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瘕-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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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萧萧叶下,原来马智将抓在手里的纸片一撒,已回身走开。
马智急怒急悲之下,打开房门,浑浑噩噩走出客栈。虺圆满和司马清正在门口玩耍,见马智走出来,便随口说了句:“马公子,回去啦?”
马智循声看去,只见不知怎么玩了一脸土的司马清,和同样脸上沾着土的虺圆满站在一处,除了那对神似司马佳的眼睛,鼻子、嘴、脸庞,处处都像虺圆满,两人站在一起,俨然一对父子。马智心中大悚,好似想到了些什么,脚下一跌,也忘了答话,就这么飘飘忽忽地远去了。
司马佳看着试卷的碎片纷纷落地凋零,就如同他此刻的处境,竟是好生愣了一会儿,没顾得上去追马智。等他回过神来,再奔出门时,马智已经不知所踪。司马佳接着又去了粉巷,想找马智,却得知他根本没有回来过;再在京城内各处探问,也托人去问了江朔府上,依然无处可寻马智下落。
司马佳越发急得心如火燎,虺圆满安慰他说:“马公子大好一个人,不会出事的,兴许是回家去了。”
“我就怕他想不开……”司马佳也很怨忿,这一天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糟了,他竟然连为自己的命运悲叹的空闲都没有,就这样一件接一件的烦心事连番到来。好在虺圆满一直哄着他,孩子也给了他些力量,让他得以支撑下去。
找到晚上仍没结果,困倦的司马佳回到客栈便沉沉睡去,亦无心自怜命运了。第二天一早,客栈伙计送上一张字条来,说是有人留给司马佳的。司马佳打开字条一看,却是马智的字迹。只见那字条上写着:
自谓多情客
偏得无情游
酒醒归何处
凤歌笑孔丘
司马佳知道了马智人且安好,也无轻生之念,便算是放心了,只是这诗里传达的意思叫他深思。直到司马佳回乡,特意去了马智家乡寻他,也没有见到,才明白马智大概是云游归隐去了,此是后话。
虺圆满问司马佳:“现在在京城没事了,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家?”
司马佳笑道:“说好带你和清儿在京城玩过再回去的,我怎会食言?”
于是司马佳与虺圆满,带着司马清,在京城好生游玩了两天,走访了前人古迹,拜过了名寺庙宇,远瞻了宫殿角楼……司马清情绪高涨,以致太阳未落山就困了。虺圆满背起他,让他趴在自己背上睡觉。
在归程途中,虺圆满和司马佳看到满脸疲态和轻松的学子书生,又出现在了街头巷陌。“那是考完了,”司马佳道,“第一个三天。”
虺圆满听见司马佳的声音落寞,不由偏头向他看去,道:“你知道吧?你只要说声想考,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司马佳摇摇头:“你能做的,不过是盗窃试卷,又能怎样呢?”
“如果你实在想考,”虺圆满道,“做得到、做不到的,我都会试试。”
“这两天,我开始想,这是不是一种因果轮回,”司马佳道,“你想修炼成龙,但是我令你失掉机会;我想金榜题名,但心愿落空,其实,这是报应吧?”
“不是啊,你可别又想到那件事!”虺圆满连连否认,“我再修五百年,还可以再有一次机会的!和你不一样的。”
“那你呢?你真的想让我考试?”司马佳的脸上还是不减忧伤,“你不是一直不想我当官的吗?”
“我怎么想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你高兴才行?”虺圆满背着孩子缓缓走在夕阳里,“你高兴,我不高兴也高兴;你不高兴,我高兴也不高兴了。你要是怎么都想当官儿,我豁出九牛二虎之力也要帮你;你要是不想当官了想回家,我就和你夫唱妇随守田庄。”
司马佳温柔地看着虺圆满半晌,纠正道:“是夫唱夫随守田庄。”
“对对对,”虺圆满开心地接受了这个读音上变化不大的纠正,笑成了三条弯弯的云,“夫唱夫随。”
司马佳微笑着看向前方,道:“我原以为,以我的性子,受了这番打击,定要一蹶不振了,可是,想到清儿还没有长大,我又觉得还有许多的事情没做,不能安心沉沦。他现在的说话做事,都不算教养得好的,我一想及此,竟然比不能考试还要焦心,看来就像考题说的,我连齐家都没能做到,有什么资格治国呢?此去回乡,我定然要把全副心思放在清儿身上才对,把清儿教好,才算是我的人生有了一线希望。”
虺圆满听他这么说,便知司马佳其实还是没有完全释然,怅惘怨念仍在,但也没再说什么,又听司马佳笑问道:“你说,我是不是比过去变厉害了?”
虺圆满笑着点头:“是。但是你变厉害了,也就是成了寻常的百姓而已。”
“这话怎讲?”司马佳好像有点不服气。
“我虽不是人,但在人间过了这么些日子,也算看出来了,”虺圆满道,“每日劳作,难得休息,总是为了家人把自己修炼得很坚强,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愁,没有时间伤春悲秋,没有空闲一蹶不振,因为还有一大堆事情没做。即使前路再难,也得硬着头皮走……这就是寻常的百姓,比谁都弱,比谁都强。”
虺圆满一边说着,一边把背上的孩子往上托了托。司马佳看着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读了十几年书,其实竟然什么都不懂……
第二天一早,他二人带着孩子离开京城。出了城门,走出一段,司马佳忽然站住,回身望去。
他看着远方京城巍峨的城墙。在朝阳之下,他看得那般用力,就好像要看透墙壁,让目光飞快地在正中大街上穿越而过,直达金殿。
“清儿!”司马佳抓住儿子的双肩,让他和自己面对同一方向,“你记住了,这就是京城!总有一天,你会回来,在这里登上榜首,在这里大魁天下!”
☆、32第三十一回
三月三;荠菜开花上高山。
北方的荠菜花又比家乡开得迟些。在回乡途中,虺圆满和司马清爬高下低;摘花采草,尽享游春之乐。又为了拔荠菜;跑到人家家田埂上去;险些被当成贼打出去。
司马佳对于虺圆满是不指望了,但孩子还小;可不能让他就这样猴儿般地长大;于是不等到家,在路上;就开始了教育。
“清儿;以后不可以这么疯了;知道吗?”司马佳拉着儿子说。
“为什么?”司马清睁着无辜的大眼问。
“因为读书要能坐得住;你现在就得开始练坐得住。坐不住的人,书是念不到心里去的。”司马佳很是认真。
“阿爸就可以玩。”司马清道。
“阿爸不用念书。”
“那我也不念书。”司马清丢下这句,就要走,被司马佳气得一把抓住。
“你是我的儿子,你不能不念书!”司马佳厉声道,“要是不想念,就等着挨打吧!”
司马清从未见过爹这么凶的样子,吓得扁了扁嘴,竟然哭了。虺圆满一听见儿子哭,就赶快过来把孩子抱走了,司马佳追在后面喊:“小小年纪,连骂都不能骂,养得这般娇气,这怎么能行?”
司马佳却忘了,他小的时候,可是更加娇惯的。虺圆满只说“回家后再读书不迟,这还在路上呢,急甚么!”司马佳却是一腔心血都转移到了司马清身上,每日路上边走边口授经文,晚上还要检查背诵,恨不得儿子明日就中状元才好。司马清天资聪颖,但比起读书,更加好玩,所以常惹司马佳生气,司马佳若是真的气急了要下手打孩子,虺圆满一定会冒出来护着。
一家人就这么热热闹闹,一路还算平安地回了乡,司马佳提出先去马智家看看再回家,虺圆满无甚意见。只是,去马智家扑了空后,司马佳还是犹犹豫豫的,不愿回沅村,虺圆满看出不对,问道:“别人都是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到家,你怎么到了家门口,却不敢进门了呢?”
“你还不知道?”司马佳道,“我是村里唯一的举人,家家都知道我入京赶考去了,还指望我变成个官儿回来呢,这下别说我官没做上,连试都没考成,这可怎么交代?别人倘或问起,我哪好意思说?真是愁死我了。”
虺圆满道:“别人问起,你心情好就实话实说,懒得回就啥也不说,怎么着了?你还怕在他们面前丢脸?你就算没当上进士,也是这村里最有功名的人了,比他们好出十万八千里去,你还去过京城呢,难道还怕他们那帮泥腿子?”
虺圆满这个泥腿子,去过了一趟京城,好似腰杆也硬起来了,挺胸抬头说话不喘气。司马佳道:“我可是以舞弊被革名的,回乡后也不能以举人身份就职。这消息迟早要传进村里,大家知道了,我有什么脸面?就算是庄稼汉,也知道舞弊是下三滥的玩意,我又解释不清。”
“你解释不清,我去解释!”虺圆满拍胸脯道,“一个笑你,我去解释一次,十个笑你,我去解释十次!沅村才多少人口?我每日解释个一百次,便连稻叶都知道你的清白了,怕啥怕啥?”
司马佳真是不明白,虺圆满那种会感染到旁人的天真是从哪里来的,这个蛇妖,大部分的时候与人一般无二,但有时说的话,却比小孩子还单纯。司马佳不忍心打破这种单纯,便笑道:“好吧,那我可就靠你还我清白了。”
“好说好说。”虺圆满笑眯眯地,伸出一只手来,司马佳便牵住。他倒也不是真的指望虺圆满帮他在乡亲中解释清白,只是觉着有这么个依靠,心里好受许多,再说,不管怎样,总要回去那个家的,司马佳也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回了。
于是虺圆满背上背着儿子,手里牵着司马佳,高高兴兴,欢欢喜喜,踏上了回沅村的路。
孙妈见主人回家,欢天喜地地迎接,打了水给他们洗去风尘,又准备吃食,看到司马清,赞道“好小子,又长大了!”
司马佳把从京城带回的土产礼品分了一分,送些给孙妈,留些给马四,把一些好的、精美的礼品包了包,便要换衣裳去见外公。
“才回来,歇一晚再去吧,”孙妈道,“好好在家睡一觉,明早气色也好些。”
司马佳执意不肯,只说:“我走时外公的情形就不好,这几个月也不知道他是好了坏了,一定要亲眼看看才放心。”
回到戴家老宅,司马佳自然要首先被大舅母二舅母盘问一番: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考中没有?第几名?有没有官做?
司马佳神色窘迫,只能照实说了,换来了舅母们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神情。司马佳心里不好受,但看外公穿着绫罗绸缎,吃饭也香,身体无大恙,总算是放下心来。叫外公,外公能认出外孙子来,还“佳儿佳儿”地叫得亲热,可一个午睡起来,他又糊涂了,把司马佳认成大孙子,还得舅母告诉他“又糊涂了吧?您大孙子早就到外面跑生意去了,这是您外孙!”
在外公家待到下午,司马佳正要告辞回家,忽然被二舅母拦住。二舅母一脸神秘,把司马佳拉到一边,悄悄问道:“听说你有了个儿子,是不是真的?什么时候抱回家看看?”
司马佳大骇,道:“舅妈从哪里听来?”
“整个西村都知道,”二舅母道,“东村也传遍了,起初我们不信,后来听人说得真真的,不得不信了。不管那孩子什么来历,只要是你的骨血,就算是咱家的人,见外什么,抱来给家里人看看嘛。”
司马佳不知道二舅母打的是什么算盘,不敢多说,只道:“没有,只是朋友的孩子,放在我家养了不少时日,舅妈听到的那些,不过以讹传讹罢了,不要信他们。”
二舅母看上去倒不是很信他这番说辞,道:“你哪个朋友,把孩子放你家养做什么?你家又没个女人,养孩子难道方便么?听说你还专门的请了个奶妈?”
“没有专门,”司马佳道,“是柳妈找了个人来替她做活儿,那人顺便带孩子罢了。”
二舅母见司马佳一口咬死不承认,也不好再问,只说“改天带孩子来玩儿”,就任司马佳去了。
司马佳如释重负回到家里,晚上又要面临马四的问题:“少爷金榜高中了么?”
虺圆满挥挥手说:“少爷去京城看到了那群当官的,个个貌丑秃顶大肚子,吓住了,不敢当官,就回来了。以后别再问了!”
马四见少爷黑着脸不答,孙妈眼睛滴溜溜转,虺圆满又说的不知道真假,不明白自己哪儿说错了,吓得不敢说话,再者他也只是随口一问,其实并不十分在意,往后也就不问了。
当晚,司马佳把马四的那份礼物给了,回来清点剩下的,包了一包,递给虺圆满道:“这些东西,你明天拿着,回山上去给你家人,也算是你去了京城一趟,没忘记他们。”
虺圆满其实不知人的这些礼节,但见司马佳这般体贴,便也答应了,道:“明天你和我一起上山呗?”
“我就不了,”司马佳摇摇头,“我明天要带清儿去见私塾先生,让清儿入学。”
“这么急?”虺圆满道,“这才刚回来呢,你不要歇歇,孩子还要歇歇呢。”
“我不急能行吗!”司马佳的语气果然很着急,“你看看,清儿长得这般快,再不让他念书,就要长成粗人了!我还愁怎么跟夫子说这事呢。”
“好好好,这事随你,反正我不懂。”虺圆满见司马佳急了,便不想再计较,回身脱衣服。
虺圆满脱得精光,来抱司马佳时,司马佳才意识到:“哎?你想干什么?”
“一路劳顿……难道你不想的?”虺圆满嬉皮笑脸。
“我还真不想!”司马佳笑着推了他一把,“臭不要脸。”
“现在不想,一会儿就想了!”虺圆满死皮赖脸缠上来,褪下司马佳的裤子,钻进他的长衫底下,来来回回,舔着他肚皮上的疤痕,没一会儿,就听到了司马佳的喘叹之声。二人搂到一处,几度缠绵不提。
第二天,虺圆满一早准备上山,离家前对司马佳道:“对了,昨天你说清儿长得快,我想起来了,我们族里都说,像他那般大的孩子,现在是见风长。”
“我知道。”司马佳道。“见风长”是形容小孩子长得快,司马佳从小听到大的俗语,不仅虺圆满家才用,他便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虺圆满走后,司马佳与司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