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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三国]七步成湿-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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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杨修还问他,有何爱好。这个问题看似毫无用处,略一思索便知,杨修此言是在提醒他。
  ——曹植啊曹植,你活得太过茫然庸碌了。
  他先前假装小孩子,是因为最开始的死亡阴影尚未远去,未知的危机则潜伏在看不见的黑暗里;如今平稳表现,亦因为他从前太过无害,无论曹丕抑或曹操,都已将他定义,于是他只能按部就班。
  他想要活下去。在这个乱世、这个天下里。他要活得安稳,活得舒适。
  但活地安稳之后呢?
  若是能安安稳稳活着,他为何要去争抢大位呢?而他若是不争不抢,将来他人上位,又是否能容忍他活得安稳呢?
  曹植有些茫然。
  要如何活着?
  许是他前一世死得凄惨,死得太过不甘。于是到了这一世,便千方百计想要活下去。这些年纵使他千百次回忆,最终亦仅结束于这一念想。这三字在血液里静静流淌,在几千个日月贯穿心房,终于成了一种毋须缘由的执念。
  他又想到了郭嘉。
  想到这个人的豁达与执着,甚至连面对死亡都是如此坦然与淡写轻描。
  曹植敛容略去所有想法,终是微笑了起来。
  许是有了曹叡的缘故,曹植只觉这一年时间过地飞快。
  他虽不足月出生,但在卞氏与甄姬悉心照料之下,不出三月便长成白白胖胖的小粉团。曹植很喜欢他,也时常陪着他玩耍。
  院中夫人大多羡慕卞氏好福气。也有些瞧着曹叡讨喜的,做了些衣物、玩具送来。
  甄姬冰雪聪明,无需卞氏教导便知这些夫人们虽有善意,但恐怕也并无多少。便将送来的东西全都整理了收起来,并不给曹叡用。
  卞氏愈发喜欢这个儿媳妇了。
  因着曹叡,曹植见到甄姬的次数也多了。大多时候都是在卞氏身边;若卞氏不在,为了避嫌他也并不常呆,反而很快离去。
  曹丕于此十分满意。他虽认为初次眷恋一人不能轻易放下,一想到甄姬已为他生了孩子,并且曹植心性向来通达,略略安下了心。
  正月初十,曹叡周岁酒宴。
  卞氏并未高调到大设酒宴,而是只宴请了府中人一同吃了晚膳。曹操亦是遣人带了话,并赠了礼物。他言辞之中颇是满意,礼物则是一块绝好的暖玉。
  年后曹操回邺,大肆封赏。
  春二月,曹操从郭嘉议北征乌桓。行抵易县郭嘉献计曰:“兵贵神速,今千里袭人,辎重多,难以趋利,且彼闻之,必为备。不如留辎重,轻兵兼道,掩其不意。”
  曹操复从。
  此时刘备劝刘表乘机攻打许昌,刘表果真不应。
  刘备哀叹之,无奈归去新野。
  当事时,刘备麾下有文士曰徐庶,于三年前曹操出兵攻打邺城时偷袭许昌。彼时因刘表拒绝出兵相助,刘备溃败。亏得徐庶建议放火烧寨,佯装退兵,再派关羽、张飞、赵云等领兵埋伏以待曹军追兵,大败曹军。
  此后徐庶更向刘备举荐隐居于卧龙岗中的诸葛亮,说他才是当世大才。便在这一年,刘备三顾茅庐,请得诸葛亮为其出谋划策。
  曹植收到郭嘉回信,已是四月初了。此时曹操大军尚驻扎与易县,并未北入。
  许昌四月夏,天气百变。原先是晴空万里,片刻后忽然雷鸣电闪,大雨倾盆。
  曹植仰头看天幕。
  乌云压城,天地都隐匿在一片昏暗里,仿佛从此之后终将如此。他收回目光,心中始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身后洛平见他面色不对,便试探着关切道:“公子这是在担心老爷么?”
  曹植之心猛然一纠。
  是了……
  这种心情,叫做担心。
  但他绝非是在担心父亲,而是在担心郭嘉,担心所谓的天妒。抑或他本已有全部预感——也许此次过后,他连郭嘉的字迹也终将见不到了。
  曹植心中骤乱。他砰一声重重关上窗,好像这般便能隔绝所有不安。
  只可惜,徒劳罢了。
  曹植面上表情从来都是谦和从容,洛安、洛平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不安。相视一眼,更肯定他是在担忧曹操。洛平便劝道:“公子莫忧,小小乌桓而已,我军定能轻易获胜。”
  曹植恍若未闻。
  他已至案几旁,豁然提笔重重写下“不要去”三字。抑或是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愈发沉重,使得他握笔之手猛然一抖,大团墨落在“不”字之上,迅速将之氤氲成一个黑团。
  曹植愣了许久。
  然后,他才缓缓执起这一封竹简,紧紧闭了眼。
  秋七月,曹操军至无终。
  时正当夏季多雨季节,道路险阻而乌桓守径要,曹军不得前进。田畴建议曹操从近路偷袭乌桓,曹操以为然。
  由此,曹操与乌桓之争,终于至关紧要。


☆、41更新更新

  曹操出征前已料及此战决不会顺利。他却从不会料到;情势居然会是如此的不利。
  大军方至无终,已有连日的阴雨连绵。加之洪水频发;道路泥泞,根本无法行军,将士疲惫不堪。曹操本欲以无终为据;沿海边经山海关出关;围乌桓之地。
  而今观之;恐怕未至乌桓老巢军心便要垮了。
  事实上,军中诸将也颇有微词。他们等了好些日子;终于按耐不住齐齐聚集在曹操营帐里;劝诫曹操退兵一事。
  此事若再早一天,曹操说不定便同意了。然今日曹操方得田畴,决议;自然是不可能退兵了。
  曹操听闻左右言语,依然泰然自若,忽然淡道:“诸位还记得我们当初在官渡与袁本初那一战么?”
  原先七嘴八舌的众人顿时哑然无声。
  曹操道:“张辽,你说。”
  张辽躬身道:“昔日袁绍领兵七万,而我军唯有不到两万精兵。”
  曹操点头:“公达,依你之见呢?”
  荀攸环顾四周。
  他见众将领面上有惊惧神色,心中略略一叹。他虽也有意退兵,却不得不说:“昔日我军能赢袁绍,如今也自然能赢蹋顿。”
  曹操一手撑着案几,起身走了几步:“不错。公达说的不错。”
  “昔日袁本初是北方最强的诸侯,哪怕孤心中再是不悦,在他面前也得低下头颅。但正是这样强盛之人,却败在孤之手下。而今征乌桓,不正如当年袁绍么?”
  当年他们陷入绝境,有许攸夜奔而来;如今他们被困无终,有田畴投奔,予他一条退路。
  既是退路,亦是唯一的进路。
  诸将也都听闻先前田畴所言,如今再听曹操此话,便知退兵是不可能了。心下半是惧怕半是踟躇,又听得曹操道:“奉孝,除了田畴计策,你又认为如何?”
  诸将皆将目光放到郭嘉身上。
  许是气候不佳,到达无终没几天郭嘉便病倒了。
  他站在众人中间,面色惨白,身形也十分憔悴。但纵是如,依然不紧不慢。见曹操询问他,才从容道:“在下以为,可放弃辎重,轻装前进。”
  诸将悚然震惊!
  他们再无法掩饰心中恐惧,凝视郭嘉的目光也如同在看一个疯子。
  ——要他们抛弃辎重,只留马匹与粮草,岂非疯了?
  诸将缓缓将目光放回曹操身上,却见得主公居然赞赏一笑,轻描淡写道:“孤也这般认为。”
  诸将呼吸一窒,不仅面面相觑。
  他们看到了对方脸上的茫然,也能才想到自己脸上是何等茫然。良久,都无一人说话。
  死寂,营中如坟一般死寂。
  诸将离去时,恍恍惚惚想着今日到底发生何事呢?抑或是他们进入主公营帐的方式有问题,才会听闻如此信息。
  ……一定是他们进入主公营帐的方式有问题……
  待众人散去,曹操才缓缓隐下面上自信与微笑,反而覆了一层晦暗,眸中冷芒更是瞬息明灭。
  他从不怀疑郭嘉的判断,亦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也始终坚信无论乌桓如何抵抗皆是无用。然时至如今,他已无法无视这一战中,他们已到当日官渡的山穷水尽。
  无论是天时不利,抑或地利不合。
  这已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挑战。
  先前他若听从诸位将建议,则可保守现下之地,然将来必有乌桓侵犯,何谈南下再取荆州、收江东?而今虽是冒险一搏,一旦成功却是一劳永逸!
  他唯有一战。
  昔日西楚霸王项羽破釜沉舟终赢秦军,而今至于他们,也已是背水一战。
  若不成功……便覆亡罢!
  大军踌躇满志而来,无奈转道走小路远走柳城。
  临去滨海前,曹操回首北方,心中微动。他便命人在道旁立下牌子,上书“方今暑夏,道路不通,且俟秋冬,乃复进军”。
  这一句话,曹操是在告诉蹋顿,他已引军归去。乌桓蛮夷无智,则必不猜忌。
  果不其然。
  乌桓精兵追击至此见之,当真以为大军已去,就此松懈。
  八月,曹操将至柳城。
  这一路,他们开山路、塞山谷,路经过白檀、又越平冈,涉水过鲜卑庭……直至大军距柳城二百里时,蹋顿才探知消息。他匆忙命袁尚袁煕及辽西、右北平单于抵之,合领虏骑兵数万人迎战。
  只待再过一日,决战于白狼山。
  夜色倾城。
  八月时邺城便有些冷了,更何况如今身在辽东白狼山。
  郭嘉病地越重了。
  他原先只是咳嗽发热,如今却开始呕吐、腹泻、昏睡……甚至有时候,连脑子都有些糊涂了。
  他这才开始重视曹植所言。
  曹植的信,他在七月无终时便已收到了。当时匆匆一瞥,只知信的内容是在提醒他此行危机。
  先前他并不在意,而今至白狼山病重不堪。才想到曹植两年前的那一句保重,因而将信再找了出来,逐字逐句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神色更是诡谲莫测。
  他终是将手中信笺丢入火炉中,起身出了营帐。
  天幕黑暗,月明星稀。
  荀攸披着外衣,负手站在不远处。他微仰着头凝视前方,昏暗光线里看不清他面上神色悲喜。
  郭嘉道:“公达这是在夜观星相?”
  荀攸这才回了神,见来着是郭嘉,关切道:“奉孝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你病还没好呢。”
  郭嘉轻笑道:“不碍事,一直躺着也有些累了。便出来走几步。”
  荀攸颔首。
  郭嘉心中有些乱,便随意问荀攸道:“我见见公达面色不虞,可有何心事?”
  “这一战能胜,却也是险胜,我军必需付出极大代价。”荀攸这般道:“在下之所以不支持北征乌桓,也正是因此。”
  郭嘉淡道:“攘外必先安内。若不先抹去北方威胁,我军何谈南征刘表呢?”
  荀攸微微一叹:“是啊,却不知我军明日又要失去多少将士。”
  郭嘉淡道:“若能荡平北方,一切皆是值得的。”
  荀攸闻之,闭眸怅然长叹。良久,他才无奈道:“人若能活着,为何要去死呢。”
  郭嘉指尖一颤。
  “夜深寒重,奉孝你也早些回去休息罢。”荀攸说完这一句话,便告辞回去营帐之中了。唯有郭嘉还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久,他终是难忍夜间深寒,重重咳嗽起来。
  翌日,曹操登白狼山顶。
  他观得乌丸军队阵容不整,心中料定乌丸人必未知晓自己已至白狼山,便下令张辽为先锋率军在前,自己率军随后,全军突击绝不后退!
  这是一场血战。
  哪怕是当日面对袁绍,也从无如此惊险!
  郭嘉镇定站在白狼山顶,他一瞬不瞬凝视下方战场,从容微笑起来。冷风如刀削在他的脸上,呼啸着刺入他的脾肺,引得他愈发猛烈地咳嗽。
  他面色已惨白如纸,整个人都恍若风中烛火,仿佛下一刻便要消逝。
  但他的眼眸很亮。
  甚至是夜晚天幕里的北斗星,都无法匹及的明亮。
  此时曹植与阿敏正在练箭。
  自从五月阿敏被教训在曹植授意下认王奇做义父,随王奇姓王之后,整个人都不同往常了。他甚至一改从前沉默,开朗爱笑了起来。
  曹植也便命他同自己一同练箭。
  射箭之奥秘,无论力量、心神皆是缺一不可。曹植在王奇训练之下,力量已有了一些。王奇也发现,曹植近来有些神不守舍。
  他见曹植引弓拉弦,忽然道:“你最近神思不属,是在思春呢?”
  曹植闻之,右手猛然一抖,利箭脱弓而去。王奇顺着那一箭的轨迹看去,却见本应订在箭靶上的箭支,正颤颤悠悠安然戳着一步开外的树干上。
  “……”
  王奇悠然喝了口酒。他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才是这一箭偏离的罪魁祸首,微笑道:“啧,你又没射中。”
  曹植额上三条黑线。
  ——究竟是怎样的老师,会以学生学的不好为乐呢?
  曹植百思不得其解,便放下手中长弓略略叹息。半晌,他才闷闷道:“先生,学生并未思春,只是近来很担心一位友人罢了。”
  王奇挑眉。
  他仰头饮下一大口米酒,然后顺着这一动作遥望苍穹。
  天幕湛蓝,浮云悠然。更有凉风习习吹拂,十分清爽。
  如此秋日,本便是让人享受的。
  啊敏接过王奇话语道:“您若实在是担心友人,为何不去瞧一瞧呢?”
  曹植再叹了口气。
  阿敏见他如此模样,便知晓曹植的友人距离此地怕是不远。如此,也确实是要担心了。
  只是阿敏从未担忧过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便也说不出什么安慰话语。
  王奇瞥了他一眼:“担心有用么?”
  曹植面色下沉,缓缓摇了摇头。
  王奇喝了一口酒:“既知担心无用,何不想办法去解决呢。”
  曹植心猛然一跳。
  “你从前和我说,你要用你手中的剑来守护一切。”他说着,看曹植面上神色愈发凝重,继续道:“师傅期待那一天。”
  建安十三年八月,曹操破乌桓,斩蹋顿及虏名王下多人。胡汉兵将,降者二十余万人,袁尚袁谭逃往公孙康处。九月,郭嘉遗计曹操坐收谭尚之人头。
  不久,传来郭嘉病重、恐有性命之忧这一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病重,不是死亡。。你们懂得,Orz
  好吧我要抛弃节操,摩拳擦掌对乌鸦下手了QAQ我真的要对他下手么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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