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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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电号码显示是老徐的,接通后传出的却是一副陌生的女性嗓音。
“请问是文子启先生吗?”
“是的,我是文子启。请问你是——”
“我是徐弘星的女儿。”对方焦急说,“我爸爸他住院了,叨念着一定要尽快见你!”
一百:
由于没堵车,计程车开得极快,沿途火树银花飞逝而过,犹如明丽光流。
文子启在半小时后赶到医院。
徐弘星的女儿坐在急诊室门口。两人曾在厦门相互见过面,依稀记得对方模样。她一看到文子启,便起身拉住他,示意稍等再进去,“护士正在给我爸打针。”
“老徐他怎样了?”
“下午爸爸他头晕得厉害,我赶紧送他来医院,医生检查后说是高血压。情况刚刚才稳定下来,人也清醒了,对我说一定要见你。”
听得老徐的情况已经稳定,文子启松口气,问道:“徐女士,徐老先生他怎么来了北京?”
“是他执意要来的。他本来只说国庆来上海看看老朋友,可临走的前一天突然告诉我他要改变计划,不回厦门,要先去北京见一个人。”徐弘星的女儿叹道,“我只好陪着他来,不料他今天见了那个人,回来就说头晕……医生说爸爸是情绪波动过大,被气得高血压的。”
医生和护士离开以后,文子启跟着徐弘星的女儿走进病房。
白发苍苍的徐弘星躺在病床上,抬了一下眼皮。比起前几日在上海相见,他似乎在突然间苍老了许多。
满怀忧虑的女儿握住父亲的手,“爸,好些了吗?”
“别担心,我好着呢……”老徐抬起另一只手,颤抖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乖闺女,辛苦你了……我有点儿事要和小文说,你先去休息……”
“我不累,爸,我先去办入院手续。医生说为稳妥起见,要留院观察几天。”徐弘星的女儿取了办手续所需用的证件,朝文子启点了点头,然后出了病房。
徐弘星颤巍巍地伸手,“小文……”
文子启坐在床沿,握着老徐的手,温声道:“徐老先生,我在。”
“我……我今天见了秦旭……”
“……秦总?他不是在上海吗?”
“你们……都以为他在上海……其实啊……他来北京了……”
文子启恍然大悟——难怪继秦旭现身上海东方旭升总部之后,再无关于他的新闻报道,原来记者们都守错了地方。
“小文,秦旭他……”徐弘星咳嗽两声,好不容易攒起一口气说话,“他竟然要卖了东方旭升……”
文子启以为自己听错,“他要卖了什么?”
“他要卖了东方旭升……”老徐深深吸气,干涸的嘴唇发颤,“卖给赛思克……”
文子启一怔,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他虽然退了总裁的位置……但最大的股东还是他……”老徐望向白洞洞的天花板,双眼已湿,“公司是他创办的,可却是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成长起来的……我看着公司,就像看着自家孩子……十几年来一路风雨,陪伴着他慢慢成长……”语毕,老人剧烈咳嗽,挣扎着起身。
文子启扶着徐弘星坐起,又拿了一个枕头垫在老徐的后背,让他靠得更舒适,“徐老先生,您详细说一下,秦总他怎么突然就要卖了公司?”
“我和秦旭相处了十多年,他什么举动代表什么想法,我清清楚楚……”老徐缓了口气,平复了情绪,“我看了报纸,秦旭出现在上海东方旭升总部……报纸推测他是打算重新掌权,但我不这么认为……他这人权力欲很重,不轻易放下权力,但是一旦放下了,就不会再拿起……”
老徐又咳了几声,惨白嘴唇吐出断续言语,“我当晚就打电话给一个老朋友,他是公司的小股东之一……他告诉我,冯浩被带走的第二天,股东们开了紧急会议,商讨对策……然后秦旭出现,向他们宣布了赛思克的收购意向,以及同意收购的决定……他表示赛思克会给出满意的股份收购价,给大家一周的时间考虑,大家必须保密……”
老徐按住自己的胸口,不知是想压抑咳嗽,还是想压抑情绪,“我知道以后,气得都快不行了,四处寻找秦旭确认……他却不在上海,他家、疗养院我都寻了……我几经打探,才得知他来了北京……所以我赶来北京……他、他竟然很平静地承认了……他说,他已经决定将自己的全部股份卖给赛思克,连价格都谈好了……”
文子启目瞪口呆,突如其来的震惊仿佛泰山崩于前,击溃了他的所有思路。他沉默了,长久沉默过后,反而被逼出了稳重的冷静。他疑问道:“……徐老先生,收购的事,除了您和公司股东,还有别人知道吗?”
“应该是再没有其余人知道了……”徐弘星长长叹一气,浑浊泪珠滚下眼角,“小文,我是不是很傻?明明已经不是公司的人了,却还操这份心……庞大的收购计划,我懂得以我微薄的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逆转……我找你来,是想着你毕竟是赛思克公司,或许认识什么人,经理也好部长也好,帮着问问,这次的收购……当真一点儿回转的余地都没了吗?”
徐弘星的女儿办完住院手续,回到病房。
文子启扶着老徐躺下,“您先歇息,养好身体……我会全力去问的。”
夜更深,街灯光线荏弱,凋尽枯叶的泡桐排列于人行道一侧,洒落遍地斑驳痕迹。卷曲的干枯落叶被北风吹动,沙沙地刮擦着路面,翻滚过空旷的街道。
住院大楼的红色灯牌高高地亮着。文子启一边慢慢往大门外走去,一边打电话。老人已从急诊室转进住院部心血管科的病房,安顿下来,逐渐入睡,由他女儿陪护,不需文子启操心。
沈逸薪关机。白凌绮关机。全转接去了通话秘书台。
行人与来往车辆稀少,路面显得空旷寂寥。
文子启在医院大门旁站了许久,等到一辆计程车。
他一坐上车,司机师傅就告诉他,前方不好调头,所以大多计程车都不喜欢在夜晚客人少的时候拐进这条路。
“哦,我明白了。”文子启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应答。他胃疼得几乎走不动,但是心很乱,不愿意在医院多耽搁,只希望早些回公寓吃几片止痛药压下疼痛。
他坐在计程车上拨通了蔡弘的电话。
蔡弘先送了伍诗蕊回家,然后再自己回家,所以还未睡下。他的声音听起来相当茫然,“收购?没听说啊,我最近在杂志社里也没听到什么风声。自从宸安银行与赛思克签约,我就没怎么关注东方旭升了。不过东方旭升的股价大跌,是挺危险的。本来嘛,丢了大订单,舆论炒一炒,股价就跌了一截子。总裁冯浩又被警察带走,那跌得简直跟垂直瀑布似的。”
文子启静默不语——股价大跌,正是收购的好时机,或许那些蹲守在东方旭升上海总部的记者们,也是赛思克悄悄漏风声的,有意让舆论哗然。
“文哥,虽说东方旭升都在咱们的前东家,但咱们都是被他们踢出来的,没必要为他们奔波。”蔡弘不以为意,顿了一下,又关切道,“一个国庆假期没见你,我跟诗蕊都觉得你瘦不少。身体是干活儿的本钱。倒不如早休息,明天天亮再继续问。”
蔡弘的一番话提醒了文子启。
倘若此时身体累垮,就什么也干不成,完全辜负老徐的期盼了。
文子启回到双人公寓,服下止痛药,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又起身服了一片安眠药。
翌日,伫立于北方天宇下的银泰中心,赛思克北京分部正常运转,众人安然工作。
文子启吞下两片止痛药后,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假装打招呼和闲聊,试探询问。
同事们纷纷摇头——
“完全没听说过什么收购计划呢。对了,今天下班要去木北造型剪个发。”
“不知道,假的吧,真要是收购那么大的事儿,我们怎么不晓得?唉,这早餐饺子的馅儿越来越小了。”
“昨晚曼联对利物浦的那场球赛特精彩……收购?收购哪家公司?本地的小公司吗?”
文子启扫一眼高挂白墙上的圆型时钟,返回工程师办公室,掏出手机准备致电沈逸薪。
一个来电打断了他的行事进程。
致电那方是周芷瑶的手机号。
文子启纳闷,自从三年多前他离开东方旭升,与周芷瑶就再无联系,即使后来各为其主争夺订单,也不曾有过私人通话,“Sherry,你好——”
通话另一端传来的竟是周芷瑶的幽咽哭声,“文子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Shine?因为我们公司踢你出局,所以你就要报复么?”
“光夏怎么了?”文子启意识到事态不对,“你先别哭,说清楚。”
周芷瑶哭哭啼啼,花了许多时间,才把早上发生的事情颠来倒去地说了个完整——秦旭在没有预先知会的情况下,由他的青年助手搀扶着,突然出现在接待处,而后秦旭与韩光夏进了会议室谈话,周芷瑶趁着秦旭助手在会议室外等待,去套助手的话。那个助手毕竟年轻,经验少,周芷瑶三两下子就从他口中套出了收购计划。
“公司被收购了……我们怎么办?Shine怎么办? Shine辛辛苦苦熬了三年,才从北方区熬出头,调到北京,得到如今的地位,统统都没了,都被你毁了……”周芷瑶用带着绝望的哭腔质问,令对方即便只通过话音也能感受到她的惨淡与悲凉,“文子启,东方旭升开除你,你竟然为了报复东方旭升而去帮赛思克……现在订单没了,冯浩垮台了,股价跌成这样,赛思克想要收购,简直易如反掌……”
“……Sherry,你等我。”文子启拿着手机,拎起外套就朝门外快步走去。
不明就里的何嘉在他身后大喊:“文哥,你去哪儿?今儿上午没有客户请求维修设备——”
几个同事听见了何嘉的喊话,诧异地看向在上班时间冲出大门离开公司的工程师。
文子启头也不回地小跑到走廊。电梯恰好缓缓下降,他按停,进电梯,穿外套,直降至一层。然后冲出写字楼,扬手截停一辆计程车。
当前路况尚算良好,司机一踩油门,车子一溜烟地往西,朝金融街的光大大厦直奔去。
北风凛冽,呼啸着刮过长街大道。
高悬于苍穹之上的太阳不过是一轮白影,日光也是淡淡的白。马路旁矗立的高楼大厦接连排列,灰茫茫的一望无际,仿佛整片大地在刹那间失去了生气,只余灰烬焦土。
文子启咬着唇,感到胃疼,越来越疼。
他忆起当年在上海,也是如此这般情急,忍着疼痛,冲出冯浩的总裁办公室,乘坐计程车赶去浦东机场寻找韩光夏。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计程车行至复兴门附近,道路出现拥堵状况,车流开始缓慢。
文子启的手机再次响起——白凌绮——偏偏于此时此刻。
“子启,我从承德回到北京了。”电话那端的白凌绮柔声婉转,充满了凯旋归来般的喜悦,“昨晚陪BOSS喝多了,没注意手机没电,刚刚才看见来电提示。你昨晚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凌绮姐,我……我昨晚……”文子启瞬间哽咽。能够让你和逸薪同时关机的,就只有股东级与总裁级的会议了。
“子启?——子启?”
“我昨晚……是想问你,赛思克是否准备收购东方旭升。”
电话另一端沉入寂静,少顷,女子的语气已变得肃然,“子启,是谁告诉你的?”
“这个不重要。”
“子启,既然你已经知道,那就公开地说吧。”电话那端停顿一下,似叹息一气,“是的,赛思克准备收购东方旭升。”
“果然……”文子启压抑下喉间的哽咽涩音,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赛思克对东方旭升的收购,酝酿多久了?”
“我知晓这个收购计划,是在重新回归赛思克工作之前。那时,梓郎的丧礼结束,我整理他的遗物,从中得知赛思克正在谋划对东方旭升的收购。”提及亡夫,白凌绮的嗓音黯然一颤,犹如湖水荡漾起一阵粼波,旋即又恢复平静,“不过我没有向外界透露,即使重新加入赛思克,来到北京,也装作毫不知情,直至宸安银行宣布第一轮的投标作废,Oscar Smith为了让我协助沈逸薪,才将收购计划全盘告诉我。”
文子启一怔,“……逸薪他早就知道收购计划了?”
“是的。”白凌绮淡淡道,“事已至此,我没有必要瞒你或骗你。”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电话那端的声音平缓而冷沉,“从他加入赛思克的那一刻起。”
力气一丝一丝从身体里抽离,文子启抱着头,脸深深埋进弯臂中,周芷瑶的责问回荡于耳畔,“凌绮姐,整一个收购计划,请你完完全全明明白白告诉我吧。”
电话那端长久沉默。
复内大街的堵车仍在持续。司机师傅不耐烦地摇低车窗,探头出窗外前后瞧了瞧,接着无奈地缩回头,切换收音频道打发时间。
寒冷如冰的北风从车窗缝漏了进来,拂过文子启的发丝,吹入他的心。
收音机里播出怀旧金曲,王菲的《流年》。
白凌绮终于开口,语气如同她三年前初见文子启时那样的从容理性,仿佛不过叙述着一个冷眼旁观的陌生故事,“秦旭是东方旭升的创始人兼前任总裁,也是东方旭升是最大股东,再加上与他关系亲近的几个小股东,秦旭一派一共持有东方旭升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只要得到秦旭等人的股份,赛思克就可以得到成功收购东方旭升。”
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
用一种魔鬼的语言。
上帝在云端。
只眨了一眨眼。
“赛思克与秦旭的私下接触和商谈了许久,秦旭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原因是秦旭一方面不满意冯浩担任东方旭升的总裁三年,业绩不进反退,导致大小各股东们的收益连年下降;但另一方面,他又抱有希望,觉得在销售总监韩光夏的扶持之下,公司能慢慢扭亏为盈。今年元旦,宸安银行准备采购大订单的消息走漏,Oscar Smith和沈逸薪认为,如果销售总监韩光夏一旦顺利得到了宸安银行的价值上亿的订单,业绩大涨,股价上升,极有可能令秦旭和其他股东回心转意,拒绝收购。”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子启,你原本只是沈逸薪的一枚备用棋子。你是因为在康鑫那件案子里,被冯浩设计陷害,驱逐出东方旭升的,你加入了赛思克,参与竞标项目小组,必然会竭尽所能调查宸安银行与冯浩之间的不当利益关系,从间接上打击东方旭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