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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凡高-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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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森特沉默了一会。“我也获得面包。”他说,同时心里生出一种酸楚。他觉得他在违心地用一种浅薄而亵渎艺术的谬论欺骗一个诚实的劳动者。“你知道我如果把画画好了,一幅就可以值几百甚至上千个荷兰盾,它能顶你一年的面包。”

  皮特张大了嘴,他的两眼放射出惊奇的光芒,很久以后他用钦佩的眼光重新审视这个曾一度被他们误认为疯子的人,他觉得他真是伟大。

  皮特一口答应了做温森特的模特。理解原本是一种最粗俗的东西,有时候虚伪比真诚更容易达到目的,人就是这么样的。温森特痛苦地思索着这些问题。

  星期天的上午,皮特穿着一套没有皱褶的、休息日才穿的衣服,迈着闲适的步子来到温森特的画室,他洗净了手脸,显得精神焕发。他一本正经地坐在小凳子上,神情严肃,身板挺得直直的。

  “这不是银板照相(早期的一种照相法)啦,”温森特忍俊不禁,笑着说,“况且你穿这样干净的衣服,我不好画呀。”

  “这是我最好的衣服了,您知道,我没办法弄到更考究的,将就着吧。”

  “我是说,你是工人,你得穿你工作时穿的衣服,而且我们得在花园里画,你摆一个弯腰工作的姿势,然后我才能从你的破衣服和劳动中发现你身体的线条,发现美。”

  皮特用一种怀疑的眼光注视着温森特。然后说:“您是不是认为,穷人不能穿新衣服?我想谁都期盼着好日子来临。您要我摆姿势,就得按这个样子画。”

  温森特又回到他自己的荒地里去了。

  一段时间以后,他觉得久居埃顿,势必孤陋寡闻。他必须得到行家的指点和画商的支持,前者能使他提高技艺,创作出好作品,后者则能确定他的前途,使他的作品得到社会的认可,两者缺一不可。

  这时提奥来信邀他去巴黎学习和发展,但他觉得自己目前还欠火候,作品幼稚、粗陋和浅薄。他想先到海牙,求得表姐夫毛威和画商朋友、古比尔公司经理戴尔斯蒂格的帮助和支持。

  因为戴尔斯蒂格在波里纳日支持过温森特,给他寄过绘画资料,所以温森特首先给他去了一封信,再次表示他的谢意,透露出要去海牙拜访他,求得继续支持的意思,并在信中提到科尔叔叔。科尔叔叔是戴尔斯蒂格的老朋友,也是荷兰著名的画商。他在给戴尔斯蒂格先生的信中说,他的叔叔经常帮助别的画画的人,他一定也会帮助他潜心钻研绘画的侄儿的。

  戴尔斯蒂格先生对其他问题不置可否,但就温森特希望得到叔叔们帮助的问题,讲了一句令人泄气的话,他认为温森特是想依靠叔叔们恩赐金钱来维持生活。他说:

  “恕我直言,你没有权利享受那样的条件!”

  温森特为此有一天的时间闷闷不乐,他觉得正是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戴尔斯蒂格不该这样冷酷无情,不该错误地认为以前的一切失败都是他温森特的过错。但冷静下来以后,他还是决定去海牙,误会是可以消除的,尽管戴尔斯蒂格并不像皮特一样能用一种简单的理论赢得理解,但他坚信事实可以说话。


  7。 机器正在开足马力


  从戴尔斯蒂格先生的办公室出来后,温森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戴尔斯蒂格先生是海牙美术学校的创始人,是荷兰著名的画商,也是公认的美术评论界权威人士。一幅画的优劣在众说纷纭的情况下,往往请出他来,一锤定音。他担任古比尔公司经理以来,坚持不懈地买下了一些他认为最有天赋的画家的作品,尽管他们并没有成熟。他把支持和培养荷兰的艺术人才当作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他从全国各地吸引了毛威、魏森勃鲁赫、细赫伊斯、伊斯雷尔、马里斯兄弟、布斯布姆、布洛默斯、德·布克等画家,把他们引到海牙定居,现在他们的作品都能在古比尔公司高价出售,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海牙画派。令温森特感到兴奋的事,这样一个享有盛誉的戴尔斯蒂格先生,竟然对他很好,他在看了温森特在波里纳日的一些习作后,认为他至少是在进步。

  温森特想,误会是可以消除的。而增进了解是惟一的途径。

  去毛威家的时候温森特信心更足。

  安东·毛威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看上去并不使他感到意外,他早已接到过姨妈的来信。他对温森特表现出一种正常的礼节性的热情,就像通常接待任何一个亲戚一样。

  热情很快消失,毛威对自己的时间看得比性命还重要,虽然他明白表弟此行的目的决不是探亲访友,而是拜师,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带徒弟。尽管如此,他还是把温森特带到了他的画室。

  温森特把来意说了,毛威很勉强地笑了一下之后就沉默了,然后又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显得焦躁不安。最后他说:“把你的作品拿出来看看。”

  温森特松了口气,但接着又紧张起来,像一个等待法官宣判的犯人。他几乎是颤抖着把他的所有习作拿了出来,双手递给毛威。

  毛威翻看他的一些临摹作品,眉头紧锁。好一会才说:“不行,临摹得再怎么样,只是临摹,你要想创作,就得写生,而不是模仿。”

  温森特一下子陷入失望之中。接着毛威又翻阅了他的一些习作,这回他沉默了,他把温森特的习作放在自己一幅油画作品的草图前,油画中画着几个劳动者的形象。然后他返过身来,目光灼灼,盯着温森特,忽然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大声说:“行!你的习作虽然有缺点,但表现了一种真实的情感,看上去富有生命力!继续干吧,自己买一个画箱,要尽快开始着手画色彩画。你会有出息的,小伙子,机器正开足马力呢。”

  毛威开始接纳了他,温森特心头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喜悦。此外,温森特还抽空拜望了他在海牙工作时结识的年轻画家德·布克,他大温森特两岁,现在已是小有名气的风景画家。

  海牙之行对温森特来说具有重大的意义,他决定到海牙学习。但是回到埃顿以后,他看见斯特莱克姨父的女儿、表姐凯·沃斯来到了他们家。

  凯在一年前死了丈夫,父母不忍心她每日沉浸在对甜蜜往事的回忆之中,建议她换一个环境,到科莉尼亚姨妈家散散心。

  温森特在走近自己家门的时候,远远地看到表姐柔弱的身躯倚在屋前的一棵榆树干上,微风吹过,她美丽的身姿像树叶一样发抖,她的面前有一个小男孩,那一定是凯和沃斯的儿子简,凯的目光被儿子牵引着,那里面有一丝凄婉的笑意。


  8。 永远永远不


  四年以前,温森特在阿姆斯特丹神学院学习时第一次见到了凯,从此,表姐高贵而美丽的形象在他的心里打上了烙印,他记得他们在一起谈论过伦勃朗,凯具有一种卓越的天赋,他认为她是艺术圈子以外惟一能感受艺术之美的人。

  在简短的交谈中,他们对伦勃朗形成了共识。然而那只是一束短暂的火花,为此他嫉妒过那位风度翩翩的表姐夫沃斯。

  凯的到来使温森特心潮起伏,他忘记了去海牙的事,有一种责任感在他心里萌动,他觉得他必须安慰和照顾她,使她重新获得快乐。况且还有一个更令他欣慰的理由:凯是迄今为止惟一能够真正理解他的人,和凯在一起,他的信心将会更加充足。

  所以,温森特每天背着画箱,邀凯带着简一起到野外去写生。他们带上午饭,在森林里一呆就是一整天。凯在充满生气的树林里,要么和简追逐嬉戏,要么伏在草地上,嗅着花草和泥土的芬芳。忧伤逐渐从她的脸上消失,她的苍白的脸上渐渐涌上了红潮。温森特因为有凯在身边,还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孩,心情格外愉悦,他甚至体会到一种小家庭的温暖,然后因此而产生了一种无法遏止的创作热情。他的脸与画板之间老是出现凯凄美的面容。凯有一张椭圆形的脸,一双充满哀怨、像碧潭一样深不见底的大眼睛,她的皮肤细腻而苍白,悲哀使她的美显得深沉而成熟。

  每当这时候,温森特的创作灵感来得特别快,而且久久缠绕着他,令他激动不已。他的画也显示出异乎寻常的出色,炭笔在他手指间轻灵地盘旋,线条流畅而柔和,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偶尔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感到坐立不安,灵感被她带走了,所有的焦灼向他袭来,他无法完成任何一幅习作。这时候,他清楚地意识到,他恋爱了,而且这不同于以前的那一次对萼休拉的爱,萼休拉只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姑娘,像所有不成熟的少女一样空虚而肤浅,与凯相比,有天壤之别,他偶尔想到那次初恋,觉得那是一个羞耻的烙印。

  他回顾自己走过的28年,是那么孤单寂寞,他觉得一个男人最悲哀的是莫过于在他的生活中没有一个他爱的和爱他的女人。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哪怕是用一根柔滑的手指轻轻刮过他的脸颊,或者在他眼前吹气如兰,轻轻地对他说:“温森特,我爱你!”这是多么不幸啊!

  二十来岁的恋爱是狂热的,那时候他只想给予,不想收获,他曾以为那才是一种崇高的爱,但他现在觉得那是虚伪而卑鄙的,是一种伪善的耶稣会教士的论调。圣经说:像爱你自己般爱你的邻人,然而这种意义何在?邻人们往往敌视你呀。

  “我喜欢你的画,温森特,我感觉到它表达了你的情感。”晚霞把大自然和凯装饰得同样美丽,而凯的声音像夜莺鸣叫一样动听,在这种氛围中,谁能遏制住自己的情感?

  温森特把自己的爱情告诉了弟弟提奥:

  我现在开始恋爱了,我始终爱着她,一直要等到她最后爱上我。瞧吧,你将要发现还有另外一种力量促使我们行动,那就是充满爱情的心,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我迫不及待地需要发泄自己的感情,否则锅炉就会爆炸。

  温森特选择了一个适当的时间,把他的恋爱告诉了他的父亲和母亲。父亲曾经为温森特和凯能够和睦相处甚感欣慰,所以温森特对父亲充满信心。但令他失望的是,母亲对此缄默不语,父亲脸上却毫无表情,他像没有听到温森特的话一样,打着哈哈说:

  “我想起了一个有趣的故事,有两个人走在一起,一个人吃得大饱,而另一个人饿着肚子。”

  这并不是一个什么有趣的故事,而且在温森特看起来没头没尾。他想,父亲是不是神经质了?父亲和母亲都不正面触及这个问题,好像这是一件与他们无关的事,这使温森特感到很伤心。但这并不能减少一丝一毫他对凯的爱。

  他终于控制不住了,正像他说的,锅炉爆炸了。

  那天他在他的小茅屋旁边画画,一种巨大的冲动使他不能自持,简枕在凯的腿上睡觉,凯用一种平静的眼光凝视着温森特的方向,实际上她没有看她眼前的东西,她只是注视着一个虚无的空间,从这种虚无里搜寻她甜美的往事。她的神态使温森特悲痛欲绝,他觉得她不应该把自己束缚在往事的痛苦之中,应该正视现实,因为现在他爱她!

  温森特扑上去,张开双臂把凯柔弱的身子紧紧拥在怀里,像疯子一样发出呓语,他把所有的热情连珠炮一样发射出来,使凯惊恐万状。

  最后他说:“凯,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我一刻也不能离开你!”

  凯在惊骇之后表现出极大的愤怒,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不!永远不!永远不!”

  然后她挣脱身子,抱起大哭不止的简飞快地跑了。

  猝然的打击把温森特的心碾成齑粉。

  凯在第二天就打点行李回阿姆斯特丹去了。

  一种强烈的思念凯的情绪笼罩着温森特,使他夜不能寐。他赶到了阿姆斯特丹,他要见凯一面,听听她亲自表态。尽管在埃顿她已经说了,但他坚信那不是她内心所想的,她只是一时惊愕而措辞不当,说出了违心的话。

  斯特莱克牧师并不理睬他。他的身子像一座山一样挡在温森特面前,然后自个儿背起那封信来,那听起来就像一件公文,或者是例常的传道讲经。

  餐桌上点燃着的一盏汽灯,惨白的光正像温森特的脸。

  温森特把他的焦躁强压在心底,他用最大的耐心恳求姨父:“尊敬的姨父,我爱凯,爱您的女儿,我将用我的全部身心温暖她,照顾体贴她,给她幸福。您是侍奉上帝的,那么请您看在上帝的份上发发慈悲吧,请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赢得她的爱!”

  姨父一脸的冷漠,“这是不可能的,温森特。凯根本不爱你,你的出现对她只能是一种伤害。”

  “尊敬的姨父,您听着,如果表姐是一个天使,那么我就攀不上她,我无法设想我能与一个天使恋爱。但我认为她是一个具有正常情感的纯粹的女人,而我十分爱她,这是天经地义的,我怎么会伤害她呢?”

  此后,姨父拒绝回答温森特的任何问题,他像面对着一个无赖一样用一种置之不理的态度对他。

  温森特气得浑身发抖,他觉得他的面前不是斯特莱克姨父,而是一堵教堂的冷冰冰的、坚硬的白色墙壁,那是无法逾越的障碍。但是他决不会因此而放弃。他突然像一头暴怒的雄狮,跳起来奔向那盏汽灯,他伸出左手插入汽灯的火焰上烧着,说:“我宁可烧焦我的手,这种疼痛还不如我的心灼痛得厉害。我一定要看到她,哪怕是我的手能够在火苗中坚持的那么一点时间。”

  他手背上的皮肉立即变黑,又变红,一缕烟冒出来,伴随着皮肉烧灼的吱吱声,他的牙齿紧咬着,手臂始终一动不动。斯特莱克牧师忍受不了他那森森的目光和那惨烈而残酷的炙烤。他在惊愕之余一掌打掉了汽灯,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温特森在阿姆斯特丹三天,天天呆在姨父家里,但这样对抗毫无结果,他的精神几乎崩溃了,希望越来越渺茫。

  在小旅馆里,他把自己像垃圾袋一样扔到床上,然后怔怔地反省自己。他想我一定是在什么地方搞错了,要不然为什么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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