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上的瓦尔登湖-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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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两个世纪前的船夫,体验21世纪无法给予的刺激。
我们的“冒险”虽然只是角色扮演,但不可否认,其中确实有真实的成分。在北极整整一年的经历,加上这个夏天的航行,让我从新的角度思考了什么是现代文明,什么是都市生活。
我们这些住在城郊的市民,除非有意在小区附近走动走动,平常根本没必要出门。我们既不需要修整围栏,也没有空地种豆子,更不用去小溪边打水喝。我住爸妈家时,肚子饿了就去堆得满满当当的储藏室或者冰箱拿吃的;口渴了,打开水龙头,就会流出清澈的自来水;天冷了,暖气会从通风口里吹出来——我现在才体会到这是多么神奇!以前在家的时候,没什么活儿需要我帮忙,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在客厅里看电视啦,在卧室看看书、打打电脑……
在航行的过程中,我禁不住地去思考,其实我们需要的正是“需要”本身:我们急需一股压力把我们推出房间,逼我们全心全意地依靠同伴,逼我们牺牲一些东西,逼我们去打理花园、维修屋顶,与左邻右舍认识、交谈。其实,大自然一直在我身边,它降下可怕的暴风雨,刮起呼啸的龙卷风,放出刺骨的寒冷。它总有使不完的花样,可我总是无视它,专注地窝在房间里打电脑游戏。
这两个月里,鲍勃把我骂得狗血喷头,使唤我干这干那,一点都不尊重我。我憋了一肚子火,又被繁重的劳动折腾得青一块紫一块,常常哭丧着脸,灰心丧气。但我还是打心眼里高兴,我终于把21世纪夺走的酸甜苦辣尝了个痛快,也开始渴望“叛逆”了。
那天晚上,我们在法国河沿岸的一个树木茂盛的大岛上安营扎寨。鲍勃照例切起了腌猪肉,我按计划走到近前,想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给他点颜色看看。
但我做不到。我就站在他身旁发愣,怯懦的本性一如往常地困住了我的手脚。很快到了睡觉时间。大家各自找了个角落,铺好防水布,盖上羊毛毯子。我一边打地铺,一边回忆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当初,我毅然跳进了一场看似永无止境的痛苦煎熬,可是六个星期后,我全挺了过来,也一定会继续挺下去。我会按计划还清贷款,去我喜欢的地方旅行,自由自在地过着清贫却独立的生活。为什么我到现在才搞清状况?我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胆小鬼了!
我丢下手里的东西,找到鲍勃露营的地方。他选了一块平坦的大石头,正准备躺下了。我局促地走过去,低下头,在脑子里最后一次排练憋了许久的心里话。
我有气无力地开口了:“鲍勃,你有空吗?我有几句话对你说。白天在急流里……呃,我是说,那全是我的错。”
“嗯,没关系了。”他安慰道。
“但是,鲍勃,”我直视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从今以后,请你不要再对我大吼大叫,不要再用脏话骂我了。”
我们又谈了几句,然后握手言和。鲍勃对我说:“真有你的。”
第十章 志愿清道夫
2007年10月—2008年3月
密西西比州,港湾市
负债:16;000 美元
夏天过去了,乔希结束了在冻脚镇的导游工作,回到丹佛的朋友家。虽然上回在丹佛的求职之路并不顺利,但他仍然相信自己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临时工虽然自由,甚至可以“炒”老板的“鱿鱼”,接触不同的人和新鲜的事,但也相当不靠谱。没有工作,就没有薪水,很难还清高额的学生贷款。
可是,丹佛很快又给乔希来了个下马威。投出的简历一再被拒,乔希无奈之下报了一所酒保培训学校。除了找工作的需要,乔希从前也常常幻想成为电视剧里帅气迷人的酒保,用“荤段子”把三三两两的肥胖常客逗得哈哈大笑,甩下毛巾将吧台擦得闪闪发亮,对女服务员露出青春帅气的笑容……可是,这个梦想和其他计划一样,惨遭滑铁卢。
收件人:肯·伊格纳斯
发件人:乔希·普鲁因
时间:2007年10月12日
标题:该死的丹佛
该从哪儿说起呢……酒保这种工作高中毕业生就足以胜任了,我走了十五六家酒吧,居然没有一个地方肯雇我。我有双学士学位,平均分高达3。83,还获了一堆奖项,有权威推荐信,愿意24小时待命……可我竟然得不到区区一份低薪的工作?!上帝啊,叫我怎么能不心烦意乱?我接受的所有教育(大学、研究生和酒保学校),这些年付出的所有努力,取得的所有成绩,难道就是为了当个服务生——这份工作分明连没受过任何教育的人都能做啊?!糟糕的是,我还欠着66;000美元的债务。走投无路的乔希只好去“红龙虾”海鲜连锁餐厅应聘服务员,接着又去了一家健身中心应聘接待员,但都被拒绝了。
终于——终于!一个朋友的朋友帮乔希找到工作了!那是一家名叫“韦斯特伍德”的营利性网络学校,时薪16美元,提供医疗保险、牙医保险、养老保险、带薪病假等常见的员工福利。乔希的焦虑总算可以缓一缓了,哪怕只是暂时的。谁知,本该松一口气的乔希马上又陷入矛盾。“我当然希望自己能喜欢这份工作,”他在给我的邮件里写道,“可我又担心自己太喜欢了,有一天也会为了舒适和安稳放弃真正的梦想。”
乔希终于正式迈进了职场。恭喜!
我却还在为工作犯愁。航行结束后,我在家住了一个月,专心写简历、填申请表。夏季“休战”已经结束,我要对债务重新“开火”了。我花了六十多个小时写了几篇文章,投给水牛城的一家周报。读大学的时候我曾经在那儿实习过,希望这回能赢得一份全职工作。文章倒是发表了,报社也给了我120美元的稿费,但应聘的事儿依旧石沉大海。显然,我得另寻出路。
最后,我在美国志愿者服务团找了份清理道路的工作,要去密西西比州港湾市的“墨西哥湾志愿保卫队”服务两个多月,打扫两年前卡特里娜飓风肆虐后遗留的一地狼藉,铲除入侵的外来物种,植树造林。志愿工作的薪水很低,一个星期才250美元,不过食宿免费,服务结束后还能领1000美元的“教育补助金”,这笔钱可以帮我还债。
志愿保卫队的大本营设在港湾市一个黑人聚居的贫民区里。那里帮派横行,治安状况堪忧。我们这批总共20个志愿者,男的住一个营房,女的住另一个营房,中间隔着两块菱形的棒球场,分属两个小型的棒球俱乐部。宿舍营房和中间的棒球场地虽然有些简陋,却十分整洁,周边的社区就迥然不同了:墙壁被密密麻麻的涂鸦和污垢侵占,根本无法辨别原来的模样;一地臭气熏天的垃圾和乌七八糟的碎屑,让人立刻想到满目疮痍的交战区;社区里的房子大多摇摇欲坠,草坪上也丢满了废弃物,水沟、管道早已被成堆成堆的啤酒罐和酒瓶子堵住了。就算卡特里娜飓风的破坏力不小,这个社区明显在受灾之前就毁得差不多了。看着眼前的废墟,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脚下是美国的领土。
见到其他志愿者后,我觉得自己根本不像营员,反而像个“知心哥哥”似的营地辅导员。论年纪,营员们大多是十几岁的青少年,除了志愿保卫队的四个小队长,就属24岁的我最大;论学历,我有一张本科文凭,居然是全队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一个。队员里差不多一半白人一半黑人,绝大多数还没拿到高中文凭,自己还没成年,却已经成了“少年爸爸”“少女妈妈”,有的遗弃了孩子,有的自己艰难地抚养;还有些人酗酒成瘾,滥用毒品,或是患了抑郁症。
比如,18岁的莱尔是来自沼泽区的白人,有350多磅重,虽然体型庞大,却一直饱受欺凌。他从没吻过一个女孩,没开过汽车,甚至不会用洗衣机。
格兰特今年21岁,来自缅因州,家境富裕,患有抑郁症。他的爸爸是精神病医生,给他开了好些抗抑郁药。也许是吃药的缘故,格兰特一天到晚都异常亢奋。
22岁的欧文骨瘦如柴,他曾经嗜毒如命,饱受毒瘾的折磨。现在总算戒毒成功,但几乎没读过什么书,连现任总统是谁都不知道。
瘦巴巴的罗伯特是个活泼开朗的黑人少年,今年19岁。他有18个兄弟姐妹,自己也当上了一个孩子的爸爸。
19岁的杰西正在温书,准备参加高中同等学力测试。后来,她和营地里许多同龄女孩一样,在志愿服务期间怀孕了。杰西老爱叫营地的一个单身妈妈梅琳达“他妈的臭婊子”,听语气这似乎是个昵称,事实证明她们确实是好姐妹。
我在营地里算是个苦行僧了。在冻脚镇工作这么久,又划着独木舟经历了两个月的复古航行,我对清苦、紧张的生活早就习以为常了。这次大老远来密西西比州,我只带了三套衣服、一顶单人帐篷、一个睡袋和几本书。
清理完道路回到营地,营员们不是抽着烟吞云吐雾,就是趁队长不注意吸几口大麻,接着把刚刚领到的生活补助扔进酒吧买醉。等到夜幕降临,一对对结识不久的男男女女便聚集在营地的小卖部后边卿卿我我。我每天下班后还会接着做一会儿俯卧撑,再绕着棒球场的围栏跑步健身。
我一边跑步,一边幻想自己回到了大学校园,和志同道合的同学们畅想着改变世界,创造幸福、健康的未来。幸好志愿服务期并不长,要是在这儿多待一段日子,恐怕我也会不知不觉地被周遭的环境潜移默化了——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在港口边买一座小屋子,竖起“闲人禁入”的牌子,动不动把脏话挂嘴边,私生活散漫糜烂。我觉得自己就像一颗种子,被大风吹进了沙漠。港湾市也好,冻脚镇也好,就像一片贫瘠的沙漠,只有校园才是枝繁叶茂的富饶绿地,才是吸引我落地生根的乐土。
每逢双休日,我就背起行囊,带上野外生存装备,穿过泥泞浑浊的土耳其溪去露营。深褐色的土耳其溪上倒卧着一根原木,真是名副其实的“独木桥”。桥那头的岸上铺满松针,四周长着繁茂的槲树,数百根粗壮的树枝屈曲虬结,活像一把撑开的绿色参天大伞。我的帐篷就搭在大树下,耳边汩汩的溪流欢快地奔向墨西哥湾。
密西西比州位于酷热的低纬度地带,即便在冬季也充满了勃勃生机。因为紧邻墨西哥湾,这里常常受到飓风的侵扰。凡是来到密西西比州的人,没有一个不感叹这里的富饶多产,没有一个不惊诧于当地人旺盛的情欲。
踏进密西西比州的丛林,仿佛卷进了一个阴暗的世界,一切都被原始的冲动支配着。昆虫、野生动物和植物在这片大地上自由地繁衍生息,哪怕周边污染日益加剧,城镇郊区像病毒一样疯狂扩张,自然灾害频频来袭。但繁衍能力最强的无疑是人类,即便在密西西比州这样的野生动物王国,也没有一种生物能与人类抗衡。他们就像栖息在港口、河边,不停鸣叫的知了一样,毫无顾忌地求偶、繁殖。
密西西比州的未成年人怀孕率高居美国榜首,紧随其后的是墨西哥湾沿岸的各个州。即便在最偏远的林区山道,都能看到钉在树上的广告牌子,上面写着“亲子鉴定——惊爆价!”。我所在的志愿队来来去去也就三十多个人,在短短的两个多月里,竟然有十一个队员——你没看错,十一个!——不是把别人的肚子搞大了,就是自己挺了个大肚子。
而我,生平第一次成了焦点人物。来营地不久,就有一个单身妈妈向我大献殷勤,每当我绕着棒球场跑步的时候,一群密西西比少女就会一边围观一边七嘴八舌地称赞我的臀部。欧文甚至告诉我,他女朋友的闺蜜想“要”我。我不禁受宠若惊,但还是礼貌地谢绝了所有人的“好意”。因为我很快发现,在密西西比州,只要是个男人就能得到明星般的火热瞩目。
在密西西比州,没有一个人不忙着找人上床。
这几年,我一直没交过女朋友,成天过着禁欲的单身生活,就像扎根南方的的大槲树,任凭飓风咆哮我自屹立不倒。我知道一个人该如何生活,独木亦能成林,只要紧紧扎根大地,就能抵挡最销魂的“暴风”。
现在最要紧的是还清学生贷款,我必须集中精力,不能被物质享受、酒精和美色分了心,就算它们再诱人,我也不能败下阵来。于是,我搬出了男生宿舍,带着帐篷来到营房左边的一块空地露宿,刻意和那群纵欲的家伙保持距离。
虽然薪水很低,但我却真心喜欢在户外清理道路,连续好几个小时挥动着鹤嘴锄、斧镐或是大斧头,在倒下的木头堆中劈开一条道,肌肉紧绷的感觉总会让我心情舒畅。汗水不停地涌出来,打湿了躯干和手臂,豆大的汗珠像一队队蚂蚁在我的背上前进。伴着稳定的节奏愉快地凿开路障,所有的杂念都消失了,也丝毫感觉不到疲劳,我兀自专注于斧头划过的弧线、四散纷飞的木屑,沉浸在薄荷般沁人心脾的松针香气里。劳动让我心境平和,让我忘了巨额欠款,也忘了种种磨人的欲望。那一刻,工作不再是谋生的手段,反而成了放松身心的消遣,是无上的乐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证明。
我和同伴们跳进齐胸高的沼泽泥潭,拖出报废的轮胎;将沟渠里的空酒瓶清理干净;穿过一片片松树林,把卡特里娜卷走的残垣断壁和大大小小的家什拉走。我通常都会全神贯注地干活儿,不过进入树林后,我也会偶尔不由自主地瞟向萨米。她是个假小子,今年19岁,来自明尼苏达州。
萨米像我一样,常常独来独往,话不多,工作专心又卖力。这时,她举起手里的电锯,劈开了挡道的树枝。我着迷地望着那樱桃般红润的长发,它打着旋儿地倾泻在她的肩上。虽然忙着干活,顾不上保养,那头波浪卷发有些毛躁、发油,却跳跃着生动的光泽——这正是我喜欢的样子。萨米的身上汇聚着我对女性的所有憧憬: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粉润,脸颊上点缀着乡村女孩常有的棕色雀斑。她没有精心修饰的美甲,没有别致的发型,也没有花哨时尚的打扮,两膝上还沾着泥土,但肌肉匀称流畅,这样本色地站在树丛间,就像一位森林女神。她的魅力不依赖神奇的化妆术,也不靠夸张的丰胸内衣。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