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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默欲同人)相濡-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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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他要求上官鸿信用作书面证词。羽国的人拒绝了,恐怕连传达都没有传达。如果能出书面证词,那么这个孩子的逻辑是不是清晰、叙事是不是可靠一目了然。
  第三,口供中,欲星移说是在击鼓传花中抽到了纸条,所以才会去书楼找书匣子。要求让那天鱼龙居里所有的学生单独写各自的回忆,同样被生员部驳回,认为是扰乱他人学业。
  每个人都觉得,这一次,他可能保不住欲星移。但是保不住学弟,学长也连坐。可默苍离这样优秀的学生了,就这样被连坐出去,未免可惜。
  而钜子那边的目的同样明确——要么两人一起连坐出去,要么,默苍离同意他们的要求,生员部单独论罪欲星移。
  欲星移认罪,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北宫那边是这样说的。
  这位学生从小到大精贵极了,恐怕连牢房是什么样的都没见过,遑论真的住进去。
  默苍离身边有钜子的眼线在看着。出事后,这人给各方势力都去了书信,请他们对钜子施压。此案疑点重重,硬是施压下去,说不定也能不了了之。但前提就是,在“不了了之”前,欲公子还不会认罪。
  这一次钜子的发难,可谓是见血封喉,没有一丝余地。支持默苍离的势力几乎顷刻间作鸟兽散,他的书信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等了三天,在没有等到回信的情况下,默苍离主动去了天志殿。
  入了冬,殿所中都点起了炭盆。天志殿里用的都是银炭,并无炭烟,那炭火烧成雪似的白净,颇教人喜欢。
  钜子与妻女正在庭中下棋。庭院中,草木落满薄霜,或许半个月后,就是尚贤宫今年的初雪。
  冷风中,子文替他举着伞挡风。他们等了很久,将近一个时辰,里面才有侍候人传话,叫他进去。廊下,棋盘已经收起了,一家人正在外廊赏画,点评笔触风格。
  默苍离站在庭里,穿一件青灰色披风,领口丰密的玄黑风毛将他的眸色衬得清冷,明亮得宛如淬火。
  没有人理会他,就让他站着。一直过了很久,凰羽最先转过头,含笑望了过来。
  “默学长来了。”
  他没有反应,只是望着她手中的那幅画。那是一幅鹰击长空,在她纤细雪白的指间,鹰羽都显得暗沉无华。
  “新一批预计进入天志殿的学生名单,你看了没?”她笑道,“差不多就要满十人了。”
  “欲星移若无罪,就照例能进入天志殿么?”他问。
  “这……若他真的无罪,自然可以。”凰羽说完,抬头睁大了眼睛,问询似的看向父亲。钜子没有说话,将手中画卷收好,拿出了几卷新的。
  真快。最近被选入天志殿的学生太多了。钜子想赶在其他人之前,将羽国势力内的学生推上十杰的位子。他每一步都走得放肆而迅速,像是想速战速决。
  “这批学生的成绩似乎不够。”默苍离侧过眼神,望向庭中央结满薄霜的樟树,“但品德考评很高,应该都是师父器重之人。”
  钜子淡淡道,“鸿君原先也是我器重之人。”
  他很久没有叫学生这个名字了。
  默苍离这次过来,为的是妥协?他在摇摆不定,还是试图留存最后的尊严?
  困兽之斗。钜子的眼神中有些恹恹,不想见他。
  “师父今日难得悠闲。”他道,“近日,各类选拔,冬日储备,以及魔世封印松动……师父年长,确实该享些天伦。”
  这话中有话,听得叫人不快。夫人微微敛眉,带着凰羽入内了。外面风大了起来,吹得画卷哗哗作响。
  “你与凰羽成亲,我以钜子之名,保你性命。”
  纷乱秋庭中,他终于决定将这场交易放在年轻人面前。
  “多年来师徒一场,我并非绝情之人。”
  多年来,师徒一场。
  默苍离站在樟树下,肩头落满枯叶。他静了一会儿,随后问,“这么多年,钜子师父可曾真将我当做弟子,真心诚意对待过?”
  这虽是问题,却无甚期待的意思。那个答案,他们两人心中早已知晓。
  年轻人微微仰起头。他变了,或者说他正在改变,缓缓地、冰冷地,向着一只怪物的模样转变。
  “相似的问题,我还想问父亲。尽管,我也知道答案。”
  “既然知道,何必再问。”
  “知道答案的那天,我扪心自问过。这世间局势,我若有弟子,可否真心待他。”
  “将心比心,你该谅解我。”
  “不。学生以为,学生能真心相待。”
  说完,他抬手扫落肩头枯叶,再也不说一句,转身走出了庭院,离开了天志殿。老人独自坐在廊下,看落叶朽黄满庭。他像是意识到什么。方才短促的、看似无任何意义的相见——
  这是一场诀别。
  无论自己有无真心,这个孩子却曾经有过。今日,他是来诀别的。诀别自己,诀别师徒之情,诀别他曾有过的、那短暂而虚幻的真心。
  寒霜凌天。
  或许,明天就会落雪了。
  地牢中,次日清晨,那人自寒冷中醒来,望着气窗铁栏外纷飞的初雪。
  背后的笞刑伤口渐渐愈合,血凝结了衣物,牵扯出刺骨的痛。
  欲星移靠在石墙上,看着气窗口的飞雪。他的双唇干裂,也曾短暂失去过意识——这里没有足够的饮水。
  对于鲛人来说,阴冷却干燥的寒冬,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处境。
  与世隔绝的地牢中,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恍惚而昏沉的状态。昨夜,自己的师父来看过他。男人依然雍容风雅,披着墨色氅袍,静静站在牢外。
  “认下那些事,我能保住你。”
  那一刹那,欲星移真的笑了出来。并不是自嘲,也不是心寒,只是觉得可笑。
  他说,不必如此。本就是互惠双赢,先生不必为了那几日的师徒相称,特意来将我当成孩子哄了。
  那人问,你便无想过师徒之情?
  欲星移道,大抵我做人失败,总是自顾不暇,也无暇顾及什么师徒之情了——确实从无想过。但学长与先生是亲生父子,血浓于水,先生就真的不曾迟疑?
  “他和我很像,不喜欢迟疑。”先生叹道,“譬如这一次,欲星移,鸿君不会选你。”
  随后,他便离开了地牢。
  空寂的牢房中,雪风偶尔呼啸盘旋。欲星移靠在角落,只觉得一股寒意隐隐自骨子里透出。
  ——鸿君没有选你。
  没有怀疑、绝望、悲伤、愤怒……对于他而言,所谓的感情,无非是计谋中可被估价的一种筹码。
  在心里最深处的某个地方,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随时抛弃那个人的准备。所以,当那个人可能决定抛弃他的时候,他反而陷入了一种宁静。
  欲星移又再一次困倦起来。疲惫像是潮水,一阵接着一阵,像是要将玄武岩彻底拍碎。
  然而这一次,疲惫伴随着某种熟悉的剧痛,令他刹那间浑身浮起一层冷汗——剧痛,那种曾经袭来的、宛如撕裂般的痛苦……
  他睁开双眼。白雪落在华服上,雪白、血红。血迹在下装上晕染开,仿佛正在盛开的红花,一朵一朵次第绽放。
  不能是现在……无论如何,不能是现在……
  他颤抖着,伸手拉开衣摆;下装已经血污一片,触目惊心。他用最后的力气撕开了衣料,碰触到自己正恢复鱼尾的双腿;满是鲜血的手掌,两片红染的碎鳞滑落在地。
  幕三十二
  狱卒发现那学生的异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送饮食的时间了。距离欲星移不省人事,足足过去了三个时辰。
  海境与人界少有互通,无人知道什么是换鳞。事情报了上去,天志殿那里才批了条子,放鳞族的医官进去看病。
  这一次换鳞太过不巧。欲星移的状况很差,血完全止不住,大量的鳞片脱落,看着极其不祥。谁也没想到不过是收监都能出现这种事,但天志殿那边坚决不许放这人回去银杏书楼,除非他认罪。
  黄昏时,欲星移恢复了些意识,手中还紧紧抓着一片碎鳞,在手心刻出了深红的印子。
  最后,九算那边报批了,这学生身份毕竟尊贵,还是谨慎行事,先将他移至师者所居别院中的僻静处看管起来,缓和一下病情。
  他换鳞的事情,有人告知默苍离知晓。那人正在书房中收拾行李,听见这消息,也就只问了一句,人没事么?
  知道人暂时没事,也就没说其他的了。
  大概是为了躲开风波,默苍离申请去查看魔世封印,明日就出发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一个人死不认罪,一个人毫无作为。被送到别院后,那人倒是没有苛待他,甚至还算悉心地照料着。但这次换鳞没能养好,以后说不定也会落下些根。
  何必呢。先生坐在榻边,替他梳理鬓发。“这件事情再拖下去,就是拖半个月了。”
  欲星移没有说话。他身体不适,少有言语,只有和陪读还会说几句话。
  默先生闲步到案几旁,随手翻了翻日程,看这件事情再拖下去会耽误自己多少事;结果看到这几日的一场考试,突然也想通了,忍不住笑出声。
  “过四日,鸿君从外面回来,就参加师者考核了。”他说,“考核通过后便不再是学生,他和你结的对子也不作数,自然也不会被连坐。只要等半个月,你就再也没有能威胁他的作用了。”
  他问,这件事情,你这孩子知道吗?他应该告诉你了。
  欲星移不知道。一直到刚才,他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会?他不告诉你,那万一你认了罪,一切都乱套了。”先生啧啧两声,将日程合上,“还是他笃定你心高气傲,不会认自己没做过的事?要是那样,也算是赌上你的气性了。天志殿那边都在注意你会不会认罪,反倒没人还在意他的考试了。你成了他竖起来的一块靶子。”
  他躺在榻上,鱼尾依然带着剧痛。只是痛楚反倒让人清醒起来,欲星移问,是不是只要我在他参加考核前认罪,他的算计就落空了?
  “是啊,想不想试试?”男人眉目含笑,令人如沐春风。
  “不必了。”
  到了这个地步,纵然难过着,他也还不会一时冲动,做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欲星移始终死守着一点,只要认罪,那么两个人全都完了。
  默苍离想做什么,他确实不知道。
  尽管在别院里休养,但是生员部依然会过来三番五次的审问。他精神很差,睡得越来越浅,几乎到了一点点响动都会惊醒的地步。上一次换鳞,第三日就止住了出血,但这一次足足过去六天,棉布下仍然会渗出殷红。伤口在牢内感染了,导致人一直高烧不退。
  昏沉中,欲星移总是梦见从前的事。譬如初秋银杏,他们自一地金黄中穿过了林荫道,打开了庭院门扉。光尘在微风中盘旋,像是追寻着一个青黄朽叶的梦。
  睡睡醒醒的,也弄不清今夕何夕;间或又会梦见山樱花,华盖似的月下樱花,薄红飞雪。那人走在身边,青石冷阶梯。你不喜欢其他人么?总是这样的模样……或者说,你很想喜欢,却不知怎么去喜欢?
  但是你欢喜我,这多好。
  一起走过了不算久的路,却开始喜欢彼此,或许这就是缘分罢。尽管知道情深缘浅,但也无甚好后悔懊恼的。
  就这样罢。
  夜里,屋内点着光影昏黄的残烛。安神香还未燃尽,留着些甜腻的香气。
  他感到有人在自己身边,替他擦去额头的冷汗。指尖微凉,让人有些苏醒。
  不知何时,那人回来了,就坐在榻边望着欲星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默苍离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肩。
  我只能留一刻。默苍离说,过来看看你。
  我很疼。他苍白面色上,浮起了一个浅淡的笑容。真的,很疼,像是要死过去一样。
  那时候,几乎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时间不多了。”宁静的室内,只有灯花偶尔爆响。他忽然说了这句话,“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是吗……”欲星移困倦着,带着静谧的淡笑,合上双眼,“鸿君,我很累。分明没有什么,可是这一次真累啊……”
  “你身体不好,要多休息。”
  他的手指划过鲛人的眼角,轻轻摩挲着。欲星移拉住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这一次,我是不是替学长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他问。
  默苍离问,你怨恨我吗。
  “谈何怨恨?我自己并未设局,无法脱出别人的局,为何要怨恨你呢?”
  “——可是连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你在恨我。”
  刹那死寂。
  那人怔住了,一时松开了手。默苍离看着他,眸中似乎带些难过。
  “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啊,望星儿。”
  黯淡暖色的灯影中,他俯下身,抱住了欲星移,就像是拥着一个孩子。他拥得那么紧,第一次,他们可以在寂静中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可是你不用怕。我回来了,就什么都会过去的。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一切都没事的。
  ——我想好好看着你,看你年轻时的样子,鬓发丰密,音容美好。就这么看着,到我再也看不见你为止。
  我那么欢喜你。如果可以,我一定会回到你在的地方。
  “很快,我就会带你回去。”一刻将近,门外已有侍卫在催促。他今日本进不来,是去同父亲交涉,才换来这一刻的。
  他离开后,屋内再次寂静了下去。欲星移靠在榻上,已不知心里究竟是何种滋味;直到先生过来看他,有人说些话,心里才平复些。
  ——默苍离在考核前去了一次封印松动的地方。本以为只是寻常的增灵器老化,但最近封印处的浊气暴增,竟然隐隐现出崩塌之相。尽管一处缝隙封印老化完全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但是根据损坏状况评级,这是必须由钜子和九算出面处理之事。
  评级就是默苍离做的。对抗魔世是墨家最初始的责任之一,哪怕数千年没有过这种行动,这一次,钜子也必须亲自前去。
  既然去都去了,默苍离的意见书是将附近所有的封印都检查加固一遍。此次行动需要的人手极其庞大。钜子、九算、以及数十名高层和弟子都要同去。这不是儿戏,不可能单单由他决定,天志殿会派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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