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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一天-One day(中文版)-第8部分

小说: 一天-One day(中文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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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你知道的……”

    “什么?”

    “给你酒钱。”

    爱玛茫然地瞪着眼睛,“我不懂。”

    “我的意思是,我怎么……你知道的,给你点小费?”

    “给我小费?”

    “一点不错,给你小费。”

    “为何?”

    “没有理由,爱姆,”德克斯特说道,“我就是想。”

    爱玛感到自己灵魂的一小块再次流失。

    德克斯特躺在樱草山上的薄暮中,双手枕在脑后,衬衫的纽扣解开了,杂货店买来的白葡萄酒只剩一半,在他身侧渐渐偎热。宿醉未消,却又堕入了新醉。下班后的人们离开办公室,都来到山上被炙烤着的黄草地,说笑着。还有三台音响在竞相放声。身处中央地带的德克斯特幻想着自己的电视生涯。

    职业摄影师的理想他还不曾努力去奋争便放弃了。他清楚自己有作为业余摄影师的天赋,然而要想出类拔萃,成为卡蒂埃·布列松、卡帕,或是比尔·布兰德一类的人物,还需要吃些闭门羹,受一番辛苦。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适合辛苦打拼。然而电视行业则不同,它正对他敞开大门。之前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家里的电视机一直陪伴他成长,只不过当时看电视总归是有点堕落。而就在九个月前,它蓦地成了他生活的主旋律。他改变了信念,带着对新的职业生涯的热望,不觉间对媒体倾注了越来越多的感情,像是终于找到了精神家园。

    只是这其中并没有摄影艺术的光辉,也没有战地报道的荣耀,然而电视举足轻重,它是未来。它实践民主,以最直接的方式触摸每一个人的生活,塑造民意,刺激、娱乐大众,比起没人理会的书和戏剧,它的效力要大得多。爱玛能说出喜欢保守党的理由(德克斯特却不是他们的粉丝,但不是由于他们的政治理念,而只是看不惯他们的作风),但无论如何,他们显然已经震撼了媒体。前不久广播电视还戴着可敬却又乏味无趣的面目,由工会控制,条条框框无数、死气沉沉。节目里不是些大而无当的社会改良派,就是推着茶餐车的好好先生。广播电视简直成了行政机构的娱乐分部。但“红灯传媒公司”却独树一帜,是独立的私企,它代表了新生的青年一代;它奋然进取,在制作上也力求摆脱瑞斯男爵①式庞然大物的刻板阴影。这样的媒体平台是掘金的好去处,它带着原色粉刷的开放式办公室、最先进的电脑系统、阔气的公用电冰箱,高歌猛进。

第二部分 1991年7月15日(5)

    他在这个领域的登场如流星般辉煌而迅疾。在印度火车上邂逅的那位短发闪亮、戴着一副小眼镜的妇人给了他一份工作,起初打杂跑腿,接着当调研员,如今已是助理制片人,简称助理,负责一档叫“UP4IT”的周末专题节目,内容包括现场音乐秀、下里巴人的单口喜剧,以及热点话题报道,都是“真切影响时下青年”的主题:性病,歌舞音乐,毒品,警察施暴……惊险刺激,其中那些恐怖的房屋需要用超广角镜头以非常夸张的角度进行拍摄,背景中的云彩如电影配乐般流动。甚至还有人提议要让他在下一个系列节目里出镜。他表现优异,青云直上,看来由此光宗耀祖大有可能。

    “我在电视台工作。”说这句话就足以让他满足。他喜欢携着录像带,大步流星地走过贝里克街,奔向剪辑间,一路上与同侪们点头致意。他喜欢什锦寿司拼盘、新片发布会,喜欢喝饮水机里的冰水、对快递员发号施令,还喜欢把“我们会损失六秒钟”之类的话挂在嘴上。私下里,他是看上了这个行业的光鲜体面,以及青春在其中的地位。在这个新兴行业的头脑风暴式讨论会上,绝难看到六十几岁的老古董。那么业内的人到了一定岁数又将何去何从?管他呢,总之这里适合他,内奥米这样的年轻女性也适合他:强硬,野心勃勃,散发着都市情调。偶尔德克斯特也会怀疑自己,担心因为才华欠缺而止步不前,不过,眼下最需要的是信心、精力,甚至是狂妄—这些特质在他的掌握之中。不错,聪明也不可或缺,不过不是爱玛式的聪明。只需精明、懂政治手段、有雄心。

    他很喜欢自己在贝尔塞兹公园的新公寓,满室深色的古铜和木家具。他也钟爱伦敦。今天,圣史威逊节,它犹如宏大的画卷般弥漫着雾气展现在他面前。他想同爱玛分享这些振奋人心的事—新的机会,新的体验,新的社交圈子,让她感同身受甚至置身其中。谁知道呢,也许她还能和内奥米成为好朋友呢。

    他边臭美地想着,边迷迷糊糊睡去。半梦半醒之际,被爬上脸的一团阴影唤醒,他睁开一只眼,向头顶瞄过去。

    “嘿,帅哥。”爱玛在他屁股上狠踢了一脚。

    “哎哟!”

    “以后不许这样对我!”

    “怎样对你?”

    “明知故问!你以为我关在动物园里啊,用小棍子捅我,还笑我……”

    “我可没笑你!”

    “我看见了,你跟女朋友缠在一块儿咯咯咯地……”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们是在笑菜单……”

    “讥笑我工作的地方。”

    “那又怎样?你干吗这样?”

    “因为那是我工作的地方。我笑着面对困境,而你却讥笑我!”

    “爱姆,我以后再也,再也—”

    “反正这就是我的感受。”

    “那我道歉。”

    “好。”她盘腿在他身边坐下,“现在把你的衬衫扣好,把酒瓶给我。”

    “她真的不是我女朋友。”他从下往上扣上三枚扣子,等着她接话。见她没有反应,他又刺探着说道:“我们只是偶尔上上床。”

    既然与他发生恋情的可能性愈来愈渺茫,爱玛便努力硬起心肠,应对他的冷漠无情。时至今日,对这样的言语她已然不会再受太大的刺激。那种痛感,嗯,差不多不及一个网球砸在后脑勺厉害。她也不再回避。“这样对你们俩都挺好,我可以肯定。”她往一个塑料杯里倒了些酒。“不是女朋友,那算什么人?”

    “说不好,‘情人’?”

第二部分 1991年7月15日(6)

    “有感情的意味吧?”

    “称她为‘俘虏’,怎么样?”他咧嘴一笑,“‘俘虏’这个词儿合适吧?”

    “或者叫牺牲品。我更喜欢‘牺牲品’。”爱玛忽然向后仰下,笨拙地把手指伸进牛仔裤口袋。“你的小费收回去吧。”她把一张搓揉成卷的十英镑纸币摔在他的胸口。

    “不要。”

    “一定要。”

    “这是你的钱!”

    “德克斯特,听我说。小费不是用来给朋友的!”

    “这不算小费。这是礼物。”

    “现金不能作礼物。你若买点东西给我倒行,现金就免了。情何以堪啊。”

    他叹了口气,把钱塞进口袋,“我再次道歉。”

    “好了,”她说着在他身边躺倒,“继续说吧,从实招来。”

    他坏笑着用手肘支起身子,“那个周末我们开了个杀青晚会……”

    杀青晚会,她暗想,他都能参加杀青晚会了。

    “当时我瞧见她在办公室,就上前去打招呼,欢迎她加入团队。我很严肃,还伸出手去打算握手,她却对我微笑、眨眼,一条胳膊一把抱住我的脑袋,往她那儿拉,然后……”他压低了嗓音颤声说道,“吻了我,是吧?”

    “吻了你……吗?”爱玛感到又一个网球砸中了自己。

    “……她用舌头把什么东西顶进了我的嘴里。‘这是什么?’我问,她只是眨着眼说,‘你会明白的。’”

    沉默了一阵,爱玛说道,“一颗花生?”

    “不是。”

    “一小颗烤花生……”

    “不对,是一颗药片。”

    “啊,润喉含片吗?除口臭用的?”

    “我没有口—”

    “这个段子你以前给我讲过吧?”

    “不,不是同一个人。”

    更多的网球更快更狠地砸过来,其中还混有更硬的板球。爱玛舒展肢体,盯着天空。“你不能再让女人往你嘴里塞毒品了,德克斯。不卫生,又危险。搞不好哪天来一颗氰化物。”

    德克斯特大笑。“那你想不想往下听?”

    她伸出一根手指,抵着下巴,“我想听吗?不,我看算了吧。”

    可他还是讲了,情节老套:夜总会里黑黢黢的包间,午夜的电话往来,破晓时分乘出租车穿越城市;他的性爱生活就像自助餐,贪得无厌。爱玛集中精力不去听他讲,只是盯着他的嘴看,一张和她记忆中一样漂亮的嘴。如果她像糯米那样大胆开放,而且留着不对称的发型,她大可以俯身吻他。她忽地想起,自己从不曾吻过别人,确切说是从未采取过主动。被吻当然不在话下。派对上喝多的男孩总会没来由地毫无预兆地对她一吻,像是哪儿放出的暗箭。三周前,伊恩也来过这么一次。当时她正在擦金属储物柜,见他猛地冒出来,还以为是要给她一记锤。其实德克斯特也曾吻过她一次,不过比较久远了。如果回吻他,会不会显得非常奇怪?如果现在就做,会怎么样?主动一点吧,摘下眼镜,趁他正说着话,捧起他的头,吻他,去啊……

    “……后来糯米凌晨三点打来电话,她说,‘打个车,马上,就现在。’”

    她能清晰地想象那时的画面:他用手背擦擦嘴—那一吻如啃蛋糕般。她将头懒懒地歪向一侧,望着山上的人群。薄暮的阳光渐渐暗淡,两百多个朝气勃勃、魅力四射的青年男女正在玩飞碟、点火烧烤、安排今晚的活动。但她却觉得同这些人相隔老远。他们都从事着有趣的工作,听着CD,骑着山地自行车,像电视广告,大概是伏特加酒或跑车广告。“你干吗不回家?宝贝?”母亲昨晚在电话里说,“你的房间还在……”

第二部分 1991年7月15日(7)

    她扭头望着还在大谈自己爱情生活的德克斯特,又望向他身后一对正在激吻的小情侣,女生跨过男生的身体跪着,男生的双臂向后作出投降的姿势,两人十指紧扣。

    “……我们俩差不多一直待在酒店房间里,整整三天哪。”

    “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

    “我是说到……”

    “你觉得她看中你什么?”

    德克斯特耸耸肩,似乎没听明白。“她说,我很复杂。”

    “复杂。你就像只有两个部件的钢丝锯……”她坐起身子,掸着沾在小腿上的草叶。“嵌在厚木板里,”她说着把牛仔裤腿往上拉,“瞧我这小腿。”她用食指和拇指捏起一小缕腿毛,“就像个五十多岁漫步老人的腿。我看上去像漫步者协会的主席。”

    “那就去做热蜡脱毛。长毛玛丽。”

    “德克斯特!”

    “话说回来,你的腿美极了。”他半直起身子,伸手捏她的小腿肚子,“你很美。”

    她一把推开他,他又倒在草地上。“真没想到你会叫我‘长毛玛丽’。”那对情侣还在接吻。“瞧瞧那一对,别盯着看……”德克斯特扭头瞄过去。“隔这么远还能听见动静,又亲又吮的,就像洗脸池放水。我说了别盯着看!”

    “那又怎么样。这里是公共场所。”

    “为么要在公共场所做这种事?俨然一部野生动物纪录片。”

    “也许他们在热恋中吧。”

    “热恋就是这副德性:嘴巴都湿了,裙子还皱成一团。”

    “有时候就是这样。”

    “她好像要把男人的整颗脑袋都塞进嘴里,再不收敛点,下巴就脱臼了。”

    “可她这不是好好的嘛。”

    “德克斯特!”

    “怎么了,我说得没错。”

    “你知道,你可能会让有些人觉得很怪异,中了魔咒似的沉湎于性交。也会有人认为这有点像绝望悲伤中的及时寻欢……”

    “有意思,我不觉得悲伤或绝望。”

    爱玛却恰恰感受到了这些,她沉默了。德克斯特用手肘捅了捅她。“你知道咱们该做什么吗?你和我?”

    “什么?”

    他咧嘴一笑,“一起吸‘E’吧。”

    “E?E是什么?”她不解地问道,“哦,对了,我想我读过一篇关于它的文章。我觉得那些致幻类的化合物未必能让我兴奋。有一次我把修正液的瓶盖打开闻了一下,感觉自己要被鞋子吞掉一样。”他爽朗地大笑。她也用塑料杯遮着自己的笑脸。“无论如何,我还是偏爱酒精,天然的快感。”

    “E可是巨大的解脱啊。”

    “所以你才总是拥抱每个人?”

    “我只是觉得它也许能给你快乐,仅此而已。”

    “我现在就快乐着呢。你哪里懂我的快乐。”她仰面躺着,凝视天空,却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他正看着自己。

    “好吧。你过得如何?”他说道,那语气在她听来倒像是位心理医生,“有什么新闻和动作?爱情方面的。”

    “嘿,你还不知道我嘛!我没有激情,是个机器人,或者修女。机器人修女。”

    “怎么会。这是装的,其实你不是。”

    “哦,我无所谓。我挺喜欢这样的,一个人变老……”

    “你才二十五岁,爱姆—”

    “越来越像蓝袜社的女学究了。”

    德克斯特不太清楚蓝袜社女学究是什么样的人。不过一个“袜”字还是让他条件反射般感到刺痛。他边听边想象着她穿上蓝色长筒袜的样子,随即又觉得蓝袜子不适合她,或者任何人。长筒袜实在应该是黑的或红的,就像糯米曾穿过的那种。接下来他才发觉自己忽略了“蓝袜社”的固有含义。这类绮丽幻想耗去了他大量的精力,他也怀疑爱玛的态度是对的,自己太过关注和性有关的事物。他流连于那些愚蠢的广告牌、杂志封面,又或是路人外露的一段红色文胸带;这个症状在夏天尤其严重。如果总是觉得像刚从牢里放出来一般如饥似渴,应该不是什么正常现象吧?注意力集中起来!眼前这位他格外关心的人正在受着颓丧精神的煎熬,他该去关心她,而不是她身后那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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