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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道北 -- aba-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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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空荡荡的学校操场,就咱们俩看动画片入迷的傻瓜在那里练三步上篮。结果有个傻瓜中的傻瓜在明亮的夜色下跳起来才发现原来篮筐早就被人拆了,狠狠的摔在地上。” 


                    那天的星星,也是这么亮。 
                    舒炜皱着眉毛,“你咋不记我点好呢? 比如因为你追的教导主任满校跑的事儿?” 
                    “好意思说!打那以后全校一个月没人敢和我说一句话。” 
                    
            真的,好像是因为考试给人家传条子的事情,那个刚刚军专业不知道铁二中“水深水浅”的教导主任坚决要给我们每人一个处分。其余几个被逮住的学生相约去掀了他们家平房屋顶,只有舒炜半夜说找主任坦白问题,拎了把菜刀吓得主任鬼哭狼嚎满校跑,第二天就取消了我们的处分,从此后谁再提“管”字扭头就走,直至毕业都躲着我。 


                    “那是他们没种,你看我不是一直敢和你说话。” 
                    我没吭声,自顾自沉浸在对往事的缅怀中;直到终于发觉原来蹲在离垃圾箱不远的地方仰头看星星的我们着实有些傻才站起身来。 
                    “你箱子里放的是什么?” 
                    他还是懒懒散散的笑着,“什么箱子啊,刚回来的是你,我有什么箱子?” 
                    “少给我装蒜!就是在北京我见你的时候提的那个黑色的箱子,警察问了我好几次了,你到底干什么了?” 
                    “就是换洗衣物呗,能有什么?他们小题大做。” 
                    我动也不动的直视他的眼睛,舒炜看我交叉双臂站在他面前,脸色也慢慢的严肃起来。 
                    “咋?杨洋,你连哥都不相信啦,哥不会做对不起你们的事儿的,这你总该信的吧。” 
                    这我倒是相信,可是…… 
                    看到我的脸色渐渐缓和,舒炜上前一步揽住我的肩膀,“放心吧杨洋,放心吧,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 
                    
            他的话语里没有我所期待的疏解我内心困惑的安宁,还是我始终隐隐怀疑?只是我没有推开他,这个时候,在我身心皆疲惫的这个时候,让那些一直以来所谓的谨慎与忐忑统统都滚开好了,就让我放肆一回吧。 


                    不知道过了过久,直到我感觉风吹得有些冷了,才轻轻的说,“咱们上去吧,我这个垃圾倒的时间也太长了些。” 
                    舒炜叹口气,放开了手,我们俩安静的走上楼,连脚步声都格外清晰,好像要烙进心底去一般。 
                    我暗暗下了决心,他不告诉我也无妨,反正以他所有担子一人扛的性子,我愿也没打算他会同我说什么,我自己打听便是了。 
                    
            出乎意料的,见到我们一起出现的父亲竟然没有说什么,姐姐自然更不会吭声了,她继续其乐无穷的与电视机里的人斗嘴,见到舒炜,也只是淡淡地一句,“给你削了瓜,赶紧吃,不然一会儿招小飞虫。” 


                    我非常不理解姐姐,白天看起来她明明是很担心,为什么看到舒炜却偏偏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是孕妇都是这样?还是我姐姐特殊? 
                    父亲问,“又找你去说什么?” 
                    
            “还不是老样子。”舒炜将身上那件烟色的外套挂在衣架上,“翻来覆去那些个事儿,我什么时候走的,什么时候回来。箱子什么时候不见了,怎么又回来了。咳,我看他们就是找不到做事儿的主拿老百姓出气罢了。” 


                    不动声色的,我发现姐姐看了他一眼。 
                    父亲哼了一声,“反正咱道北的都他妈不是好人。” 
                    舒炜将一个切分好的芒果递给父亲,“爸,人家不是冲着你来的。” 
                    父亲吹胡子瞪眼睛,“那是冲着谁?你?!哼,你还嫩呢。我一把年纪,什么没见过,穆梓沁打什么主意我能不知道?” 
                    舒炜笑了笑,将垃圾桶往父亲那里推了推。父亲总有喜欢乱吐果核的习惯,这个时候就觉得舒炜实在是个无好丈夫。 
                    姐姐终于关了电视。 
                    “你女婿能干着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别以为地球离了你就不转,一把年纪置什么气!上次体检还说你血稠呢,还不注意点儿。” 

                    我看了看姐姐,她站起身来,“去睡了,一怀孕精神就差得不得了,你们爷几个好好聊吧。” 
                    有父亲在我和舒炜能聊什么?不多会儿我也推说太累去睡了。 
                    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 




                    正在想事情,轻轻缓缓地吱紐声,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出现在我门口,我心头一紧,慢慢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月光透过玻璃洒在来人的脸上,我吃了一惊。 
                    “爸,怎么是您?您怎么来啦?” 
                    父亲皱起了眉毛,眼睛也眯了起来,我这才反应到自己的话中明显的语病。 
                    好在父亲没有追究。 
                    他只是叫我和他一起去阳台,总不会说要看月亮。 
                    我老老实实的等待,父亲一贯的风格就是开门见山。 

                    “你知不知道警察找你是为了什么?” 
                    我一怔,有些犹豫着要不要给父亲说实话,其实我并不知道原委,但我相信总是舒炜拿的那个箱子有些问题。 
                    父亲瞥了我一眼,双目炯炯,一扫几日的困顿与疲惫的老态。 
                    
            “你爹我还没老到昏聩!穆梓沁这件事败在我手上,一辈子恨不得躲着我,他辞了道北这儿的局长是为的什么?现在几次三番的来,哼!小子,我告诉你,你哥这次要不是做下了大事,你老子我的姓倒着写。” 


                    我心里也隐隐的有些感觉,只是所有事情来的太突然,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这两年来倒是赚了不少钱,又买房子又买车的,你在北京的住处还是不是他置的?你就没问过你哥一个国企的小职工,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我嗫嚅着,“他说是朋友借的啊。” 
                    “借个屁!你们生在这儿长在这儿,他工作前去得最远的地儿是洛阳少林寺,怎么会认识北京的朋友,还交情那么好借他房子?” 
                    
            “难道说,他是倒卖。。。”我犹犹豫豫的说,道北这儿什么行当都有,就是少倒卖古物的,不为别的,地产稀缺。开在铁路旁的地方,自是郊外的不能再郊外,怕是古来都是穷的掉渣,拿席子一裹就完事的,哪里有什么陪葬品可言。 


                    
            父亲阴测测的笑,“文物?咱道北的人从来不做那挖人祖坟的事儿;你姐告诉我他帐上好大一笔数字,根本就没让她知道。是你姐姐托银行的朋友查的,分了几个折子,你觉得是什么这么大的利?” 


                    我的心猛地一揪,什么东西这么大利?我不敢猜,也不愿猜。 
                    
            “那。。。我姐没问他?”我有些犹犹豫豫的说,从表面上看起来她和舒炜之间倒是风平浪静,可是几天下来冷眼旁观我多少也看出了些什么,很多事情,明显是做给我看的。 


                    
            “你姐姐?唉,你姐姐倒是有心思,只是什么都闷在心里,你能打听出来什么?而且你看看他们现在那样。。。”父亲说着,直摇头,“没他妈一个让我省心的。” 


                    我没吭气,心想你难道费过心思么,但没胆儿说出来。 
                    “你哥跟张大鹏走的很近,你和那小子一向关系不错,你去套套词儿吧。那臭小子见到我能躲就躲,能闪就闪,哼。” 
                    我想起舒炜说过的那个号称是张大鹏女朋友的打扮的很时尚的女人。 
                    父亲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杨洋,我老了,这两年突然就觉得不行了。我知道有些事情一直。。。” 
                    我抬头看着他,月光透过阳台的玻璃照在他显而易见控制的很好的眼眸上,波澜不惊。 
                    “你妈的事儿。。。” 
                    
            我轻轻咳嗽一声,母亲的去世是我心中永远的痛,那蕴含着我的深深的愧疚与无可弥补的后悔,还有对他永远面无表情的云淡风轻的无法释怀。我知道也许父亲是希望自己控制的好一点,但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在最重要的人离去的时候还要努力控制些什么,那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想谈论这个问题,它被探讨的太迟太迟,以至于在我的心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厚厚的茧,破土而出的日子遥遥无期。 
                    我低下头,不愿去看父亲有些失望的眼睛。一会儿,听到淡淡的叹气声,“不管怎么样,你是爸爸唯一的儿子,我希望你过得好。” 
                    心中蓦然一酸,我抬起头来,父亲已经离开了屋子。 

                    周末的时候我约舒炜去喝咖啡,就在火车站旁边,不知道是谁的思维出了问题,竟然开了家“上岛”在这里。 
                    舒炜皱着眉头,“人怎么这么少?” 
                    
            我在杯子里放了两块方糖,“前天打这儿走的时候我看见谁拿刀追进去了。”我用下巴指了指道北旁边的那条幽深的小巷,那是最接近铁道的地方,很多房子都建在坡上,据说是连警察都很少去的。 


                    舒炜笑了笑,“现在那儿的派出所也还没建起来。” 
                    
            “我记得上学的时候高年级有个长得很帅气脾气挺傲的男孩子曾经被叫进去过,出来的时候左脸有一道长长的疤,鲜血淋漓,眼睛差点才保住,但他依然走的昂首阔步,女孩子们也依然喜欢他。或许女孩们就是喜欢他这一点。” 


                    吹开杯口的泡沫,我看见这个差点瞎了一只眼的男孩子坐在对面冲我神清气爽的笑。 
                    “你又损我呢吧,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他坐在那里冲我笑,笑得阳光灿烂,让我想起他的小名原本就是叫“灿灿”的。 
                    后来的很多日子里我都想到这一瞬,眩目的阳光透过薄薄的帘子照射进来,耳边是缓缓流淌的音乐声,眼前是我一直想见到的人。 
                    我以为我会记一辈子。 

                    然而有时候人总是身不由己,难得为自己活,不管你曾经多么渴望,也许总会有那一天选择放弃。 
                    “你跟我姐到底怎么了?我看你们俩跟唱戏似的。”我吮一口咖啡,不愿意抬头。 
                    安静了一会儿,我又听到他爽朗的笑声,“什么怎么了?好着呢好着呢,就是孕妇,你得多让着她点儿。” 
                    “你当别人都傻子呢”,我有些急了,就讨厌他这样,什么事都埋在心里。 
                    
            声音有些大了起来,店里就那么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都抬起头来看这边,舒炜朝他们歉意地笑了笑,皱着眉头看我,“多大了还这么冲,有话不会好好说。” 


                    我翻眼看着他,“好好说你肯说的么?”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我说过不会对不起你们,你真的信不过哥么?” 
                    “我是怕你对不起自己!”我脱口而出,他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来,突然就有些懊悔。 
                    “。。。洋洋,我自己的事情,我拿的准。” 
                    “但那是我姐!” 
                    他看着我,冷冷的说,“那还是我老婆呢。” 
                    我愣住,脸一下憋得通红,刹那便站了起来就往外走。舒炜吓了一跳,匆匆忙忙结了帐便跟着我出了来。 
                    他伸手来拉我,我一把甩开,怒气冲冲,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意思,内心的愤怒和对自己的唾弃很快便在心中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漩涡。 
                    我猛然回头,吓了他一跳: 
                    “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埋在心里,烂掉了都不肯拿出来,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也。。。” 
                    四周的人都看着我们,我突然说不下去。 
                    舒炜眼神炯炯,“如果。。。我们也怎样?怎样呢?” 
                    我起伏着的胸口慢慢的平息下去,却无论如何也回答不出来他的问题。 
                    舒炜等了很久,我的嘴巴却像是被缝起来一样抿的紧紧,他终于笑了,那笑容是如此的嘲讽,让我的心也不免苍凉起来。 
                    “也不会怎样的,是吧?怎样的过程都没有关系,因为要到的都是路的尽头。” 
                    他看着我,我看着路旁边的房子和来来往往的坐火车的人,心底尽是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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