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怀的军旅生涯-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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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四处和空中 都是燃烧和爆炸的火光,而向北望去,似乎更炽烈的火光还 在前边,爆炸的气浪被风卷来,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公 路边燃烧的汽车和树木发出一种呛人的臭气,空中不时响 起敌机俯冲的尖啸声,随着敌机向公路上扫射来的弹雨落地, 便听见被打中的战士发出一阵阵撕裂人心的喊叫声。
吉普车冲过铁原后,遇到了先撤下来的十五军的。队伍。于 是,兵团指挥部的汽车便混入了十五军北撤的队伍中。公路 上顿时拥挤起来:汽车。马拉的大车和担架队,还有艰难跋 涉的步兵,互相争抢道路,一片混乱。敌机整夜不停地轰炸 扫射,远程炮火一个劲儿地向这边轰击、爆炸声、汽车喇叭 声、伤员的呻吟声、骡马的嘶呜声。人们的争吵声,整夜 不停地向王蕴瑞的耳朵里灌。
黎明前,公路又一次堵塞。王蕴瑞上前查看,原来 是后勤派出的运粮大车,正满载着粮食向南运送,与向北撤 退的队伍相遇,挤在了一起。 “推掉!把大车推倒路边!”王蕴瑞不由分说,命令将运 粮车推到路边,疏通了道路。真是乱成一锅粥了!大部队已 经奉命北撤,运粮的车又开上来堵路, 道路疏通后,天色已放亮了。王蕴瑞上了吉普车,开了 一程,又听见了嗡嗡嗡的飞机声音。
从东边山峦后,4架敌机 从发亮的云层中钻出来。 “飞机来了,快隐蔽!”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接着又听 到几声枪响。 王蕴瑞让司机将车子停在路边,把两边车门敞开,将吉 普车伪装成毁坏的车辆,好像已无人管,丢弃路边。接着,便 和司机警卫员秘书等几个迅速爬上附近一处山坡,找到几棵 小松树,隐蔽在松树下。 敌机又是一阵疯狂的轰炸、扫射,发泄之后远去了,留下山谷里滚滚的浓烟, 王蕴瑞等人折腾了一夜,饥肠辘辗,疲困异常。但是这 里还是敌人封锁地带,不能久留。
必须尽快赶到预走宿营地, 以尽快沟通与六十军和+二军的联络。王蕴瑞一行又强打精 神,走下山坡。就在他们刚刚走下山坡,正越过一片杂草的 时候,看到兵团指挥部两个机要参谋和一位报务员蹒跚而来。 那个报务员臂部负了伤,用纱布缠裹了伤口吊在脖子上,鲜血还在从纱布里渗出,滴滴嗒嗒 “你们的车呢?”王蕴瑞连忙问。 “被炸了。”一个机要参谋回答。“电台呢?”王蕴瑞急了。 “被炸了”报务员低下了头。 “什么”王蕴瑞顿时愣住了,脑袋里嗡的一下,好像 被什么硬器重重一击。
他晃了晃身子,差点晕倒: 电台被炸,意味着兵团指挥部与各部队通讯联系的 中断!意味着兵团指挥部无法指挥部队的撤退行动人在敌重 兵尾随追击反扑的严峻形势下,兵团指挥部与所属各军师失 去联络,这将会产生怎样的严重后果?王蕴瑞身为兵团参谋 长,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唉”,王蕴瑞站在山坡下的杂草丛中,仰首一声长叹。
第5回
就在三兵团指挥部仓促转移,且与各军师失去联络的几 日内,隶属该兵团之六十军第一八0师陷于极端危险的处境。 当时,敌人乘我各兵团停止进攻向北后撤之际,集中4个 军、3个师的兵力,以其摩托化步兵、坦克、炮兵组成的“特 遣队”为先导,沿汉城至涟川、春川到会川、洪川至麟蹄公 路两侧地区,向我实施迅速而猛烈的反扑。我各兵团最初所 规定的机动防御线尚未形成即被敌突破。
面对如此严峻的 形势,志司虽一再采取补救措施,电令各兵团。各军须有计 划的掩护撤退,强调阻击沿公路突进的敌摩托化部队,注意 破坏隘路,布置反战车雷区,并力,强纵深防御,配置二线甚 至三线防御。
志司迭次发出的电令虽然很正确,但由于我 各兵团对敌人的反扑毫无准备,部队疲劳松懈、粮弹不济,使 得志司的电令无法实施。在由西到东的整个战线上,敌人多路坦克向纵深猛插,割裂了我各部的联系,打乱了我防御部署。
而其中,我三兵团六十军一八师的位置在整个防 御线上最为突出,当该师24日夜奉军部令开始向北汉江以北 后撤时,美二十四师已进占加平、济宁里、城隍堂,伪六师 进占江村里,美七师一部已进至春川,实际上已使一八师 陷于弧形包围。
23日上午,在北汉江南岸一八①师指挥所,师长郑其贵 被该师防御阵地右翼突然响起的激烈枪声所震动,立亥让作 战科派出侦察小 分队前去探察究竟。
这一天,郑其贵心神不宁。从早晨至现在,该师防御阵 地前方一直没什么动静。从指挥所掩蔽部的敞口望去,白花 花的太阳光洒在山峦沟谷里,晒得山坡上的灌木丛冒出一层 淡淡的蓝烟。
正是这氤氲不散的蓝烟使阵地呈现出一种不 祥的寂静。现在,突然而起的枪声似乎加剧这种不祥的预感。 郑其贵知道,一八师右翼是六十三军一八九师指挥部所在 地,那里响起激烈的枪声,是不是一八九师 已经后撤了。 果然,侦察小分队回师部报告:右翼一八九师师部已不 知去向。小分 队与伪六师一部遭遇后,打退了这股敌人。
返 回时,遇到六十三军一八九师一个侦察班——那一阵激烈的 枪声正是这个脱险的侦察班与敌遭遇时双方打响。 一八九师的后撤,说明一八师右翼已经空虚……… 然而 不久,该师五四0团又从江北急电告知:伪六师一部己渡过 北汉江。几小时 后,一八0师左翼上来美军一支”快速特遣部 队,与该师五三八团打响,又很快撤离,似乎是一种侦察行 动。
形势很明显,一八0已三面受敌,而背后则是北汉江。当即,师指挥部向六十军指挥部发电请示:是否可以撤 过北汉江?军指挥所的答复是:己接兵团指示,令一八0师 在北汉江以南就地防御,掩护伤员后撤。 由政治部主任的岗位战前提升为师长的郑其贵,显然缺 乏军事指挥员应有的干练与决断,缺乏临机处事的能力,但 是,党的政治工作干部恃有的准则在他身上发挥了作用:上 级的命令就是一切,违背上级的指令是决不允许的。
于是,一八0师耽搁了或许可以使该师摆脱困境的最宝 贵的一天。 直到24日下午,地处一八0师侧背的城隍堂失守,依然 没有使郑其贵的头脑从一种坚定而又犹豫,混沌而又明白的 状态中惊醒。 当时,师指挥所处于一种沉闷与烦躁的气氛中,城隍堂 失守的消息传来后,师指挥所里众人目瞪口呆,呈现一片死 寂! 防守城隍堂的炮兵营阵地被美二十四师的坦克夷平。
战斗过程极其悲壮,当炮营营长命令弃炮撤退时,爱炮如 命的连长华银贵心如刀绞。他最后的誓言是:“我是共产党员, 要扔炮,那就先扔我华银贵!”这位连长迎着烟尘滚滚压过来 的敌人铁甲,毫无惧色,命令炮手装填炮弹,面对敌坦克,在 数百米,甚至几十米的距离内平射。一时间,城隍堂阵地 上炮声隆隆,烟尘滚动,在一片混战中,山河为之颤栗不止!
似乎是城隍堂那英勇悲壮的一幕感动与震慑着郑其 贵。尽管大家都明白敌人已进到该师侧背完成了对一八0师 的弧形包围,但师长仍坚持要将最后300多名伤员运走才能 向江北后撤,这时候,郑其贵的执着精神,使他只看到了不执行上级指示而擅自撤退将面!临的后果,而忽视了一旦全师 被包围而导致全师被歼灭的最严重的后果。
24日夜至25日晨,一八0师终于接到军指挥部令该师 北撤的命令,他们派一个团协助转运最后的几百名伤员,接 着命令后勤撤退,继而炮兵部队撤退,师部最后撤离。所有 的火炮无法运过江北,只得将炮弹向南边发射,最后留一发 炮弹在炮膛内自爆。在不得已自爆火炮的时候,那些辛辛 苦苦将这些笨重的火炮弄过汉江南岸阵地的炮手们,听着夜 空中发出的一声声炮膛爆炸的声音,似乎听到自己心爱的大 炮在与部队永别的悲愤的呜咽。
北撤渡江的情景更是一幅悲壮惨烈的图面:夜色中,成 千上万的人们徒涉北汉江。头上,敌机在照明弹的光亮中轰 炸、扫射;胸前,是北汉江清冷湍急的江水。马儿的嘶呜加 上人们的相互呼喊,更使紧张的气氛加剧。
照明弹的光亮 下,北汉江水泛起一片片血红,时而卷走溺水者饥饿疲惫的 身躯。 一切为时已晚。就在25日上午一八0师北移江北后,美 二十四师已由城隍堂进占间村,挡住了一八0师北退的道路。
26日,美七师又突破一七九师到五三六团的防御阵地, 攻占了梧口南里、马坪里,将一八0师与一七九师分割,而 伪六师已进入芝岩里地区,一八0师已被敌四面包围。
师指挥所用报话机向军指挥所几度紧急求援,军首长得 知一八0师被围后,指示该师坚决向西北方向突围,并决心 以一七九师一个团向芝岸里出击,一八一师由华川以东出发, 向芝岩里及其以西方向出击,接应一八0师。遗憾的是,一 七九师担任接应任务的五三六团有两个营被敌穿插割断,无法执行接援一八0师的任务。而一八一师于26日晚9点多接 到军部令其接援一八0师的指示,但该师与各团的电话联系 已断,只能以通信员冒雨徒步传令。大雨泥泞,各团驻地又 分散,等各团接到命令出发时,己迟至第二天凌晨。而此时, 敌人已占据华川及原川里、场巨里一线,使一八一师已无法 正面攻击包围一八0师之敌。六十军接援一八0师之计划遂 告失败。
一八0师陷于弹尽粮绝、进退维谷的境地。部队断 粮数天,指战员们只得靠野菜充饥,不少人误食有毒的野菜、 蘑菇而口吐白沫、气息奄奄。一万多人的队伍开始混乱了,已 有三三两两的战士开小差,还有一些从国民党起义部队收编过来的战士持枪投敌。
全师面临不战自溃的局面。 在与军指挥部电台联络后,师指挥部决定分两路突围。26 日黄昏,该师由师直、五三八和五四0团为一路向北突围,当 晚经驾德山、蒙德山,到次日拂晓进至鹰峰以南。另一路是 五三九团,该团经纳实里、 间村、红迹岭,至次日上午9时 许在鹰峰以南与师主力会合。两路突围部队均因敌炮火封锁, 部队拥挤,且饥饿疲劳,惊慌混舌、,沿途掉队失散甚众。到 27日上午,两路突围部队又被阻在鹰峰以南时,全师已仅剩 千人,重机枪以上火器及通信工具全部遗弃,仅剩一部报话机。
师指挥所勉强组织部队向鹰峰发起攻击。占领鹰峰后, 又决定向史仓里方向突围。当即打乱建制,抽出若干强壮的 战士、班长和排长,组成3个连,实施突围。但这3个突击 连偏偏走错了路误至滩甘里,中途又返回,折向西北方向突 围。突破敌人3个阵地后,终因疲劳力弱,寡不敌众,被阻 于一二八·六高地下。
这天下午,师指挥所坑道上空阴云密布。敌人的炮火猛烈轰击封锁着一八 师向北突围的通路。一架敌侦察机在空中盘旋逡巡,飞机上载着一八师的被俘人员,反复广播着劝降的演说: “我是一八师五四通八达团的,原属国民党九十五军,成都起义过来的。
一八面玲珑师现在已被联合国军四面包围,无论 如何逃不出去。大家投降吧!联军这边有面包、肉罐头。继续抵抗是没有用的。” 广播声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师指挥所的坑道里空气将要窒看书,全师团以上干部正在这里参加最后一次党支部委会 ,会议开了近一个小时,却拿不也什么好办法。
最后,师党委只得做出分散突围,到伊川、铁原集结的决定。 “大伙儿饿得走不动了,怎么突围?干脆,杀战马给战士们充饥”有人提议。 “不行,战马是我们的战友!”有人当即反对。 于是,数百匹战马被饥肠辘辘的军人们放开缰绳,放进深山。 人们开始焚烧文件、密电码本。
最后一部报话机也在军部联络后毁掉。这次联络员等于通知军部:一八师将分散突围、 各自为战。一八师有组织的行动至此结束。 黄昏时分,大雨滂沱,在司号员最后通牒一次吹响呜咽的军号后,一八师官兵们自动解体,分成许多小股向各个方向“自寻出路”。
师长郑其贵和副师长段龙章等带着几百人选择东北方向突围。夜色随着不停不歇的冷雨愈来愈浓。饥寒交迫的军人们勉强支撑着疲惫的身子, 挎着他们的枪支,一步一步攀着陡峭的山路。求生的欲望和毁灭的恐惧同时在他们心头奔突 着。他们瑟缩着被雨水淋得透湿的身体,一步一滑,走过一 座光秃秃的小山包。
在一处绝壁前,队伍停下了。悬岸下黑蒙蒙一片,雨水击打着岩壁发出沙沙的声响!警卫班的战士向岸壁下放了 一条绳子,人们一个接一个抱着绳索向悬岸下滑,不知是滑 向不见底的深渊还是使生命出现转机的坦途。
两个多小时 后,队伍全部滑下悬崖 混乱中摔伤踩伤数十人。 郑其贵被警卫员保护着安全下到悬崖底,崖底是一条东 西向的深沟。队伍又开始在这遍布乱石荆丛的深沟里摸索着 向东行走。
不知是郑其贵率领着这支队伍还是这支队伍挟 裹着他,总之,师长和每一个士兵一样,跌跌撞撞地前行。究 竟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命运,郑其贵和大家一样一无所知
黎明前,雨渐渐停了。队伍已将至沟口。忽听前面传来 几声零乱的枪声 前卫班与一小股敌人遭遇,双方匆促交 火后,敌人隐去。队伍走出了沟口。不远处有一条小河,黎 明的晨光中,河面上浮动着一层乳白色的雾气,似乎静悄悄 一切如常……人们朝着小河边跋涉,晨光照见这支衣衫褴楼 的队伍,每个人都一身泥水,落魄不堪。
强烈的生还欲望 支撑着他们挪动着脚步。或许,涉过前面这道晨雾飘动的小 河,再走一段路就可以脱离险境。 突然,一阵低沉的隆隆声响打破了小河边的寂静,也击 碎了军人们的幻想。眨眼间,从小河边的白雾中钻出了十几 辆坦克!那乌黑的坦克炮塔和嘎嘎转动的履带在薄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