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概率-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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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曾经的文学青年,纪平澜被呛到了,拼命压抑着咳嗽。
黄包车夫抬头看看他们:“许先生?”
何玉铭点点头:“怎么称呼?”
“蝰蛇。”黄包车夫说:“跟我走吧。”
于是他们一起上了蝰蛇的车,蝰蛇一路无话,把他们拉到了一条不甚繁华的街道,在一家裁缝铺前停了下来。
“老板,他们要做衣服。”蝰蛇说。
中年老板笑眯眯地迎过来:“两位,要做什么衣服?本店刚进了一批上好的布料,又暖和又实惠。”
店里还有些别的客人,何玉铭给了蝰蛇车钱,像个很平常的顾客一样走进去:“给我们每人做一件棉衣。”
“行,二位里面请,先量量。”
纪平澜打量着这里的陈设,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这都是敌占区里一个普普通通乏善可陈的裁缝铺,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小陈,出来一下。”
里面几个裁缝正各自忙着,老板叫出一个,把他们领到一间独立的屋子:“你们聊着,我先失陪,呵呵。”
纪平澜真心以为下一秒裁缝就会拿出皮尺给他们量身材,因为这个裁缝真的太像裁缝了,但裁缝只是伸出手:“恭候多时了,何先生。我是这里的交通站长,我叫陈澈。”
“你好,陈先生。”何玉铭跟他握手。
纪平澜这才认真打量他,三十多岁,相貌平平,半卷的袖子下露出一双看起来干净有力的大手,可以说这就是一双裁缝的手,根本难以分辨上面的茧子是剪刀还是枪械留下的。除此之外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他是如此的低调和不引人注目,以至于除了“一个裁缝”以外似乎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印象。
纪平澜在军校的时候就一直听说着军统特工的赫赫威名,印象中那似乎是一群卓尔不群的独行侠,就像报纸上刊登的漫画人物一般穿着黑风衣戴着宽沿帽,帽子微微抬起时就会露出猎人打量猎物一般犀利的眼神。
如今才算明白过来,真正潜伏在敌占区的特工,都长着一张毫无特色,扔进人堆就再也找不出来的大众脸。
“客套的废话就不说了。”陈澈说,“我们已经找到了那两个德国人。我把他们藏在一个地窖里,这两个几乎不会说中国话,也不信任我,我一直在等你来。”
“我会负责跟他们沟通的,可是我该怎么把他们带回去?”
“我们有一艘货船,长期给日本人运东西,通关凭证齐全。你们可以躲在货仓的夹层里,货船会在棋风港码头把你们放下来,那边已经不是敌占区,剩下的路就很容易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就今晚。”
事情原来就这么简单,简单得完全出乎纪平澜的意料。
他们出了裁缝铺,蝰蛇用黄包车把他们拉到一处饭馆,在饭馆存放腌白菜的地窖里,他们见到了两个死里逃生历经磨难,如今满身腌白菜味的德国人。
何玉铭开始用德语跟他们嘀咕,死了翻译后跟谁都鸡同鸭讲的德国人就像见了亲人一样开心,叽叽呱呱了半天纪平澜听不懂的事情,地窖里反正不会有危险,纪平澜干脆到上面找吃的去了。
何玉铭跟德国人讲清状况,说服德国人跟他们走,德国人也巴不得早一点离开这个地方,连连点头。
搞定了德国人,何玉铭听到纪平澜在出口叫他,出去就看到纪平澜手上拿着油纸包裹的烧鸡,还冒着刚蒸出来的热气,在如今的东北,这东西可不好弄。
纪平澜僵硬地把手伸过来:“你最近都没吃什么东西,所以……我……”
“看不出你还挺细心的,谢了。”
何玉铭拿了进去,一只烧鸡大部分都分给了德国人,这让纪平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过至少他也吃了,总算没有白忙。
天快黑的时候,陈澈来找他们。
“可以出发了,趁天黑宵禁之前我们得赶去码头。”
两个德国人穿着不太合身的长袍,把头包在围巾里跟他们出了后门,在巷子里七弯八绕地拐了几圈后,纪平澜开始觉得这路线有些不对劲。
陈澈脚步没停,头也没有歪,动了动嘴皮子轻声地说:“不太妙,后面跟了个尾巴。”
“怎么办?”纪平澜轻声问。
“跟我走,别停。”
陈澈在小巷里左拐右拐,他们也不认识路,一路紧跟着陈澈,直走到周围越来越偏僻。
陈澈突然钻进了一处转角,贴在墙上不动了。
纪平澜和何玉铭也贴了过去,两个德国人也赶紧照做。
陈澈从怀里抽出加了消音器的手枪,看了纪平澜一眼:“有武器吗?”
“过不了检查,没带。”
纪平澜手无寸铁,陈澈从不知道哪个暗袋抽了把匕首给他。
小心翼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到了这个转角。
他出现在视线里的瞬间陈澈就扑了过去,从背后一把扣住那人的咽喉,枪抵在了他的后腰。
“哎!别动手,自己人!”那人嘶哑地惊叫起来。
纪平澜认识他,他是饭店的一个小伙计,今天的烧鸡和晚饭都是他准备的。
“跟着我们干什么?”陈澈声音冷漠。
“你们有个东西忘带了,赵哥叫我送来……”
“原来是这样……”陈澈放开他,“什么东西?”
“你等等啊。”小伙计蹲下身子去解鞋带,似乎藏了什么在鞋子里。
就在他蹲下去的时候,陈澈把枪抵在他头上,开枪了。
只有轻轻的“噗”的一声,他的头就像西瓜一样炸开了,陈澈啐了一声:“骗子,我们被出卖了!”
他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收枪挪步,没有任何耽搁:“走,趁他们没反应过来,我们得回裁缝铺。”
纪平澜在军校学的都是杀人的本事,却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识到真正的死人,看到这场景身体不免有些僵硬,他觉得刚才有什么东西溅到脚上了——不敢去想那是什么。
陈澈扯了他一把他才麻木地移动腿脚跟上他们,听到陈澈奔跑中似乎嘀咕了一声“什么菜鸟都往这里派”之类的。
陈澈跑的很快,街上的人纷纷侧目,但是没有人多管闲事。德国人人高马大,纪平澜耐力出众,都跟的上,可是何玉铭只是一介书生,纪平澜担心他掉队,就抓住他的手拖着他跑。
终于到了裁缝铺,中年老板还在一脸呆滞地看着疾奔而来的他们。
“立刻收拾东西转移!”陈澈丢下八个字就消失在门后了,不一会儿铺子里各种鸡飞狗跳,客人被赶了出来,两个伙计快速封了门,其他人叮叮咣咣地开始从墙壁、地板、水井、米缸……各种不可能的地方收拾出武器弹药电台文件。
纪平澜喘了口气,回头看看何玉铭,才发现他还抓着何玉铭的手不放,赶紧被烫了一样地放开。
还没来得及脸红,就看到何玉铭神情突然变得很怪异,像看到了什么不正常的东西一样直直地目视着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方向。
“怎么了?”纪平澜觉得他的眼神很不对劲。
“……头晕。”何玉铭吐出两个字后人就软了下去。
纪平澜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慌了手脚地摇晃何玉铭的身体:“教官!教官!来人啊!”
“我看看。”陈澈过来查看了一下,掀起眼皮看了看瞳孔,又摸了摸鼻息和颈部,难以置信地说:“没有呼吸了。”
“这,这怎么可能?刚才还好好的……”纪平澜惊呆了。
“可能跑的太急,岔了气了。”陈澈听说过身体不好的人猛然间剧烈运动心脏会受不了,可能会突然暴毙,但是他也没真正见到过这样的事情。
“人交给我,去找医生。”他简洁地命令道。
已经惊得六神无主的纪平澜赶紧照做,有家小医院就在旁边不远,他记得在哪。
纪平澜从后门出去,一路飞跑到医院,把里面的医生和病人吓了一跳,他随手抓住一个挂着听诊器的医生,一时情急也说不清楚,就说了一句:“快,裁缝铺!”
另一个医生赶紧拦着:“裁缝铺?去不得哟,那里刚刚被日本人包围了!”
“什么?”
“真的,我刚看到的。”
纪平澜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又飞奔了出去。
裁缝铺确实被包围了,后门那条巷子已经被日本人荷枪实弹地堵着,另外一些日本兵正在砸前门,并且隔着门板往里面开枪,街边路口远远地围着一些看热闹的人,纪平澜焦急地绕到前门,混进看热闹的人群中间。
当日本人用手雷把木板门炸开时,里面传来了还击的枪声,一个日本人当场被打死,围观群众一看要交火赶紧四散逃窜。
另一队日本兵正沿着大街跑过来支援,纪平澜盯上了跑在最后面的机枪手,悄悄靠了过去。没有人留意到这个围观群众里的一员,直到纪平澜从后面一个箭步追上去,用陈澈给他的匕首猛地割开了机枪手的喉咙,这次的下手没有任何迟疑。
机枪手还捂着脖子在地上抽搐,抢到机枪的纪平澜已经用跪姿快速点射打完了一整个弹夹。这种角度的突然袭击太流氓了,以至于好几个完全没注意背后的日本兵糊里糊涂地就做了枪下亡魂,剩下的日本兵赶紧四散找掩体,陈澈等人趁机突围出来。
缓过气的日军又开始对他们开枪,纪平澜跟裁缝铺出来的人一起退进巷子口,现在形式变成了双方各堵在一个路口,隔着中间的大街对射。这边的街巷并非四通八达,他们想要逃离,就必须压制住日军的火力,穿过毫无隐蔽的大街从另一边逃走。
他们显然是冲过不去的,日本人也过不来,不论谁离开了街角就要暴露在十几支枪的火力下。
纪平澜换好一个弹夹,抬头看见裁缝铺里的人背着所有不能落入日本人手里的东西,拿着各种火力凶猛的枪械,德国人也跟出来了,拿着不知道是谁的手枪在帮忙开火,所有人里唯独没有何玉铭。
“何教官呢?!”他在枪声里喊。
没有人理他。
他一把扯住说“人交给我”的那家伙,又问了一声。
一个探头还击的裁缝铺伙计刚被一枪爆头,摔在陈澈脚边,陈澈骂了一声吼回来:“活人都顾不上了,还管死人干什么!”
“他又没死!”纪平澜就要冲出去,陈澈一把拉住他:“你疯了!为个死人去送死?!”
“放手!”纪平澜一把挥开他的手,冲进了枪林弹雨中。
日军的子弹几乎全追着他这个移动目标而来,却没有一发直接命中目标。纪平澜接近裁缝铺的时候一个手雷落在他旁边,爆炸掀起的气浪让他几乎是栽进去的。
裁缝铺已经挨过几颗手雷的炸,布匹桌椅东倒西歪一片狼藉,纪平澜耳朵里嗡嗡直响,动作僵硬地爬起来四处找。
何玉铭毫无反应地被一块倒下的门板压在下面,纪平澜脑子里几乎是空白的,根本来不及想别的,只是机械地掀了门板,一手拿枪一手将何玉铭拉了起来。
“没事的,我来救你了。”纪平澜轻声地说着,一用力将他扛到肩上,转身再次冲进弹幕。
追杀他的子弹和掩护他的子弹在他身边交织,纪平澜出奇走运地活着回到了陈澈身边,身上仅仅多了几处被子弹和手雷弹片擦过的浅伤。
陈澈对此不予置评,因为已经对他们的处境绝望。对面的日军来了大部队增援,他们是无法突破这个路口了,即使硬冲到街对面去,也只有被密集火力像秋风扫落叶一样一一扫倒的份。
“走!”陈澈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他们不再试图通过街道,转身撤进了小巷。
地上留下了四具尸体,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纪平澜把机枪丢给别人,抱着毫无生气的何玉铭麻木地跟在后面,他不时低头看看,希望何玉铭能有点反应,可惜始终没有。
7
地球上可以用于寄生的身体随处可见,但我依然保留了我族几亿年来爱惜宿主身体的习性。因为在非常多年前,当我们还没有能力穿越星际时,在母星上经常要为了抢一个身体拼个你死我活。
如果我的宿主身体遇到危险,即使不会伤及本体,我也可以采用任何手段进行自我保护,这是我们的“规则”所允许的。
不过事情并不绝对。
一艘星际海盗的飞船无视警告越过了警戒线,这个星球已经好几年没遇到过这么高级别的入侵了,当我的使命在召唤我的时候,即使宿主的身体下一分钟就要变成炮灰,也无关紧要。
等到完成了清除工作,我还是得回来修复宿主的身体,顺便收拾已经乱七八糟的局面。谁让爱惜身体是我族的本能呢。
——摘自“监护者”的观察笔记
北极圈上空,一艘飞船的残片在落入大气层后剧烈燃烧。
雪地里一个在收拾毛皮的男孩抬头好奇地看着天空,突然叫起来:“爸爸你看,有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