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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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位之后隐隐与他作对,暗地里还勾结些江湖野人,处处寻些麻烦与他,也叫他暗恨不已。两相比较,这莫之代却是难得的忠义人物了。
有宋一朝,朝堂上党争历来不断,文人间互相攻讦。特别是赵祯继位之后,因着世事清平,朝堂中文人之间的党争就更是屡见不鲜。孔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唐宋一代的文人却是结党成瘾,多有事端。就说后世闻名的范仲淹一人,也曾为自身派别与宰相吕夷简多次冲突,于天圣七年和明道二年两次上疏,两次遭贬,其中却也有庞太师一系插手其中,叫两方都讨不得好处,其中种种因由腌臜,却不是未处其中之人所能想象的。
商议了西夏战事,庞太师又与众人提起朝里的许多事情,借着这太师府书房隐蔽,将往日里不能说的意思都表与几人知道,也好叫他们在日常朝政里多多配合协作,共同稳固庞太师一系在朝廷中的势力。
众人密会许久,庞太师才着人将几名门生一一送出,自又是十分警惕。
一时众人纷纷离开,许久之后,太师府里也渐渐安静下来,熄了大部分灯火,只有少数府兵还在巡逻。
书房外,某处回廊大梁之上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响,一条人影裹在黑衣之中一跃而下,在黑暗中无需火烛,准确轻巧地摸入了太师书房之中。
原本太师的书房是府中的禁地,守卫也是十分森严,其中存有的许多文书都是机密大事,一旦流落外传,后果不堪设想。今日庞太师更得了那绣帛,自是加派了人手守在院外,纵是一只飞蛾也进不去的。
只是众人不曾想到,先前莫之代发现的那名刺客却一直躲在院里回廊中,此刻正在四下逃窜的那人又不知是谁。
这人躲过了庞太师的卫兵,一直隐身与此,也是罕有的高手人物。只见他悄无声息地摸进了书房,轻车熟路地寻到了书架上那处暗格,取出盛放绣帛的锦盒,稍微检验,便一把塞入怀中,又自潜出。
也不知这人用了什么手段,竟真被他从太师府中混出,贴着墙角阴影,一路潜回了外城一处勾栏之中,进了密室。
知道此刻,这人才摘下蒙面的黑纱,竟真如莫之代怀疑的一般,却是那位周身上下雪白一片的善才。
第五章 昔日姐妹情
原来这位善才虽是自小被买入教坊,却也十分早慧,对家中一切种种都是知晓记忆,早将那庞太师视作了死敌仇人。
景佑元年十二月,渝州天降大雪,经月不休,乃是数十年罕见的雪灾,加上年中的旱涝,渝州一带百姓已是过不下去。这善才原是渝州人士,早年因着天灾家贫,父母无法才将她卖入教坊,靠着她卖身得来的那点钱勉强熬过了荒年,养活了她的弟弟。这年渝州大雪,善才已被卖入教坊多年,是年十八,却依旧担心家中父母兄弟,几番请求回家照看不得,只作心急。
好在赵祯仁治,地方官上报雪灾之后,朝廷立刻拨下了十万两白银赈灾,照理说当能保全渝州百姓。只是当时负责赈灾的一应官员多是庞太师的派系门生,在此事中得了庞太师授意,克扣了数万两白银。层层剥削之下,朝廷的赈灾银子到渝州只剩了一万余两,莫说添置衣物棉被赈济灾民,就是开粥厂熬粥都撑不了几日。
因着雪灾,渝州百姓冻饿而死的甚多,这位善才一家父母兄弟也在雪灾中丧生。待得她听到消息,求了许多教坊中的熟人帮忙,这才勉强获了许可,匆匆赶回渝州老家,却见老屋一早被大雪压垮,父母倒毙在屋前,尸体满脸绝望,两人双手都是血淋淋一片。
善才当下眼前一黑,直欲昏倒,又见父母死状凄惨,身上只着了单衣,满脸菜色不说,那等临死的绝望神情却是叫她心惊。善才暗有不详预感,自己一人发疯一般地刨着老屋废墟,直刨了一天一夜,将她那双弹奏人间仙乐的雪白手掌磨得骨肉俱露,鲜血染红了一应砖石瓦块,才从废墟中挖出了自己年仅十一岁的弟弟。
她弟弟早被垮塌的老屋砸得四分五裂,又在冰天雪地中不知陈尸多久,整具身体骨肉成泥,冻成一片青红在砖瓦之中,却是收敛都做不到。善才一时崩溃,昏死当场,好在同村邻居听闻她家动静,也来人查看,才勉强救了她一条性命。
后来善才打听到,那日原是朝廷赈灾,说是要发放棉衣之类,百姓们都去排队领取。谁想一去之后却不见官府任何赈灾之物,只有些大锅稀粥在雪风中冻的生冷。一时民愤激起,大家都等着朝廷赈济的棉衣粮食熬过雪灾,如今一应俱无,百姓纷纷开始冲撞官府。善才的父母因着挂念幼子在家,不多时便原路返回,却撞上了官府派来镇压的官兵,两人都被抓住关进大牢,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放出。
就在当天晚上,大雪压垮了善才家的老屋,将她年幼的弟弟埋在熟睡之中,小孩儿临死都没吃上一顿饱饭,更不知是先前就冻饿而死还是被砖瓦砸死。善才父母回家见此场景,又是心力交瘁,又是身体难支,只嚎啕了几声,刨掘了几下便双双离世,死在屋前。
同村人有心收殓,却苦于天寒地冻,自家都饿得走不动路,有心无力,只得叫善才家人暴尸院中。
善才缓了几日才勉强接受这个事实,所幸天冷,一双手没有化脓毁去。她自知朝廷赈灾十万两银子,断不会连棉衣食物都采购不足,必是其中有人作梗,贪污了许多银子。奈何她一女子之身,虽有心为一家报仇,去奈何自己也只是个教坊中的善才,却无这等本事对抗官府,只得好生处理了家人后事,孤身返回京中,寻机会查明此事。
几年间,善才花费了无数精力,不惜以色事人,终于从诸位大人口中得了只言片语,拼凑出了当时情况的大概,更是对一众贪官污吏恨之入骨,对其恶首庞吉更是恨不得生啖其肉,活寝其皮,一直寻机会报复。
她今日被庞太师请去府中演奏,却是合了她的心意。演奏完毕之后,她假意返回,实则借着与丫鬟调换身份,换了夜行黑衣,埋伏在庞太师书房之外。
她早年修行过不俗的武功,家中巨变之后更是潜心武道,暗中不知下了多少功夫。也是她得传的武道高明,自己天分也好,竟也成就了一代高手,时刻伺机刺杀庞太师。
今日宴会之中,她原有意借着感谢太师之名,抽出琵琶内暗藏的匕首与庞太师同归于尽;奈何座中某位武官一直盯着她看,神情十分奇怪,似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教他不敢轻举妄动。
她自幼异于常人,周身毛发皮肤俱是雪白,就连眸子都是浅灰,虽日里异常惧光,却也得了黑夜视物的本事,只借天上星月光芒便能如常活动,却也是助她盗出了这卷绣帛。
众人都以为她是天聋地哑,却不知她原是能听见声音的,只是喉头病变,难以发声而已。教坊中原不收聋哑之人,嫌弃她们不能分辨音律,因着她有家传的琵琶本事,更是名门之后,才破格取了她进去,却是谁都不知她有听力。
她今日原想埋伏着寻机刺杀太师,不料撞破了庞太师的野心。好在她是个哑巴,没被惊得叫出声来,只是身子稍微动弹,发出了些许声响,却还是被莫之代发现。她的丫鬟是自小服侍她的,最是忠厚不过,又感念她的恩德,听闻太师府混乱喧哗之后,便自换了衣服,扮作刺客引开了众人。如今不见她回来,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善才偷听了庞太师的机密,更盗走了要紧的绣帛,自知不能返回教坊送死,便来到了这相熟姐妹开设的勾栏中密室。这密室原是那姐妹为方便她修炼武道而留,平日里她也借着看完姐妹的名义多留宿此处,进来时却是没有惊动任何人。
如今她的丫鬟只怕落入了官兵手中,却是不知生死,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暴露。她原意去援救些许,又想自己双拳难敌死手,此刻更有要紧的重宝在身,却是关系天下命运的,也不敢以身犯险,更没有可以相信托付之人。
犹豫良久,这位善才流泪舍弃了丫鬟,咬着牙决定逃出京城,去投奔她唯一可以信任的那人。
她幼年被卖进教坊,曾有一位最要好的姐妹。这位姐妹年长她一岁,却不害怕她异于常人的外貌,对她颇为照顾,也时时帮助于她。后来大宋遍地天灾,赵祯为平息天怒,便放了一群宫女和教坊中的女子离京。她因着自己特殊,离了教坊也无生机,便不曾争取;而那位姐妹则是被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收养,带去了苏州,取名叫李华芳。
两人分别之后,曾有多年失了消息。后来某日有一年轻女子来教坊寻她,两人才再度重逢。李华芳自被收养之后,才知道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原是武林一代宗师,便也拜师学习,苦修武道多年。如今李华芳武道有成,更有了产业,才有机会进京来寻幼年好友。好在善才与众不同,却是不会认错,李华芳轻易寻获了她,两人一时又是亲姐妹一般。
因着自己还有产业,李华芳也不敢多留,只待了几日便要离去。只是考虑到京中事情复杂,善才一个弱女子也难以自保,李华芳便传了一套师门功夫给她,又悉心教导了几日,要她好生联系,暗自有个自保的手段。
这些年来,善才也常与李华芳往来书信,除了述说情义之外,也得了李华芳许多指点,武道愈发精深,成了难得的高手。
如今事情这般发展,却是叫善才走投无路,只得略微收拾些许,独自动身前往杭州,投靠那位在杭州开了勾栏,如今被唤作“清平夫人”的姐妹李华芳去了。
一念即起,善才也就做了些许准备。她不欲连累这位在京中的姐妹,只自己潜入她的房间,掏摸了些许金银,又留了一张含糊字据。因着善才容貌不同寻常,一旦被搜捕却是难以藏身,她便将一身黑衣换做寻常布衣,又将一头白发盘起,用头巾抱住,脸上则用硝粉混着黛色涂黑些,又弄了一身泥水,扮作一个农妇,早早混出了城。
就在善才出城后一个时辰,满城的兵丁都开始搜寻于她,无数缉拿文书雪片一般的飞向全国各地,贴在每一城每一处,说她勾结歹人,行刺庞太师未果,全国缉拿。
庞太师府中,数十名府兵跪在一处,叩头不止,抖如筛糠一般,听着书房内庞太师的怒吼。
庞太师一早来到书房,想取那绣帛寻匠人复制一份,以作不时之需,却不料一打开暗格,其中空空如也,却是遭了贼人。太师当下震怒,又想起昨夜刺客之事,听开封府的兵丁回报说已经抓住,只是不慎让她自杀了。
庞太师看了那刺客的尸体,认出是那位善才的丫鬟,当下明了,火速派人去教坊拿人,却扑了个空。此事事关重大,庞太师却是十分上心,不说那绣帛牵扯自己成事的关键,纵是泄露分毫,自己也是抄家活刮得大罪。好在如今那善才盗书之事还未被外人知晓,只以刺杀之罪捉拿于她也是可行,庞太师当即下令,枢密院出了文书,教坊中人画了善才的面貌,一时发向四方。
第六章 化作江湖义
始终是这等要紧的事情,庞太师万分不敢马虎。一面派人去将这善才的一应背景底细查来,一面招来一个亲卫,耳语几句,打发他出去了。
至于院中跪着的一众府兵,不多时便被诸多亲卫拿下,拖到府后灌了死药毒杀,尸身也被秘密运出,连着千斤巨石一起放入口袋,沉入了汴河之中。
庞太师发威之下,只一个时辰,便有几尺厚的各色文书摆在他书桌之上,旁边还有一人详细介绍着这善才的一应关系背景。
庞太师听了善才的籍贯所在,又闻其景佑二年初曾回过老家,便明白了各种缘由,知道是手下人办事不力,漏了风声,教她恨上了自己。只是这善才自幼卖入教坊,却不知她一身武功从何而来,竟是瞒过了所有人。莫之代也在一旁听后差遣,告诉庞太师说这善才的武功绝非等闲,两次避过了自己的耳目,在一众武将亲兵眼皮子底下躲了许久,定是有高深武艺在身。
庞太师再三追问,甚至将教坊中与善才相熟的一应人等抓来拷问,都不曾有结果。教坊中人供认说善才在京中还有一个要好的姐妹,可将那人押来之后,却听闻两人早已许久不曾来往,严刑拷打之下也未得消息。
又过了许久,一位僧人打扮的人物来到了庞太师府中。庞太师屏退众人,只留了莫之代在一旁保护。那僧人肥头大耳,一身明黄色袈裟,头顶留着寸许长的黑发,也叫莫之代好一番瞩目。他素知民间流传有弥勒教邪教,一应打扮就如眼前这僧人一般;只是不知道庞太师竟与他们有了往来,也不知今日叫这人来有什么作用。
那僧人见了庞太师,只行了僧礼,又满脸警惕地看着太师身边的莫之代。太师自向僧人介绍了自己的得意门生莫之代,又向莫之代介绍这位弥勒教的大师。弥勒教原是邪教,据传今年六月武林人士聚集寿州也与他们有关,莫之代实在不愿意与这等邪教往来,却不敢违逆太师的意思,只冷淡与僧人见了礼数。
庞太师招了僧人前来,又令莫之代仔细检查了周围,着他仔细看守,这才与那僧人说道:“大师,如今有一件宝物放在弥勒佛祖面前,不知佛祖可愿费些心思取回?”
莫之代在一旁听得浑身一震,暗道太师莫不是要将这传国玉玺的秘密透露与弥勒教知道?可是转念一想,莫之代又是释然,知道太师只怕要施展驱虎吞狼之计,在朝廷兵丁之外多引来一方势力追捕那善才。传国玉玺这等重宝,正是一枚毫不掩饰的香饵,纵是弥勒教百般忧虑怀疑,始终难敌其中诱惑,一定是会上钩的。
果然,那僧人听太师一说,当即眼睛一亮,又自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贫僧见今日城中不安,可就是为了太师所说的这件宝物?”
庞太师点头道:“不错。就是为了此物。”
那僧人又说道:“不知是何等宝物,能令太师如此上心?”
庞太师盯着僧人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传国玉玺。”
那僧人闻言浑身一震,手中的念珠都掉在地上。他也不去捡,只抬起头来,和颜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