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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

金瓶梅人物画廊-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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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问你,你该如何回话?”妇人说:“小意思,我自然有话回复她,我就说是从姨娘家借来戴戴的,怕什么?”当下二人密谈完毕,各自回屋了。
  第二天,西门庆把来旺儿叫来说:“你收拾行李,明天动身,到东京蔡太师那里走人情(本来以前这样的事儿,都是来保在做,即便来旺儿两口子这次没什么事,也要又得罪一个人,不敢担保以后没有是非。生活啊,太难了,没有想得那么容易。)。回来,我再打发你去杭州做买卖。”这来旺心中大喜(可见他就是酒后胡言乱语而已,咬人的狗不叫,他叫出来也就是发泄一下,毕竟美差和金钱更让人心情舒畅。只不过潘金莲不会饶他了。),应诺下来,回房收拾行李。哪知道来兴儿打听得知,又来向金莲报告。金莲又从陈敬济嘴里打听到确实是派来旺儿去东京,于是一直找到西门庆,就问:“明天派谁去东京?”西门庆说:“来旺儿和吴主管二人同去,因为有盐商王四峰办事儿用的一千两银子(对方开价两千两,他只拿一千两银子去东京,净赚一千两,这回知道他怎么赚钱了吧。),因此多派两个人去。”妇人道:“随便你。我说的话你不听,只信那奴才淫妇的一面之词,无论怎样,她还是护着自己的汉子。那奴才放出这样的言论,不仅仅是这一次(上次孙雪娥攻击潘金莲时就提过毒杀武大一事,也应该是来旺儿透露的。),他豁出去自己的老婆,宁可丢给你,想要拐跑你这银子那是稳稳当当的,再到哪里不能过舒服日子?这银子在你手里没了,不怕你不赔给人家,到时你恐怕要两手空空了。我说这些是为你好,听不听随你。他老婆还是向着他,人家是正头夫妻。如果你真想要这个老婆,把他放在家里不好,打发出去做买卖也不好。你留在家里,需要时刻防范他;你打发到外边做买卖,你理亏在先,他即便有什么不对,你也不好说他。你如果要这奴才老婆,不如先把他打发得离门离户。常言道:剪草不除根,萌芽依旧生;剪草若除根,萌芽再不生。那样的话,你就不担心有人算计你,老婆也死心塌地了。”一席话说得西门庆如醉方醒。
  就这样,几经周折,矛盾的双方彻底开始对决了。
  结局必定是你死我活。
  这件事究竟该如何收场?整个“宋惠莲事件”究竟能让我们吸取什么?在这起事件中,究竟有多少对儿矛盾呢?又有多少无法用道德大棒或者一刀切的方式来理解的辩证点呢?
  请看下文。
  后记之八谎神爷下凡了
  西门庆是一个软耳根子的败类,除了在投机钻营上就像苍蝇嗜血不得不休之外,简直毫无是处,这种评价不带道德批判,确实,在他的所作所为中根本就体现不出一丁点儿男人的刚骨和主见。
  宋惠莲动用温柔手段,并且指出来兴儿因为怀恨在心说出的话不可信,使西门庆相信了她的保证,并且承诺让来旺儿去东京办事。谁知来兴儿赶忙把消息报告给潘金莲,在她阐述了一番“斩草除根的高论”之后,他又变了卦。
  次日,来旺儿收拾好行李等候,谁知毫无动静。只见西门庆出来,把来旺儿叫到跟前说道:“我昨天晚上仔细考虑了,你才从杭州回来没多久,又派你去东京,太辛苦了,不如叫来保儿替你去罢。你先在家休息几天,我在家门口给你找一个生意做。”老板发话了,来旺只好遵从。
  他前几天敢于破口大骂,确实是因为酒精的刺激,后来听见主人要照顾他,他乐不可支,今天主人变了卦,他表面上还是低眉顺眼,可是一回到自己家里,越想越气,喝完酒又开始胡说,不但骂宋惠莲,而且又要杀西门庆。被惠莲骂了他几句:“你说话不中听,还不赶快闭嘴?墙有缝,壁有耳。喝了那黄汤,赶快去挺觉。”把他打发睡了。
  第二天,惠莲通过玉箫把西门庆找出来,两人在厨房后僻静处说话,玉箫替他们把风。婆娘甚是埋怨,说道:“你可真行啊!原来说好让他去东京的,怎么又转了靶子(改了主意。),让别人去?你这人就是个毬子心肠——滚上滚下(心是球状的,忽而滚上,忽而滚下,意思是心不定,朝令夕改,心性很难琢磨。),灯草拐棍儿——原拄不定吧。你到明天盖个庙儿,立起个旗杆,就是个谎神爷(台湾金学家魏子云先生解释为“意为随便撒谎,没有神的庙;喻话无法听也。没有神的庙,如何求得庇护”。我也认为是指“谎话连篇,没法相信”,但我这样解释:如果盖起一座庙,立起来旗杆,西门庆往神位上一坐,就应该被姜子牙封神,大书“谎神爷”三字,应该与土地爷、财神爷同受人间烟火。)!我再也不信你的话了。我那等和你说,就没些情分(边说事边接吻,这种情分本来应该不小的。可是……)?”西门庆笑道:“不是这样的。我不让他去,一是怕他对东京蔡太师府里的情况不熟,所以才叫来保去的,二来,我留下他是想让他在家门口开个酒店。”妇人听了又是满心欢喜,走到屋里一五一十对来旺儿说了,单等西门庆的号令。
  其实,宋惠莲情急之下,就属于公开了自己和西门庆的关系,此时清醒的来旺儿,根本就不是彼时放出过豪言壮语的好汉,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也就未必在意他老婆和西门庆究竟有笔怎样的糊涂账儿了。
  这天,西门庆又把来旺儿叫到面前,说:“孩儿(嘴儿真甜!)!一来你从杭州来家辛苦,二来怕你不熟悉蔡府中的情况,事情办不明白,所以让来保去了。桌子上这六包银子一共三百两,你拿去,在家门口开个酒店,每月赚些钱孝顺我,也是不错的。”那来旺连忙趴在地下磕头(注意这些动作。),领了六包银子,回到家中,告诉老婆说:“他原来是用买卖笼络我(现在他已经认可了这笔交易。),今天给了我三百两银子,让我找个主管,开酒店做买卖。”妇人道:“怪贼黑囚!谁能一锹挖口井?不得慢慢来吗?现在不是也做上买卖了?你要安分守己,休要喝了酒胡言乱语。”来旺让老婆把银子收好,自己到人才市场找寻伙计,等晚上回来时,没有找到伙计,反而又是酩酊大醉。老婆打发他睡觉后,被玉箫叫了出去。
  来旺儿朦朦胧胧睡着,大约一更前后,忽然听到窗外隐约有人叫他道:“来旺哥,还不起来看看,你的媳妇又被那没廉耻的勾引到花园后边,干那营生儿去了,亏你还睡得安稳。”来旺猛然惊醒,睁开眼一看,不见老婆在屋里,以为是雪娥发现了什么前来报信儿,不觉怒从心头起,道:“我在面前还弄鬼儿?”急忙跳到地下,开了房门,直接奔花园而来,结果被黑影里抛出的板凳绊了一交,又听哗啦一声,一把刀子落在地下。于是一切都好像安排好的一样,闪出四、五个小厮,齐喊“有贼”,就把来旺儿擒住了。于是西门庆也有备而来,设立私刑,一口咬定来旺儿是来行刺他的,而且在让人回屋取回那三百两银子时,发现只有一包五十两是银子,其他五包都成了锡铅锭子。
  这是版本之一。
  第二个版本是《金瓶梅词话》上的。还是说来旺儿到街上寻觅主管,没有找到,仍然醉醺醺地回来,躺下没多久,就听见后边一片声儿喊“拿贼”,来旺儿酒还未醒,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拿起防身用的哨棒就要出去。而这个版本中的宋惠莲也没有出去,劝他不要冒冒失失地出去,再听听动静不迟,可此时的来旺儿很有一种为主子尽忠的大义凛然,他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哪能听见家里进贼不管不问呢?”于是提着棒子冲了出去,结果还是出现了上段的结局。
  绣像本和词话本的这种差异,理解起来颇有不同。第二个版本就是《水浒传》中武松被张都监陷害的翻版,如果按照这个版本的安排来理解,它主要是为了突出来旺儿的忠义和知恩图报,以此反衬西门庆的狠毒和卑鄙无耻,这里的来旺儿更值得同情,逻辑上也说得通。
  如果像绣像本,也就是第一种版本的解释,在逻辑和情理上有些混乱。
  按照上文所说,如今宋惠莲和西门庆的关系已经向来旺儿公开了,他也基本上接受了这个现实,只要能让他得到相应的好处,他是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的。他听到自己老婆和西门庆有关系,第一次发怒后,西门庆答应他去东京办事,回来给他本钱到杭州做买卖,他变得欢天喜地。后来这个愿望成空了,他再次发怒,宋惠莲就去探听虚实,结果西门庆说之所以没派他走,是因为组织上另有任务安排,让他开酒店,当宋惠莲回去一五一十地对他讲明之后,他又变得平静了。在绣像本中,有评语说“此时已明做矣”,张竹坡评论说“来旺亦借此生财,无他意也”。也就是说老婆带回来的内幕消息他是欣然接受的,而且“单等西门庆示下”,这种种表现,我们只能理解为“接受西门庆开出来的条件,默认二者的关系”。等到西门庆把三百两银子摆在他面前时,他“连忙(注意这样的动词。)趴在地下磕头”,并且回去对老婆说“他倒拿买卖来窝盘(安慰,笼络。)我”,这是明显的高兴。如今听到有人说“你的媳妇子又被那没廉耻的勾引到花园后边,干那营生去了”,他就大怒,跳起来捉奸,好像就不合情理。如果说他接受了条件,就应该是不闻不问才对,可还是一触即跳,而且恍惚中他听还是雪娥的声音,这就显得不太讲究,许你勾引主人的小妾,就不许主人勾搭你的夫人?如果不从逻辑上分析,从情理上理解,倒也有一种解释:一是酒精的作用,二是他认为这两人有点太目中无人,如果说自己不在家,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算了,如今自己还在家里就如此横行无忌,所以他嘟囔一句“我在面前就(笔者把“就”字改成“还”字,就想表达这个意思。未知妥否?)弄鬼儿”,想都不想就冲了出去。反正这都是我们进行推论,未必准确。
  不过有一点是准确的:西门庆确实要设计圈套,请君入瓮。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如果他存心要算计你,即便这次不成功,还有下次。双方实力悬殊,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而且来旺儿好酒使性、一触即跳,陷害他的机会多多。
  抓住来旺儿以后,来兴又来作证,说他在某天扬言要杀了西门庆,来旺儿只有唉声叹气而已,因为他确实说过这话。西门庆于是命人把他先锁起来,明早要递送到提刑院。惠莲正和玉箫说话,听说出了这件大事,埋怨道:“你喝完酒就赶快睡吧,还来找我干什么?终于中了人家的拖刀之计(关云长的绝招儿。西门庆熟读《三国演义》,活学活用了。)。”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走到厅上向西门庆跪下,说道:“爹,这是你干的营生(一语道破“贼喊捉贼”的机关。)!他明明是进来找我的,怎么把他当贼抓了?你给的六包银子,是我收起来的,原封未动,怎会无缘无故被人掉包了呢?如果他做错了什么,打他一顿也就算了,怎能把他投进提刑院?”西门庆一看见她,回嗔作喜道:“媳妇儿,关你什么事?你起来。他胆大妄为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藏着刀子要杀我。不过你放心,没你的事儿。”并让来安儿把惠莲搀回房,别吓着她,可她就是跪着不走,说:“爹好狠心!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就不依依儿(说这样的软媚情语,属于当众挑明了二者的亲密关系。谁知道情话还是没有阴谋的分量重。)?他虽然喝了酒,但绝没有杀人心。”缠得西门庆急了,让来安儿拉她起来,把她弄回自家屋里。
  第二天天亮,西门庆写了柬帖,叫来兴儿充当证人,揣着状纸,要押来旺儿到提刑院去,说他持刀意图谋害家主,并且把做生意的本钱掉包了。刚要出门,吴月娘走来劝解,说:“奴才无礼,在家里处分就算了,如何要拉出去,经官动府呢?”西门庆听了,圆睁双目,喝道:“你妇人家,不知道理!奴才存心要杀我,你还让我饶了他?”于是不听劝,让人把来旺儿押送走。
  月娘羞愧退下,回到后边,向玉楼众人说道:“如今这屋里乱世为王(秩序混乱,谁都说了算。),九尾狐狸精出世(这是比喻妲己迷惑住了商纣王。这里的纣王就是西门庆,谁是妲己呢?非潘金莲莫属。)。不知听信了什么人的言语,无缘无故把小厮弄了出去。你就是赖他做贼,也要有真凭实据,拿纸棺材糊人(“糊人”通“唬人”,纸做的棺材装不了人,如今抬一个纸棺材出去如何骗得了人呢?应该是指西门庆抓人的证据牵强,无法让人心服口服。月娘还是知道其中机关的。),成何道理?这个不讲道理的昏君!”宋惠莲跪着哭泣。月娘安慰道:“孩儿你起来,不需要哭,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你汉子判了死罪。贼强人,他喝迷魂汤了,把我们这些说话不中听的老婆都不放在眼里了。”玉楼劝惠莲道:“你爹正在气头上,以后我们慢慢劝他。你先安心回房。”
  月娘尽管一直充当好好先生,甚至没有原则,不过她确实还有仁慈之心,但是她还是显得愚笨。如果说她明知道西门庆存心要栽赃陷害来旺儿,按照西门庆一贯的行事原则,他是不会轻易撒手、半路撤兵的,她能劝得了吗?如果说来旺儿真要是意图行刺,出于安全考虑,又怎能在家里轻描淡写地处理呢?她就不替自己老公的安全着想吗?但是莫要求全责备,能够尽己之力,试图劝谏,仍然是有一脉善根,值得表扬,其实她应该是心知肚明,这明显就是冤案,不过遇到了一个只听九尾狐狸精的昏君,她也爱莫能助了。她话里有话,对潘金莲日益不满,也是很明显的。
  就在来旺儿被押送到提刑院之前,西门庆先派玳安送了一百两银子给夏提刑和贺千户,二人接受了礼物,这才升堂,来兴儿递上状纸,上面的意思是“来旺儿领取银子做买卖,可他见财起意,把银子掉包之后,怕家主查账,于夜间持刀突入后厅,意图谋害家主”。两位“父母官”心中大怒,把来旺儿叫上来进行审问,来旺儿就把西门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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