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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独秀成双作者:顾白蛋-第3部分

小说: 独秀成双作者:顾白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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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林北雪对自己的行为是有抵触的,不自觉了几次之后,他也不再多想,竟是刻意打听起戏询,本不是特别爱看京剧,可连孟小冬在大世界登台都没错过,两人并肩坐在台下,散了场出人意表地没聊戏,林北雪是不懂,却不知御怀远看懂了没。
  再后来,在杏花楼吃顿饭,在九亩地看部戏,买一份冼冠生的陈皮梅,林北雪会觉得安心,那种夜幕般能将人包裹的沉沉的静,他很喜欢。
  “今天就到这里吧,一起去吃饭?”林北雪将手上的单子递了出去,道。
  “不了,我还有事。”徐明飞长身而起,“黄楚九那个人,你还是要小心些应付,他是很精明的,你想谋大世界旁边的生意,还是先同他攀好交情——”
  “嗯。”林北雪颔首,心思却飘远了,御怀远被人传为隐疾,自己是不是过上两年,也要站在别人口舌处,被反复地说三道四?
  ……
  不过,纵是存了那份娶妻的心思,林北雪也没腾出空来。那时节沪上银行虽比肩而立,但皆营业至五点就闭门歇业,林北雪看中了大世界夜夜歌舞升平的景象,打算在附近开上一家“日夜银行”,十二个时辰不歇业,这想法得到了林父的支持,但地皮却不好找,因着大世界游乐场生意如日中天,附近的地皮断无出售的道理,就连租都租不到,林北雪多方打听,得知在大世界附近有家茶叶铺子是黄楚九的产业,但经营不佳,自开业初便亏本至今,林北雪不禁动起了茶叶铺的念头,从那日起,林北雪为生意奔走,就连御怀远那边都放下了,着实乏分、身之术。
  夏末,九福公司发售新药,因林北雪有笔投资放在黄楚九处,所以受邀至黄氏的眼科医院开会。那日天气倒也不错,林北雪穿一件府绸白衫,一打帘子进来,早有人递上帕子,略拭了下汗,有股百合香的味道。
  “二少——”林北雪抬眼望去,就见孙玉声冲他招了招手,孙玉声同林北雪是世交,私交甚厚,但那一日,林北雪一眼望到的却是他身边的那个人。
  御怀远正侧着脸,和颜福庆低声说话。怕是有一个多月没见了,他好像瘦了些,穿了件蓝色长衫,头发留着寸把长,许是前几日刮了胡子,今天又长了起来,下巴上葱葱一片。
  “好久不见,同你挤挤。”林北雪满面春风地走到了孙玉声旁边,孙玉声忙腾出个空来,林北雪就夹在了他同御怀远之间,刚落座就道:“御医生,你也来了?”
  御怀远陡然转过脸来,林北雪不由有些吃惊,他一双眼竟是通红的,面色也不怎么好,看上去分外憔悴。
  “你这是?”
  御怀远客气地笑了笑,道:“只是睡的不太好罢了——”说完他回过脸去,又同颜福庆讲着话,林北雪断断续续听不清楚,好像是在谈一本医书,眼见两人聊得愉快,林北雪只得同孙玉声攀谈起来,可总是心不在焉的,因为御怀远的手同他的手贴在一处,不似往日的小炭火烙得他心疼,而似一块冰,让他心寒——他们是生分了。
  林北雪不曾想到,这生分令他如此不快,本以为只是泛泛之交的。
  “御医生气色怎么差到这个地步?”林北雪低声问。
  孙玉声打量了一眼御怀远,附耳道:“岂止是气色差,你还不知道吧?御医生已经停诊大半个月了,说是专心在南市养病的。据说他一直在编一部书,去年卖给了商务印书馆,但商务印书馆的董事同丁甘龙不和,所以以‘存疑’为借口,一直束之高阁。”
  “商务印书馆为何出了稿费却不肯出书?”林北雪不解问道。
  孙玉声叹口气,“商务的编辑委员会那些审查老爷,权利甚大,只要有两三个人不同意,就算是买了也不会出,二少不在这个圈子,自然是不知道,胡适之曾有一本《中国哲学史》上册,还是蔡元培交给张菊生的,就是因着审查的阻碍不曾出版,就连梁启超从中周璇也不济事,还好胡适之最后大红大紫,这才出版了。御医生的那部书是部医书,更何况——”孙玉声忙里偷闲饮了口茶,“我见过他的稿子,是费了极大心血的,插图画的极其精致,商务印书馆的设备,恐是印不出来的。”
  “那不是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
  “听说是编了三年的,怕是白花了这些心思。”
  怪不得!
  宴会开到许久方散,御怀远先走的,走之前,他同林北雪握了握手,礼貌地告别,他精神不济,话更是少,仅仅是敷衍一二,林北雪觉得以往同他坐在戏院里看戏的那个人好像不是御怀远,仅仅是一个月没有见,他就立即变了个人似的。
  林北雪没有留他,也没有送他,只是开着车默默跟着他。御怀远买了一辆小型柯士甸房车,也许是因为他满腹心事,就连汽车也显得满腹心事,慢吞吞地开到南市花了许久的时间,最后停在一家面店前面。
  林北雪坐在车上略一思索,尾随御怀远进了面店。
  这种地方,林北雪是没有来过的,他走到御怀远身边,一撩长衫坐了下来。御怀远抬起头,一点也不诧异,只问道:“要吃面吗?”
  “嗯。”
  “可会喊?”
  林北雪一呆,御怀远随即道:“晚上不要吃的太油腻,清淡点吧。”
  “你看着要,我同你吃一样的。”
  御怀远招呼了一位伙计过来,低语数句,伙计仰头高声道:“免青,宽汤,轻面重浇,软面——”声音嘹亮,穿石裂锦。
  林北雪托着腮望向御怀远,只见他倒了杯水推了过来,道:“我近日睡的不怎么好,晚上不敢饮茶,你同我喝些水便是。”
  林北雪点点头,“为了医书的事?”
  “嗯。”提及此事,御怀远面上倒是有了三分颜色,他苦笑一声,道:“我已不再强求,昨日商务印书馆已告知我,那部书不能再出,就算是出,插画也是印不出来的,作为一名医生,我未免也不太注重心理卫生,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便多想了。”
  林北雪忽而发觉,御怀远的话比平日多了些。
  “我听闻你最近同黄楚九走的很近。”
  “想在大世界旁边开个银行的,相中了他的茶叶铺子,可黄氏精明的很,至今不提转让一事。”说话之时,面已上来,原来免青是不要葱蒜,林北雪见御怀远已吃起来,便挑了一筷子,没想到不过是十铜元一碗的面,入口却是别有滋味。
  “他那个人——”御怀远擦了一下额边的汗,道:“我一直为他家诊病,你要在他手里取些东西,必须要先给他点好处才行,上次我在玉春阁写给你的那张条子,你扔了吗?”林北雪望了御怀远一眼,御怀远仿佛毫无知觉,只盯着自己那一碗面,沉声道:“黄楚九跟我打听过的。”
  “哦。”林北雪低应了一声,拿调料瓶的时候,不小心掠过了御怀远的手,这会子,竟又有了温度。
  “过阵子我家老爷子要去养病,你本是我家的医生,老爷子想带你一起去,你近来身体不怎么好,山上安静,趁此机会去养养病也好——”林北雪道。
  “看情况吧。”
  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第五章

  自与御怀远一别,林北雪对新药的事格外上心,托付了在日本留学的朋友留心打探,但总无眉目,林北雪思前想后决定去问一问御怀远,这日正推了应酬,打算下午去医馆,却听到老佣人来报说有位刘先生登门求见,是御医生介绍来的。林北雪微有诧异,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客厅里有一只老钟,钟摆哐哐直响,加上宅子大而静,似乎能传出几里地去。刘文峰在怪异的沉默中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他抬眼望向了林北雪,因是秋老虎天,林北雪穿了一身浅色的长衫,在倾斜而入的阳光中半眯着眼,竟是一动不动的,像是生在一幅画中。刘文峰左右摆摆身子,眼波在房中扫了一圈。林北雪居于林家老屋,除了新添了些电器,倒也还是老上海的做派,陈设皆为上等红木打造,角落摆了株极大的珊瑚,姿态之美,刘文峰前所未见。
  “这株珊瑚真是极美——”刘文峰同林北雪对峙许久,终于开了口。
  林北雪略笑了笑,半眯的眼睛倒是睁开了,扫了刘文峰两眼,刘文峰立感寒霜加身,定了定神将御怀远抬了出来,姿态略高地道:“怀远说你是个不错的人——”
  林北雪咂了口烟,口气寡淡地反问:“你同他很熟?”
  “我父亲曾是他家绸缎庄里的大先生——”刘文峰顿了顿,想必林二少也不会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感兴趣,于是便提起了新药:“那新药黄楚九曾找人打探过,他财大气粗,但我不想就这么被吞掉——”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林北雪打断了,林北雪起身取了一瓶白兰地,各自倒了一杯之后,靠在大椅上,问起了不相干的事,“当年御家破败,怀远是怎么过的?”
  林文峰一愣,御家有势时,可算是沪上名人,就连远方亲戚娶个小姨娘都会被报上大书特书,自打破败之后,关心的人便少了,却不想林北雪竟是这般感兴趣。
  “当年怀远被过继给了御家六爷,本打算小学毕业之后就去读职业教育社,因着六爷有些家底,便供他读了中学,怀远成绩甚好,四年只读了两年即告毕业,时逢中医学校刚开办,遂师从丁翁——”
  “一直都是御家六爷供他吗?”
  “学费是六爷出的,当平日里的花销都有他自己赚取,因为他国文底子好,时常在报上发些文章,倒也可以度日。”
  “原来如此——”林北雪点点头,竟是越问越细,一直问到刘文峰额上冒了一层细汗,摊着手苦笑道:“二少,后来我去了日本,同怀远许多年都没有接触过,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
  林北雪轻哦一声,倒带了些许遗憾的表情,自顾自地沉默下来。刘文峰瞧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浮想联翩,当年御怀远的父亲如日中天时也养着小戏子,整日里流连忘返,难不成御怀远也有这个毛病?不然这林家二少怎地对他如此上心?不过风水轮流转,倒是如今得屈人身下便是了。
  哐哐哐——钟摆震天动地,不知不觉在此已坐了一个时辰。
  “那新药的事——”刘文峰欲言又止,他等着林北雪开口谈价。
  “你把货运到上海来,钱我出便是,不过,同黄楚九谈的人是我,我只要个人情,钱我是不赚的,你放心便是。”林北雪答应的极爽快,刘文峰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正要道谢,林北雪又道:“你可知道怀远的书有印刷社付印了么?”
  “应该是没有的,昨日里同他吃饭问起这件事,他说已放弃了。”
  “他还在南市养病么?”
  “嗯,倒不怎么见好就是了。”
  “哦。”
  两人又坐了阵子,聊起了别的事,眼瞅着太阳落了西,刘文峰起身告辞,约定半月后拿了新药去找黄楚九。不过林北雪倒没把找黄楚九的事放在心上,在商言商,新药和比一间亏盈许久的铺子值钱,以黄楚九之精明,如何分不出孰轻孰重,所以林北雪用过晚饭,直奔徐明飞的安乐窝而去,在他看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
  车子停在了爱多亚路的玉春阁,早有相帮迎了上来,林北雪是徐明飞的贵客,自然有人直接带他去了一间小房。林北雪一打纱帘就看到徐明飞同一个男人横在烟炕上低声相谈,周围许多小先生簇拥着,笑谑声不绝于耳。
  “你倒闲适!”林北雪笑道。
  徐明飞闻声即起,讶异道:“哪股风把你吹来了?”说着话替他介绍了炕上那人,原来是中华书局的经理,林北雪心中一动,坐下来聊了片刻问:“中华书局可能印刷彩图?”
  “什么样的彩图?”
  “都是找人画的,图我是没见过的,是一些药材的图样。”
  “着色可多?”
  “不少。”
  “啊——二少说的应是用彩色雕刻铜板印刷,我们现在是石印的三色版,恐是不能,不过,实不相瞒,各大印刷社的高级职员多是常州和绍兴人,消息互通,我听闻中华书局以前的经理余知方要开办一间大印刷社,要从日本引进机器,二少不妨同他谈谈。”
  “多谢多谢。”
  “二少客气了,哪里敢当——”
  林北雪笑着,徐明飞别有深意地睇了他一眼,道:“你家老爷子今年没去养病么?已经入秋了。”
  “老爷子今年夏天身体倒好,加上事忙就一直耽搁下来,不过定了三天后起程。”
  “医生定的是?”
  林北雪翘下唇,“御医生是我家的中医,你难道不知?”
  徐明飞抿嘴乐起来,偷眼一瞧,身边那位经理吸够了分量,像只懒猫昏昏欲睡,于是压低了声音凑近道:“你来找我,就是告诉我一声,你要带着御医生一起去养病?”林北雪白他一眼,捻了粒花生扔在嘴里,“我只去三天便回,这里事情这么多,怎么走的开?若不去——”
  “可惜了不是。”
  “你可精乖!”林北雪毫不掩饰地笑了笑。
  “这次,你可免了吧!御医生哪是那么容易上手的人?你若是想玩玩,我可以给你介绍,你迟早都是要成家的——”徐明飞话还没说完,林北雪就穿上了衣服,他掸下衣衫道:“若我说,就是看准他不是个可以玩的人呢?”
  徐明飞神色微变,他早知道林北雪的特殊喜好,却不想他自己吐了真,不由惊诧道:“你这是?”
  “你也说了横竖都是要娶妻的,在此之前总的要真心一次。”林北雪整整领子,“我走了,趁着还不到八点,我去一趟医馆,对了,你帮我找一下那个余知方。”
  “嗯。”徐明飞点点头,然后再躺下去,他是风月场上浪迹许久的人,知道人生情爱不过是游戏一场,不由笑话自己大惊小怪。徐明飞翻了个身,在一群小先生的揉搓中慢慢睡了过去,睡前还惦记着,林北雪未免对御怀远也太上心了些,可未必能有好结局。
  ……
  林北雪开车去了南市,七转八拐才开到御怀远的老宅子门前,因为车速慢,车后跟了一群小孩大呼小叫,是以还没停车,就有佣人迎了出来,问明是来找御医生的,佣人便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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