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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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北京分部的同事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位新来的工程师和沈总所用得是同一套的杯子。或者说,他们压根儿没心思留意两个大男人的杯子是不是一样的。
沈逸薪正面对着宽大的玻璃窗,拿着黑莓和香港市场部的市场总监通电话。雾霾下的稀薄阳光使得他的背影更显沉厚。
文子启细细品尝咖啡。虽然是即溶的,但却有一种怀念的感觉。以前在上海,在东方旭升总部,他常常这么泡咖啡给另一个人的。
沈逸薪通完电话,转身对文子启说:“很顺利。”
“我原本还以为堂堂市场总监大人没那么早起床。”
沈逸薪乐了,“那个香港人做起事来相当拼命,也相当认真。我曾经有一次在凌晨十二点钟接到他的电话,询问一个新申办活动的详细情况。我后来才知道他那天其实一直在办公室工作到凌晨三点。”
“既然顺利批了下来,那我们等下就可以安心去见乔主任了?”工程师摸一摸自己的嘴角——伤口愈合了,没留下任何疤痕,想来不会有失公司体面。
“嗯。”沈逸薪的眼角余光扫过办公桌上的时钟,“白凌绮还没来,估计是堵车了。”
“这次去海南,公司派几个人跟?”
“你、我和白凌绮,都去吧。”
“哦。”
“这是宸安银行几位主要负责人的新资料,你先看看。”
“新资料?”文子启接过资料,一手端咖啡,一手翻页浏览。翻至第二页,他发现这份资料的“新”就在于连人头照片、个人爱好以及家庭成员详细背景都罗列得清清楚楚。
“逸薪,我突然发觉他们挺可怜的——因为所在单位的一个大项目,个人隐‘私全被暴露了。”
沈逸薪会心地笑了,“你记得上回在黑松白鹿、乔主任提起他曾去过京都旅游吗?”
“记得。他说他是为了他女儿去的。”
“没错。”深亚麻色头发的男人端起咖啡,呷了一口,非常满意浓度,“他的女儿今年高三,学科成绩普普通通,但非常有艺术天赋,画得一手好油画,作品获得过不少奖项。乔主任打算根据女儿的高考成绩,选择是否送他女儿去留学。他相中了位于京都的一所以艺术培养著名的高等院校,所以在去年特意去了京都实地考察学校环境。”
“现在是三月份,六月高考。快了。”
“嗯。这些都是相当有用的资料,到时候去了海南,可以作为拉进关系的话题之一。”
文子启点一点头,继续阅读资料。再翻过几页,一张照片跃入眼帘。那是一张标准红底免冠照,相中人方方正正国字脸,粗浓眉毛,黑西装配白衬衣,深棕色领带,可以称得上是官威堂堂。
“逸薪,我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
沈逸薪凑前瞟了一眼,“雷副行长?”
“嗯……”文子启抿着唇,极力在记忆中搜寻照片中人的信息,“……但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当是时,白凌绮敲了敲门,推门而入。她今日一身范思哲修身羊毛裙装,依然是纯白无瑕的色调,另多了一件垂有细碎流苏的驼色针织披肩。一头黑发挽在脑后,卷成一个典雅大方的髻,露出了线条柔美的颈脖和双耳,以及耳垂处嵌缀的白珍珠耳环。
白凌绮见到办公室内的二人,笑道:“抱歉,来晚了。”
“不,是我们俩来得早了。”沈逸薪说。
白凌绮瞧了瞧文子启,又瞧了瞧沈逸薪,“——你们俩?”
沈逸薪走回办公桌后方,坐回他那张宽厚舒适的欧式高背转椅,“文子启跟我住,所以早上一起来,方便。”
……方便是指你不用做晚饭让我来包揽吧,文子启腹诽。
白凌绮往会客长沙发上搁下了单肩包,稍一侧身,优雅坐下,从包中取出一本精致小巧的记事本。
“言归正传,”她浅浅一笑,“我打听到了一些东方旭升和高昇的消息。”
东方旭升……会是光夏和老孙吗?
文子启感到心尖仿佛被一根纤细的丝线牵扯了一下,惊悸般的陡然一跳。
沈逸薪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文子启,口中的话却是问向白凌绮,“什么消息?”
白凌绮打开那本记录着许多秘密的小小记事本,“东方旭升的北京区域的分工已经出来了。宸安银行的项目由三人负责,分别是销售总监韩光夏、销售经理周芷瑶和销售代表冯晓贝。”
光夏……
文子启无声地攒紧了手中的马克杯。
终究是相遇了。可此时此刻在你眼中,我应该是一个曾经受你多次相助,却忘恩负义、帮助对手公司来和你争抢订单的人了。
“销售经理周芷瑶?”沈逸薪推一推金丝框眼镜,“我记得她以前只是个销售代表。”
“今年春节后她升做销售经理,名义上负责带领新人冯晓贝。”
“‘名义上’是什么意思?”沈逸薪对白凌绮的用词感到疑惑。
“冯晓贝……”文子启看向白凌绮,“……是东方旭升总裁冯浩的儿子?”
白凌绮以眼神表示肯定,“对。他是冯浩的宝贝独生儿子。在美国加州大学圣克鲁兹分校读金融管理,去年毕业,回国加入父亲的公司。他原本在上海总部,他总裁父亲冯浩为了锻炼他,把其他销售的几个订单移了过去给他。很可惜,他搞砸了,所以在上海总部的销售之间很遭白眼。冯晓贝心高气傲,受不了。冯浩没办法,只好让他换个地方,派了他来北京地区,目的是让他随着销售总监韩光夏,一同跟进宸安银行的项目,好好学习待人处事和商业销售的经验。现在,名义上来讲冯晓贝是由销售经理周芷瑶负责带领的新入职销售代表。不过,实际上他不怎么听周芷瑶的话。整个东方旭升的北京区,大概也就只有销售总监韩光夏能命令他。”
沈逸薪听后,漠然摇一摇头,“这样一个年轻人,有可能拖了东方旭升的后腿。”
“此外,高昇那边负责宸安银行订单的人也打听到了。”白净纤细的手将记事本翻过一页,白凌绮道,“是傅鸿运。”
“……傅鸿运?”文子启对这名字感到似曾相识。
“‘鸿运当头’的鸿运,傅鸿运。”沈逸薪转向文子启,“有印象吗?”
“好像以前听过这个名字……”工程师不确定。
“我一开始也是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却总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后来几番打听,得知他以前是东方旭升华北区的销售代表,才隐约想起曾在东方旭升年会上见过他。”沈逸薪抿了一口咖啡,“东方旭升华北区的销售额一直垫底,原因不是对手太强,而是自身的销售人员太无用。他在华北区的时候,算是那群无用之辈中业绩稍好的一人。韩光夏和孙建成被调去华北区后,他就以人多为理由,成功申请调去了北京地区。”
工程师极力回忆,只是勉强有了一丁点印象——或许是华北区销售人员名单上的一个名字,或许是公司年会上一张普通的面孔,也或许是同事间八卦闲聊的片言只字。
“韩光夏在华北区斩获了四个大型投资项目,全是省级的,为公司总销售额的提升立下丰功伟绩,受到总裁冯浩的大嘉奖,升为销售总监,坐镇北京地区。”沈逸薪解释道,“傅鸿运这人年纪比韩光夏大,资历也比韩光夏老。他不服气自己要接受一个晚辈的指挥和领导,就在一个季度后,带着五笔订单跳槽去高昇了。”
“他带着订单跳槽?”工程师微微皱眉,但静下心来细想一想,在波云诡谲的金钱战场,明斗暗斗,人心叵测,这样的行为并不鲜闻。
“嗯。估计他是在那个季度里特意压下订单。这样子来,一方面,可以制造业绩下滑的假象,让大家以为他是受到销售总监韩光夏的责问而愤然辞职的;另一方面,他在加入高昇的第一个季度就拿出了订单,由此迅速确定自己在高昇销售部的地位,站稳脚跟。”
“一石二鸟,好计谋。”文子启感慨。光夏他当时有没有看出这个傅鸿运所玩弄的鬼谋心计?不过即使看出了,大概也无可奈何——动了心思要离开的人,始终是留不住的。
白凌绮取出一只凌美钢笔,往记事本上简单记了几个字,“高昇派他跟进宸安银行的订单,恐怕其中一点就是看中了他的城府深有谋略。”
“……‘其中一点’,”文子启疑惑,“还有别的原因?”
白凌绮淡然笑了笑,指尖捋过针织披风的细碎流苏,“傅鸿运在东方旭升北京地区的时候,主要负责教育这条线的。宸安银行在合并初期,为了树立自己的社会声誉,曾经出资购买教育设备送给贫苦地区的中小学校。傅鸿运借此宸安银行内部的人打交道,成功拉了关系。后来傅鸿运跳槽,这笔小订单就成了他带去高昇的五笔订单之一。”
“原来如此。”
“这笔订单虽小,但毕竟为高昇奠定下与宸安银行的合作基础,是一个加分项。”
沈逸薪瞥了一眼时钟上的双针,“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嗯。”文子启伸手拿过自己的外套。
“好。”白凌绮合上精致的小记事本。
宸安银行北京总行的办事大楼。上午十点正。
是日,前来办事的人不多,一楼大堂稍显空荡,赛思克三人等待了不足五分钟,便见到乔主任出现在缓缓开门的电梯中。
“沈总,文工,你们来得真早啊。”乔主任热情洋溢,大步流星上前来,分别与沈逸薪和文子启握手,目光却不住地往美女白凌绮的身上瞟。
“乔主任,您客气了。这次拜访,还得靠您来为我们引见。”沈逸薪微笑道。
“别这么见外,沈总。赛思克盛名在外,我很期待和你们的合作。”乔主任乐呵呵,转向美丽女子,“——咦,这位是?”
白凌绮站前一步,盈盈一笑,“乔主任您好,我叫白凌绮,是赛思克驻北京地区的销售经理。”说罢,主动伸出白‘皙纤柔的手。
“哦,原来是白经理,幸会幸会。”乔主任的大手掌迫不及待地伸前握住白凌绮的小手,“上次没见到,可惜啊。”
白凌绮保持着甜美的笑颜,特意将声线放得低缓诱人,“乔主任,我们赛思克一直期待能和贵行开展更多合作。合作越多,我们见面的机会就越多。”
“那可不是嘛!”乔主任仍握住白凌绮的小手不放,“哈哈哈,我也很期待啊!能够多与白经理这样的大美女见面,乔某人幸运之至。”
文子启看着面前两人的长时间握手,暗暗为白凌绮捏了一把汗,“乔主任……那个……”
乔主任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美女身上,一时间对其他声音充耳不闻。
白凌绮的笑容不减,“对了,我还没把名片给您呢。”美女顺势抽回手,从名片夹中拈出一张递给乔主任。
“好好好。”乔主任意犹未尽,接过白凌绮的名片,抚摸着名片上的烫金凸字,“来,我带你们三位上楼去。”
张贵戎与雷承凯两位副行长的办公室在戚老行长的隔壁,一左一右,如同左右臂膀。
“今早我请示过戚行长了。近来那些提前离退休人员因为退休金的问题闹得多,行长分不开身。他说既然放手不管新数据中心和信息系统的事,这回的海南会议他也就不去了。”
大理石地面倒映着三男一女的模样,走廊里暂时没有别的人,只有乔主任刻意压低的嗓音,以及皮鞋高跟鞋脚步声。乔主任先领着赛思克三人去见张贵戎副行长。按他的建议,张贵戎的年纪比雷承凯大,资历比他老,排在前头,理所当然。
“哦?会议地点在海南?”张贵戎眨巴小眼睛,扬起他那双稀疏眉毛。
“是的。张行长,这是那几日的行程安排,先给您过目。”白凌绮恭敬地温声细语,轻柔宛若江南春风吹拂,“您若是觉得哪里不满意,请尽管提出意见,我们一定会考虑和修改的。”言下之意,您张行长排第一位。
工程师深深佩服白凌绮:不愧是赛思克曾经的公关总监,工作状态中的白凌绮浑身散发一种亲近的感染力——吐音轻缓柔软,笑容温暖和煦,能在不知不觉间拉进人与人的心灵距离,使人愿意安静地聆听和相信她的每一句话。
至于张贵戎副行长,给工程师的感觉则是:普通,十分普通,毫无副行长的范儿——倘若他不是坐在配备有一套气派的泰国花梨木家具的副行长办公室,完全没人会将他和他的高高在上的职位联想在一起。这位今年五十四岁的男人,眉毛长得稀稀拉拉,脑袋顶的头发更稀疏,几乎掉了个干净。而且中年发福,身材肥胖,让工程师心叹,这臃肿的程度大概只有孙建成老孙能够与之较量了。
“海南这地方不错,我没什么意见。”张副行长抬了抬厚厚的眼镜,将行程安排拿近眼前,小眼睛盯着白纸黑字,“日子定在三月底——那个月份去海南?”
“去海南以三月、四月、九月和十一月为佳。一来天气不热,二来可以避开人山人海的旅游旺季。”白凌绮柔声解释,耳环上的圆珍珠泛着淡雅的光晕。
张副行长嗯地应了一声,反复斟酌了行程安排上的五星级宾馆和海滨特色表演项目,露出满意笑容,小眼睛眯得更细,“这安排挺周全的。我啊,很想跟你们年轻人一块儿,多了解你们公司的新一代银行内部管理系统。我会好好考虑的。”
美女笑道:“您满意就好。”
张副行长放下文件,笑着转头对乔主任吩咐:“老乔,要不你带他们也去问问狄主任和曹主任?问问他们俩有什么想法?白经理说得对,人多,热闹。”
乔主任领着沈逸薪、文子启和白凌绮出了张副行长的办公室。
“张副行长这一关顺利过了。”乔主任颇为得意。
“有乔主任您带领,自然顺利。”白凌绮亲切回答。
“张副行长这人的特点就是好相处。性子随和,什么都说好,都说没意见。”乔主任难得获得外人的奉承,尤其是来自美女的奉承,满心欢喜之下,乐呵呵多说几句,“不过啊,他心里其实明白得跟个镜子似的。等到四月去了海南,你们必须用最好的待遇——这对你们可是有大大的帮助。”
“谢谢乔主任提点。”白凌绮笑道。
乔主任走到雷承凯副行长的办公室门前,指着职位门牌说:“虽然刚才张副行长只说了带你们去问狄主任和曹主任,但按照职位高低的顺序,还是应该先来拜访雷副行长的。你们也知道两位副行长之间有矛盾。大老早开始他们就已经是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