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幻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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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还是江湖郎中,谁都愿意用它。陆文振啼笑皆非,但依恋着与江锦志多讲几句,便也撑着心思同他漫无目的地闲聊。
“我这边下雨了”,江锦志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声音,“外面的露天阳台窗户合不紧,下起雨来便有点漏水,叮叮当当的一直响,像首曲子……”
“是否奏出小施特劳斯的圆舞曲?”陆文振饶有兴致地打趣。
“我凝神听了半晌,觉得像巴哈的小步舞曲多一些”,江锦志也若无其事地同陆文振说笑。
“啊,了不得,露台上彻夜演奏顶级音乐会,能住这样的酒店,真是奢侈得令人眼红”,陆文振故意语气夸张。
“可不是,为了哄好未来影帝,真是难为他们这样煞费苦心”,江锦志十分配合,话一出口已笑得打跌。
你来我往骗来哄去,连一场异乡的雨也能谈上一刻钟。
陆文振与江锦志都是聪明人,一旦下了决心要粉饰太平,便由此及彼地瞒得妥妥帖帖,两厢无事。
“明天我过来探你,那雨该停了”,陆文振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他到底不甘心,纵然明白两人已经去到难以挽回的地步,但如此不明不白,与死不瞑目一般无二,无论如何还是妄想去争上一争,尽人事听天命,心里总有点安慰。
江锦志笑了笑,“细水也未必长流,这样牛筋似的暴雨又耐得住几时,明天必定停了。”
未来影帝口才绝佳,这么明显地暗示,噎得金牌编剧也无言以对,陆文振只好沉默。
江锦志等了片刻,听他不再开口,便淡淡地说:“文振,明天见。”
陆文振心中忽地荒火乱燃,焦灼地炙得他浑身轻颤。凭什么独他陆文振一人千不甘万不愿地拼命弥合裂隙,江锦志便能如此气定神闲地一次一次撕开伤口。便是难如女娲补天,其时也未见得有人在旁边抱臂笑观。
“江锦志,你听好了,我必定来,风雨不改!”陆文振这一句,几乎是低吼。
江锦志无声地勾起嘴角,这样咬牙切齿地语气,听起来与自己多么相似。原来人在奋力追逐某样东西的时候姿态都差不多,谁也没法子超脱到哪里去,他不过是演惯了,熟能生巧而已。
两个人的态度如今完全逆转,此时此刻,倒由原先迫不及待的江锦志平静地答陆文振:“我等着你。”
陆文振心潮澎湃,一时间连声音都有点颤抖,生怕他再语出惊人,赶紧低声道一句:“明天见。”
“文振,再见”,江锦志笑,答他的声音轻轻柔柔。
陆文振并没有马上挂掉电话,江锦志也没有。彼端传来的声音遥远而细微,江锦志成竹在胸地对另一人说:“他明天必定过来……”
陆文振浑身巨震,令他神魂颠倒的夜雨背后原本藏着一个黑黢黢的秘密,彷如一条在暗中窥伺的小蛇,软绵绵湿漉漉地吞吐着信子。他并没愚钝到对此毫无知觉,纵使一切无声无息,但那道冷冰冰的恶毒目光总会黏在心头,叫你避无可避。他只是没料到这条毒蛇会出其不意地发动攻击,只不过慢了一步,便让人无可逃遁。
陆文振马上挂掉电话,生怕那些零碎模糊的讯息一下子便拼凑完整,清清楚楚地呈在眼前,不留情面地砸碎遮来掩去的幻象,刮得人鲜血淋漓。
他定好明天去看江锦志,好歹还有一个晚上。风雨前的宁静也是宁静,他还需抓紧时机大口大口地呼吸,像个临阵的武士,一遍一遍检查自己的铠甲,一遍一遍磨砺自己的武器,勿论有用无用,总归心里会有点慰藉。
他的确想探求前因后果,但不准一切提前揭晓。
江锦志听着电话里手慌脚乱的忙音穿透过来,忽然对着空荡荡的虚空笑不可抑。房间中只得他独自一人,方才那句台词,分明是场自说自话的独角戏。
他闭上眼睛在雨中扬起脸,轻轻柔柔的雨丝覆面而来,这并不是他形容的那场速战速决的暴雨。
“文振,你这么一个人,叫我怎么下得了狠手”,他一直笑,笑到胸中闷疼,“这一场,算我送你的试演好了……”
先试过戏,等真正上场时才不至于手足无措。到底江锦志还是爱陆文振,纵使要逼他退场,也想给他留个漂亮的谢幕。
作者有话要说:陆少和宏图大志童鞋,乃们两个做好心里准备,我要下狠手了【后妈脸飘过~~
☆、第十九章
秋日午后的阳光透窗照进来,陆文振想起自己年幼时临习字帖的样子。也是这样的午后,他独自站在大宅子的书房里,一字一句地描摹那些凄伤的句子。
临过了“烟树苍茫客思迷”,再往下自然会临到“渐行渐远渐无书”,世界上总有这样奇异的遇合,叫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情顺理成章地碰到一起,再顺理成章地分离。
最坏的结局不过是失去他罢了,陆文振笑,这有什么可怕,谁的一生不是在循环往复地练习得到与失去呢。该来的总会来,你若逃避,它便追着你跑,等你逃到精疲力竭的时候,只怕败得更惨,不如奋力迎战。
缠绵的细雨于异时异地浇在头上,也仍旧是缠绵的,只是秋风着雨,无奈平添簌簌寒凉。
陆文振与江锦志约了下午四时正,现在不过两点一刻,早是早一点,但他愿意等。
陆文振买一杯咖啡握住暖着手心,随意靠在街边的便利店门边。热腾腾的水汽扑在窗口的玻璃上,便利店中冷冷清清,往来的人群行色匆匆,像一帧帧不断更迭的布景,整个世界影影栋栋的,看上去端得又好又美。
他笑了笑,食指一笔一笔地在窗上划过,不断腾起的水汽笼住玻璃上晶莹通透的一行小字,是那句“前程似锦,宏图大志”。他失神地看了片刻,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又挥挥手把字迹抹去。活生生的世界彻底失去遮掩,澄澈明晰地触在眼前。
换来换去的布景终于等到了上场的主角,于是蓦然静止。相拥着推门走进便利店的一对男女,是江锦志与许若丹。
陆文振不动声色地退到门后的阴影中,冷眼看着他们买了两杯咖啡,再相拥着离去。因为他的退避,三个人六只眼,倒也未曾歪打正着地尴尬碰面。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现而今连写也写不得了,古人诚不我欺也”,陆文振笑,心中迸出一朵甜而涩的火花,默然自语道:“如果这样便能哄我相信,那你的影帝大概做不成。这么过火刻意的表演,必定出自小眉一手安排,后面大约还跟着几名扛着相机的小报记者,明日的娱乐头条也该是这桩演出来的绯闻。
他走出便利店,拢了拢风衣,静默无声地远远随在两人后面,便要看看这对假扮的情侣能演到几时。
“虽然我武艺平平,但你太过轻敌,出手的招式已经用老”,陆文振看着江锦志高高的背影,“这一次孰胜孰败尚未落定,或许是由我重新追回你……”
三个人,如猫捕鼠,似鹰搏兔,不停地在雨中的都市兜兜转转。陆文振以为自己是藏在暗处的捕猎者,心中滋生出一种掌控大局的隐秘快意。
逛过了街,喝过了咖啡,接下来的桥段该是这对璧人找一辆半敞着窗子的车,坐在其中激烈拥吻。
江锦志与许若丹真的一起迈步往停在街角的黑色房车走过去,陆文振暗自笑得打跌,心道如此老掉牙的剧情,真是蹩脚又狗血。
可惜这一幕的编剧不是陆文振,剧情毫无预兆地瞬间脱线,陆文振还没乐够便眼睁睁看着陆文思打开车门走下来,一时惊得险些跌破眼镜。
原来世界上真有乐极生悲这回事。
陆文振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人群来来往往,布景又再次脉脉流动,三个人谈话的声音低低传来,像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哗啦”一下绞开这些真真假假障眼法,恶狠狠地把真相铺在他眼前。
“我同他约了四点二十分,你放心,文振从不迟到”,江锦志语气平淡。
陆文思“嗯”了一声,又问:“后面有没有记者跟着?”
“苏小眉放出风声炒绯闻,我们逛了这么久,肯定有几条尾巴跟着……”
“他们倒是捡了大便宜”,陆文思笑了笑,“原本想着爆个绯闻而已,没想到能炸出陆家大少与同性丨恋人的秘闻……”
陆文振如遭雷击顿住脚步。可恨此时大脑又运转得无比流利,一下子便弄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太过轻敌的是他自己,即便借他一颗七窍玲珑心,只怕也料不到江锦志会伙同亲妹陆文思送他致命一击。他始终一厢情愿地以为两人最坏的境地不过就是分手而已。
陆文振脸色铁青,撰紧了拳头一步一步走上前去。此时此刻,竟也还匀得出余神来让过积水的坑洼,不叫自己一脚踏进去。
“文思,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平静得出乎意料,看着陆文思惊得打抖地转过身来,甚至还带上一丝戏谑的笑意。
“哥……”陆文思从没见过这样的陆文振,活似白日见鬼一般,只觉得毛骨悚然,“你……我……”
“什么你你我我的”,陆文振慢慢泛出一个嘲讽的笑,“我妹妹一向最利索,今天怎么连句话也说不明白?”他抬手指一指江锦志,“我约了他,来早了,不小心撞破一切。”
“是,我一向最利索,那有什么用,爸爸照样只念着把陆氏交给你!我利索了这么多年,不过忙着为他人作嫁衣裳”,陆文思浑身颤抖,红着眼眶咬着银牙,怨毒的目光恨不得剥下陆文振一层皮。
陆文振笑着拍拍她的头,“快回去吧,一会儿记者来了,爆出的就是陆家兄妹当街争吵的丑闻,触怒了爸爸,你的赢面更少。”这么淡然的语气,看起来的确像是真诚关怀妹妹的好兄长。
一切于瞬间幻作泡影,陆文思悲极反乐,纵有千般不甘也只好拉开车门坐进去,咯咯惨笑着含恨离去。
陆文振负手看着车子走远,片刻后慢慢转过身来,满目含笑地问江锦志:“她走了,那你怎么说?”
“你妹妹同我谈妥条件,伺机爆你的丑闻,让你父亲厌恶你,自此断绝把陆氏企业交给你的念头,这么清楚明白的事,你肯定懂”,江锦志也笑,甚是坦然地摊一摊手。
“一开头就是这样?”同样的事情,由他亲口说出来,杀伤力又不相同。陆文振仍然感到难以置信,但不论如何心如刀绞,脸上倒笑得灿烂如三月春光。
人活于世也实在辛苦,越是心痛难当,越要在人前维持光鲜亮丽毫无破绽,以免更加丢脸,失却自尊,死无葬身之处。
“一开头就是这样”,江锦志答得铁板钉钉。
沉默站在一边的许若丹深深看了他一眼。
陆文思原本挑中的人选是她,是以才有那些陆文振力捧她做女主角的传言。一切只是因为那天傍晚在包子店遇上陆文振与江锦志。他们那么痴,明眼人一看即知这两人已为彼此着迷,旁人毫无插足的余地,陆文思立时决定换掉主角。
“她开给你的价码是什么?”陆文振闭了闭眼,深深吸一口气。
“前程似锦,宏图大志”,江锦志笑,“很高很高……”
“高到我付不起?”陆文振皱眉,心里的不甘未必比陆文思少。
“你当然付得起,不过那是五年或十年后的事了”,江锦志伸手抚一抚他的眉梢,“是我等不起。五年,十年,若我等得起,又何必做演员,老老实实当工程师画图纸,也足够熬出头了。”
陆文振猛地抬起头,亮铮铮的目光投在江锦志脸上,仿佛要洞透他,看看这具漂亮的皮囊下有没有驻着灵魂。
江锦志不躲不避,任由他看。
僵持许久,陆文振终于败下阵来。
“现在还不到四点正”,陆文振看一看手表,“我们约好四点在对面的咖啡厅见面,是我来早了。”
他转身就走,风中零碎的声音钻过来,“四点正,我在那里等你。”
“好”,江锦志看着陆文振的背影,走得那么端正且毫不迟疑,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应道:“我必定来,风雨不改。”
☆、第二十章
许若丹始终闷不吭声地立在旁边,看着陆文振推开对街那间咖啡厅的门,变成窗上一个晃糊的影子静止不动。
虽不是主谋与主犯,她的心中到底对陆文振存着一份愧疚。
“你……”她犹豫着开口,想问江锦志一问,为什么骗他骗得这么彻底,连确实存在的感情也彻底否认掉。
“许小姐,多谢你方才帮我”,江锦志抢先开口,不给她留下时机。
许若丹摇一摇头,咬着唇角沉默了半晌,再抬起头来时,眼睛里多了点迟疑,“付出这样的代价,到底值不值?”
江锦志无奈一笑,“你我这样的人,一穷二白,孑然一身,根本没得选,哪有资格讲什么值不值。等将来挣得一份安身立命的家当,再来计较得失荣辱。”
许若丹浑身一震,他与她太相似了,面面相窥时便如照镜子,空荡荡的双手,合身上下值价的只有漂亮的面孔和幽暗的灵魂,除却这两样,再也拿不出其他能够出卖的东西。即便偶尔听到自身孱弱的呻丨吟,也全做充耳不闻,只顾往前厮杀,杀得遍体鳞伤亦当成视而不见。
陆文振一生中面临的抉择,大多能够用“我要”和“我不要”回答,他们却根本没得选。
她的愧意像积于海岸边的沙塔,忽然被一阵嫉恨的浪头冲淡许多。
一者拥有的太丰饶,而另一者太贫瘠,站在天平两端的人根本不对等,陆文振押上一颗心,而江锦志押上了全部。凭什么他可以不声不响地提早出现,一下子打乱节奏戳穿真相,让倾其所有的江锦志跌得两手空空,输得一败涂地,而他付出的代价仅仅不过是一场伤心。
她恨他那种操控者的姿态,而陆文振自身对此的无知无觉简直如火中添碳般更加可恨,仿佛上苍特别眷顾他似的,让他一来就坐拥高位而不自知。
许若丹恨得切齿,也只能叹息着轻轻拥抱江锦志。想他与陆文振两两相对,不知曾勉力熬过几多煎灼。
“多谢你,许小姐”,江锦志轻声道谢,俯身亲吻她的额头。
四周果然听见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