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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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我的车是公司的，衣服是别人给的，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一穷二白啊。”李锐骁半真半假地说道，他兜里的确没有多少钱，但得到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猛地想到今天那几个嚼舌的同事所说的话，陈曦晨有些不确定的问：“你是……副总经理？”
“不过才当上三天而已。”李锐骁挑了挑右眉，示意这实在是不足为奇。
“可你是董事长的弟弟，怎么会……”
“可以这么说，但我和他并没有太大的交集，我也不想和他有太大的交集，我的经济是独立出去的。”李锐骁轻松地陈述着，但他并没有说出他这个弟弟的名号是靠一些手段伪造的。
听得出来李锐骁的含糊其辞，陈曦晨倒也不多问，毕竟是私人问题，再追究下去就逾距了。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到我家去住。”陈曦晨掏出钥匙放在李锐骁手中，虽然将家的钥匙交给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实在是草率无比的行为，但他冥冥中始终觉得眼前的男人绝对可靠。而且家里根本没什么值钱的物什，估计连小偷都要嫌弃。
有些意外地接过钥匙，李锐骁诧异地看着陈曦晨，这么快就拿到对方的家钥匙了？
“这……不妥吧？”
“我信你。”陈曦晨徐缓而坚定地说着。
李锐骁倒是受宠若惊了，明明仅有一面之缘，对方竟然就如此信任自己，不由得心里柔软一片，被一个人所依托信任实在是一件让人舒服软化的事。
眼睛微微眯起，把陈曦晨的手紧紧握住，头凑了过去，用同样的语气说道：“我也信你。”
望着对方放大的脸，陈曦晨僵了几秒，随后敏锐地感觉到了空气中蔓延着暧昧不明的气息，匆忙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忽略自己狂跳着的心，继续低头吃面包。
李锐骁尴尬地笑着，同时用皮鞋轻轻点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刚刚的动作的确有些出格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思考了好一会，李锐骁还是觉得先走一步为妙，才不致于让两人处于太尴尬的状态中，拿好钥匙，摆了摆手，说道：“那我先回去了，请假的事我会替你搞定，至于三餐，我给你带来。”
“好……”陈曦晨不敢说太多，以免让李锐骁发现了自己的颤音，刚刚……刚刚他几乎失魂了……
“那我走了，别太累。”说完也不停留，快步走下楼去。
待到李锐骁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陈曦晨才抬起头来，此刻他是心如鹿撞，放在手中的食物，慌乱地冲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让冷水拍打在自己脸上。闭上眼睛，平复呼吸。
自己的忍耐力下降了……
脸上的炽热渐渐消退下来，拂开不慎润湿的发丝，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还是那张木然的脸，确认再无异样之后才重又回到走廊，继续吃东西。
两人各怀心事，却忽略了一件事。
陈曦晨猛然发现自己还没把地址告诉李锐骁，懊丧地拍了拍额头，急忙奔下楼去。
等一个人
到了楼底，周围昏暗的路灯中只有几个散漫的路人，李锐骁已经离开了……想了想，反正追不上，与其浪费时间寻找，不如回去等着，他发现问题必然折返回来。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李锐骁又出现在走廊拐角。
“忘了件重要的事，我还不知道你住在哪。”
“抱歉，刚刚……咳……刚刚疏忽了。”陈曦晨轻咳着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他以为自己已经平静下来了，但，看着对方，心还是涌起阵阵波澜。
把地址告诉了李锐骁之后，李锐骁却坐在椅子上不动了。
“你……不走吗？”陈曦晨小心地探寻着对方的想法。
“当然，以后我还要住在你家，我一个人回去未免太不厚道了。”李锐骁无所谓地耸耸肩，摊开双手，“这一个月，街头，火车站，廉价的旅馆，以及最近几天的办公室，反正哪都睡过了，医院当然也不在话下，而且，这里环境也挺好。”
陈曦晨无语凝噎，虽然此刻李锐骁穿得光鲜亮丽，但没想到这一个月他是这么过的，能当上副总经理已经充分说明了他的才干，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既然有如此优秀的能力，为什么还会露宿街头，这根本不合逻辑，不过看李锐骁随性洒脱的样子却也不像说谎。
“随你了。”
“脑子好乱……以前的事都记不清了。”李锐骁躺了下来，看着白色的墙壁，缓慢地说着，“好像脑袋被摔了，倒霉啊……”
一个和他一样的失忆者吗？看得出来李锐骁失忆得更严重些，不过陈曦晨宁可和他一样完全忘掉曾经所发生的一切，让缠绕他多年的痛苦随风烟消云散，忘了也好，即使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但只要不记起来，心就不会疼痛，自己也不必被来源于过去的怒火与挣扎所煎熬折磨。
但……那是自己的职责，义不容辞的责任，即使痛苦不堪，也必须背负。
“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想不起来，反正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暂且顺其自然吧，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要先活得好好的，人生在世能几时，就得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才是硬道理。”李锐骁侧过头，“那你呢？”
“我？我要等一个人。”陈曦晨的眼睛渐渐失焦，双手撑在长椅上，似乎完全由双臂支撑起身体，“一个……很重要的人……”
听见陈曦晨如此一说，李锐骁的身体一顿，忽然觉得些微的失落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泛起。
失落？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实在是莫名其妙。
侧过头看向陈曦晨的表情，浅淡的笑中糅杂着哀伤。
心软化下来，任谁看到这副表情也难以不动容。
“那我陪你等。”李锐骁看着陈曦晨的眼，轻柔而坚定地说着。
李锐骁的声音，面貌，躯体再次与梦中人重叠，陈曦晨几乎被完全攫住了……但最后一丝理智将他从虚幻的妄想中残忍地拖拽了出来，深吸一口气，笑道：“好。”
轻而易举地窥破了陈曦晨的伪装，李锐骁想要伸手安慰一下他，却在半空中停下了，停顿几秒后，终究是没做出出格的动作，只是轻轻拍了拍陈曦晨的肩膀。
“睡吧，得养足精神才行，接下来几天会很忙。”李锐骁见陈曦晨白日已是疲惫不堪，现在时间也很晚了，不由柔声提醒道。
“你也去吧。”点点头，同时贪恋了下这稍纵即逝的温柔，即便是这样，他也满足了，“小雨就拜托你了，我去子文那。”
“放心。”李锐骁答道，随即走向了石泉的休息室。
陈曦晨也走入病房，苏子文正平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起伏的胸口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绷带，左手臂夹着夹板，疼痛致使他的表情有些扭曲，喉咙中偶尔发出阵阵闷哼声，拳头也紧攥着不肯松开。
陈曦晨对此也无能为力，如果疼痛可以分担的话，他愿意承受一半。
但这只是如果而已，摇摇头，将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再三确认苏子文的情况后，才任由倦意席卷全身，趴在一旁，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醒得很早，苏子文依然没有醒，但渐渐松展的眉头显示出他已经好受多了。
又再松了口气，朝着休息室走过去。
刚推开门，李锐骁就从里面走了出来，眼看就要撞上了，陈曦晨急急退了两步，李锐骁立刻拉住他的手，让他免于摔跤。
“对不起，我正打算去买早餐，走得有点急。”放开陈曦晨的手，李锐骁饱含歉意地说道。
“没事。”
“小家伙已经退烧了，估计再过一会也得醒了。”
“谢谢。”
李锐骁有些头疼，尽管多次让陈曦晨不要太客气，但陈曦晨口中的“谢”字还是没完没了，也不知究竟听进去了没有。
“算了，我去买些吃的，马上回来。”
目送李锐骁消失在走廊拐角，陈曦晨才走进房间，苏雨希正在揉眼，但很快就停了下来，掀开被子，紧张地看着陈曦晨，颤抖着问道：“哥哥他……”
“没事了，别担心。”走进苏雨希，摸摸他的头，陈曦晨轻声答道，“你哥哥正在病房里面，去看看吧，只要别碰到他就好。”
“真……真的吗？”
“当然，快去吧。”
“嗯！”苏雨希放松下来，小跑着过去。
陈曦晨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随即跟了上去。
苏雨希进了门，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坐在苏子文旁边，头轻轻地靠在床边，触碰着苏子文苍白的左手。
“好疼！”苏子文突然低低地呻吟了起来，浑身颤了两下，又立刻停了下来，想来是动到伤口了，“怎么搞的！”
“哥哥！”
“小雨？曦晨哥？”苏子文还有些不明所以，看了看周围的摆设，才反应过来，“昨天好像被车撞了。”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我不该出去玩的。”苏雨希眼泪又流下来，“对不起……对不起……”
“别哭，我身子已经够疼了，你再哭我心也得疼了。”苏子文温柔地说道，“我福大命大，皮糙肉厚，撞不死的，倒是你，被撞就没命了。”
“别说话。”陈曦晨叮嘱道。
苏子文轻轻点头，却被疼得龇牙咧嘴。
“我买早餐回来了。”李锐骁提着早餐推开门进了房间。“醒了？挺好。”
苏子文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李锐骁，他并不认识对方。
“李锐骁，我的……”陈曦晨解释道，说到两人的关系之时却找不到词形容，“朋友。”
“兼室友。”李锐骁补充道。
无法摆脱的梦魇
苏子文瞪大了眼，室友？什么时候陈曦晨多了个室友？
“暂时的。”李锐骁继续补充。
苏子文转念一想，也好，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一直没有看到过陈曦晨有别的朋友，说不定和别人多相处会对他的心理问题有所帮助。
浑身上下都又疼又痒，费了好大力气握住苏雨希的手，这才又安心一些。
“都饿了吧，先吃点东西。”为了不打扰苏子文，李锐骁尽量放轻自己的动作，将食物放在桌上。
苏雨希一反常态地吃得很快，陈曦晨看着，却并不说什么，他这一天来成长得很快，显然苏子文出车祸这件事大大地刺激了他。
很快处理掉手中的食物，苏雨希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苏子文，起身说道：“我去给哥哥做饭。”
“六点半，离上班还有一会。”李锐骁瞧了一眼表，随后拿出车钥匙，“我送小家伙回去做饭，曦晨你留在这照看他。”
点点头表示同意，陈曦晨并不担心李锐骁会对苏雨希会有所不利，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是看得出来他是个很可靠的……朋友，如果他想要做些什么，昨晚就应该对自己的家下手了。
李锐骁领着苏雨希出了医院，陈曦晨则靠在墙上看着窗外，纹丝不动。苏子文也睁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雨长大了很多……”陈曦晨突然感叹道，身体却仍是不动分毫。
缓慢眨了眨眼，苏子文以这种方式表示同意。虽然自己为了救苏雨希弄得遍体鳞伤，不过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苏雨希毫发无伤。
刚刚看着苏雨希成熟了不少的样子，苏子文既欣慰又惋惜，欣慰的是苏雨希说不定很快就能脱离自己的羽翼独当一面，保护自己，惋惜的是估计以后不那么容易见到他在自己怀里撒娇的样子了。
陈曦晨呼了口气，或许是站得有些累了，又换了个姿势，手撑着额头，一腿曲起站着。他并不打算问车祸的原因，苏子文自有分寸，再则他现在还是少说话为妙，以免牵动伤口。
挫折是种奇妙的事情，也许会让人奋发图强，一日千里，也许也会让人停滞不前，甚至颓丧倒退。
显而易见，陈曦晨是后者。
这真是一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为什么苏雨希能承受得住，而自己却不行？自己还不如一个孩子啊！陈曦晨妄自菲薄着，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苏子文还活着，这是苏雨希坚强的理由。而他，当初几乎是家破人亡，还有……
往事又浮现在了眼前，陈曦晨腹内已是翻江倒海，胸口也犯闷，就快要吐出来，但他不能，现在苏子文状况并不好，再不能让他担心了。
强自忍下恶心的感觉，向苏子文打了个暂时离开的手势，表面上不疾不徐，镇定自若，等关上门才一路狂奔到洗手间，立刻吐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忘吗？陈曦晨心中苍凉万分，那些男人丑陋的面孔，下流的动作，那些所谓亲戚的冷嘲热讽，躲之不及的样子。
想要忘掉，谈何容易，这伤口是何其刻骨铭心！恐怕自己这一生都得在这段记忆中挣扎不休了吧？
他恨！恨入骨血！恨不得切下他们的舌头，剁掉他们的手！可是……如若这样，他岂不是也等于亲手终结了自己的生命？辜负了母亲的遗愿。
“你怎么了？”背后突然传来李锐骁关切的声音。
陈曦晨猛地回过头，一时忘了收起自己的表情，李锐骁正蹙眉着，就站在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
距他刚才离开也不过才二十分钟左右，做饭起码得半个小时吧？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家伙说得花上一个多小时才能做好，我出去买了些水果，还有一架陪护床。”
“你去陪小雨吧，我不太放心他一个人。”陈曦晨沉默了一阵后才说道，还是先把李锐骁支开比较好。
李锐骁双眼如一汪深潭，深沉而稳重，仿佛将一切都窥透一般。
陈曦晨惶恐不安地躲闪着李锐骁的眼神，生怕他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拿着。”李锐骁移开眼，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陈曦晨，“不舒服一定不要硬撑。”
接过纸巾，擦了擦嘴，陈曦晨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即匆匆走出洗手间。
李锐骁看着陈曦晨的背影，一时思绪万千，为何要躲闪着自己的目光，不肯直视，怕泄露出深深埋藏的秘密吗？
他的心里究竟隐藏着些什么？以至于会数度露出那样的表情，既是笑，也是愁，有一刻，李锐骁甚至觉得，这个人将与轻风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