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2-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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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良美丽?美丽是不假,要说贤良,如果她叫贤良,这世上就没有心狠手辣之徒了。”陆从骏愤愤然地说,“哼,说起来也幸亏她没杀你,否则我就活不成了。”
“她还杀过人?”
“才杀了我一个部下。”
“天哪,这世界太残酷了。”
“是你太自大了!”陆从骏看着他说,“这下好了,你走了,黑室就空了,由于你的自大,我一切都白干了。”“难道我必须回国?”
“你要是不回国,鬼子就会向贵国政府施压,你们政府又会把压力转嫁我国政府头上。”陆从骏说,“让你走是委员长下的命令。”
“什么时候走?”
“做好随时走的准备,一有飞机就走。”陆从骏一屁股坐在凳上,茫然地说,“迟一天都不行,可能就要出事,鬼子已经在上海纠集一些流氓向贵国领事馆抗议,我们必须要尽快让你离开重庆,出现在美国大街上,只有这样抗}义才会结束。”
与此同时,重庆饭店的台球室里,黑明威正独自在练球,啪啪的声音像加了消音器的手枪的击发声。看样子他状态不佳,连打几个臭球,气得他将球杆丢在桌上,背着身在室内走来走去,似乎恨不得离去。这时,有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进来,拿起球杆,趴在桌上,瞄准,啪啪地连击几杆。黑明威转过身看,见来人是冯警长。
黑明威警戒地环视四周,见没人,上前问:“你怎么来了?”
冯警长走到黑明威旁边击球,悄声说道:“你姐出事了。”
黑明威装模作样地拿起另一根球杆,走到警长身边准备击球:“出什么事了?”
冯警长击完一球:“暴露了。”
黑明威趴在桌子上瞄准黑球:“你怎么知道的?”
两人一边打球,一边小声交流着。
“她跟我打电话说的。”
“我怎么没接到她电话?”
“她怀疑你的电话被窃听了。”
“我也暴露了?”
“没事。”警长说,“她是担心,因为你们最近接触比较多。我已经盯你一天多了,看你有没有尾巴。”
“有吗?”
“没有。有了我就不会跟你接头了。”
“她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那怎么行,”黑明威说,“电台联络的频率表什么的都在她手上,她从来都是随身带的,万一有事要联络怎么办。”
“这说明她一定还会找你的。”冯警长说,“这两天你最好别出门,在房间待着,她可能随时会来找你。”
果然,下午姜姐就来找黑明威,当时黑明威正心不在焉地在练习发报,猛然听有人敲门,连忙藏好发报机,起身去开门,看见一位包着大红头巾的孕妇立在门前,让他很是疑惑。
“太太,有什么可以效劳?”
“怎么?”孕妇推开门闯进来,指指肚皮道,“什么眼力嘛,塞个枕头就不认识了。”
孕妇就是姜姐,化装术真是不赖,当烧火老妈子像老妈子,当孕妇像孕妇。这不仅是穿扮的问题,更是心理和演技的问题。毕竟是茌上海受特高课专业训练过的,科班生啊,就是不一样,有两手。
黑明威左看右看,忍俊不禁,上来想扯掉她的头巾,“这什么玩意,一下把个大美人搞得像个丑八怪。”姜姐连退两步,说:“别,我这身装扮可是花了不少工夫弄的。”她不想久留,当即打开拎包,取出一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喏,这是电台联络表和密表本,龙王让我交给你,今后我不便再来了。”
“这怎么行?这儿还离不开你的嘛。”
“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姜姐上来大方地拍拍他的脸蛋,黑明威脸刷地红了,姜姐见了,嬉笑道,“你很可爱的,可惜我们没缘分。你是记者该知道,我们的汪大主席已经跑到越南,宣布要与日本合作组建新政府,所以最近这边风声很紧,你要多加小心。”
“你真的不来了?”黑明威手足无措。
“没办法,我已经暴露,不能再出来活动了。”
“可我还不知道怎么使用密码呢。”
“怎么不知道,我不都跟你说了。”
“说是说了,可我还没有用过。”
“你会用的,很简单的,就跟用字典差不了多少。”说罢,姜姐连一个“再见”都没说便干脆地掉头走了,让黑明威措手不及,一时愣在那儿。后来想追出门去时,她已在外面关住门,匆匆地走了。黑明威打开门,追出去,只听到一声比一声紧凑的鞋跟声,透出离去的决然。
罴明威站在那儿想,她要去哪里?我还能见到她吗?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想跟她在一起。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一个女性有这种想法,以前他对女人总是有种莫名的畏惧和抗拒:他的母亲还在他的心里!他是个不幸的儿子,母亲给他植入了对女人如对老虎的畏惧心理。他也成了姜姐唯一同事又没有同床的男人。不过,以他此刻的心理推测,如果再给他们一段相处的时间,也许他们会有同床的一天的。这么说,他们确实是没缘分啊。
第十四章 第六节
一个礼拜后,海塞斯声势浩大地走了。
确实是声势浩大,香港的报纸登了,美国的电台播了,以致在蛾眉山上的陈家鹄都可能知道了——事实上不知道,因为寺院里没有收音机。因为消息不慎走漏,所以海塞斯走的那天,金处长派了一个排的兵力护送去机场,排场比杜先生出门还大。排场再大,陆从骏还是提心吊胆,到了香港,又有一群人接,一群人送,都是陆从骏亲自出面安排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海塞斯顺利回了国。有好事者在纽约第五大道上还给他拍了照,登在香港的报纸上,另有人在美国的电台上也说了,对国民政府深表遗憾的表面下极尽挖苦和嘲笑。
不管你怀什么心,说什么,只要人安全回了美国,杜先生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但话说回来,连一个人走的消息都按不住,说明什么?陆从骏,你黑室的内贼没除尽啊。这一天,杜先生又把陆从骏叫到办公室,说的就是这个话题。
杜先生说:“黑室成立至今,成绩斐然,但厄运也不少,各路特务围着我们转,就想把我们灭了。树大招风,树大更要抗风!杨处长是被一颗八百米外的子弹射杀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身边的特务不是三脚猫,不是几个小喽哕。教授走是绝密又绝密的消息,外界又怎么会知道?难道你觉得是这敌人掐指算卦算出来的?”
“当然不是。”
杜先生狠狠地瞪他一眼,“陆从骏,我早对你说过,你那里面不干净,你要打扫卫生,彻彻底底地打扫。这次算你运气好,教授路上没有出事,否则你的脑袋已经是我的啦。”
陆从骏埋着头听训,一声不吭。
杜先生接着说:“陆从骏,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当前是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为了配合汪贼的降日计划,最近鬼子从水上、路上、空中,海陆空三条线源源不断地输送特务进来,潜伏在我们身边,加上汪贼留下的余孽死党,我们是身处雷阵啊!你必须要有高度的警惕性,你们那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价值千金的,都是敌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从踏进屋子的那一刻起,陆从骏就已经做好挨骂受罚的准备,也许是准备充分吧,他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局促和不安。甚至,在杜先生看来,他为部下今天的泰然、为他宠辱不惊的气度、为他目光里引而不发的那种力量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震惊,好像他的威严已经被剥夺。当陆从骏意识到这点后,为了掩饰内心的平静,也是为了还给首座一份威严,他使劲想起远在峨眉山上与生死做搏斗的陈家鹄,想起自己眼下干的坏事败露后可能得到的灭顶之灾,想起杨处长的死,想起海塞斯工作上的困境……全是一堆闹心事,想着,想着,他眼睛泛红了,声音发颤了,拿烟的手哆嗦了。
这个表现又似乎过了头,与他过往在首座面前的形象有所不符。不过,杜先生凝神沉思一会儿,没有觉得异样。或者说,他接受了这个异常,因为他觉得陆从骏确实应该痛定思痛,好好总结一下教训,充分认识到自己工作面临的困难。他是个忠诚有才干的人,痛苦会让他变得更加有才干的,杜先生这样想着,为今天的谈话感到满意。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从骏丝毫没有在单位内“打扫卫生”,因为杜先生看到的“那些黑”是他自己抹上去的。说来叫人不敢相信:海塞斯根本没有走!走的是一个“像海塞斯的人”——他其实并不118像海塞斯,可这有什么关系?海塞斯的标志是一把大胡子,天气那么冷,围条大围巾总是可以的,戴顶大帽子也不是不可以。关键是,不管是日本政府还是美国政府,虽然都要求中国政府放海塞斯回国,可谁会来检查呢?一个人其实经常不是以相貌作凭证的,而是以名字。陆从骏做的主要是文字工作,比如制作假护照,比如虚构上报的材料、新闻稿,比如图片说明文,等等。
陆从骏干了一件瞒天过海、偷梁换柱的事,欺骗的对象包括委员长在内,其胆大足以包下生死大关。这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正因为超出一般人的想象,所以他成功了。当然,如果失败将惨遭杀头之祸,为了确保成功,陆从骏甚至把五号院的所有人头都押上了。他干了一件很绝的事情,疯狂的事,在一个三更半夜,把五号院的全体人员集中在礼堂内,包括林容容、李建树、张铭程——他们刚结业下山,参加了工作,张铭程被海塞斯淘汰,留在机要处当机要员,林容容和李建树则进了破译处,做了海塞斯部下。
在死一样的静肃中,在众目睽睽之下,陆从骏让老孙用一把削发如泥的匕首剃掉了一头已经被黑室折腾得半白的、但依然茂密的头发,并割破指头,滴了至少半两血,兑在一斤烧酒里。随后,他命令每一个人效法他,割破指头,滴血入酒。全体八十七人,人凑一份,最后一斤酒差不多盛满了一只脸盆。他第一个喝下一杯血浓于酒的酒,然后把海塞斯将走的来龙去脉和他将偷梁换柱的设想对大家和盘托出,最后他这样说道:“今天我要以血酒作证,和大家签订一个生死盟约,不想签的人现在可以出列退场.想签的人留下。”
没有一个人出列。
一盆血酒就这么被喝光。
这是一个疯子的举动,但陆从骏这么做却是出于高度的理智。有一个明显的事实支持他这样做:陈家鹄在峨眉山生死不知,郭小冬来了这么久毫无建树,林容容和李建树初出茅庐,是龙是虫还不能见分晓,如果海塞斯走了,黑室等于是空了。空了还能干什么?空了,就是等着人来看笑话,就是坐以待毙,还不如搏一次!
可这赌的是命啊,他敢这么疯狂赌命,也许还有一点就是:他认为杜先生应该明白海塞斯走了对黑室的利害关系,心底可能也是希望他这样做的。他明的不让你做,暗的希望你做。这是官场的潜规则,是厚黑学。当然这仅是他猜测,如果猜对了,东窗事发,杜先生会保他的。否则的话,他觉得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因为很显然,如果杜先生决意要这么做,黑室事实上已经被他抛弃了,废墟而已。
与其在废墟里苟活一世,不如搏一次命。
海塞斯就这么留了下来,跟当初陈家鹄隐居在对门一样隐居在黑室院内。院内八十七人,天天可以看到他,同吃一锅饭,同走一条路,同顶一片天,但对外面的人来说,这个人已在美国。海塞斯休想出门,只要不出门,你什么要求都可以提,都可以满足你。甚至,陆从骏对他在院内找女人这一点都默认了。院内现有二十七名女性,陆从骏默默掐了一下指头,有可能被他瞧上眼的大概在五个左右。其中林容容首当其冲,是最危险的,年纪、长相都有优势——也可以说是劣势,以前是师生关系,现在又在一层楼里共事,出险的机会最多。他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可只要海塞斯能给他破掉密码,他似乎也舍得。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嘛。
第十四章 第七节
海塞斯果然对林容容发起攻击。一天晚上,林容容给他来泡茶的时候,他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林容容会惊慌,吓得茶杯都打在地上,这是他想到的。但他没想到,林容容会强力抵抗,不要命地抵抗。他趁林容容慌乱之际,把手从她衣服下伸进去想摸她胸时,林容容像一只被摸了屁股的母老虎,在双手被他箍住的情况下,用头奋力向后撞击,不要命地撞,刚好撞到他下巴上,把他牙关都差一点震脱位了。
“教授,你怎么能这样!”林容容退到办公桌那边,顺手抓起烟灰缸,准备进一步还击。海塞斯痛苦地揉着下巴,“你把我下巴撞坏了。”一边又朝林容容移过来,“放下东西,我不是你的敌人,我只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一点灵感。”林容容继续抓着烟灰缸,说:“我的身体不是你的。”
“是谁的呢?”
“反正不是你的。”
“你还是处女吗?”
“你管得太多了。”林容容说,“你应该管管你的密码。教授,大家把命都搭上了,都希望你早日破开特四号线密码,把汪贼的行踪找到,你却……在想这些事,教授,你不应该这样。”
“我是人,男人,一个健康的男人,不是囚犯。”海塞斯激动地说,“你们把我关在这里,门不能出,戏不能看,女人不能碰,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破译密码吗?”
“又不是你一个人这样,大家都不是一样嘛。”
“所以,我看你们都疯了,怎么能这样工作呢?”
说一千道一万都没用,林容容坚决不让他碰,求情不行,威逼不行,摸一下手也不行。最后,林容容像个小偷,带着个烟灰缸趁机溜走,而且以后再也不单独进他的办公室,那只烟灰缸也就一直没有机会物归原主,后来她把它送给了陈家鹄。
林容容说的特四号线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