛往哪里看。

    “快披上衣服,当心着凉。”

    “谁要你假好心?”杜飞烟完全不知她因愤怒而急剧起伏的胸脯,对他造成了莫大的因扰。“你敢说你对我的美色,没有兴起过不轨的意图?”

    “没有。”即使有,他也会强力压抑住的。

    “伪君子!”杜飞烟像吃错了药似的,发狠地气恼段樵对她的心无邪念,她随手将披在肩上的襦衫扯下,用最妩媚曼妙的姿态挑逗他。“是我不够美,让你瞧不上眼吗?”

    段樵惊猛难掩激狂的黑瞳闪烁了一下,“我……讨厌主动的女人。”

    杜飞烟立刻犹如斗败的母鸡般,架子全坍了。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嘛?简直是自取其辱!

    “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第一次出卖色相就栽了个大筋斗,作为一个女人,教她情何以堪?

    等她收拾了穆天魁那人渣,再回头来对付他。

    “你不归宁吗?”段樵表情痛苦,隐隐的火苗正在燃烧。

    杜飞烟摇摇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晌午不必等我用膳。”

    “需不需要我陪你?”

    “不必!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她转身就不见了,徒留段樵惆怅地望着她的背影。

    他的思绪晃悠不定,体内兴起无穷挣扎。

    杜飞烟并未走远,她由月洞门快速掩身至廊柱下,绕过卧房,来到纱窗前,窥视他的表情变化。

    看他额前沁出热汗,面现焦灼……哼!她就不信他天生是铁石心肠。

    杜飞烟两手悄悄击掌,比中了头彩还欣喜莫名。

    来到街上,她一路眉开眼笑,原本不看好她闪电成亲的叔伯大婶,也纷纷向她拱手道贺。

    而全杭州城最憋最不爽的大概就是穆天魁了。杜飞烟在街门外遇上他,还很礼貌的过去跟他打招呼。

    “穆公子,好久不见。”

    “是你?你还没饿死啊?听说那个姓段的是个穷光蛋,你跟了他,日子怕不怎么好过吧?”穆天魁瞪眼歪嘴,把一张好端端的脸弄得阴险狡诈又没肚量。

    杜飞烟丝毫不以为忤,笑得更加灿烂如花。“日子是不好过,所以特地来参加比试,看能不能到衙门混口饭吃。”

    “你想当捕快?”

    由于陈捕头因病过世,近日又有江洋大盗横行,知府衙门才特地举办这场遴选竞技,期望选出一名胆识武艺双全的捕头,和十名捕快。

    杜飞烟身怀巨款,当然不需要区区二两的月俸,捕快职位太小了,她根本看不上眼,她的目标是当上捕头。唯有当上捕头,她才能明正言顺的将穆天魁那乌龟王八蛋赶尽杀绝!

    “如蒙穆公子玉成其事,小妹我……的确有心一试。”杜飞烟秋波流媚,有意无意地拋向他。

    穆天魁非常受教,马上心摇神荡起来。

    本来嘛!女人施展浑身解数,男人根本无力招架,只除了那只呆头鹅──罢了,这节骨眼,想他做什么?

    “没问题,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杜飞烟几句莺声燕语,穆天魁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尤其糟糕的是,连她已嫁作人妻,其夫武功高强等等,全部忘得一乾二净。任由杜飞烟拉着他挤到比武的看台最前端。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然后呢?”她问。

    “驷马难追。”穆天魁把胸膛拍得震天响。

    “好!那看你的了。”杜飞烟瞄见前一回合已分出胜负,不等穆天魁搞清状况,立即将他推上擂台。

    “呃!这……”穆天魁吓死了,习于被成群佣仆簇拥的他,突然单独面对上千百民众,害怕得两脚发软。

    “穆公子武功盖世,何妨露两手,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开开眼界。”杜飞烟发挥搧风点火的功力,带动大伙热情鼓噪。

    不自量力的人特别禁不起激,几句言不由衷的赞美,便引得穆天魁感动莫名,不知不觉变得勇敢而伟大。

    “各位乡亲的盛情,令本公子非常难却。既蒙厚爱,那我就……指点这位兄台几招。”他蹲好马步,摆好架式,花拳绣腿尽皆出笼。

    擂台上的对手是甫击败六名高手的“正义堂”堂王陆少华。他立在原地,良久,踌躇不前。

    怎么办?他打是不打?

    穆天魁是个如假包换的真小人,打赢了他,难保日后他不曾挟怨报仇;而他的父亲贵为两江总督,随便一道命令就可以教人十年八年翻不了身,仔细权衡利害,还是保命要紧。

    陆少华“放水”的技巧纯为弥彰而欲盖,穆天魁左勾拳软趴趴的挥到半路上,他已经跌出一个令人拍案叫绝的优美姿势。

    “穆公子胜!”裁判锦上添花似地大声喝采。

    临离去前,陆少华忿忿地、冷峻地瞟了杜飞烟一眼,那目光中有怨怼、有诧异,还有更多的惊艳。

    “穆公子胜!”

    杜飞烟犹猜不透陆少华复杂眼光中的诸多含意,穆天魁却已连绩赢了十六回合。

    好汉不吃眼前亏和识时务者为俊杰是今日比武的两大特色。穆天魁自出世为人至今,从没这么风光体面过,乐得他合不拢嘴。

    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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