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们-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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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老王疯狂的叙述,我全身发冷,我为人的阴冷叹服,也疑惑当晚看见的那个女人的影子,她贴着窗户,透着波斯猫的蓝色眼睛,我能想象出她绝望的神情。可是,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感到深入骨髓的冷。
立春,春寒料峭越发地迅猛起来。我和司暮喝着热茶,坐在我家的沙发上,一起听着收音机。
他抿了一口茶就抛出重磅消息:“老王自杀了。”
我“啊?”了一声,差点把茶水喷到对面的墙上去,司暮继续道:“左队告诉我,他是在狱中撞墙自杀的,早上去看的时候都已经死透了。”
我无话,只是悠悠地叹了口气。不知是为老王,还是为那个可悲的女人惋惜?
烹饪专家(一)
我爱吃,但我不爱亲自下厨。说起来也挺矛盾的,为了满足我的味蕾,我必须爱上做饭,并且做得一手好饭,但我也没那个天赋。所以大多数时候,我会去其他邻居家蹭饭,甚至还有专门的蹭饭排行,说来也令人发笑。
老王是留我最多的,但厨艺一般(现在想起他的死还是难免唏嘘);白冰?我想都不敢想,有天要是蹭到她的饭我大概会先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胡嫂烧得一手好菜,但一个女人带孩子生活也有些难过,我不常去她那里,也免得遭人口舌;至于周槐,我一直怀疑他吃CD;郑树棠煎炸方面比较在行,其他的手艺一般。综上所述,我果然还是更爱司暮的手艺,但那小子非常懒惰,只在饿死之前下厨,还一脸不情愿。
所以,在那个我怀疑只吃CD的人问我要不要去他家聚餐的时候,我犹如被一道雷给劈中,当场震悚,许久说不出一个字来。等到我傻兮兮地点头,周槐都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好像还应该说什么。
“等下,我可以带一个人来吗?”我厚着脸皮,话语一下子脱口而出。
周槐家九十平米,很大(当然,这是在一九九八年来讲——),除了主卧上锁,其他的房间任由我们参观。这下子我对于邻居们的卧室更加好奇了,好像每个人的卧室里都藏着什么秘密似的。其他的地方装修只能说华丽奢侈,也没多大特色,倒是由次卧改造的书房比较有趣。比起司暮那种藏书狂,好吧,也许司暮更需要这样一个书房,周槐的书房专门用来放置他的收藏。周槐的书房里有一个占据一整面墙的大书柜,里面全部都是CD盒子,还有三格专门用来放磁带,蔚为壮观。实木的桌子上全是和音乐还有电影有关的书籍,居然还有一台电脑和录音设备。除此之外,客厅的三个VCD、巨大的磁带机和霸气的音响设备也颇为引人注目。
真是音乐发烧友,这哪是烧音乐,这是烧钱啊!我腹诽。
不过唯一奇怪的地方是,周槐将所有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没留一丝缝隙。他家的窗帘都十分厚重,颜色深沉,显得整个屋子阴郁万分,正如他本人那样。更奇怪的是他似乎很在意那些拉起的窗帘,小艾最初调皮想去拉开窗帘,被周槐一声吼吓得不轻,缩回自己母亲身边去了。我默默调侃着,难道周槐还是吸血鬼?不能见一点阳光的那种。
客随主便,谁也不想多说。
周槐请了四楼的所有人,包括我叫来的司暮,一共七个人。我惊讶白冰居然也冷脸坐在沙发的一侧,皱眉看着电视,好像和周槐有什么深仇大恨。真是一块冰,其实我觉得相处久了之后,司暮也不是看上去那样冷冰冰的,他只是不爱笑并且深入简出罢了。
我猜测周槐或许会从楼下的小餐馆买菜上来充充场面,或者干脆在大饭店叫菜,总之不太可能是自己做。不料他真的挽起袖子亲自下厨,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对烹饪的熟悉。
我:“……”果然想多了,他不吃CD。
等待饭菜出炉的期间一行人坐在周槐家偌大的皮沙发上,我和胡嫂聊得火热,司暮则是静静地旁听,没想到他关心这些街坊间的八卦,郑树棠带着小艾玩耍,只有白冰孤独一人坐在沙发的尽头,显得孤傲万分。
论古怪的性格,四楼就数周槐和白冰。白冰是冷淡,令人敬而远之,不想靠近。而周槐是忧郁,可以接近,但是你永远无法透析他的世界。
在我饥肠辘辘恨不得把眼前的茶几给吞下去的时候,厨房里飘出一阵羊肉的香味儿,令人食指大动。这个味道让我口水都差点淌了出来,心说周槐真懂我,冬天最适合吃羊肉,去湿保暖,补足阳气。
周槐做这顿饭用了将近一个半个小时,总共八菜一汤,三荤五素,份量都很足。其中一个蒸格放在桌子中央,是川蜀那边的名菜,被当地人称作麻辣羊肉格格,外糯内滑,鲜辣香软,红色的碎椒参杂其中,下铺红苕,皆入辣味。再加上周槐烹饪手艺极好,这道菜成了枪手的菜。冬天吃辣浑身都热乎起来,我也找到了一个比司暮做菜还要好吃的人。
“这是哪里卖的羊肉,我从没吃过这么棒的。”胡嫂边吃边啧啧称奇。谈到烹饪,周槐那双黯淡的眼睛似乎迅速被点亮了,似乎对于烹饪也有对于CD那样的挚爱:“这是肥羊的腿肚子肉,只要是动物,都是后退那一截最好吃,身体的其他部分都比不上。”
胡嫂咯咯地笑道:“原来小周还是个美食家呀!”
一顿饭吃得人浑身发热、神清气爽。胡嫂和郑树棠没有我这么厚的脸皮,不好意思白吃白喝,请缨去洗碗。周槐却摆了摆手让他们别碰,自己收拾去了。
我们又闲扯了一会儿,周槐洗完碗就出来放CD。这次是十足十的重金属乐,我草草听了一会儿觉得耳朵都要被震聋了,便拉着司暮告辞了。
在走廊上我终于缓了过来,觉得耳膜也得救了。想到刚才的美味,忍不住继续对周槐的烹饪手艺赞不绝口,司暮却打断了我的话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哪里奇怪?我打了个哈哈道:“周槐会做饭确实挺奇怪的,不,做得这么好挺惊悚的。”CD怪人啊CD怪人。
司暮却一针见血道:“看周槐的样子,应该是非常喜欢肉食的一个人。一个如此偏执只喜欢后腿肉的人,应该经常吃肉买肉才对,他也知道肉类放置久了味道会大打折扣。可这羊肉吃起来并不新鲜,好像还有腌过,保存了很久的样子。那么在他放置这块肉的期间,他吃什么肉?”
我也觉得奇怪了。是啊,忘了司暮也是一位烹饪专家。
烹饪专家(二)
“疼死了……”切菜走神想问题的后果就是我的手指被切开一道很深的口子。我四处找了一圈,猛地想起我好像没有买创可贴或者绷带,只是买了点感冒药备用。我看了看时间,大概司暮还在睡觉,就出门想去找郑树棠借一点创可贴之类的。
郑树棠家的门和周槐家的门是遥遥相对的,就像我和老王家门一样。我敲着406的门,忽然听见405里周槐又在放歌,难得是古典音乐,还是木匠兄妹经典的《Yesterday Once More(昨日重现)》,这首歌我简直是百听不厌,有点陶醉起来。
“林枫,你找我?怎么愣着不动了?喂喂?”郑树棠叫我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忙跟他说明来意。
借到了创可贴,405刚好曲毕,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了,周槐也没有放其他歌曲。我有点惋惜,考虑下次是不是也该买张CD来听。
我谢了郑树棠就往家里走,经过楼道口的时候还碰见了一个美女,一个很“新潮”的美女。不过这位美女没有如何地目中无人,而是挂着一脸令人舒心的微笑:“这位老师,我想问一下405的周槐是不是这栋楼的住户?请问我该往哪边走?”
听她甜甜的嗓音,我顿时有些发愣发酥,口齿不清、手忙脚乱地应答并且指明了方向,又在美女甜甜的道谢中红了脸。
被美女搭话的幸福感冲散了脑细胞,以至于我进了家门才反应过来:她是去找周槐?!等等,怎么是周槐?!不是找司暮也不是找郑树棠?!而是找那个阴郁又自闭,而且其貌不扬性格古怪的周槐吗?!
我不知道为谁叹了口气,周槐再古怪也掩盖不了他有钱,奔着他的钱去的美女估计都可以排队领号了,哪像我这种人,平凡没钱还容易害羞,姑娘们对我最多发张好人卡打发掉就不错了。
我继续切菜煮饭,这时候门外居然又传来隐约的歌声,还是那首《昨日重现》,大概从那个美女进门之后就开始放,优雅、低调、婉约却又不失大气,果然很讨女孩子的欢心。
那家伙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这么想着,我拧开火烧菜汤,继而切起解冻的肉来。肉是一周前买的,据摊贩说还是牛脊肉之类的,还忽悠了我二十多块钱,想来就有点心痛。可是哪个人不爱吃肉?我这个人对牛肉有着疯狂的热爱,花这些钱吃一顿可口晚餐也未尝不可。
一九九八年的电视机,彩电倒是彩色了,就是信号实在差得可以,经常出现雪花点或者马赛克,甚至搜不到台。比起这样备受折磨的新闻播报我更喜欢看报纸,最近外头风雪肆虐,越发冷起来,我都懒得下楼拿报纸,想必我的报箱已经快被撑爆了吧。
司暮则仿佛完全抵御这样的寒冷,每天傍晚入夜最冷的那个时候他都会下楼去转转,对于这种颠倒黑白的生活我已经见怪不怪了。胡嫂要上夜班,怕小艾一个人在家出事情,前几天就把小艾托付给了我。我心中一阵感动,这说明胡嫂真的非常信任我,不然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一个非亲非故的邻居呢?
胡嫂是市一院急诊科的护士长,断断续续地值夜班,小艾此时总算是有个伴了,我本来就是一个人住,晚上也有了不再寂寞的理由,即使我为此要睡沙发。
我看了看钟,快到八点半了,就起身收拾乱七八糟的客厅,开暖气什么的。不出所料,没过一会儿小艾就在外面敲门,恰好屋内也是暖气十足的时候。
小艾是个非常特别的孩子,她懂得很多道理,非常早熟,在五岁这个年纪却老成得像十五岁的孩子,不过这也是我和她合拍的原因之一,要是小艾只会咿咿呀呀玩玩具的话我也拿这种小孩子没办法。
“林枫哥哥,今天司暮哥哥没来陪你啊?”小艾一进门就盯着鞋垫,“嗯,没有司暮哥哥的鞋子。”
我一听脸上莫名其妙有点烧,搞得像司暮经常来一样,就欲盖弥彰道:“那家伙只是偶尔来给我做饭罢了。”小艾露出坏笑:“哎,你和司暮哥哥有点像我爸爸妈妈年轻的时候。”我调侃:“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吧?在肚子里听见看见的?”小艾调皮地眨着眼睛:“哪有啊!是妈妈后来给我讲的……诶,你们真的谈恋爱?”
“去去去,你这小鬼脑袋里一天到晚装的什么东西。”我心虚地挥着手,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有点想司暮那家伙了。
小艾收敛了笑容,懂事地点头道:“没事,至少今天晚上还有我陪着林枫哥哥。”
寒冷的天气有点令人犯困,我和小艾看完动画片就准备洗漱睡觉了。我把小艾抱到床上去掖好被角,自己也草草洗漱打了个哈欠,准备窝在沙发上睡觉。
就在这时,我听见风拍打窗户的声音,厨房里传来“哐”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该死的。还好我没有睡着,要不我肯定会大发雷霆。我不得不艰难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去厨房里寻找什么是消散我睡意的罪魁祸首。
但一踏入厨房我就愣住了,我用的那把最顺手的菜刀从刀架子上落下,上面布满了像花纹一样的暗红色纹路,从刀剑绽开,蔓延到刀身。这……这是血?!怎么可能有血?!是肉太生还是冷冻时间太短?或者我指尖上那一点血太过黏稠?这都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血,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清楚,如何解释都是死路,永远都不可能发生。
我双手颤抖着拾起菜刀,放在水底下冲洗。热水将血渍冲掉了,混合着水泛起的是刺目的鲜红。
这种东西多少令人不爽,不,简直是恐惧。我三两下冲掉垢渍,再用洗碗布将刀面擦拭干净,重新挂回了刀架子上。幸好小艾已经睡下了,不然此时她不被伤到也要被吓到。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了另一个不合理之处,冷汗一下子窜上来。厨房的窗子是开着没错,今夜的风也挺猛烈,但是不至于把一把这么重的菜刀都给刮下来,那得赶上飓风了。我一半为了保险起见一半也顺从那不可名状的寒意,把窗户关严实。好像……没什么了。我一点点退回沙发。
倦意准时来拜访我,虽然我很奇怪厨房里发生的事情,但终究抗不过沉重不堪的眼皮,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今夜奇怪的、异样并且细微的动静自然而然被我忽略了。
一直到夜半时分,我被震耳欲聋的CD声给吵醒,歌曲的内容还是《昨日重现》,声音开得绝对很大,我这边都听得一清二楚,耳朵还有点受不了。周槐那小子是想震聋自己吧!?我一肚子火地坐起来,揉了揉酸痛的眼眶,骂人的话就挂在嘴边,如果不是小艾在睡觉,我早就骂出来了。
等等,小艾?!我忽然一阵激灵,看向卧室的眼神有点奇怪,这么大的声音,小艾怎么可能听不见?我的其他邻居们对此也没有任何反应,难道他们都聋了吗?还是只有我听得见这个声音?!我迫切地希望有人这时候大骂几句,但事实上一直等到歌声尽余音完,还是没有其他的声音,四楼一片死寂。
烹饪专家(三)
我有点坐不住了,起床气也被消磨掉,心中一直有一种无形的奇怪欲望拼命拉扯和催促我出门去看一看。我甚至开始解开睡衣的扣子,身子似乎不受大脑的控制,换我白天出门的那套衣服。
此时的我比任何时候的我都要理智和冷静,但也比任何时候的我疯狂和陌生。我给小艾留了纸条,放在她的枕边,告诉她我要出去一会儿,没看见我不要慌,甚至我给每个字都主了拼音。我给她开了客厅的灯,也是让她感受到光不要害怕。然后我带上钥匙,轻轻掩上门。
世界被浓稠的黑色渲染殆尽,我咳嗽两声,声控灯闪烁了几下,但除了光芒比较暗淡,这盏灯并没有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