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言-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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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唯哲伸指戳了戳庄景玉的肚子,挽唇一笑:“我饿了。”
……哈?
庄景玉没想到自己既没等到黎唯哲用行动表示要让他,也没等到黎唯哲明确表示说不让他,却是莫名其妙地等到了这麽一句前因後果不明的话……他一时呆怔,眨眨眼睛,那表情是在说,你饿了……那跟我有什麽关系?你戳我的肚子干什麽?
而黎唯哲果然也很懂他,马上就接口道:“你不是也没吃午饭吗,跟我一起去。”
……啥?
庄景玉刷地瞪大眼睛,整张脸写满了不可思议:我、我为什麽……要和你……一起吃饭去?
黎唯哲无所谓地耸耸肩,往後退一步拉开门走出去,渐行渐远的声音,依然振聋发聩般传进庄景玉微微发麻的耳朵里。
“随便你啊,反正,又不是我想知道萧岚的消息。”
……萧岚──楚回。
庄景玉身形一颤,表情里,掠过一丝细微的动摇和犹豫。
此时外面的人早已经撤了个干干净净,本来就大的客厅显得愈加空旷安静。黎唯哲正随手拿起一件斜搭在沙发上的皮衣夹克往身上套,却在拉拉链儿的时候发现里边的真丝衬衫,纽扣很丑地掉了一颗,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他盯著那块儿残缺的地方仔细看了一阵儿,想起自己刚刚那一瞬间来路不明的郁闷燥热,不禁皱了皱眉。再没做过多考虑,黎唯哲直接脱了上衣,转身又走回庄景玉现在仍在的那一间小卧房里。
此时的庄景玉还正苦苦挣扎在黎唯哲刚刚那一句,【随便你啊,反正又不是我想知道萧岚的消息】里,表情纠结得让人有点想笑。
而黎唯哲当然是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庄景玉听见笑声抬起头想要狠狠瞪上黎唯哲一眼,却在瞧见对方精壮强悍的半裸体时,眼神里所有的责备不满,都被惊讶错愕,给生生地噎了回去。
这……他……未免也太……
黎唯哲站在庄景玉的右边,一手打开衣柜撑在柜面上,一手往里探去随意拨弄著挂在横杆上的琳琅满目的衣服,歪过头含笑凝视著庄景玉,轻声说:“怎麽了?你自己是男人,也已经和男人做过了,不过一个上半身的裸体而已,难道你都还觉得害羞不成?”
庄景玉浅红著脸一语不发。其实说害羞那也算不上,他只是有一些吃惊罢了。
吃惊竟然一抬头就看到了黎唯哲的半裸体,更吃惊,在如此之近的距离观看,黎唯哲的半裸竟然这麽具有力量和美感。线条流畅,形状优美的肌肉错落有致地填充著胸背的骨骼,宽阔的肩膀和细束的腰身凸显出一种牢牢紧绷的力度,整个人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野豹。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在那一层看似脆弱的浅淡色皮肉里,包裹著的,分明是一片蠢蠢欲动,绝难抵抗的汹涌浪潮。
深知自己如果被那一片巨浪所打倒,那麽就绝对没有再爬起来的可能性,庄景玉的身体,再一次比神经更先做出反应:他下意识地往左挪了一步。
黎唯哲见状勾起唇角笑了笑,口气轻淡平稳:“你脸红了。”
铁打一般的事实,庄景玉自然是没法儿否认。可是如此暧昧难辨的一针见血,其背後的原因,却绝不是自恋的黎唯哲所想的那个样子!这个家夥,他、他……他绝对是在利用自己不愿多说话的坏毛病,来故意说些模棱两可的错话误导人的!
庄景玉咬紧下唇死死瞪著黎唯哲,後者挑出一件新衣服利落套好,然後下巴微低,冲著明显一副被气到不行的老实男人,优雅地挑高眉梢,嘴角一咧,恶魔般地了然一笑。
【我就是故意的,有本事你开口跟我解释啊】──那抹笑容,庄景玉便是这麽理解的。
“啊……好饿,”很快黎唯哲便不再搭理庄景玉,伸个懒腰抱怨了句,走出卧房回到客厅,很快地穿好外套,拿起钥匙圈儿直接往大门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冲著身後的庄景玉嘱咐说,“你要是愿意留在这里那我也无所谓,你到底愿不愿意知道有关萧岚的消息,我其实也无所谓。但是现在,我反正是必须要去吃饭的了。”
砰──
“……”
庄景玉还没来得及作出决定,关门声便已重重响起。
这……
什麽状况?黎唯哲竟然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自己的家里!?……虽、虽然,他也是肯定不会偷任何东西的就是了……
但是……还是……
啊!黎唯哲这个恶魔!
庄景玉愤怒地咬了咬唇,弯下腰迅速捡起个东西揣进怀里,然後也飞快地冲了出去。
可是冲出去之後黎唯哲早已不见了踪影,庄景玉瞄一眼电梯,发现楼层正在飞速下降。
这个家夥……怎麽会突然间跑这麽快!?难道真的是饿死鬼饿急了,赶著去投胎吃饭吗!?庄景玉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眼睁睁看著楼层数字已经下跳到B1停车场,急得六神无主,简直都快要哭出来了。
如果现在狂冲下去猛追著黎唯哲不放,那好像也有点儿太……没骨气和尊严了,可是……那难道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吗?
放弃。是的,放弃吧。庄景玉别傻了,其实黎唯哲就是看你笨,看你蠢,看你老实看你好骗,所以才在逗你好玩儿,以满足他恶魔的劣根性呢!无论你怎麽真心诚意地恳求他,他都只会觉得你更加有趣,然後变本加厉地捉弄你,可是有关萧岚的事情,他却连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的……是的,放弃吧。
【随便你啊,反正又不是我想知道萧岚的事情】
眼前忽然一花。庄景玉扶住门框,身形不稳地晃了晃。这大概是个魔咒,他想。为什麽每当他意志动摇如山倒的时候,黎唯哲低沈蛊惑的声音却总是能适时,及时地出现在他的耳边重播回放,把他的不坚决统统打败,统统击溃,让他感到也许再坚持一下,再坚持那麽一下下,说不定……就能看到希望的曙光。
这大概是独属於黎唯哲的,魅力魔法。
庄景玉捏紧掌心里那个质地坚硬,温度冰凉的小东西,痛苦地皱紧眉,闭了几秒锺的眼睛。
做好决定(或者不如说是,终於承认自己已近彻底沦为了黎唯哲的俘虏,完全死心放弃抵抗)之後,庄景玉忽然砰一声用力合上门,然後飞奔绕到另一边的电梯,直接冲进去按下了一楼的按钮。
电梯里的空间挺大,庄景玉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觉得明明来的还嫌速度太快的电梯,现在怎麽会就这麽慢呢!
好不容易熬到电梯到底,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去等待电梯门完全打开,庄景玉就已经一个箭步横跨出去,飞快地奔跑起来。D城十一月份的冷风呼呼呼掠过耳边,夹杂著自己愈加沈重的呼吸和怦然连动的心跳,空气中,逐渐交响成一片汹涌澎湃的狂潮。似乎连每一个气体分子都在用力鞭挞著他的双腿,催促他说:快一点……再快一点;不要停……千万不要停。否则……否则……黎唯哲,就再也不会理你了。
庄景玉很清楚自己是真的输不起。他实在是太渺小了,因此他不能放过任何有可能同萧岚有点联络的高干子弟。
他没有选择的权力,所以他也没有资格说放弃。
不知道跑了有多久,从来都是慢性子,又总喜欢泡在图书馆一天都不出来几次的庄景玉,哪里经历过如此快速剧烈的长跑运动,现在早已经是累得头晕眼花,胸闷气短,觉得很难过很难过了。可是他的双腿似乎是进入了一种条件反射的自动模式,尽管酸痛,但却反而行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根本就停不下来。此刻他的全部世界都只剩下一个尖锐欲裂的声音,凄厉划破他所有的知觉感官:
【你再不快一点,黎唯哲就要走了】
由这一句话所引起的畏惧恐慌,瞬间便将他铺天盖地吞噬淹没。听著耳边呼号而过的苍凉风声,庄景玉甚至都已经恍惚到不太记得,现在他会这麽不要命似地疯狂追寻黎唯哲,到底是为了什麽。
萧岚甚至楚回都暂时退居其次。他唯一知道的只是,他必须要追上黎唯哲。必须。
可是该死的……谁能告诉他这座大厦怎麽会连区区一个底层的写字办公区都设计得这麽庞大复杂啊!如此寸土寸金的D城黄金商业繁华中心,到底是哪个人钱多了没处花,买下这麽大一块地儿来投资房地产啊!
呼──
终於,在第三次往右斜拐过一个急弯儿之後,庄景玉总算是成功看到大约位於十几米开外,那个气派十足,恢弘霸气,无论造型还是气质,都和黎唯哲像了个十足十的……大厦出入口。
真是是什麽样的人,就住在什麽样的地方。
庄景玉细细调节著呼吸,因为剧烈运动而显得红扑扑的脸颊,薄汗顺著额头眼角一滴一滴往下流淌。他皱眉按了按左侧小腹隐隐钝痛的地方,没有休息过多时间,便再一次提起沈如灌铅的双腿,一路小跑地迎了上去。
嗯,应该还是有时间的!庄景玉默默在心里计算著,黎唯哲是从停车场里出来,要把车开到他现在出去的这个门,中间还是有挺长一段距离,需要开上一段时间的。他现在跑出去,运气好的话,应该正好就能拦下黎唯哲……
“喂喂喂,我说,乡巴佬,你给我站住站住。”
这道大门是自动感应式的。就在两边缓缓往後退开,庄景玉刚准备抬脚迈出去的时候,从左旁传来的,一道充满了嫌弃鄙夷的刻薄声音,立马阻断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庄景玉下意识地收回脚,诧异地扭头往左一看。
“诶诶,对对对,我说的就是你,你赶快给我停下。”
那是一个身材干瘦,模样古板的中年男人。看他身上穿著的,写明有“恒远”字样的浅灰色制服,庄景玉猜到他应该是这栋大楼的……嗯,应该算是保安警卫之类的把。
可是……庄景玉低头扫视了一遍自己的全身,心里很纳闷儿:他现在,难道有什麽问题吗?
中年男人快步走过来,满脸看不起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语气怀疑而严厉:“老实交代你是怎麽混进来的?我可不相信别的几个门的保安,会放像你这种形象的人进恒远。”
他的话庄景玉一听完就彻底愣住了。“混”,“放”,还有“这种……形象”?
这几个字深深刺痛了庄景玉。他骤然瞪大眼睛,其中布满了受到侮辱和伤害的斑斑痕迹。
然而中年男人可不像黎唯哲那样对这双眼睛和这种眼神满怀兴趣,毕竟在他所处的阶层里,这样的情景,他已经见过太多太多次,早已经看到麻木了。
男人不耐烦地朝庄景玉挥挥手,神情间却显得愈加轻视和慎重:“喂,说话啊!你说我也是在这儿讨口饭吃的,对工作,那总得认真是吧。你说你这样子,啧啧……让我怎麽相信你能正正经经进我们恒远来啊!”他咂咂嘴,似乎是想到什麽,“……让我看说啊,你简直连住在五十七楼的那位任太太的贵宾犬都还不如啊。至少人家每天都被打扮得漂漂亮亮,光鲜夺人……呃……咳咳,夺狗的。”
庄景玉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那样一副狠狠被吓到的惊愕表情,似乎是很难相信在现在这个标榜自由和人权的现代社会里,居然还会有人将“人”与“狗”,相提并论起来。他以为这种可怕的偏见和歧视,最迟,也应该在民国时代就结束了,没想到……
刚刚才有点恢复正常趋势的平缓呼吸,再一次变得急促沈重起来。庄景玉双手泛白紧拽著衣角,用力得连手背上的青筋都触目惊心地凸显了出来。现在的他不止脸颊,甚至就连眼角,也都涌起了一波泫然欲泣的湿润红潮。
“干嘛?要哭啊?”中年男人扫了眼面前看起来还是大学生模样的土气青年,抬手扶了扶下滑到鼻梁中断的黑框眼镜,一脸的不为所动。大概是因为已经在这儿工作了太久,就算最初还保留有那麽一点点公平待人的正义原则,但随著接触的人越来越多,见过的世面越来越大,对人心人情的感悟体会也就越来越深。几番耳濡目染,利弊权衡下来,哪怕曾经有过千回百转之柔肠,也早被这个势力冷酷的社会,给生生逼成了金刚铁石之心肠。
像眼前这样的人,这样的情况,他实在已经遇见过太多太多次。按照他以往的经验猜想,这种人会到恒远来,一般要麽是去和住在四十层以上的某位高官金主请求帮助,要麽,就是去四十层以下的某家大公司应聘讨工作。
而庄景玉今天穿的是一件普通至极的黑色薄毛衣,一条洗得快接近发白,几乎辨不出原本颜色的牛仔裤,以及一双尽管刷得很干净,但却样式老旧的白色运动鞋──无论怎麽看,都确实简陋得令人发指。要说来求帮忙或者找工作,都好像不大靠谱。至少……前者你得稍微拿出点儿诚意,而後者你多多少少也得显出点儿重视来吧!
可庄景玉两样都不像。虽然他的外表看起来,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单纯无害的老实大学生……哼,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可说不准得很。现在这年头,越是打扮清纯的家夥,反而越有可能无恶不作,杀人放火!
念及这一茬中年男人越发坚信眼前的人有问题有猫腻,绝不能够轻易放过!
“……诶我说,你不会是个哑巴吧!?”久久得不到对方开口解释,保安脸上原本狐疑的神色,渐渐转成了惊疑,“怎麽不开腔啊!”
其实这个时候庄景玉也很清楚,他现在大概是真的必须要出声说点儿什麽才行。心里的愤怒逐渐被著急代替,他没办法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个过分严格的保守警卫身上,时不时就向大门外瞟上几眼,想看看黎唯哲到底有没有过去。
可、可问题是……他也不确信,黎唯哲离开的时候,是不是还会开刚刚送他来的那一辆加长车啊!毕竟那辆车实在是豪华得离谱,如果只是黎唯哲一个人去吃饭的话,应该……不至於那麽夸张吧!?
啊!那他会不会其实已经离开了!?
庄景玉越想越担心,越来越焦虑,但又偏偏被抓了个正著,走不掉也出不去。这样两难的境地让他简直著急得想要跺脚。
“想走?想走就给我解释清楚!”中年男人一手大力拍打在玻璃门上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