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怀的军旅生涯-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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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紧哪 军里要我们今夜接防完毕,你们三四二团要准备强行军,天亮前必须接下三三五团的阵地:天亮前如果不准备好,敌人一进攻,那就被动了”
王丕礼半响没吭声,他俯身看着地图从三四二团现集结地洗月里到三三五团的防地京安里,有50多公里山路,距离不近呀!而且,还必须提前赶到,以便在敌人进攻开始前抢修好工事。
师部小屋外,北风呼啸着。从南边传来密集的枪炮声。
三四一团正在洗月里南山与敌人进行激烈的争夺战。然而,三四一团已划归一一三师指挥,李伟更为关注的,是一一四师能不能按时到达指定的阵地,看到王丕礼半晌没开口,他有些焦急地问:
“怎么样?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提,我们尽量帮助解决!但是,天亮前必须接下阵地!”
是呵,师里嘛,师长不在位;团里嘛,团长也不在位。现在是师级政委和团级政委在指挥调动部队,何况任务又是这么紧急,李伟紧皱的眉头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第2回
“我有两个要求。”王丕礼终于从地图上抬起头来,看到敌情就麻烦了。我们争取凌晨3点以前赶到,如果天亮后打响,我还有两个小时修工事。
“嗯。你们团只管往东插,别的可以不管。”李伟沉吟道,
“师里尽量保证你们行军不受干扰。”
“第二条,部队必须轻装,火炮、重机枪和后备弹药由后面运送。”
“可以。”李伟点头道,“不过,不能跑步行军,距离大远会拖垮部队,要留着劲儿天亮后作战,肯走是恶仗”
“我知道。”王丕礼镇定地答道,“放心吧李政委,我会把三四二团带上去的!”
十几分钟后,王丕礼率领三四二团向东开进。为了装急行军。
山路崎岖,星光稀薄。寒风从北边峰峦一带袭来,刮得人脸生疼。洗月里南山一带的枪炮声停歇了,只偶尔响起一两声冷枪。王丕礼走在前卫连的最前一这位抗战初期入伍的青年指挥员迈着曾经南北转战过的双腿,虎虎生风。渐渐地,身上被汗水浸湿了,衣服紧贴着皮肉,但是寒风袭来,
又把身上冒出的热气变成冰霜,在眉毛、胡髭帽檐 上结了一层冰壳。
虽说王丕礼下令部队不许跑步,只能大步急行。但由于前边走得快,时而爬坡越沟,后边队列难免出现奔跑跟队的情形,走了一阵,战士们已是气喘吁吁了,不少战士解开棉衣,让冷风吹着热气蒸腾的胸膛。
一阵急促的马蹄在山漳轻脆地敲响,蹄掌击石溅出一溜水星 师政委李伟策马赶了上来。他对三四二团能否今夜接下阵地有些放心不下,从后边师指的队伍中催马赶上三四二团的队列。当他一看部队不时跑步跟进,一个个累得呼呼直喘,很有些担心:部队拖垮了怎么办?到了预设阵地不是去休息,而是要作战!
李伟向一个营干部询问王丕礼的位置,回答说,政委在前边带队。李伟快马加鞭赶到前边,勒马拦住队伍:
“王丕礼,你该让部队休息一下,不能拖垮了!”
王丕礼一听就火了,心想:你布置了任务我保证完成就得了,为什么如此不放心?他直通通地把李伟顶了回去:
“这个你别管!完不成任务是我的事,你处罚我!休息不休息我们掌握!”
李伟深知王丕礼的为人:性格直爽,爱发脾气。急躁。
不过,眼下也许王丕礼是对的,上级指挥员不应过于具体地干涉下级指挥员的安排,在众多战士的注目下,李伟承受了一个下级指挥员的顶撞,仁马侧立路旁,看着王丕礼率队大步走过去。这时,他在此之前的不可避免的种种担心似乎都被王丕礼给“顶”跑了王丕礼立了军令状:完不成任务你处罚我!这句话显然是李伟愿意听到的……
凌晨2点40分,比原定时间提前20分钟,三四二团赶到了京安里。王丕礼察看了地形,命一营守卫京安里以
北阵地,二营守备在岩月山一线,团指和作为预备队的三营设在岩月山以北阵地。部队进入阵地后,马上抢修工事,准备战斗。
天亮后,王丕礼带着两个参谋上了岩月山,检查二营的工事。那时,东边天际已现出最初的朝霞。在长满松树的山峦后边,太阳已露出半个红桔色的脸,一片移动的乌云渐渐将太阳遮住,却有两束强烈的光线从云缝里射出,穿透晨霭,投向乌蒙蒙的森林。远远看去,那两条光束好似劈开天空、斩断森林的两柄长剑。
年轻的二营教导员向王丕礼报告,岩月山主峰由五连守备,六连在前沿,现在正抢修工事。
“前沿配备多少兵力?”王丕礼问。
“六连一个副连长带一个加强排守在那里。”教导员眨动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得出来,由于彻夜的行军,他脸上的汗渍泥污并不比任何一个士兵少些。
王丕礼举起望远镜向六连前沿阵地望去:灰蒙蒙的晨雾里,战士们正挥着小锹抢修工事。田野似乎很静,几只灰褐色的山鸡扑棱棱从六连前沿谷地深处掠起,在晨空中鸣叫着。
从静静的晨雾里,渐渐涌动起一阵尘埃,接着,轰隆轰隆的发动机声震碎了黎明的寂静。尘埃涌动着,升腾到半空……… 从尘埃中,一溜坦克冲击而出,直向六连阵地开来!
“坦克!”王丕礼叫道,“妈的,有50多辆!告诉六连注意隐蔽!”
话音刚落,爆炸声轰鸣——几十辆坦克猛轰六连前沿阵地,阵地顿时笼罩在一片火光烟雾中,战士们刚刚修成的工事顷刻间被摧毁。硝烟里,一个战士被炸飞的胳膊连同步枪一起被抛到半空。
“让这个加强排撤下来!”王丕礼命令道。
然而晚了电话线被炸断。短短5分钟,一个加强排全部折损,王丕礼在望远镜中向六连前沿观察,已看不到战士的身影了,然而炮火还在持续地猛轰阵地,坦克肆无忌惮地开近前沿。
王丕礼急得在地上团团转,骂着:“妈的,一个加强排报销了!一个加强排!”
这时,从前沿阵地山梁上走下两个战士,一个是轻伤号,胳膊挂了花,另一个是前去送信的通信员。那个轻伤号肩上扛着一只九0火箭筒,王丕礼看见,怒从心起,大喊道:
“你们过来!”
那个战士扛着火箭筒摇摇晃晃走过来,在团政委面前站下,嘟嚷着:
“敌人坦克太厉害啦!我们工事还没修好,就……”
“厉害个屁!”王丕礼骂道,“你扛着火箭筒怎么不打坦克、你还有脸下来?”
“我……”那个战士支吾着。
“胆小鬼!”王丕礼骂道。
那个战士面对暴怒的团政委,又惊又愧,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发火过后,王丕礼又感到后悔:敌人火力太强,又怪不得战士,几只九零火箭筒面对50多辆坦克又能怎么样呢?
王丕礼急于要到一营阵地检查工事……… —营工事如修不好,在敌人坦克炮火猛轰下也会遭受同样的损失。他命令二营教导员,尽可能坚守岩月山主峰,在部队可能遭到很大伤亡的情况下,再撤向第二线阵地。
然而,当天下午,当他从一营阵地返口团指挥部后,接到二营电话,禁不住又怒从心起。原来,二营在撤出岩月山,阵地时,未能来得及处理烈士的遗体,王丕礼非常清楚,不妥善处理烈士的遗体,也就是说丢弃战友尸体,将会给部队士气造成无法估计的影响。从红军时期,至抗日战争、解放战争,部队都有后运烈士遗体或就地掩埋的习惯做法,这几乎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除非在付出更巨大的伤亡的情况下,
部队是绝不能丢弃战友尸体的。
“你他妈没打过仗?”王丕礼在电话中向二营营长吼道,“为什么不掩埋烈士尸体!
“情况危急,来不及。”对方解释道。
“你少给我啰嗦 !今天晚上你们组织反击,给我攻上岩月山,夺回烈士遗体!完不成任务我撤了你!”王丕礼叫道。“是!今夜组织反击!”
当晚,二营组织四连夜袭岩月山。副连长李藏率领全连踏着积雪悄悄摸上敌人阵地。敌人在酣睡中被枪声惊醒,乱作一团。战士们猛打猛冲,将敌人从山头击退。一面组织防御敌人的反击,一面挖坑掩埋白天牺牲的战友。几个小时后,四连毙敌数十名,将战友遗体掩埋好,胜利返口二线防御阵地。
在与牺牲战友分别之际,他们来不及悲痛与流泪 ,一切进行得是那么紧张 又匆忙,甚至不会掠起那种念头:也许下一次战斗将轮到其他活着的战友来掩埋自己。在激烈残酷的战斗中,属于个人的瞻前顾后和伤感而来的怯懦与这些战士无缘。他们默默地为战友添好最后一锹土,之后头也不回地撤离,而那些捐躯的勇士们,便永远地长眠在了南朝鲜的土地上。
……… 他们牺牲的日子是1951年的春节。
……… 历史将会铭记这些无名勇士们。
第3回
这是梁兴初等人从沈阳集训回来的第二天。
在三十八军指挥部那间低矮的民房里,聚集着该军的师以上主要领导同志。他们之中一部分是刚刚去沈阳集训而又匆匆赶回来的;另一部分则是一直留在前线指挥战斗的首长……… 这些人几乎都是军师的政治委员。
会议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室内烟雾腾腾,人们还在一个劲儿地吞云吐雾。
梁兴初背靠墙上悬挂的一幅汉江南岸防御作战地图,紧锁双眉沉思着。地图上用各种红蓝符号将敌我双方态势标示得一清二楚;从1月25日开始,我方的阻击阵地与敌人的攻击出发地为界;继之,我方退入二线防御阵地后的布势,现在,五十军与人民军一军团将于今夜撤至汉江以北,三十八军将重新部署防御阵地,敌方咄咄逼人的态势一目了然——从南到西几个方向上伸出的巨大蓝色箭头逼指三十八军红色的防御阻击线。
此刻,从梁兴初的正面看,那弧形的红色阻击线正好在梁兴初的双肩上形成一个半圆,而敌方巨大的蓝色攻击箭头好似插向梁兴初肩膀和头颅的几柄利剑,这情景自然产生了一个问题:梁兴初那一副瘦削的双肩能否承担得起敌人重兵集团的巨大压力?
据刘西元政委汇报十几昼夜的战况,梁兴初等更感到压力之甚:我守卫一线防御阵地的一一二师从:月25日以来,顶住了美二十四师。骑一师、英二十七旅等数倍于己的兵力的进攻,敌人在炮兵、坦克和空军的掩护下,由阳智里、利川、杨村里一线以七路兵力向一一二师扼守的堂谷里,大岱里、揪谷里、支石里、松温村一线攻击。双方经反复争夺,激战六昼夜,一一二师始将第一线阵地堂谷里。泰华山、天德峰等地放弃,转入二线固守。随后,为加强一一二师力量,志司命一一三师提前于2月:日南渡汉江,集结于京安城、龙
头里以北以东地区;并以三三七团配属一一二师在东官厅、陶雄里、悦美里、外杜陵之线与北犯之美骑一师、美二十四师等部激战至今。
在这十几昼夜的残酷战斗中,敌人飞机与坦克大炮的轰炸使阵地 沦为一片火海,炮火犁松了山头每一寸土地……… 这给我方守备部队造成了极其惨重的损失。一一二师之三三六团、三三四团付出了巨大牺牲,后投入的一一三师亦损失很大。特别是,兵员无法及时补充,现在,接韩先楚电报,五十军和人民军一军团令夜将撤至汉江以北组织防御,由此,三十八军的防御阵地更加突出,敌人为策应西线,必将向三十八军阵地施加更大的压力。
梁兴初意识到:有史以来,三十八军最为残酷、激烈的战斗已经降临了。
梁兴初扔掉吸得已快无法捏住的烟蒂,踱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寒冷的空气突然涌入,在室内弥漫的烟雾里像卷起一股激烈的旋风。太阳己升起很高,在稀薄的云层里,发出惨白的光线,似乎阳光毫无色彩。
从南边方向卞,东部一带,传来持续不断的沉闷的爆炸声……… 部队仍在与敌激战,二发炮弹落在几百米外的山谷,轰然炸响,腾起一阵烟柱,随即有一股烧焦的树木的怪味儿被风吹来。炮弹近距离的爆炸,使梁兴初又一次意识到指挥所离前沿阵地很近,然而他想到的不是指挥所面临的危险,而是全军必须树立的决
胜的信念:军指挥所就在你们的身后,全军将士决不后退 !
在残酷的战斗进行中,指挥员的意志与信心直接关系到部队的士气。在这种关键的时刻,需要的是上下一致的决心和由此而产生的战胜任何困难的勇气,切忌埋怨、消极的情绪。梁兴初己察觉到,在部队伤亡惨重,弹 药、粮食奇缺,兵员无法补充的清况下,己有一些指挥员开始叫苦了,甚至提出是撤还是守的问题。有的干部发牢骚说:“上边还要不要咱们三十八军啦?把咱们四野的王牌主力全打光吗?哪有用主力部队与敌人拼消耗的?”也有的干部讲怪话:“要是林总指挥的话,哪能舍得这么个 三十八军,把部队骨干全打没了”
梁兴初警觉到:这种带有浓厚的山头主义色彩的牢骚话,如不坚决制止,势必像涣散部队士气的毒素一样蔓延,想到这里,梁兴初猛然从窗前转过身,清了一下嗓子,下决心说道:
“ 好了,大家反映的困难我都清楚了,当然你们比我更清楚,我们需要的是冷静和信心!关于粮、弹运输问题,我己责令军工兵连限期修复被敌机炸毁的汉江大桥,把前沿急需的粮食弹药抢运过来。
问题最大的是兵员的伤亡太重,无法补充。不过,要不了多久,在安东集训的补充兵员就会分下来,各师团指挥员要注意有意识地保存一些骨干,在阵地上战斗人员打光之前,尽可能从排长、副排长,连长,指导员和营长。教导员当中,抽一个下来,将来新兵补充进来,没人指挥了怎么行?但是,无论困难有多大,也
要守住阵地!我们三十八军就是这样:上级交给的任务坚决完成,没有二话!为了保证东线部队胜利出击,三十八军就是要血战汉江南岸!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