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One day(中文版)-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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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度假。”男生嘟囔着回答。
气氛依然很僵。“这位是我朋友爱玛。”
爱玛戴着太阳镜瞄着他们,“嗨,你们好。”
那女孩斜眼看她,“你也上电视吗?”
“我?天哪,不。”她瞪大了眼睛,“尽管这是我的梦想。”
“爱玛在大赦国际工作。”德克斯特骄傲地说道,一只手往她肩上一搭。
“这只是兼职。正式工作是在一家餐厅。”
“她是经理,不过很快也不做了。九月份开始要去接受教师资格培训,对吧,爱玛?”
爱玛直愣愣地望着他:“你干吗要这么说话?”
“我怎么说话了?”德克斯特挑衅地笑着说,不过那一对却不自然地转移了注意力,男孩望向游船的一侧,似乎打算跳下去。德克斯特决定结束会谈,“好吧,咱们海滩上再见吧?也许一起喝杯啤酒?”两人笑着转身走向长椅。
德克斯特从不曾刻意追求成名,但成功却是一直想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衣锦夜行的成功又有什么意思?应该告知天下。如今他获得了声名,却似乎没有确切的意义,好像这仅仅是校园名人身份的自然延续。他没有立志做个电视主持人,别人有没有呢?不过很高兴听人说,他就是干这个的料。出现在镜头里好比第一次坐在钢琴前,却发现自己其实是个高手。较之他以前所参与的,这一档不算是话题节目,而只是一系列乐队表演现场直播、独家报道、名人专访,就是这些,挺好,任务算不得苛刻,他所要做的就是看着镜头,然后吆喝着“来点躁动吧”,可是他做得真不错,有气场,于是一炮而红。
第二部分 1992年7月15日(3)
不过接受众人瞩目一直是种新鲜的感受。他有足够的自知之明,清楚自己拥有某种被爱玛称作“傻气”的资质。所以,他私下里对自己这张脸下了一番功夫,还格外用心地避免夸张做作和装腔作势。他还设计了自己的表情和它的潜台词:“嘿,这算什么,不就是电视嘛。”此刻他拿出了这副表情,戴上太阳镜,重新阅读起来。
看着他的表演,爱玛觉得好笑:刻意的漫不经心,略微反着光的鼻孔,还有嘴角漾起的微笑。她把太阳镜推到额头上。
“你不会因此而改变,对吗?”
“什么?”
“成了著名的小小名人。”
“我讨厌‘名人’这个词儿。”
“哟,那你想要什么词儿,‘家喻户晓’?”
“‘臭名昭著’怎么样?”他嘴角上扬。
“或者‘万人嫌’?‘万人嫌’好听么?”
“别提这茬儿了,成吗?”
“你可以把这口儿戒了,行吗?”
“什么?”
“老伦敦口音。拜托,你念的可是温彻斯特学院。”
“我压根儿就没伦敦腔。”
“一旦进入‘电视人’的角色就会有。你听起来就像离开卖海螺的货摊直奔电视台做这档时髦节目去了。”
“你还有约克郡的口音呢!”
“我本来就是约克郡人。”
德克斯特耸耸肩,“我也没办法啊,不然就会疏远了观众。”
“你就不怕疏远了我?”
“我知道肯定会,可你不是我节目的两百万观众之一呀。”
“哟,你的节目?”
“有我出镜的一档电视节目。”
她大笑,继续阅读。
过了一阵子,德克斯特又开口了。“那,你是吗?”
“是什么?”
“我的观众啊?看不看《大千世界》?”
“也许碰巧看过,有那么一两回,我核账时用它作背景。”
“你觉得节目怎样?”
她叹了口气,眼睛盯着书,“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德克斯。”
“多少说一点嘛。”
“我不了解电视……”
“讲讲你真实的感受。”
“好吧。我觉得它就好像整整一小时都有个醉鬼在对你尖叫,还配上闪光灯,不过正如我说过的……”
“好了,我领会你的意思了,”他瞥了一眼自己的书,又转向爱玛,“那我怎么样?”
“什么你怎么样?”
“嗯,我的表现如何?作为主持人。”
她摘下了太阳镜。“德克斯特,你有可能是全国有史以来最好的青春节目主持人了。这种话我是不会随便说出口的。”
他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一只手肘撑起了身子,“其实,我更乐于把自己视为一名记者。”
爱玛微笑着翻了一页,“我肯定你真会这么想。”
“因为这才是我工作的实质,记者。我得调研,组织采访,设计恰当的问题……”
她用食指和拇指夹住下巴。“是啊,是啊,从MC。汉默那一段我就看出你的深刻了。非常尖锐、刺激……”
“闭嘴,爱姆……”
“我是说正经的,你就MC对音乐的热情和灵感,还有他裤子的深度挖掘都是很难把握的。”
他捏着书敲了她一记。“别说了,看书吧,好吗?”他重新躺下,闭上眼睛。爱玛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在微笑,于是也跟着笑起来。
日头渐渐攀高。趁着德克斯特睡着的工夫,爱玛头一次朝目的地望了一眼:蓝灰色的花岗岩岛屿耸立在她平生见过的最清澈的海水中。她一直以为这样的海水只存在于旅游宣传册上,是镜头和滤光器的杰作。今天却亲眼目睹,翠玉般剔透的蓝绿。乍一看那岛屿似乎无人居住,然而却有椰肉白的房屋从港口一直鳞次栉比地延伸。她不禁轻声地笑了起来。在这之前,旅行于她一直是件揪心的事情。十六岁之前的每一年,一家人都会去海边,弄一辆房车,在费里待上两周。她同妹妹打闹,父母则顾着喝酒、呆望窗外的雨。空间之狭小已至人类承受的极限。上大学以后,她曾和蒂莉·基利克在烟晶国家公园露营,帐篷里的六天被纸杯里速食汤的味道包围。愚蠢、滑稽、以无聊收场的假期。
第二部分 1992年7月15日(4)
而此刻,倚着栏杆,看着岛上的小镇渐渐清晰,她开始切实地体味到旅行的好处。从未感觉如此远离洗衣房,远离夜晚回家搭坐的巴士上层,远离蒂莉的储藏间。连空气也不一样。伦敦的空气混浊得如同一口被弃置的鱼缸,时刻遮挡你的视线;在这里,万物都光艳耀眼,洁净澄澈。
相机快门声传来,她转眼望去,是德克斯特又为她拍了一张。“我的样子很恐怖。”她条件反射般说道,其实她不乏姿色。他凑近她,双臂分别从她腰的两侧穿过,双手握住栏杆。
“很美,是不是?”
“还好。”她说道,却想不起自己还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开心。
他们下了船,这是长这么大她第一次体验到“下船”。站在码头附近,看着漫不经心的游客四散着去寻找落脚处,她立即感到了一种逼近的恐慌。
“现在怎么办?”
“我会找到地方的。你在咖啡店里等,我回来接你。”
“找一家有露台的……”
“好的,女士。”
“海景房,要有写字台。拜托了。”
“我尽力。”他说着,踢踢踏踏地拖着凉鞋汇入人流。
她在背后喊道:“别忘了!”
他转过身来,只见她站在护沿上,迎着暖风,一手扶头顶的宽沿帽,一手紧按自己淡蓝色的裙子。眼镜已摘下,胸口露着一片雀斑,裸露的粉色皮肤到颈部已渐过渡为棕色。
“别忘了守则。”她说。
“哪一条?”
“两间卧室,对吧?”
“一定。两间。”
他微笑着转身离去。望着他消失在视线中后,爱玛拽着两个背包穿过码头,走进一家海风吹拂的小咖啡店,从包里摸出笔和昂贵的布面笔记簿,是她的旅行日记。
她翻到头一个空白页,想写点深度的感受或者观察,而不仅仅是一切安好的泛泛之语。一切是安好,并且她终于感到自己身在梦寐以求之地。
德克斯特和房东太太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刷了白浆的四壁,冷硬的石头地板,一张巨大的双人铁架床,一张小写字台和一把椅子,以及插着干花的花瓶。穿过对开式百叶门是宽敞的露台,色彩与天空的蓝色相辉映,它俯瞰着海湾,犹如一座美妙的大舞台。
“你们有多少人?”三十几岁、颇有风韵的房东太太问道。
“两个。”
“住多久?”
“说不准,五个晚上,也许更久?”
“那这里最合适不过了。”
德克斯特在双人床上坐下,若有所思地上下晃悠着。“可是我和朋友,我们,嗯……只是好朋友,需要两间房。”
“好啊,我还有一间呢。”
唉,爱玛胸口上的斑斑点点我以前怎么没看见。
“你有两间房?”
“没错,我有两间房。”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说下去。”爱玛合上笔记本。
“嗯,我找到一个特别棒的地方,有海景、露台,就往镇子里面走,很安静,适合写作,还有写字台,住个五天,或者你想住多久就多久。”
“坏消息呢?”
“只有一张床。”
“唉。”
“唉。”
“我懂了。”
“对不起。”
“真的?”她怀疑地问,“偌大的岛只剩一间卧室?”
“正值旺季,爱姆!我到处都找了!”保持冷静,别叫嚣。也许该做出内疚的样子。“但如果你要我接着找下去……”他疲惫地作势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一只手搭在他小臂上,“床是单人还是双人的?”
似乎蒙混过去了。他端坐好,“双人床。大号的。”
“嗯,必须是张大床,对吧?那样才不会坏了规矩。”
第二部分 1992年7月15日(5)
“哦,”德克斯特耸耸肩,“我想那些规矩就当参考好了。”
爱玛皱起了眉。
“我的意思是,爱姆,只要你不介意,我就不介意。”
“是,我知道你不介意……”
“不过如果你真的怕自己控制不住……”
“反了吧。”
“那我就提前警告你,你休想碰到我哪怕一根手指……”
爱玛很喜欢这房间。她站在露台上,听着蝉声,是只在电影里听到过的天籁之音,疑心沉浸在了香艳小说的情境中。更欣喜的是,园中有柠檬,生在树上真正的柠檬,简直像挂上去的工艺品。她不想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于是按捺着说:“好吧。我们住下。”德克斯特开始同房东太太商谈细节,她趁机溜进洗手间继续挑战取下隐形眼镜。
上大学时,受制于传统的女性审美观,爱玛坚信隐形眼镜是虚荣的玩意儿。一副国民医疗中心的标准眼镜,坚实、朴素、实用,是不屑于注重外表而追求内涵的境界。离开学校后的这些年,传统观点似乎越来越像个徒有其名的空架子,她也最终屈服于德克斯特的怂恿,戴上了这该死的东西,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些年一直在错失广告中的境遇:图书馆员模样的女士摘掉眼镜,甩甩头散开头发。“哎呀,莫利小姐,你太漂亮了!”
她依旧不习惯镜子里自己的面孔,摘下眼镜已经九个月,却像是在昨天。隐形镜片会导致一种症候,出其不意地让人面部痉挛或是一个劲地眨眼,怪恐怖的。镜片有时会如同鱼鳞一般粘在指尖或脸上,有时则像现在一样,安在她眼皮下,嵌进脑袋里面。一番挤眉弄眼的折腾后,她取出了两片小东西,走出洗手间,眨巴着泪水盈眶的红眼睛。
德克斯特正坐在床上,衬衫的纽扣全解开了。“爱姆,你哭了?”
“没。还不到时候。”
他们顶着正午滞重的暑气出了门,一路奔向一条长长的新月形白沙滩,它在镇子里蜿蜒了一英里左右。接下来,该脱下外衣,露出泳装了。在泳装上爱玛动了太多、也许过多的心思,最终在约翰路易斯买了件朴素的黑色连体装,好像是“爱德华时代”牌的。她边脱边琢磨:我没有穿比基尼,会不会让德克斯特觉得是存心让他望而却步?因为传统泳装似乎同框架眼镜、沙漠靴、自行车头盔一样,显得古板而拘谨,没有女人味。他怎么想她倒也并不介意,可裙子脱到头顶时还是忍不住猜测,他有没有向自己注目?无论怎样,当发现他正忙着换短裤时,她一阵释然。在穿着Speedo泳裤的德克斯特身边躺一个星期更让人别扭难熬。
“不好意思,”他说,“这个是依帕内玛女郎吗?”
“不,我是姑妈。”她坐下来,打算往腿上涂防晒乳液,又想避免大腿上的肉颤颤悠悠。
“这是什么?”他说。
“防晒系数最高的乳液。”
“你干脆裹在毯子里算了。”
“我可不想第二天就撑不下去。”
“这东西像油漆。”
“我不是很习惯晒太阳。不像你,环球旅行家。你也来点儿?”
“我适应不了防晒乳。”
“德克斯特,你真难伺候。”
他微笑着,继续透过深色镜片打量着她—举起胳膊,黑色泳衣下的乳房微微牵动,一片白皙柔软的肌肤鼓起在衬着松紧带的领圈边;姿势也有看头,倾斜着脑袋,将头发拢在后面。他因此感到一阵快意的眩晕和欲望。哦,天哪,他想着,还要这样过八天呢。泳衣背后的开口很低,大片肌肤露在外面,她却只能抹到最低的部位。“要我给你涂后背么?”他说。请求为对方抹防晒乳是俗套,至少对他来说如此,于是他觉得最好表示出关心:“要是灼伤了可怎么办。”
第二部分 1992年7月15日(6)
“那就来吧。”爱玛凑近,在他的双腿间坐下,弯腰把脑袋抵在膝盖上。他开始涂抹,脸凑得很近,她的后颈都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而他也能感到她身体的热气从皮肤里蒸腾出来。双方都在努力说服自己,这不过是一种寻常行为,显然没有违反“守则”第二条与第四条的规定—他们没有在调情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