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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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得俱是邪见,所思俱是虚妄。从见生疑,从疑受禁,却是也是道家修炼的一个关口,冲得破自然心思纯净,近道证道,明澈本心,一飞冲天;冲不破轻则修为停滞不前,一生再无寸进,重则陷入执妄,形同疯癫。
徐方旭又想起师父与师姐说话之时的情景,正要细思,又被杏妹一拐杖打中,顿时一惊,连忙收敛心神,将心神放在眼前身上,不敢再教其发散开去。
佛家说得三障,并没有什么前后之分,寻常人每时每刻都可能陷入其中之一,感觉发呆神倦之类。徐方旭这等道家正统的练武之人却是深知其中厉害,却不知道自己竟是落入了这等危险境地。也是这一年以来事情繁多,徐方旭又得了许多机会一窥大道,先是与冲玄子论道,随后又得了清平夫人的揠苗助长,后来更是有机会与一众前辈高人交流,修为日益精深的同时,却也根基不稳,心性摇曳。
杏妹眼光毒辣,倒是一眼就看出来徐方旭的困局,出言提醒,却也毫无办法。这等心障是练武之人都要渡过的难关,并非疾病,乃是源起自内心,旁人却是帮不了忙,定夺提点几句。如今孙向景大受挫折,徐方旭又落入这般境地,倒是叫杏妹为两人着实担心。
徐方旭得了杏妹的提点,倒也时刻注意收敛心神,一路上再不曾走神,只想着回去后向长生老人求教,寻一个脱身的法子。
两日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杏妹住的那个寨子。侗人头领一早见了杏妹的队伍,虽然不知神医为何提前返回,不过还是召集了众人在吊桥前就迎接。见了徐方旭和孙向景归来,头领也是十分高兴,又见孙向景状态不对,知道这怕就是神医提前回来的缘由,连忙将众人迎进了寨子。
杏妹甫一返回,便着人去做准备,要亲自动手为孙向景治治这“失魂症”。
徐方旭只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杏妹要如何施救。中医里倒也有“失魂症”的说法,不过与孙向景目前的情况还是有些不同,并不是十分对症。既然杏妹有确定地诊断,又有把握治疗,徐方旭自然也就不必班门弄斧,只看着杏妹施展手段便是。
不多时,杏妹要的东西就都准备好了。徐方旭打眼看去,却又是疑惑不已。原来这杏妹准备的却不是一应的医药针石之类,而是摆起了神坛,似乎是要做法,更叫了寨子里左右的青壮都在一旁准备待命,阵仗倒是极大。
徐方旭倒是知道,杏妹这等侗人医生一般都是巫医一体,寻常的法事也是会做,祈福禳灾之类的倒也不在话下。中医原本也是祝由术的一个演化分支,苗人的蛊术和侗人的巫医也与祝由术有着莫大的关联。孙向景这番失魂,却是身体无碍,精神上出了问题,看样子杏妹就是要一展她的巫医之术,用仪式和咒语来为孙向景“招魂”。
徐方旭听说过这等手段,但是不曾亲眼见过,也不知道其是否真实有效,一时只在一旁不敢说话,心里却是十分忐忑。
杏妹准备好了一切,便着人将孙向景扶到神坛前面,叫两名壮汉拉住他站着,自己则是换去了寻常侗人的布衣,套上了一身缀满各色金玉挂饰的法袍,整个人愈发像个巫婆,气势倒是凌厉了许多。
一切就绪,杏妹像是朝着四面八方祭拜了山水自然神灵,将一应事情完整地用唱咒的方式告知,又奉上了事发时的地点方位和时辰干支。因着谁都不知道孙向景的生辰八字,故而不曾向神明说明,不过杏妹也说这只是一个仪式,虽然有某些她不能理解的道理,但是绝对不能一味相信,故而也就在没有生辰八字的情况下依旧开始。
拜完了神灵,杏妹便开始在神坛前面跳起了神舞,整个人被发跣足,摇头晃脑,挥舞着手中的法器,口中不住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杏妹才走到孙向景面前,一把抓起旁边的一只雄鸡,揪住了鸡冠和鸡翅,伸出寸许长的指甲,在露出的鸡脖子上狠狠一划,将喷出的热血洒满了孙向景的全身,同时大叫孙向景的名字。
随着杏妹一身叫出,旁边的一众侗人青壮也都跟着她大声喊出了这个不甚熟悉的汉语音节:“孙向景!”
“孙向景!”
“孙向景!”
……
呼喊声一声高过一声,响彻了整个寨子,又远远传开,与回声混在一处,震得整个寨子附近的山林里一片混乱,无数或蛰伏,或冬眠的鸟兽鱼虫都被惊动,四处乱窜。
随着众人呼喊声越来越响,杏妹又开始念叨咒语,声音也是越来越大,直至最后凄厉地像鬼哭一样,一声压过了数百名青壮伙子的声音,大呼道:“魂兮归来!”
第四十五章 又闻秘闻事
随着咒语念出,杏妹将手中的法器重重点在孙向景的眉心。随即便看着孙向景忽然眨了眨眼睛,转动了几圈眼珠,一时神情疑惑,旋即“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回过神来。
徐方旭一见杏妹的巫术竟然真的有效,一时大喜过望,连忙过去抱住孙向景,又觉得他浑身发软,赶紧将他托住。孙向景自先前醒过来一次之后,一直觉得自己神志恍惚,胸中像是堵了一口气,怎么也理不顺,这下终于回过神来,又见徐方旭抱着自己,当下一头扑进徐方旭的怀里,不住放声痛哭。
杏妹见此招见效,也是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一头一脸的汗水,谢了前来助阵的青壮伙子,叫弟子们上前给了谢礼,打发他们走了。
侗人伙子们倒不图这点谢礼,都知道这次要帮的少年就是先前助寨子击退弥勒教的好汉,又隐约听说他是杏妹的弟子,真是抢破了头地要来。眼见功成,众人自然也是欢天喜地,一时欢笑着四散而去了。
侗人青年们欢喜非常,孙向景那边确实悲痛欲绝。先前失了神志还不觉得,这下清醒过来顿时哀恸无比,无论流多少眼泪,哭多大声都不能排解心中的些许悲痛。
杏妹怕这里天寒地冻地,孙向景哭得卖力引动了气血,又要受风寒,便叫徐方旭将他带回自己家中,好生与他商量。
不多时几人到了杏妹家里,杏妹又叫人奉上一早准备的茶水。孙向景昏迷了几日,又失神了几日,加上又哭又喊的,也是口渴难耐,虽然还是伤心欲绝,好歹还是被徐方旭喂着喝了几口茶水。
杏妹的茶一进嘴,孙向景的情绪却是平复了许多。徐方旭早在茶水中闻出了酸枣仁、合欢皮和茯神等镇静安神药材的味道,更隐约觉察出了曼陀罗花的气息,为着孙向景好,还是哄着他将这碗药汤当作茶水饮了些许。
看着孙向景勉强镇定安静了些,杏妹便叫徐方旭将他放在床上,依旧要守着他,自己则是点起了一点草药熏香,坐在床头,不住引导孙向景将之前的事情重新复述了一遍,又跟他谈起与杨琼的点滴过往。六月对付太玄教的时候,孙向景的一把药末都能改易人心,如今他师傅杏妹亲自出手,又是多番准备,手段何止高明和百倍,真可谓是出神入化,不似人间应有之术。
一时之间,孙向景将自己与杏妹的点点滴滴,一应情感都事无巨细地阐述了一遍,说道动情之处又是大哭流泪,杏妹也就任由他哭,等他稍微安静些再接着问。
原本这事儿远远不必这般麻烦,既然孙向景已经回过神来,缓缓劝慰,好生照顾,时间一长倒也能好些。只是他身体病气严重,愈发侵蚀五脏六腑,七情六欲又是与脏腑大有关联,杏妹却是不能冒险等他自己想通,只得施展些手段宽慰与他,助他解除心结。
徐方旭再一旁又是感慨杏妹的手段,又是觉得有些尴尬难耐。杏妹的神药之灵,简直是逆转天数的手段,孙向景说起杨琼之时,竟连闺房中的点滴都一一说出,这些事情只怕他寻常时候都想不起来,却是着了杏妹的道,被从脑海深处挖出。
杏妹作为师尊长辈,有些事情听了也就听了;徐方旭却是同辈师兄,受师娘的教育向来十分尊重孙向景的隐私,这下却是被迫做了小人,一时也是无法。不过杏妹倒是安慰他说,事后孙向景断不会记得点滴,只要他两人不说,这世上就无第三人知道今日之事。秘密只要严守,倒也不会伤人,叫徐方旭放心。
徐方旭哭笑不得,看来杏妹倒是经常做这种事情,已是总结出了一套理论,也是叫人无法。不过既然是为了救孙向景,徐方旭也就宁愿自己小节有亏些,只当为着师弟受了点委屈,稍稍玷污了耳目,事后将其忘记也就是了。
杏妹跟孙向景聊了怕有三个时辰,直说的孙向景哭干了几次眼泪,杏妹也给他喝了几次不同的汤药,这在算是大功告成。孙向景累得睡了过去,徐方旭也是浑身僵硬,却是先前孙向景一直抓着他的身子,叫他动弹不得,连续几个时辰一丝不懂,姿势又特别不妥,也是叫徐方旭实在觉得受罪。
好在孙向景受了杏妹“开解”这么久,情绪似乎是好了许多,后半程已经不再哭闹,也自己开解自己,现在睡着了神情倒是十分平和,应该是能睡这数日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了。
看着孙向景睡着,杏妹又将徐方旭叫到屋外,十分严肃地问他孙向景腰间与锦囊挂在一起那个挂坠从何而来。
徐方旭见杏妹神情严肃,心下一惊,想着是不是她知道这挂坠的来历,连忙将之前在渝州遇到那人的事情说给杏妹知道,倒是不曾提起和阳仙人。
杏妹听完之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知道那挂坠的来历,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人是谁。不过我师傅那一支的苗人号称是蚩尤神的后裔,传下来的蛊术里包含了许多没用的符咒之类。向景腰间挂着那东西的模样,像极了神巫之法之中的一道符咒,倒是养心安神,取‘精气神’中的上者,材料用得也是极好,道真像是传说里的那等物事,真是一件宝物。”
徐方旭听了自然放心,看杏妹的神情却是还有下文,也就恭候,不敢打断。
杏妹顿了顿,又说道:“只是那东西原不是凡人所能有的,却是真实不虚的仙品。向景无端得了这等东西,也不知是福是祸。”
徐方旭不敢回话,生怕自己又陷入魔障之中,先下他心神不稳,只敢记住杏妹的话回去向师父禀明,丝毫不敢深想。不过为着孙向景的身子,徐方旭还是问了杏妹这东西对孙向景的作用。
杏妹晃了晃脑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照理说神思饱满,血气就能旺盛。向景先天有缺,后天不调,寻常药物难以补足血气,这东西要真是那等神物,倒有可能调养身子,有机会补足先前所缺,假以时日未尝不能将痼疾断根除去。只是这些只是粗浅理论,却是谁也没有见过这等神物,不知道我的推断是否正确。”
徐方旭闻言已是大喜。之前孙向景陷入昏迷之时,他也见识了这东西的神异,也猜想可能不是俗物,或却是有些神效。如今有了杏妹的推断,虽然并不确定,却是给了徐方旭一个希望,孙向景的疾病却是有望根治了。
先前徐方旭还为错过和阳仙人的缘分懊悔,现在看来,和阳仙人只怕也是看出了这东西的功效,才会说出“得了那位的缘分,却也是无碍”的话语,一时欣喜非常,却是眉飞色舞,喜形于色。
杏妹见他这个样子,还是泼了一瓢凉水给他道:“就算这东西真是神品,要彻底治好向景的病,也还要一应药物饮食仔细配合,加上环境合适,几年几十年的水磨功夫,才有希望。自从向景上次开我这里到现在,我看他的病势却是加深了不少,今年一整年算上年初那次,只怕已经病发四次,这一次又是尤为严重。如果事情继续这样法阵,任由他的情绪大喜大悲,只怕不等顽疾去根,我这徒儿就已然送命了。”
徐方旭闻言也是后背发凉,转念一想果然如杏妹所说,仅在这一年之中,孙向景就在年初前往大理国的路上、四月杭州海市之上、月初自己被弥勒教抓走的时候和前两日听见杨琼噩耗的时候发病四次,时间间隔一次比一次短,发病的情况一次比一次严重,比起往年平均两次的病势,却是严重了许多。
杏妹见徐方旭神色变化,知道自己说得不错,便又说道:“恐怕你们这一年也是遇到了不少事情。只是你听我一句,你们汉人所谓的江湖儿女,快意恩仇,与我这徒儿却是无缘,大喜大悲于他都是无益。你若真心待他好,就要仔细为他考虑些,却不要叫他频繁经历这些事情,否则却是在加害于他,只怕你们要取了他的性命。”
徐方旭一身冷汗,顿时跪倒在杏妹脚下求她解救。杏妹只是摇头,说距离孙向景上次接受她的治疗还不足一年,前几日更是服了绝方,若短期内再冒险医治,只怕会对他的气血长生损害,却是有害无益的。
徐方旭无法,只得再向杏妹讨教其中关窍。他和长生老人都是真心关怀向景,奈何术业专攻不同,在孙向景的疾病之上始终不如杏妹了解的透彻,更没有杏妹那等对七情六欲的深刻理解。
杏妹又是叹气,扶了徐方旭起来,为着自己这个蛊术单传的弟子,也就破例将一些侗人的医道仔细说给徐方旭听了,教他平日里照顾孙向景的点滴和需要注意的关键。
两人这一说,就说到了深夜。
第四十六章 再别恩施颜
孙向景服了杏妹的汤药,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亮。徐方旭因着昨夜与杏妹讨教医理,又是连日来奔波劳顿,竟是罕见地比孙向景晚起。等他从客房道孙向景住的那边之时,孙向景已经坐了起来。
因着先前血气亏损,孙向景现在还是依旧四肢无力,行动不是十分方便,可能还得卧床几日。好在他在杏妹这一脉倒有上百位师兄师姐,杏妹专门安排了几个十分稳妥的来照顾他。
徐方旭进门之时,孙向景正打开了临行前师娘偷偷塞给他的包袱,看着里面的东西默默流泪,情绪倒是比昨日平稳了许多,并不是十分激动。
徐方旭轻轻走过去一看,只见那个包袱里放着一张大红的通资财贴,写着孙向景被抱养那日的八字时辰当作生辰八字,又写明了长生老人名下的一应资产,许诺了十分丰厚的彩礼,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