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实,或是乐观主义-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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俘虏与掠夺者,兵士与水手,黑人、白人与摩拉图人,我那海盗船长他自己,他们死了。
我则躺在死人堆上奄奄一息。
那个时候,同样的情景在方圆三百里之内随处可见;与此同时,那里的人们从没忘记每天要向穆罕默德祷告。
我挣扎着从满是血污的尸首堆里爬了出来,来到一棵一条小溪边的大橙树下。
那时,我已是精疲力尽,饥饿和恐惧使我完全绝望了,我几乎没有了知觉。
要是给人看见了,会以为我只是睡去了,其实,我却是晕厥了过去。
在那样一种虚弱、知觉几乎全部离我而去的状态之中,在生与死之沿,我隐约地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上上上下下地动着。
挣扎着睁开了眼,我看到一个白人,说老实话,他还挺帅的,正咕咕哝哝地唱着:‘OChesciagurad’esseresenzacoglioni!’”
第十二章 老妇人历险记(2)
“听到乡音,我当时是又惊又喜,远胜那小伙子嘟囔过的话所带给我的不悦。
我向他说:世上有比他那不幸更可怕千万倍的苦难呢。
我又向他讲了我所经历的悲惨;我支持到说完我的故事,就再也不能感觉到任何事,我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那小伙子抱着我到了一间小屋,把我放在一张床上,又设法弄了些吃食来。
等我醒来后,他又一口一口地喂我吃他为我做的饭食,他又去拿了手巾,用温水湿了,轻轻地擦我的嘴角。
他又轻柔地握着我的手,向我说:他在这个世界上还从未见到过如我一样完美的美丽。他还说:他从未象今天一样为着他自己已失去了那部分而悔恨。
’我生于那不勒斯,’他对我说,‘我们那,每年会有两三万小男孩给动了手术;有些死在了手术台上;有些,康复后,会有远比女士更优美的嗓音,真的莺声燕语;好些给送了去给各地的皇帝们、王子们唱歌听。
‘给我做的手术很成功,我后来去了琶勒斯翠娜公主的教堂的合唱队。
’‘怎么可能呢,’我叫了起来,‘母亲的教堂!’‘琶勒斯翠娜公主,你的母亲!’他也叫了起来,已是泪流满面。
‘您就是那美丽的小公主?直到您六岁,都是我每天带您去花园里走的。您真的就是那美丽的小天使?
’‘我就是,’我回道,‘我母亲的遗体就在离这约一百码的地方躺在死人堆里。’“
我又向他仔细地讲述了我所经历的一切,他也向我说了他所有的一切。
一位信奉基督的王子打发他去见摩洛哥国王,目的是要签订一项条约;王子打算着能得到足够的军需品和战船,以武装他的军团,然后好去攻打其他同样也信奉基督的王子们。
‘我完成了我的使命,’可怜的小伙子说,‘我从算去赛塔乘船回意大利,我一定要送您回您的宫殿。Machesciagurad’esserecoglioni!’
第十二章 老妇人历险(3)
“听着这样的话,我再不能抑制住两眼饱含着的热泪,我对他说:他是全世界最好心的人。
可后来,他并没有送我回意大利,他把我带到了阿尔及尔,把我卖给了当地由奥斯曼帝国派出的省长,就这样,我成了奴隶。
没过多久,黑死病经由亚洲、欧洲又回到了非洲,在阿尔及尔以更猛烈的凶狠发作了。你们是见过地震的;但是,请告诉我,小姐,你见过黑死病吗?”
“没有,”年青的子爵小姐答道。
“要是你见过,”老妇人接着说,“你就会知道,比起黑死病来,地震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了。
在非洲,黑死病每隔几年就会暴发一次;那回,我也没能躲得过去。
你们想想看,生为教皇的女儿,却沦到如此境地。
我那时才十五岁,竟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经历了贫困与被奴役;还亲眼看到了自己的母亲给恶人撕成了四片;还经历了战争与饥荒;又在阿尔及尔得了黑死病,奄奄一息。可我,我还是活了下来;其他人,那个能唱歌的那不勒斯小伙子、奥斯曼帝国的省长、几乎其他所有的奥斯曼帝国的官员,都死于那场瘟疫。
那场可怕的瘟疫过后,省长的幸存的奴仆们都给公开拍卖了。
一个商人买了我,他带我去了突尼斯,没多久,我又被卖给了一个的黎波里的商人;在的黎波里,我又被卖到了亚力山大;从亚力山大又给卖去了士麦那,从士麦那给卖到了君士坦丁堡。
又被买卖了许多次后,最后,我成了一位土耳其进卫军将军的财产。
没多久,有了战事,俄国人开始攻打亚速了,将军就起程去亚速上任。
到亚速后,将军把我们女人们安置在一座坚固的小要塞里,并派了两个黑宦官照料我们,还有二十名卫兵来把守要塞。
大军初到,借着锐气,杀了俄国人一个人仰马翻;可没多久,俄国人搬了更多的人马来回敬。
亚速很快就陷落了。
俄国兵杀人杀得红了眼,不论男女老幼,他们见人杀人,后来又一把大火把亚速城化做了灰烬。
可我们的小要塞上却依然飘扬着奥斯曼帝国的旗帜;俄国人久攻不下,就换了招法,他们想把我们饿毙了事。
要塞里的二十名近卫兵立了血誓,定要与要塞共存亡,以不负将军厚望。
可人饿了就想吃的,他们发现除了在两个黑宦官身上动主意外无它法可想,于是他们决定:吃了他们也不能不信守誓言。
两个黑宦官的肉不能维持多久,英雄们就开始打我们女人们的主意。
就在这紧要关头,有位极高尚、极qian2诚的先生站了出来,讲了一通在那种情形之下可能讲的最出色的话。
他说,不能把女人们一下都杀了来吃;‘这样吧,先从每位女士那各切半边屁股下来,’他说,‘够我们吃好一阵子的;若是我们不得不再求助于这一应急手段,我们也还有另一半可一切。
如此,我们可以支持很长时间的。
天国的主不会不高兴的,看到我们以这样的大慈大悲的心肠在这里为着尊严而战,他会微笑的。”
第十二章 老妇人历险(4)
“如此雄辩的言词,什么样的人能不被说服呢?于是,所有的女人都给动了手术。操刀的男人给我们每人的伤口上抹了些香油,就象他们给小男孩做环切术那样。“
近卫兵们刚刚把从我们身上得到的美宴吃下肚,俄国人驾着平底船又攻上来了。
“没有一个近卫兵生还。“俄国人见到我们这些还在流着血的女人们,理也不理,自顾退去了。都知道的,这个世界上,不论哪个角落都有法国去的外科医生的。有个法国医生发现了我们,他治好了我们的伤。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我们的伤刚好,法国医生就说:我们应有所回报才是。他对我说:‘没有理由不振作些,一切都是缘于战争的法则,每有城池陷落,同样的事体都会重复的。’“
我的同伴们刚刚能走动时,我们就上了去莫斯科的路。我去了一位俄罗斯贵族的家里,给派在花园里做事,并每天要挨二十下鞭打。
“就这样过了两年。后来,那位老爷,为着某种阴谋,被彼得大帝赐了个分尸刑。彼得大帝余怒未消,又连老爷那个阶级的封号也一并废了。我趁乱跑走了。我在俄罗斯走了许多地方。好长一段时间里,我以在小旅馆做女佣为生,我去过里加,也去过罗斯托克,威斯曼,莱比锡,卡索,乌得勒支,莱顿,海牙,还有鹿特丹。“
在艰难与耻辱之中,我变得衰老了。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的是:生为教皇之女,如今只剩下半边屁股了。至少不下一百次,人世间的冷酷使我几近生与死之界,我都快要不能抵御死亡之神的诱惑,可我还是挣扎着活了下来。在心底里,我太热爱生命了。这,或许是我们人类的一种最可笑的脆弱之处了,可大自然偏偏植了它到我们心里边。我们如此固执地负着生活的重担,难道这不正是我们同时也想抛弃的吗?多么荒谬!对于生,我们为什么满怀的痛恨,同时又挣扎着要保有呢?难道这不正似去关爱终将吞噬我们的毒蛇吗?拥抱着它在我们的胸前,直至它把它的流着毒液的齿刺进我们的心。
“在我命中注定要流浪过的那些国家里,我见到了无数的人,他们把他们的生活浸在仇恨之中,可我只知道有十二个人自愿地结束了他们的痛苦;他们是:三位黑人,四位英国人,四位日内瓦人,还有一位名叫罗伯克的德国教授。“
后来,我到了那犹太人唐依萨卡的家里做佣人,他让我给您,我的好夫人,做使女;自此,我关心您的生活远胜于我自己的。要不是您激起了我内心里的苦楚,我是不会说关于我的故事的;在远航的船上以讲人生来打发时日并非习俗。
长话短说,我的亲爱的小姐,在这世上,我见过、经历过太多,听听我的劝告吧:告诉自己,想法说服每一位在生活中不期而遇的路人,让他/她把他/她的故事讲给您。要是有一位没有诅咒过她/他的存在一次,并从未向他/她自己说她/他自己是世间最不幸的人的话,您可以把我头前脚后地抛进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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