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久的记忆:和爷爷朱德、奶奶康克清一起生活的日子-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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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我们过得很充实,暂时忘掉了烦恼。在空暇的时间里,我们还在一起聊天。有几次我们谈到了有关“文化大革命”的一些事情。
……到从化不久,我参军了,在广州军区总医院当了一名卫生员。七十年代初,这个医院条件比较差,病房里,伤病员喝水、吃饭都要靠我们用肩一担一担地挑上去。我所在的科室是二楼,虽然路途不是很遥远,但每天挑着滚烫的开水上楼,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于在城里长大的我,更是一个从未遇到的难事。我想到临行前,爷爷对我的教诲:“当兵要从普通一兵做起,要和群众打成一片,要在艰苦的环境中磨炼自己。”在工作中我虚心向老同志学习,不怕苦,不怕脏,不怕累。把干好工作当作培养坚强意志的过程。有一次,奶奶利用看病的机会,专程到医院去看望我。我事先并不知道她来广州,当我挑着两桶开水上到二楼的时候,正好看到奶奶在病房等我。她上前拎了拎两桶水的重量,然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没想到我的孙女已经锻炼得像一个劳动人民了!”
回到从化,奶奶把我的情况告诉了爷爷,很快,我接到了他们的回信,爷爷教育我:“要克服骄娇二气,争取更大的进步……”
听奶奶讲,在从化期间,接待办公室曾组织过爷爷、董必武等到广州市参观一次秋季商品交易会,顺便又参观了农民运动讲习所。
虽然林彪、“四人帮”之流为了达到他们篡党夺权的目的,利用一切机会诽谤和诋毁爷爷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但是,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为革命事业所建立起来的功勋,人民群众是不会忘记的。当爷爷和董必武等一出现,立即引起了人们热烈而真挚的掌声,人们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让他们走在最前面。
在“星火燎原”馆,爷爷和董必武在一幅“井冈山会师”的油画前停住了脚步:油画上当年爷爷和毛泽东握手的场面被改成了毛泽东和林彪在一起。
“总司令,这个画得不对吧?!”董必武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指着油画说。
“历史就是历史嘛!”爷爷不屑地说。
“他们怎么能这样画呢?”董必武还是有些气不过。
“历史是改变不了的,随他画去!”爷爷用手杖在地上跺了一下。
爷爷和奶奶在广州虽然备受冷遇,但他们对党的事业和中国的前途始终是充满信心的。他们把对我们的挂念和担心,都表现为嘱咐我们学会自立、刻苦学习、努力工作,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其间,爷爷给我父母的一封信是这样写的:
朱琦、赵力平两同志:
你们的来信收到了,我们很高兴,你们跟上了毛主席思想的正确路线,没有迷失方向,坚持了工作岗位,改造了旧思想,树立了新思想。工作下放了这是件好事,今后在各人的工作岗位上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在毛主席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口号下,努力奋斗。
你们在家庭中应组织毛泽东思想学习班,老小在一起学习,最好以最小的全华为组长。他已经十二岁,会写信了,没有旧思想,最纯洁,你们可以试办。
我们身体都很好,住在乡里,接近农民生活,我们过去在的老家就是农民家庭,现已初步改变生活方式,这里是过得愉快、少生病的好去处。
朱德
1970年5月19日
第四篇感受爷爷奶奶的悲喜与忧虑
陈毅来到北戴河
1965年4月23日,爷爷(右三)和陈毅(右二)在云南视察空军某部。
1971年夏天在北戴河,令爷爷最高兴的一件事,就是他在这里见到了他的老战友陈毅元帅。
前面说过,早在1926年的北伐战争时期,爷爷就在四川万县与陈毅认识了,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南昌起义后,爷爷所带的部队在南下的途中又与追寻起义军的陈毅相遇。起义军的主力失败后,爷爷率起义军的余部二千余人转战粤、赣、湘边界,因为处境太危险艰苦,许多人离队,师团职干部仅剩陈毅一人。这时,陈毅协助爷爷整编仅剩七八百人的队伍,又在1928年初发动了声势浩大的湘南起义,随后一起率起义队伍万余人上了井冈山与毛泽东会师。陈毅在革命最艰难的时刻,亲身体会到爷爷那坚如磐石的革命意志。
事隔多年,陈毅回忆起这段难忘的经历时,还清清楚楚地记得爷爷当时“要革命的跟我走……”的登高一呼。陈毅深情地说:“ 朱总司令在最黑暗的日子里,在群众情绪低到零度、灰心丧气的时候,指出光明的前途,增加群众的革命信念,这是总司令的伟大,没有马列主义的远见是不可能的……总司令之所以能够成为人民军队的领袖,是自然的,绝不是偶然的,是在革命斗争中考验出来的。”
红军初创时期,爷爷任红四军军长,陈毅任政治部主任。在井冈山斗争中和开辟中央苏区的战斗中,他们两人率部队艰苦转战,屡挫强敌。在抗击国民党军的大规模“围剿”中,爷爷任总司令统率红军主力,陈毅则任江西军区总指挥,常以地方武装配合主力部队作战。
红军长征前夕,陈毅在高兴圩战斗中身负重伤。伤还没养好,他怕自己编不进长征部队,让一副担架抬了他几十里,来到在银坑的红军司令部,直接进入总部的作战室,找到爷爷说:“我请求跟红军一块走。总司令,我正式向你提出,请求跟红军主力一块突围。我的伤很快就会好,我还要继续指挥作战,请不要把我留下。”
他是被炮弹炸伤的,伤在屁股和大腿上,流了不少血。经过手术,取出几块碎片,打上石膏绷带,医生说不久就能恢复行走。
“总司令,我怕做了决定再说,就晚了。所以叫担架抬到这里,这样做不算过分吧?!”
爷爷看他那么急切的样子,半天没说话。他又不能不对老战友说实话:“突围已势在必行,可是中央又迟迟不做决定,也不知博古和李德是怎么想的。你的请求,我无法回答,但我可以转告他们,并表示我个人赞同你的意见。”
爷爷停了一下又说:“你现在的任务是安心养伤,争取更快一点恢复健康!”
“放心吧,总司令。用不了几天,我就能站起来了,照样指挥打仗!”陈毅伸出手来和爷爷握手告别。
在一旁的奶奶看到爷爷的眼里含着泪水。
奶奶后来回忆说:“看到一个统率十几万红军的总司令,竟然成了一个有力使不上的人,多么叫人难受啊!”
陈毅最终还是没有跟红军主力长征,被留在中央苏区坚持游击战争。这样,爷爷与陈毅一别就是十年。但是,两个战友的心是一直连在一起的。
1941年皖南事变后,陈毅被任命为新四军代军长不久,即果断地指挥了讨逆(李长江)之役和陈道口之役,为创建和巩固华中根据地做出了重大贡献。捷报传到延安,爷爷喜不自胜,欣然吟成七律一首《我为陈毅将军而作》:
江南转战又江东,
大将年年建大功。
家国危亡看子弟,
河山欲碎见英雄。
尽收勇士归麾下,
压倒倭儿入笼中。
救世奇勋谁与识,
鸿沟再划古今同。
爷爷还将此诗抄示于延安的“怀安诗社”同仁,让战友们共享新四军胜利的喜悦。
五十年代中期,陈毅从上海调到中央,家也住在中南海。他的几个孩子与我们家的孩子们都非常熟悉,两家大人也经常见面,所以我对陈毅元帅的印象就非常深:他性格开朗,为人直爽,风趣幽默,就像年轻人一样,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活力。
在“文革”发动后,爷爷被诬蔑为“大军阀”、“黑司令”,陈毅仗义执言,怒斥林彪之流对爷爷的诬蔑,对造反派说:“朱德同志怎么成了大军阀?这不是给我们党脸上抹黑?一揪就是祖宗三代,人家会说,你们共产党怎么连八十岁的老人都容不下?!”
过了不久,陈毅也自身难保,被扣上“二月逆流黑干将”的罪名而遭到迫害。
这次,两位老人在北戴河相聚,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时陈毅元帅已是古稀之年,一头银白色的短发,面颌的肌肉已微现松弛。他依然神采奕奕,依然保持着当年的豪爽、豁达、乐观、诙谐。使人无法想到,他此时正经受着癌痛的折磨。
“陈老总,你好啊!”爷爷走出房门,把手伸向陈毅。
“朱老总,你好!你好!”陈毅连连问候。
两个老朋友,久别重逢,格外亲切,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对视了好半天。
“陈老总,你的身体怎么样啊?”爷爷一坐下便关切地问起陈毅的病情。
“没啥子了不起的。你看我现在心宽体胖,气色还不错吧?”陈毅拍拍自己的腹部,笑着说道。
“陈老总,红卫兵贴了你那么多大字报和打倒你的大标语,你就不怕吗?”奶奶见陈毅还是那么乐观,关切地说。
“怕啥子嘛!大不了就是我这一百五六十斤。我已经死过好几次了,是马克思他老人家不接受我。现在,我随时准备到他老人家那里去报到。可是让我背叛真理,那是永远做不到的!”陈毅说完,便开怀大笑。
爽朗的笑声,在客厅里回荡不息,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陈毅说:“这次我来北戴河,是受了总理之托来看望你们的。总理本想亲自来看望你们,但他现在出国去了,来不了啦,他让我代他向老总您问好,希望你们多多保重!”
听了陈毅的话,爷爷和奶奶都很感动。他们深知周总理特意让陈毅带来的问候分量有多重,那里包含着多少感情和话语,那是无法用语言说清的,更是一般人无法理解的。
爷爷沉默良久,然后,神情凝重地一字一句地说:“我们这些人,为革命干了一辈子。现在,为了顾全大局,做出这样那样的容忍和牺牲,这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上也是少有的。将来,许多问题都会搞清楚的!”
爷爷怕在场的人听不明白,把这话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安慰陈毅,也似在安慰自己。
今天,我想起爷爷的这句话,才知道它的涵义是相当丰富、相当深刻的。它是历史的回响,也是历史的昭示。
在北戴河的日子里,爷爷和陈毅常常徜徉在大海边、松林中,他们有说不完的话题,诉不尽的回忆,道不尽的感慨和期待……
令爷爷没有想到的是,这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时光。
就在他们见面后的不几天,就发生了“九·一三事件”。林彪折戟沉沙,身败名裂,终于让爷爷和陈毅看到了这个阴谋家、野心家的可耻下场,这也是对重病中的陈毅最大的安慰。陈毅放声说:“南昌暴动,上井冈山,林彪起过什么作用?他根本是个逃跑分子!”
四个月后,1972年1月6日,陈毅因患癌症不治,在北京逝世,享年七十一岁。
正在解放军三○一医院病休的爷爷得知这一噩耗,十分悲痛,不顾八十六岁的高龄和正发着高烧的病体,立即赶到灵堂,向陈毅的遗体告别。在陈毅的遗体前,爷爷热泪盈眶,为失去这样一位豪爽耿直、才华横溢的战友哀恸难禁。他缓缓地抬起右手,行军礼为他这位共事四十余年的老战友送行。
追悼会上,爷爷泪眼朦胧,握着张茜的手安慰她:“你的责任重大,要保重身体,教育好孩子,接好班!”
张茜知道,爷爷的身体也不好,而且年事已高,所以强忍住悲痛,反倒安慰爷爷说:“陈毅同志已故,他先走了,您老人家不要太悲伤,要多多保重。您身体好了,全国人民都高兴。”
爷爷已多年没有写诗了,这一次,他为陈毅写了四句:
一生为革命,盖棺方论定。
重道又亲师,路线根端正。
陈毅和张茜先后离世,爷爷奶奶把他们的子女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谁干什么啦,谁找对象啦,人品怎么样,都不断过问,想起谁,就让我们去请他们到家里来……
爷爷发问:为什么会出现林彪事件?
1972年5月27日,爷爷参加了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的批林整风汇报会。会上,他看到很多重新出来工作的老部下时,非常高兴。他说:“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和军队的同志一起开会了,现在我还能看到大家,看到我们的军队还是好军队,心情很愉快,很高兴!”
那时,我正好在家,看爷爷每天忙于会议和公务,也就没有过多地去打扰他。
有一天上午,他却主动地把我叫到了他的房间,很温和地问我:
“我们的工作都很忙,和你谈一次话也不容易,你回家了,也不主动找我,有问题也不问,是不是认为自己学习得不错了?”
我说:“我是看到您工作忙,怕占用了您的时间!”
爷爷又说:“现在,我问你一些问题,你谈谈?”
爷爷接着就问我:
“为什么会出现林彪事件?在林彪事件发生前你对林彪的问题有没有感觉?当时又是怎样想的?”
我稍微想了一下,说:
“在林彪事件以前,一些学校、工厂和机关单位里都出现过反林彪的言论,他们主要是反对林彪胡乱吹捧,讲天才,讲绝对真理等,但这些人都被打成了反革命。可我觉得这些人的观点是有道理的!”
爷爷听我说完,微微点了一下头后,又说:
“这些问题(指林彪的天才论等)为什么会引起人们的反映?你想想,虽然社会上相当一些人有浓厚的奴隶主义思想,即上面怎么说,我就怎么信,可总有一些人能够独立思考,能对事物做出比较正确的认识。他们当时可能受到一些挫折,受到一些打击,但是他们正确的思想早晚是要被实践所证实,被群众所接受的,就像哥白尼提出的太阳中心学说一样……”
接下来,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