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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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也没有哪里不好，有种被隔离的感觉。”崎走到边上拿起盘子中的汽水。
　　“……你怎么变得越来越宅了？”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嘛。
　　“你管我……”崎蹲下身抱起在他脚边使劲蹭毛的小黑，坐回到了茶几边。
　　就算是崎不说，我也能从日常的一些生活小细节中发现他是真的变了，而我却不知这样的变化是好是坏。
　　“如果不下雨多好，真想去海边呢……”我擦了擦杯壁上因为温差而产生的水珠，不由得说道。
　　“要去乡下么？”
　　“诶？”
　　“我们家在乡下有一套祖宅，小时候在那边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就交给别人打理了，那里虽然没有海，但是有森林……要去么？”崎从小黑的奋力纠缠中抽出身来。
　　“我从来不知道你们在乡下还有房子。”崎似乎一直未对我说起。
　　“那是你没问过。”
　　“一般人好端端的不会问这些吧……”我戳了戳崎的脸表示抗议。
　　“那要去么？”崎抓过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勾着嘴角笑问。
　　崎所说的祖宅在几百公里外的山区里，需要坐电车才能到达。在跟父母交代过后第二天我们便出发了。
　　由于是暑期，车上有不少去远足郊游的人，大大小小各类行装塞满了行李架，相比之下我跟崎的随身物品则轻巧了不少，只是带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崎说那边的乡下虽然偏僻，但一般的日常用品购买起来也相当便利，所以没有必要带过多的东西。
　　“是什么样的房子呢？”我打开母亲为我们准备的便当，把其中偏甜的菜色夹到了崎那一份里。
　　“就是一般的和式老房子啊，木头做的那种。”崎对着自己的便当端详了片刻，随即把辣萝卜块全拨到了我这里，“伯母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吃辣的才对……”
　　“她这样做是要让你尝试下新鲜的东西。”
　　“那种东西，不需要啦……”崎拣起水果块扔到口中，“原本的口味就可以了……喔，好甜！”
　　看这样子就知道这个话题是进行不下去了吧，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又谈起了之前的疑问。
　　“那间祖宅都是谁在打理呢？”
　　“是之前照顾过我外祖母的一个老太婆，因为后来年纪大了做不了保姆，外祖母就让她住在了这件房子里，顺便进行打理，算是比较清闲的工作吧。”
　　“那你外祖母跟她关系应该挺好的吧？”
　　“嗯？”
　　“不然就不会把那么轻松又重要的工作交给她了。”
　　“啊，是啊……”崎转头看了看窗外，“很久没去看她了，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我当然还活着啦！”
　　我们按着地址找到祖宅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位元气十足的婆婆。她对我们的到来感到莫名，接着在盯着崎看了许久后才咧嘴笑了。
　　“真是长大了不少，都快认不出来了呢，臭小子。”
　　“看到您还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竹内婆婆。”
　　“啊啦啊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臭小子，小时候的你可是相当恶劣呢！”竹内婆婆捂着嘴笑得很夸张。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崎满不在乎地回答。喂，这哪里是“多少年前”，明明现在也很恶劣好么……好吧，近来算是真的变了不少。
　　崎他们家的祖宅正如他所描述地一般，是普通的老房子，但实际面积比起周围其他的房子来说却是要大得多。我们刚放下行李崎便要带着我出门，而竹内婆婆也并没有反对，她说现在正好要把水果浸泡在清水里，等到我们回来了，水果的降温工作也就完成了。
　　午后的山区很宁静，知了像是鸣累了，只是偶尔地从树上传出几段懒洋洋的声响。四周的树木叶子很浓密，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剩下的透过层层缝隙洋洋洒洒地落在我们身上。
　　崎拉着我在树林里到处转，却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喂，你真在这边住过吗……怎么感觉你迷路了？”
　　“……少罗嗦，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之前的路早就不认得了。”崎一脸的理所当然。
　　“不是吧……”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被困在这里。
　　“喔，找到了！”崎对着一棵被做了标记的树发出声感叹，接着又拉起我不要命地跑，耳边沙沙沙的是在奔跑过程中衣服与树叶摩擦所发出的声响。我撩开遮挡住了视线的树枝，然后对着崎日益宽阔的后背发呆至许久。
　　崎带我来到了一处空地，厚厚的绿油油的细草铺满了一地，他松开我的手跑到草地中间，看了看四周随后笑了，“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突如其来的一阵夏风带着青草的气息从我后背掠过，将崎那因为汗水而变得湿淋淋的额发吹得不成样子，而衬衫也在这阵风的作用下呈现出了一个扁扁的轮廓。
　　尽管如此，但还是令人移不开视线。
　　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感慨，自己是真的喜欢着眼前这个人。
　　“小时候经常到这边来玩。”崎回到我身边说道。
　　“诶，真看不出来嘛……”他无视我的打趣，径直拉着我来到空地边缘的树荫下。
　　“那个时候老太婆的事业刚起步，没功夫照顾我，虽说有请保姆，但我一直是不买账，后来外祖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把我带到这边由竹内婆婆照顾……你不知道她有多恶劣，我的那些糟脾气多半是受她影响……”
　　“明明是你自己性格恶劣，就不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嘛……”既然如此，那这一定是充满了崎童年回忆的地方了吧，“你有没有在这一带做上自己的专属记号或者留下什么东西？”
　　“喂，你当我是狗吗？”崎黑着脸回答，而我则无视他的话语径直躺倒在草坪上，这样的视野似乎也很不错。
　　“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自己好像真的有在这一带埋过什么东西……”崎突然呐呐自语。
　　“咦，真的吗？”我爬起身问，“在哪里？是什么？”
　　“……让我想想，”崎皱起眉头思考了一阵，接着站起身沿着空地边缘行走，似乎在寻找什么记号，然后他在一棵被划了叉的树下停了下来。
　　“是这里么？”我跟过去。
　　“嗯……”
　　崎跟我动手挖了起来，可结果很令人失望，因为这棵树下什么也没有。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崎脸上难掩的失落感让我也跟着难过，好像无法找到东西的那个人是我一般。
　　“我记得那天我那个混蛋老爸托人送了我一套玩具，似乎是木质的玩具士兵，可当时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很生气，当场就摔坏了，”崎抬头看了看我，“后来觉得很后悔又不知该如何处理，于是就只好埋在这里了。”
　　“那……”
　　“我想找不到的原因是之后我又将它挖了出来，然后丢掉了吧。”
　　“为什么？”
　　“等一个明知道不会回来的人，这样的行为不是很愚蠢嘛，而留着那个人给的东西也是一点用也没有的吧。”他一脸认真地说道，好像事情本该就是如此。
　　我从来都不知道崎会有这样的想法，在我心里他是个思维再简单不过的人，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来生活，喜欢的就接受，而不喜欢不顺眼的则用拳头来解决。只是那喜欢又无法得到的东西，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来对待呢？我跟浅川先生在一起的时候，他又忍受了多少的失落呢？
　　明明心里不舒服却还要装作是无所谓，这样的家伙怎么想都是个笨蛋啊！
　　“崎……”我抓住他满是泥巴的手，“那个，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不会再让你觉得失落或是绝望了……”
　　崎定定地望着我，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最终演变为一句话，“那做吧。”
　　“哈？”
　　“你刚才不是说不会让我觉得失落或是绝望嘛？我那么久没做了，都快崩溃了。”
　　“你的台词不应该是这样啊……而且现在是白天……不，就算不是白天……”
　　“这里不会有人经过的。”
　　“啊，混蛋，你该不会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而故意编了刚才的故事吧？！”
　　“嘁，我才没那么恶劣呢。”
　　“我才不信！可恶，你把手放在哪了……快住手啊……啊！！！”
　　回去的时候已是接近晚饭时间，竹内婆婆正忙着在餐桌上摆碟子，盘中盛的多是山上特有的时令蔬菜。
　　“都是素的要怎么吃嘛……”崎指着那一盘一盘的绿色抱怨道。
　　“看你那样子，一定是平时很少吃蔬菜吧，难怪脾气这么差，”竹内婆婆不理会崎的臭脸，反倒是笑着招呼我坐下，“小纪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中暑了么？”
　　“啊……嗯，也许吧……”我红着脸一阵窘迫，下意识地朝崎那边看去，而对方则不以为意地冲我扯了扯嘴角。
　　“乡下都没什么好玩的东西呢，一定很无聊吧？”竹内婆婆把盛好的饭递给我，然后再拿过崎面前的碗，“过几天这边会举办夏日祭，到时候就会有趣得多了。”
　　“是在神社那边么？”我问道，跟崎在树林里瞎转的时候似乎有看到过这样的建筑。
　　“是啊，在这边大家都很重视夏日祭呢，每年都举办得很隆重。”
　　“那我还是留着肚子去吃夏日祭上的苹果糖吧……”崎在一旁嘟囔着。
　　“哈哈哈，你这臭小子还真是跟小时候没什么两样，”竹内婆婆边笑边起身向厨房走去，“前村常来拜访的勇太小子下午送了几尾鱼来，说是今天刚从小溪里钓的……我做成了糖醋口味的，不知道手艺有没有变差。”
　　竹内婆婆是以宠小孩的心态来对待崎的，所以在祖宅居住的那段时间崎一定是相当愉快的吧？我想起了崎之前所说的话，尽管童年的经历不太好，但好在有这么一个疼他的人，所以今后我也要……
　　在乡下，作息时间一般都很有规律，除了夏日祭和除岁祭，夜晚几乎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活动了。晚饭过后稍作休息，竹内婆婆便催着我们去洗澡。
　　由于两个人下午刚进行过亲密的动作，所以共浴什么的也就变得有些微妙，说不定还会进一步演变为不可收拾的局面，况且竹内婆婆跟我们就在同一屋檐下……
　　我跟崎都很有默契地选择了先后沐浴。
　　在泡过热水澡后穿上一身干净舒适的睡衣，坐在院内吃着凉水浸泡过的西瓜，这样的生活真是比什么都要来得惬意。
　　“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什么？”崎从西瓜堆中抬起头来。
　　“啊，不……没什么……”我低下头继续啃着手里的西瓜。谁能想到几个月前我们之间还是一个无法后退也不能向前的尴尬状态呢？能够演变成今天这样，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抬头看了看崎，然后张望了下四周，在确定没有人之时凑到边上飞快地亲吻了下他的面颊，而崎则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勾起了嘴角。
　　“啊，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夏日祭那天虽然我极力邀请竹内婆婆跟我们一起去，但她却以“人上了年纪不爱凑热闹”这样的理由来推脱，如此一来便只好作罢。
　　神社附近似乎一早就布置好了各种摊位，我跟崎赶到的时候正是人员最密集之时，有不少情侣跟我们擦身而过。
　　“啊啊，果然逛庙会的时候还是应该手牵手最好呢……”崎在一旁作出了意义不明的结论。
　　“哈？”
　　“你看，别人都是牵着手的，”崎指了指刚从我们身边经过的一对情侣，“再看看我们……这样的反差会不会太大了点？”
　　“谁让我们都是男的啊……”在庙会上两个男的手牵手一定会引来不少视线吧？我四处张望了下附近的摊子，随后走到一家卖面具的摊位拿起一个按到了崎的脸上，“这样就可以了吧？”华丽的狐狸面具，戴在崎脸上看起来相当可笑。
　　“不行，”崎摘下面具反手扣在我脸上，“应该是这样才对。”
　　“……为什么？”
　　“我比你高又比你结实，就算是戴着面具别人也一看就知道我是男的……相比之下你那么白又那么瘦，即使是戴上个花哨的面具扮女人也不会有什么违和感。”
　　“这样一说还挺有道理的……”虽然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不过算啦。
　　被崎牵着逛庙会的经历，是我至今都不敢想象的，手指相交穿过各式人群，在卖苹果糖的摊子前停下，在捞金鱼的摊子前停下……即使在那期间我都不敢摘下面具，但这对于我来说已是极大的满足，也许我所向往的正是这样的生活吧，跟崎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即便要避开那些质疑的目光，即使没有人来肯定我们，但只要崎在身边，无论什么样的问题对我们来说都不是问题……所以崎才会喜欢宅在家中陪着我，就算是没有什么可玩的也会觉得很满足？
　　我下意识地朝对方看去，正对上他的目光，面具下的我是什么样的表情呢，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崎一定是读懂了。
　　夏日祭的压轴项目是花火汇演，我们顺着人群来到了河堤边寻找观看花火的有利位置，当第一束烟花在空中绽放之时人群中响起了各种欢呼声，随着各式烟花的持续升空，那夏日的夜空被渲染得如同白昼。
　　在那一片绚丽之中我的面具被悄悄地摘掉了，崎附身亲吻我的唇角，而他眼里那细碎的笑意连同这绚烂的烟火成了我最难忘的夏日记忆。
　　一直在一起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