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若缭乱-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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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望向明轩的侧脸,却有种令人心酸的温和感。
郁言不由得别过头去。
穿过出站口,走出车站,可见远处的依稀灯光和更远处山峦的黑影。一盏老旧的路灯下,一座生锈的站牌静静地立着。
早已过了最后一辆车的时间,离清晨第一辆车还有些时候。稍停片刻后,明轩牵起郁言沿着公路向有灯光的方向走去。
深冬的夜风明明很是凛冽,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指却暖的出奇。
并肩走过一公里左右后,明轩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你来过这里么?”
郁言茫然地摇摇头。
呼出苍白的雾气,明轩微微颔首:“那就好。”
郁言只是不明所以地侧脸望着他。
顿了顿,明轩露出熟悉的笑容:“我也没来过。”
“……?”
“你有什么事在顾虑吧。”
说着,他停下脚步转向郁言。
“不想被我知道的事。”
与明轩四目相接,郁言愕然睁大了眼睛。
“不说也无所谓。”
轻轻地将他揽进怀中,明轩俯在郁言的肩膀上,温和地抚着他的背。
“仅仅这几天,你只要做只属于我的你就好。”
闭上眼睛,一片空白之中,传来低低饮泣的哭声。
不断地、不断地。
无可抑制地哭泣。
只要点头就能够得到希冀的幸福,这一刻,郁言却强烈渴望从明轩身边逃开。
‘或许是他的话就能够——’这样的想法不过是自己的任性罢了,现世抑或未来,面对过去都显得太过无力。
沉积在心底的尘埃,即使曾以为能够被吹散,事实上雾气散尽,尘埃已然化作磐石。
记忆的剪影不断在脑中回放。
拼命向天空伸出双手,什么也得不到。
让我一人就好。
让我独自一人,独自哭泣就好——
若是平时,不情愿就一定会说“不”,此时此刻郁言却怎么都提不起力气推开明轩。
揪心的温暖从相合的唇间传至身体各处,烧灼得疼痛。
“不过,如果你现在就想要离开的话,我不会再追着不放了。”
你的决定呢。
以这样的眼神温和凝视着郁言,明轩苦涩地微微笑着。
或许是受到“仅仅这几天”的诱惑而动摇,抑或根本不想离开他半步的心情作祟,明明认为拒绝会更好,郁言却即刻点了点头,紧紧环住明轩的背。
绝对不想让他知道的过往,反而言之同样地期待他能够知道。
自己已不知如何面对,然而若是他的话,或许能为自己的懦弱找到一条出路。
不、不是或许。
是他的话,就一定能——
沿着环山公路走了约半个小时,才终于遇到第一辆过往的货车。
难得会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遇到过路人,兴许是想找个路上能谈天的对象,司机未过问太多,就让他们上了车。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来探亲戚?”
顾虑到种种缘故,明轩自然地点了点头。
“嗯,趁过年来会热闹一点。”
听到他的回答,坐在一旁的郁言忍不住瞥向他。
神情自若地回给郁言一个微笑,明轩接着对司机说道:“这种时候还出来工作,大叔你还真辛苦啊。”
“要养家啊,你们还是学生吧,过不了几年也得开始辛苦了。”
看着明轩与司机间轻松的一来一往,郁言紧绷的神经总算松缓了些。
静下心来,差不多可以理解明轩来这种地方的缘由了。
顾虑到自己一直畏首畏尾的神经质态度,才刻意来这种陌生的地方让自己梳理心情。一想到连这种地方都满含着明轩的温柔,郁言更是羞愧又不安地抬不起头来。
“怎么了?”
觉察到郁言的心猿意马,与司机闲聊的空隙间,明轩温和地靠向他,两人相握的手正紧紧扣在一起。
慌忙抬头,对上明轩真切的目光,郁言瞬间红了脸,又低下头去。
“没、没什么。”
两人间的互动惹来司机好奇的目光。
“你的朋友好像很不适应哦。”
“他不太会跟别人交流,可说是个非常纯真的人呢。”
听了这话,郁言更是拼命将头垂得更低。
‘怎、怎么这么说……’
司机则爽朗地笑起来:“现在这种人可不多啊。”
“所以我很宝贝他啦,一不留意就好像会在什么不知名的地方消失似的。”
“哈哈。”
……
全然听不进他们后来的对话,郁言反复在心中默念着明轩对自己的评价。
“一不留意就好像会在什么不知名的地方消失似的”。
原来自己对他来说是这样的存在吗。
听起来好像是容易迷路的小孩子似的,因为无法置之不理,所以才会尽心保护着。
因此,才对自己那么温柔……?
说实在,直到现在,郁言对于明轩的心情依旧无法完全了解。
从一开始会喜欢上自己,就很令人诧异了。
之前再怎么说也是个喜欢美女的直男,现在路遇惹火的美人也会毫不顾虑地多看两眼,时不时还与郁言一同评论两句。性格和脸都无可挑剔,一直很受欢迎。本来以能有这样的朋友而颇感高兴,没想不知不觉中就与自己变成眼下的关系。参照以往的经历,郁言禁不住产生了疑惑。
‘难不成属于日久生情那一型的……?’
能有这样的恋人固然值得骄傲,当下的状况却并非只骄傲就已足够。
要是按这样发展下去,总有一天自己会无法忍受而逃开的。
想要独占对方的温柔,自己却连万分之一都不能回报。甚至还无法与过去划清界限。以前总听别人说恋爱就是要两人一起分担喜怒哀乐,但落到现实,郁言却怎么都无法坦白那些充斥着灰色气息的过往。
本想着埋葬掉记忆就好,与李子墨的再度重逢却又将他拉回现实。
不知明轩对这样的自己是报以怎样的想法。
一句不说就逃到外地的友人家,正想自暴自弃,明轩却不离不弃地追了过来。
从以前开始,自己就只会给他找麻烦。
为什么每一次都会原谅如此卑微的我呢。
愈想就愈是头痛不已。
干脆把一切坦白,看他会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自己。
要是这次他无法原谅,就这么散了未尝不好。
起码,留下了那么多幸福的回忆……
一想到这,郁言忽的眼角一酸。
随即听到明轩乱了手脚的问询声:“怎、你哭什么?”
轻咬着下唇,郁言无言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都不对我说呢……”
温柔地抚着郁言的背,明轩一声长叹。
侧眼,他一脸沉重地蹙紧眉头,平日的温和一扫而光,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般,透出一股骇人的压迫感。
听到司机劝慰说“说不定他只是想家了而已,你就不要多想了”,明轩只是苦笑着点点头,眉间的皱纹依旧未消。
………………
晚安
到达相对繁荣的县城中心,是在凌晨五点左右的事。
与司机道了别,两人向着附近一家仍亮着灯光的小旅馆走去。
一下车,为了应付司机而强装出来的淡然表情立即溃散,明轩又将自己包裹在一股深沉的压迫感之中。
扣着郁言手腕的力道禁不住加大了些,直至看他露出苦痛的表情,明轩这才意识到,又稍稍松了手。
“你……没事了吧?”
刚刚看到郁言忽然哭出来,明轩差些连心跳都停止。
拼命做出完美的温柔态度,小心翼翼地尽心保护——明轩敢打赌,自小到大还不曾对什么人重视到这种程度。
即便这样,对方还是露出了受伤的表情而哭了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知道真相的心情尤其强烈,一直顾虑到对方的心情而竭力将疑惑压抑在心中。
重要的不是“发生过什么”,而是怎样才能够让他不再一次又一次因为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受到伤害。
透过真实,或许就能够将他从无尽的轮回中拯救出来。
仿佛琉璃般易碎的恋人,却只是一个劲地承受着伤害,对如何摆脱这深渊闭口不谈。
明轩第一次觉察到自己是多么无力。
“抱歉。”
一直低着头,郁言缓缓吐出这两字。
随后两人间再无言语。
费了不少力气才将旅店的老板娘从睡梦中叫醒。趁过年期间没有什么生意的缘故,讨价还价过租金,两人选下一间带浴室的小房间。
旧得发黄的墙面,干净的水泥地板,投下温和的淡黄色灯光的白炽灯挂在天花板正中。一张比单人床稍宽一些的木床靠窗摆着,床单散发出一股洗衣粉的清洁味道。床边不远是一张黄色的小木桌,木桌下放着几个板凳。浴室的摆设同样简单,洗手池前装着一面擦得透亮的镜子,右侧的墙上探出淋浴的莲蓬头。连同浴室,整个房间不过十个平方。
叮嘱过必须遵守的一些事项之后,打着哈欠,老板娘踱着步出了房间。
听着她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门外,明轩轻声关上房门,又挂上了门锁。
“真难得会有这样在一起的时候。”
挨着郁言坐在床边,明轩将身体靠在整齐叠放在床头的棉被上。
“是说会住在这种地方?”
看着他放松下来的模样,郁言禁不住露出温和的笑容。
见到他的笑容而颇感吃惊,明轩下意识地漏了一拍心跳。
“也有这种原因……怎么说呢,虽然平时住在一起,却很少有这种感觉。”
“感觉?”
“像是私奔一类的……”
听罢,郁言弯着眼睛笑出了声。
“不是你带我来这种地方的吗?”
“我是说这样……也很好?”
“什么啦。”
打趣似的摆了摆手,郁言终于放下了心防,轻快地爬上床。
“你要睡哪边?靠墙还是靠窗?”
一边将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折叠好放在一旁,脱剩到贴身衣物时,郁言拉开棉被钻了进去。
不待明轩回答,他自然而然地选择了靠墙的一边。
房间里并没有暖气或是空调一类的设备,裹着沁了寒气的棉被简直跟在外面吹冷风一般,郁言禁不住缩起身体,牙齿打抖地感叹了句:“冷死了~”
见状,明轩勾起嘴角笑了笑,起身关了灯,拉开棉被一角紧贴着郁言躺下。
“哇唔~你干嘛不脱衣服啊!”
“我现在才要脱啊。”
“会皱掉、会皱掉啊!”
在郁言的强烈抗议下,明轩被迫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一边将衣服脱下并折叠好放在一旁。
再次缩进棉被中,果然是彻骨的寒冷。
“你干嘛这么在意。”
触到郁言的肌肤,处处一片冰凉。
对这样还硬是逞强的郁言,实在觉得可爱到不行。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几天都没有衣服换,如果不小心一点,等回家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啊。”
不待明轩回答,郁言又补上一句:“等起床了还要去买内裤才行。”
“你还真够贤惠的诶。”
“开什么玩笑。”
毫不留情地在明轩肩上落下一拳,抽手时反被他捉了个正着。
趁机将郁言整个人环抱在胸前,明轩吃吃地笑了句:“这样会不会暖和一点?”
本想推开他,接触到明轩温暖的身体之后,郁言果断舍弃了羞耻之心。
“……嗯。”
“你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老实一点。”
“闭嘴啦,我要睡了。”
“好梦。”
耳畔传来明轩轻声的呢喃,温热的气息所触之处,微微有些燥热。
困意席卷而来,无意识中,郁言整个缩进明轩怀中。
仅在心中轻念一声:‘好梦。’
………………
沉溺
被窗外的喧嚣吵醒,在午后三点左右。
算不上温暖的光线充盈在整间房间中。透过窄窄的窗子,依稀可见冬日深褐色的树枝枝杈伸展在灰色天空的映衬下。好像白纸上随手涂上的几笔墨色的涂鸦,单调而令人平静。
睁开睡意惺忪的双眼,优美的颈间弧线映入眼帘。
简洁而颇有硬度的线条,经络分明的匀称的体格,传达出一种窒息的美感。
意识到自己正与明轩保持着紧紧相拥的姿态之后,郁言即刻慌忙挣扎了开。
“睡饱了?”
一如往常的温和声音,由正前上方柔柔传入耳中。
两片红云倏忽飞过脸颊,郁言艰涩地点了点头,又将头埋得更低。
“你不是醒了吗,怎么不起床?”
“但是你会冷啊。”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沉默片刻,郁言轻轻从明轩怀中退了出来,伸手从一旁拉过上衣。
露出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明轩撑着下巴看着郁言一件一件穿好衣服,才伸了个懒腰,扯出自己的衣服套在身上。
待郁言洗漱过从浴室走出来,明轩仍懒散地靠着木制床头、半躺在床上。
“饿了么?”
“嗯。”
“那走吧,出去找点东西吃。”
将外套挂在手臂上,明轩神情愉快地走向门前。
等郁言匆忙穿上大衣,几步追过来,明轩半强迫性地握住他的左手,与自己的右手一同揣进口袋中。
见郁言似乎有些慌乱,他轻快地笑了笑,投以一个安抚的眼神。
知道无法违抗他的意愿,郁言只得接受了由指尖传来的淡淡温暖。
与旅店老板娘道过午安,沿着通向正街的小径,绕过转角,县城中心的广场随即展现在眼前。
与城市的熙攘稍有差别的热闹形式,穿梭着各式各样的人群的街道上,不时弥漫起烹煮小吃的香气与灰白的薄雾。
没有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