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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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十多年老职员,我已经询问过她,她否认有私自拷贝文件,也说没人晓得这电脑的密码。”
狄瑞望了一眼门内抹泪的姑娘,“我记得小伍是个人信贷部的。”
“没错,她不是财务部的员工。”财务部主任继续解释,“我调阅了财务室大门的监控视频,发现小伍近一两个月常常来财务室。我考虑到她是新来咱们银行的职员,又是年轻人,担心她被外人利用,才喊她过来问问。不料才说几句,她就哭哭啼啼的……”
狄瑞沉吟片刻,“我去问问她。”
脚还没踏进财务室的大门,狄瑞的手机响了。
狄瑞低头一瞧。是雷承凯的来电。
“喂,雷行长,有什么指示吗?”
“指示?不敢当。”电话那端传来雷承凯干笑两声,“你在银行?”
“对。”
“你今天不是应该去外头开会的么?”
“赶回银行了。”
“为了财务部的那件事?”
“对。”
“现在情况如何了?”
狄瑞将手机交给财务部主任,主任简略讲了个大概,说正在查问一个名叫伍诗蕊的职员,然后递回手机给狄瑞。
狄瑞踱远几步,继续听电话,“我在。”
“你打算向伍诗蕊问话?”
“对。”
雷承凯沉默了一小会儿,“这事情,我想,就算了吧。”
“为什么?”
“我以前欠了某个人的人情。如今想还给他。”
“那个赛思克的工程师?”
“……是的。”
“小伍和他是什么关系?”
“是他的女朋友。”
狄瑞漠然笑一下,“你们之间的私人人情,为什么要用公家的事情还?”
雷承凯:“就当是帮一帮我吧。”
狄瑞不作答。
雷承凯:“狄瑞。”
狄瑞仍旧不作答。
雷承凯忽然说:“阿瑞,咱俩还是兄弟吗?”
“兄弟?”狄瑞怔了一下,继而冷笑,“你有资格提‘兄弟’两个字么?”
不待对方回答,狄瑞挂掉通话,关了手机。
财务室主任远远地望着狄瑞的举动,满脸不解。
风险管理部的狄瑞主任一步一步缓慢走到财务室大门旁,望向门内的伍诗蕊的背影。
——雷承凯啊雷承凯,你以前说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你是欠了我狄瑞多少壶酒,多少杯茶?
财务室的两部空调都在制冷,白气呼呼吹着,凉风阵阵。财务部主任小心翼翼凑近,问:“狄主任,雷行长他有什么说的?”
狄瑞淡然说:“他说……这事儿就算了。”
“算了?”财务部主任惊讶地拉高音调,“咋就算了呢?”
狄瑞沉默许久,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要是日后出了什么事,就由我这个风险管理部主任担着。要是我都担不了,就让他那个副行长担着吧,他爱担多少就担多少。”
财务部主任低头思索,不再作声。
狄瑞拍一拍财务部主任的肩,转身慢慢离去。
九十一:
暖融融的三里屯杨家火锅店,伍诗蕊兴高采烈地将一大碟肥羊倒入汤锅中。
坐在她隔壁的蔡弘看着她。
坐在她对面的文子启看着她。
坐在她斜对面的黄翰民看着她。
伍诗蕊撇撇嘴,放下空碟子,“你们干嘛……一个两个苦瓜脸。”
蔡弘:“银行的那些臭领导们要是再敢欺负,就告诉我,我去揍他们!”
伍诗蕊白了他一眼,“银行保卫科的保安那么多,你是要一对一的单挑还是一对N的群抽?”
文子启:“诗蕊,不如辞职吧,别留在宸安银行了。”
伍诗蕊摇头,“他们让我暂时休假啦。这样一来反正我见不着他们,为什么还要辞职?”
黄翰民:“小姑娘,以后调查证据这种事,交给警方来办。”
伍诗蕊做了个鬼脸,“等到你们的侦查员来啊,早就被一键删除了。”
三个男人沉默无语。
伍诗蕊拍一拍木头纹理如流水的桌面,“今晚这顿,谁请客啊?”
文子启:“我来。”同时拿起菜单准备多点些肉菜。
蔡弘伸手抓过工程师手里的菜单,“文哥,这一顿归我请客,你别和我争哈,争了就不当你是好哥们!”他招呼服务员来,吡哩吧啦又点多了五六样伍诗蕊爱吃的菜,整套动作畅快淋漓一气呵成,看来是早已实践多次。
白雾般的热气蒸腾缭绕,鸳鸯汤底开始咕咕地冒气泡,里面的葱白上下翻滚。伍诗蕊撮起筷子打捞先前扔进火锅里的肥牛。
雕花圆窗外天色灰黑,雀鸟鸣叫,悠悠归林。这时候乃是晚餐时分,火锅店生意兴隆,食客满堂,座无虚席。觥筹交错间,笑声、干杯声此起彼伏。
上午熬过精神高度紧张的竞争性谈判,文子启有些疲惫,但心里静然如石沉大海。
“黄队长,”工程师问,“诗蕊她带出来的账目文件,分析得如何了?”
“我交给了专案组的同事们。”经侦队长黄翰民呷了一口茶,“他们已经开始对账目中涉及不寻常资金流动的几家公司进行秘密调查。”他今晚穿的是一身普通便服,虽不如警服威严,却更显亲民和善。
蔡弘灵光一闪,“黄队长,等调查结果出来了,您能不能让我给您安排个专访?或者做个案件专题报道?”
伍诗蕊不禁噗嗤一笑,捅了记者同志一肘子,“你还真敬业。”
“经济大案的独家报道,可是我梦寐以求的啊。”蔡弘说,顺手又给伍诗蕊夹了几筷子菜。
“专访没问题,等案子结束了就成。”黄翰民笑道。
工程师点一点头,承诺道:“我会记得把有黄队长专访的《北京经济周刊》给凌绮姐看的。”
“咳咳。”黄翰民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衣领,笑道,“小蔡,带上你们社最优秀的摄影师,一定要把我拍得英俊威武。”
“成交!”蔡弘竖起大拇指,“保证您高端大气上档次!”
虎牙小美女笑得花枝乱颤,三个大男人也忍不住一同笑了。
爽朗笑声过后,蔡弘多点的那几样菜也送了上来。装着肥牛、肥羊、金针菇、淮山片、鹌鹑蛋、炸豆腐串等等的盘盘碟碟摆满了一桌。
“别客气!”蔡弘开心道。
火锅聚餐,吃的是热闹,吃的是人情味。桌上四人有说有笑。蔡弘痛快地倒菜入汤锅,又殷勤地为伍诗蕊夹菜。黄翰民吃得热了,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一回头发现本来在乳白的汤中翻滚的香菇贡丸消失不见,以刑侦的锐利目光搜寻老久,终于在工程师的碗里找到了。工程师后来捞了两个鹌鹑蛋给黄翰民,作为香菇贡丸的补偿。
饭席进行到一半,黄翰民接了个电话,嫌火锅店里吵,就走出去接,十多分钟后走回来,恢复正经态度,对文子启道:“星期六是十一国庆节,专案组打算请东方旭升的冯总去局里坐坐。”
文子启的指尖一颤,筷子间的淮山片没夹稳,掉进碗里,“冯浩……”
“咱们这儿请吃饭,局里的请喝咖啡。”蔡弘笑道,“黄队长,国庆节你去不去上海,露一手泡咖啡绝活儿?”
“去。”黄翰民点头,“康鑫是我在离开上海、调来北京之前,唯一一件未解决的心事。通过对冯浩的讯问,我们或许得到指向惠安银行的更多证据。”
隔壁桌上了一大碟香菜。一下锅,浓郁的香辛味儿四溢。
文子启搁下筷子,“黄队长,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去上海?”
“星期四吧。”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文子启问。
黄翰民饶有兴趣地瞧着眼前的年轻工程师,“想去见证三年前把自己赶出公司的人如何惨淡收场?”
“我只是想要回我的清白。”文子启说,“我去上海见冯浩,是因为我的一位老朋友,托我给冯浩捎去一句话。”
“你周四也去上海?”沈逸薪颇为诧异。
“嗯。”文子启仰首,举着晾衣叉收衣服。衣架高高悬在阳台的晾衣绳上,雪白的衬衫晾干了,衣角随风轻摆,收下来抱在怀里,可以闻到洗衣服的清香。
火锅四人餐结束以后,文子启回到家已是夜晚九点多。阳台的灯亮着,吸引了三四只秋虫围聚在灯罩附近,时而绕圈飞舞,时而撞击灯罩。
沈逸薪从背后环抱文子启,下巴搭在对方肩窝里,不安分的手揉摸着对方的腰。
文子启的腰很敏感,浑身一软,怀里那几件干净衬衣险些跌落地面。他侧过头,像猫一样用鼻尖蹭着沈逸薪的脸颊,“不想我去吗?”
清凉晚风徐徐吹过二人拥抱的阳台。
华灯明辉的现代化大都市,霓虹绚烂,流光溢彩,别具一番妍丽的美。
“想陪你一起去。”沈逸薪的深黑瞳孔中映入了霓虹灯的光,“可是周四是宸安银行宣布谈判结果,我不能离开北京。”
“我在上海又不待很久。”文子启哄着大狐狸,“最多一个星期而已。”
沈逸薪搂得更紧,“我知道你等了三年,子启,一直在等待归还你公道的一天。你放心去上海吧。北京有我在。公司那边,我会吩咐他们算你休假。多带几件衣服,听说上海那边最近下雨降温,湿冷湿冷的。你的胃不好,记得准时吃饭,不准饿肚子。有事就打电话给我,不要自己一个人撑着,即使是半夜三更也要打,我24小时开机,不怕吵。”
“当我是不会照顾自己的三岁小孩子呢……”文子启笑道,返过身,一手挽着刚收下来的白衬衫,一手勾着沈逸薪的颈脖,前额相抵,唇舌相触。
华庭酒店的自助西餐厅里,唐教授默然独坐于角落,往杯中倒入牛奶,然后用小勺子搅拌着杯中的液体。
他以前仅仅青睐品茶。生于上个世纪,长于上个世纪,学成于上个世纪,他的思想保守,过去曾斥责咖啡为“堪比泥浆的西洋玩意儿”,鄙夷奶茶为“杂交混合体”。但是,自从数年前他由地方高校调到北京的研究所之后,他开始学习慢慢接受泥浆咖啡和杂交奶茶这类青年人喜欢的饮品。
在小勺子的搅拌下,杯中牛奶的白和红茶的褐纠缠成漩涡般的同心圆,犹如唐教授的纠结心情。
不到上海不知道钱少,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想要做研究搞学术,必须有稳定且充足的资金作为支持,而对于他所处的研究所而言,资金的主要来源不外两点:国家课题经费,企业投资——两者多多少少都需要拉拢自己与领导的关系。“全心全意埋头实验室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他曾经叹,“倒是餐桌上的酒量见长不少。”
每一年国家评选的课题数量有限,竞争的人却太多,因此他将目光投向了企业投资方面。在市场经济浪潮下创办和发展企业的人,大多观念开放、心思活跃,用于接受新事物。唐教授与他们接触频繁了,久而久之,也潜移默化地接受了许多在过去被自己认为是“资本主义荼毒”的新鲜事物,就像接受咖啡和奶茶一样。
西餐厅的背景音乐换了一首,同为小提琴曲,唐教授听着觉得熟悉,但叫不出名字。手表上的时针指向九点。餐厅的自助宴早已结束,只供应饮料,再晚些,便会打烊。
奶茶快凉了,唐教授喝完,咂啧嘴巴放下杯子,瞥见宸安银行科技部的曹主任姗姗来迟。
曹主任一眼瞧出了唐教授的不乐意,笑着赔罪道:“真不好意思哟老唐。我刚要来,就遇上张行长喊我去整理这两天的谈判汇总。”
现下是周二的夜晚,谈判小组与四家供应商的洽谈都已结束,明日将要开始商讨和评选出其中一家作为订单获得者。
唐教授不耐烦摆一摆手,“算了,以前读大学我俩一个宿舍,你每次上课迟到,班长点名的时候可不都是我替你答到的?”
“论读书的认真程度,我哪比得上你?”曹主任笑道,随手整理了一下西装衣领。
唐教授苦笑。老曹啊,你的马屁可拍到马脸上了——我读书认真,成了蹲实验室的清贫老学究,五十岁瞅着比六十岁还苍老;你读书不认真,去了企业,二三十年来,小日子反而混得有滋有味。
曹主任问:“老唐,其他几个人呢?”
“吃过自助餐,回房去了。”
“你对他们有把握不?”
唐教授摸一摸光秃的头顶,“他们五个,其中两个是我念博时的师弟,一个是得了我的推荐才来到北京的研究所的,一个前年和我开展过联合课题,交情不错。剩下一个不在我认识的圈子里,不晓得他的投票意思,但一人就一票,他就算不买账也碍不了什么事。”
曹主任点了点头,“还是稳妥为上。”
“等会儿我上楼,再挨个去他们房里面谈一下。”唐教授不由得生气,“哪个缺心眼琢磨出来的馊主意?两个公司共同分订单?东方旭升和高昇这俩家本来就具备独立承接项目的,何必出此下策?虽说系统和设备都兼容,但这种平分订单例子毕竟太少。楼上那几个人不是傻子,不好忽悠的,说服他们可花了我多大的劲儿啊。”
“东方旭升行,但高昇不行。近年他们扩展太快,导致了表面上瞅着壮实,其实内里资金困难的局面。”曹主任尴尬笑道,“老唐你辛苦了。事成之后,保证不会亏缺你的。”
唐教授的怒意未消,“既然资金困难,那高昇还会投资我的课题?”
曹主任赔笑道:“他们的经理答应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嘛。高昇投资你的课题,等你的成果出来了,又交给高昇转换成新科技商品。创新促发展,改革促前进,一条龙道路。”
唐教授的火气消减了一点,接着与曹主任一同细细讨论明日在会议室该如何应对。
半小时后,曹主任付了饮料钱,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自助西餐厅。
唐教授的座位背面,是一座中世纪风格油画风格的高大屏风,绘了水城威尼斯的旖旎风景。宸安银行的副行长雷承凯坐在屏风后方,指节悄无声息地敲着桌面,敲了足足三分钟,然后拿起手机,拨给张贵戎。
落地玻璃窗外,夜晚的北京城街灯璀璨,比街灯更明亮的是步行街商铺的招牌箱霓虹灯光,比霓虹灯更灿烂的是道路中奔驰过的汽车尾灯,拉出一条一条长长的亮橙色光流
宸安银行的另一位副行长张贵戎本闲着没事,不足十分钟便踱到了西餐厅。他在侍应生的带领下才找到雷承凯的隐蔽位置。
“呵呵,小雷,你说有急事,是什么急事?”张贵戎一屁股坐在雷承凯对面,张口就问。
雷承凯也单刀直入说:“明天老曹和唐教授要提出由东方旭升和高昇平分订单的提议。”
张贵戎愣了一下,“你咋知道?”
雷承凯指了指那座高大屏风,“十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