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w.档案π-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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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明白,在他这儿,根本没有任何公正可言。
他不知道杨美风是不是真的改掉了犯二的毛病,总之每没从别人那儿听到对方的消息,他的心就如半个多世纪前那个黄昏时一样,扑扑地又有了活着的感觉,他的脸也会跟着发烧。
他明知他的爱从未改变,却放弃了希望。他了解到杨美风婚后很幸福,他也很开心了,虽然时常也会觉得酸楚。
他再没有单独和杨美风见过面,甚至说上一句话,除了在审判台上。可是工作过程中,他按照要求,用黑色隐藏起了自己,使对方认他不出。
他只能从墨镜后面凝视爱人的脸,爱人的脸始终都是那么美,洁白无瑕,却因他墨镜的色泽染上了蒙蒙一层灰;他黑衣下剧烈跳动起来的心,和汹涌澎湃流淌起来的血液,谁也看不见、感受不到,却因他的爱使他整个儿人都充沛了活力。他唯一不受伪装的声音,却要装作冷酷无情,从紧绷着的嘴唇里对爱人吐露出来的语言,也只有审判的词汇。
多少个岁月中,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古人所说的“咫尺天涯”。
他无数此地在审判席上悲哀地想:我的人生也只能如此了,可是不管明天、后天、将来,还是更远的未来,我都会在你的影子里默默注视你、为光明中耀眼的你祝福;我会用我真正的脸、温柔的嗓音,用我真正的眼睛看着你的眼,在心里一遍遍地对你说:
“我对我的墨镜、黑衣庄严地发誓,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们彼此在世,我公正的天平永远只倾斜在你这一边,不管你是对,还是错。只因为,你是我唯一所爱。”
序
S。W。Π
《其他人的想法》
毛驴的故事序
那天徐之元在两梧堂和胡步贤两个人听完了血族第五中宫的录音,心里百感交集,很长时间缓不过劲儿来。
胡步贤到平常多了,一贯地发彪,一臂挥掉老录音机,气呼呼说:“这死混蛋!要知道丫老早就害我,就该吸干丫的血!”把第五的录音带踩了个稀烂。
不及徐之元开口劝解,忽听电门铃声响彻了夜色。胡步贤在气头上,好像根本没听到。徐之元只得跑去问了是谁,开了门。
时黎明将至,穹宇间维持了一会儿夜的漆黑,东边天际便蒙蒙泛起一线白光,那么浅、那么淡,仿佛压抑了许久似的,跳跃着、跳跃着往上涌。又是几分钟的工夫,白色的天际瞬间染上一片血般的霞红
徐之元开了门,只见失踪了多日的东郭多闻走进来。东郭没有说话,也示意徐之元不要出声。他踩着轻俏俏的脚步自小石桥上走来,身上披着霞光。徐之元跟在他身后。
胡步贤还发着脾气,在那凸向池塘的小台子上踱来踱去、骂骂咧咧,冷不丁想到刚才门铃响了的事,回身正待问徐之元来人是谁,猛见东郭站在池水中央的小桥上,相隔了不及十步。他蓦地愣住了。短短几秒钟的工夫,他惊愕的五官全扭拧到了一处,他发作起来,怒气冲天地朝东郭志冲过去,奋力推搡了对方一把:
“你丫死外头了吧?”他嘶哑着嗓子骂,“不是早叫你滚了就他妈别回来吗?你这儿回来找抽呢是吧?”他又搡了东郭一把,东郭没动弹。待他要第三次推搡,却忽然给对方捉住了双臂。
胡步贤没防备,吓了一跳,两只眼瞪得老大,使他看起来年纪更小了。
做旁观的徐之元也是一惊,往石台子边上连连退了数步。
东郭仍不说话,低头看着胡步贤的眼,忽然将少年往自己怀里一带,紧紧拥抱住。
胡步贤更是一惊,整个儿身体都僵住了。徐之元也更吓得只顾往身后退,直撞倒了屋子门口才罢休。
朝霞顿时照亮天地,各处都一片金光灿烂。喜鹊跃上梧桐枝头,喳喳地热闹上了。
东郭很低很轻地说了一句——本该是听不真切的,但身置于寂静的清晨,字句凸现得格外清晰:
“对不起,后再也不会了。”他只说了这一句。
胡步贤听着,身体仍是僵着。两三秒钟后,他明显瘫软了下来,全身都依着东郭,恨不能挂到对方身上,回抱住了对方。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什么,旁边的徐之元却能明白,他们已原谅了彼此,不,这两个人从来没有真正地怨恨过彼此。徐之元看着他们被霞光染成金色,无声无息地隐进了隔界,悄悄回家了。
第二天,徐之元看到胡步贤盯着一对黑眼圈来上班,心想对方昨晚一定是熬夜了,也不敢多问,更不敢多想,坐在自己座位上,假装忙工作。
直到下班,胡步贤在走廊里叫住他,他才提着心朝精神不佳的组长看了一眼。
胡步贤摸了根烟点上,问:“你一会儿回家?没什么事吧?”
“啊?啊!”徐之元被问的一愣,心想:你比我更有事儿吧?该我问你才对!
“那正好。”胡步贤笑笑,“你跟我回家,有东西给你,顺便看你玩儿不玩儿……”
“那什么!”徐之元红了脸,赶紧打断,“我就算了吧?”他低着头,眼神东躲西闪,不知怎的不敢看胡步贤的眼,“您、您跟科长玩儿就得了,我没、没那兴趣……”
“嗯?你没兴趣呀!”胡步贤有点失望地挠挠额头,“东郭根本不行,昨儿教了丫一宿,”他指指自己的黑眼圈,“没瞅见都成这德行了吗?丫笨得还是没学会!”他捻了烟,“本来想问你会不会玩儿九十年代那种插卡游戏,你没兴趣的话,我只能跟机器玩儿了。”
“插、插卡游戏?!”徐之元吃惊,“超级马里奥那种?!”
“啊!我有那个……”
“原来是这个游戏呀!”徐之元莫名地松一口气,“我玩儿我玩儿!上幼儿园玩儿过!”
他们一起去了两梧堂。
东郭正在值班,还没回来。胡步贤从电视柜底下摸出一大堆的游戏卡,丢给徐之元,又跑楼上房间里,捣鼓出一大叠写得杂乱的作文纸。
“趁东郭还没回来,赶快把这些裹你衣服里,别给他看见!”胡步贤把作文纸甩给徐之元。
徐之元一边往衣服里裹,一边问:“这都什么呀组长?”
“当然是我自传了!不能便宜了第五那只吸血蚊子!”胡步贤在徐之元旁边坐下来,有点生气地说,“那混蛋干了什么好事?舔着脸让审判者的都敬佩他!呸!爷爷我就没丫那么窝囊,反正地球人都知道了,用第一人称又怎样?我也不用谁帮我改编,好歹我也算读书人,受了东郭多少年的斯巴达式教育!你只要帮我发网上就行,懒得打那么多字!”
“那什么!那您的自传叫……”
“〈谁爱当驴谁当驴〉!”
“啊?”
胡步贤没了耐性,甩甩手:“总之你回去看吧!我懒得说!”他打开电视和游戏机,插上一张他自己喜欢游戏卡,先玩儿上了。徐之元陪着他玩儿了一会儿,找借口回家去了。
得知胡步贤写了自传的一刻,徐之元简直激动难耐。他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把胡步贤的自传从衣服里掏了出来,只见开篇的大标题处写着:
谁爱当驴谁当驴
还真叫这名字呀?徐之元哭笑不得,再往下看才知源于胡步贤自己写得一首诗:
昨夜今朝一梦间,
恍惚混过百余年。
梁间燕子来又去,
往日光景不复还。
人生在世多骗局,
何必枉自陷痴迷。
都他妈的玩蛋去,
谁爱当驴谁当驴!
很好,是个念过书的人写出来的!徐之元无奈地想,是首诗!是组长的风格!
他把自传草草扫过一遍,字句未改地输入电脑,发到了晋江网上。
只有《谁爱当驴谁当驴》这名字,他觉得实在太不雅观,反复想了想,决定不用,改成了《毛驴的故事》——他并没意识到,这样一改,于间接中把胡步贤骂成了是毛驴。
01
S。W。Π
《其他人的想法》
毛驴的故事 01
诗曰:
昨夜今朝一梦间,
恍惚混过百余年。
梁间燕子来又去,
往日光景不复还。
人生在世多骗局,
何必枉自陷痴迷。
都他妈的玩蛋去,
谁爱当驴谁当驴!
开篇这一首诗,别无他意,不过抒发一下我自己这八十多年来的感慨!
这八十多年来,我从不知道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世上是否还有我的亲人,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姓胡。总之自记事起,我的生活里就只有一个人,那既是东郭多闻。
很小的时候,我以为他是我爸爸,还问她妈妈在哪儿?他从来都不回答。
后来,我渐渐能懂得大人们说得些什么时——大概四五岁,东郭极残忍地告诉我:“我不是你爸爸,你姓胡,我姓东郭,这便是证据。记住了?”此后的几年里,我每次想开口叫他一声爸爸,他都会不失时机地阻止我:“我不是你爸爸,你可以喊我的名字,只是别叫我爸爸,永远别。”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想法——那是当然的了,他是神迹,任何一个凡人的脑袋和心灵,只要他想侵入,就能做到。
直到我七岁,我再也没有了喊他一声爸爸的冲动。可在心里,我仍把他当爸爸看。他带我那么好,使我一点儿都没怀疑过他对我的亲情里其实渗透着一丝丝的色。情。我崇拜他,梦想长大以后能像他一样高大英俊,做个真正的男人!因此他对我说什么,我都逐字逐句地记在心里,梦中都会反复背诵;他让我做什么,我也会认真地去做,从不考虑其中的含义。
直到今日,我还能一字不差地背出他对我说过的一些话:小贤,吃手指会秃指甲!小贤,用衣襟擦鼻涕太不雅观了!我也能背诵出他曾教导我和要我去做的一些事:赵孟俯和欧阳询的字帖,每天都要临一遍,记住么?走路别晃肩膀,那让你看上去像个坏孩子!当别人向你投来目光,不管善意还是恶意,都要报以微笑……
我就像一棵准备成为盆景的小树,被东郭按照他自己的喜好任意裁剪、挝折。他不允许我接触一点点不良的信息,除非他不知道。他不许我晚上六点以后出门、不许我从赌场门口经过、不让我独自去当时最时髦的电影院,除非有他陪着、不许我迈进戏园子一步——若要听戏,他会办堂会,就连茶馆也不让我去。人们话中常带出的脏字,他更是不许我听、不许我讲,也从不给我解释那些话的意义,以至我十三岁时还以为“你奶奶的”、“你妈妈”的之类是问候某人家眷可安好。
我四岁识字,不到六岁入了私塾,自从先生给我起了“子卿”的字,东郭不再以“小贤”称呼我,开始叫我的字:子卿,今天的功课温习了吗?子卿,把书背给我听!
不到七岁,我已临遍各名家的帖子,黄苏米蔡不在话下,郑板桥的怪字也临过了;李白的四百余首诗更是烂熟于胸,就连围棋和古琴,放到今天,怎么也能评个八段九级。
先生经常夸我聪明,其实他不知,每天放学后,我除了温习必需的功课,还要完成一大堆东郭教给我的东西,每天子时二刻睡觉,卯时整便要起床,没有午休。
是东郭让我失去了一个本该尽情游戏的童年,可惜我当时年纪太小,并不懂得这些。我只知道,只要我按照东郭的要求做,他就会喜欢我。我也乐于讨好于他、心甘情愿被他控制、做他的傀儡,因为在我眼里,他的一切都是对的、完美无瑕,更因为他是我最最崇拜的“爸爸”。
十岁以前,我们和东郭一直租住在北海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第五中宫是家里的常客。小时候,我不知他是吸食人血的恶魔,只道他是比我大不了多少的漂亮哥哥。我记得他喜欢穿天青、浅葱色的长衫,头发总剪得很短,看起来清爽又干净。他只要一看到东郭督促我背书,就会在旁边冷嘲热讽:“教他念这些个垃圾,倒不如教他别当一个坏蛋!”
不知为什么,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对第五口中的“坏蛋”一词特别敏感,每次听他说,就有种想呕吐的冲动。后来听了他的自述,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得不说,比起我来,他才是个十足的坏蛋!这混蛋现在给S。M。厅里的小混混李刚缠住,简直罪有应得!
可也正是这个坏蛋、恶棍、恶魔,让我懂得了什么叫游戏童年。只有他陪我玩儿、让我在东郭的严格教育下能有机会喘一口气。还记得有一次,他和我比试谁把痒痒挠投入痰盂的次数多——输了的必须把痰盂顶在脑袋上,学兔子蹦;他是吸血鬼,输了的注定是我;他找来一根麻绳,恨我似地把痰盂硬绑在了我头顶上,害我大哭不止。
尽管都是些令人匪夷所思和毛骨悚然的游戏,有很长时间,我还是很喜欢第五中宫,甚至胜于喜欢东郭。他经常送我上学,下学接我回家的,也是他的次数最多;他还背着东郭帮我做功课、给我做饭,尽管他做的功课大都是错的,饭食几乎难以下咽;他给我讲故事,讲的基本是些恐怖故事,什么飞头蛮、活僵尸,当然也有爱情故事,什么汉哀帝和董贤的悲剧,什么一位男优伶爱上了一个贵公子、什么梁山伯知道祝英台是女儿身后悲痛身亡……
说真的,第五对我很没有耐性,有些故事我听不太懂,想问他,他不是扇我脑勺、骂我笨,就是不作答,只顾往下讲。只有东郭在场的时候,他才会假装对我很耐心,不管我问他什么都会仔细回答,也才会讲一些诸如孔融让梨、司马光砸缸的正常故事。我疑惑、困虑过,很久以后才了解到他爱东郭,所以妒嫉我。
十岁前,我就是这样渡过的。说真的,我算对得起第五那个混蛋了,他对我做的那些坏事,我在此前从没向任何人,包括东郭说起过。
十岁后,我再没见过第五中宫。
东郭很怕我没人看管,便包雇了一辆洋车供我使用。他不让这车夫跑私营,只让他定时接送我;我若去哪里,也必须由这车夫看护着。
东郭对我好,是不争的事实。他不会对我没耐性,更不会把尿盆捆到我头顶上。即使他从没和我玩过什么有趣的童年游戏,可为了我,他还是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