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流光(上部)-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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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被耀眼的太阳染成灿烂的金黄,偶尔从跳跃的金色中看到纯净的湛蓝。
手机发出弱弱的铃声。徐冉手指在手机键盘滑动,是余江中发过来的短信,“吃饭了吗?”
“吃不下。”
“白雪的事,对不起。”
徐冉心里窝着一团火。
李阳老师和他说过,这事不赖院长,他也是没办法。可他无端端的,就是想冲着那个人发脾气。
咬咬牙,才憋着气回复过去,“这事不赖你。”
“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宝贝?”
最好晚几天见面。不然这股无名的邪火又不知道演变成什么。他没及时回复余院长的短信,幸好没隔一会儿,余俊打电话找他晚上吃饭。
徐冉并不热衷于和大学几个同窗聚会。因为他们好像到了某种年纪,每次吃饭变成各自带女朋友展销的例行公事。徐冉没这方面的愿望,回回都缩在喧哗之外的角落。但这一次他心里松了口气,痛痛快快对着电话那边说了声好。转身给余院长发短信说大学好友聚会,让他晚上不要过来。
那头的余江中明白徐冉是不想见他,也并不过多加以勉强。
余俊带了一个大家从未见过的女孩过来。
大学毕业的一年多时间,几乎每次聚会余俊都带一个和上次聚会不一样的女孩。徐冉冷眼旁观觉得有点纳闷。
一般说来每个男孩心目中都有一个成型的目标,喜欢的女孩子类型或是甜美小鸟依人型,或是成熟大方得体型,或是柔弱或是刚强型,只有余俊每次带来的女孩子风格迥异,五花八门,这一次带了一个有着乌黑长发,肩膀上披着大大披肩,表情很淡漠女孩子,长的倒是比前几次余俊的女伴好看,但很少说话,坐在同样和不能融合在这次聚会的徐冉身边,安安静静看着说说笑笑的余俊和围绕在余俊身边的男男女女。
徐冉被这名字叫宁园的女孩安静的目光弄得毛骨悚然。
她比之前他见过那些紧紧贴着余俊的女孩看起来要在乎余俊的多。徐冉私下里一直认为余俊是个非常优秀的男孩子。温柔,长的不错,只是家庭条件好像掩盖了余俊身上原本闪光点,可惜了。徐冉暗自思量。
“你吸烟吗?”宁园突然对着徐冉问道。
徐冉摆摆手。
两个人同时看向正对着点唱机认真翻找歌曲的余俊,他唱歌唱的很好,每次都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徐冉没有和女孩子没话找话说的习惯,但宁园却对这种沉默的相处并不感觉特别的尴尬。过了许久,女孩才冒出一句,“余俊和你大学时候是不是最要好的同学?”
“嗯,怎么,你听他说过?”徐冉有些好奇。每次大家约着出来,他并不特别显出和余俊的要好,也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怕人家以为他在讨好余俊。而且他们逐年长大,余俊也不像念书时候没心没肺和徐冉黏在一起,这样看来,徐冉和余俊关系的热络劲儿倒是大大不如从前。
“也不是。他倒是没在我面前提起你。”女孩坦言道。
徐冉笑了笑。很坦白的女孩啊。
“我自己感觉到的。”
“哦?”徐冉一挑眉毛。脑袋偏过一些,望向用手轻拍麦的余俊,余俊的目光和他的在KTV包间噪杂空间某一点相遇,两人都一怔,都不自然掉转眼眸。
“何以感觉到?”
徐冉喃喃道。
“刚刚有几次,他都转头过来,看向我们这边。”
徐冉被宁园“故作老道”的洞察力给逗笑了。“你是他女朋友,他不注意你注意谁啊?”
“可是。”宁园黑黑瞳仁盯着徐冉看了一会儿,讳莫如深闭住了嘴巴。
这晚闹腾够了,徐冉看看表,快十点钟,明天还有连台手术,于是礼貌冲着宁园点点头,然后起身和那几个正唱得如火如荼的家伙告别。
他们中间大多数人都还在念书,好容易约着玩这么一回,巴不得尽情疯闹到天亮才好。但是也知道上班的辛苦,也不强求徐冉留下。余俊见他要走,丢了手头上的麦,执意要送徐冉到KTV大门口。站在灯红酒绿的霓虹下,伸长脖子帮徐冉看的士的余俊没头没脑问了一句,“徐冉,我们上大学时候,照了一张合照,你的还在吗?”
徐冉一愣。
自从妈妈住进精神病院之后的这些年,他压根就居无定所,每隔几个月就搬一次家是常有的事情,自然也养成习惯,能不要的东西尽量不要。徐冉甚至也记不起他还有张和余俊的合照这档事,摇摇头,“可能不在了吧。”
“哦,这样啊。”余俊脸上显而易见的失望。
“怎么了?”
“前些时候翻出大学时候的照片,你这个家伙居然集体照都没照过一张。还有,说也奇怪,我明明记得有一次我死乞白赖拉着你照了一张哇?怎么就是找不着那张了?连胶片我都找过,也没了。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徐冉拿肩膀撞了余俊宽厚的肩膀一下,挤了一下眼睛,“可惜什么?我人不是在这儿吗?什么时候想再照一张合影,怕是什么难事?”
“你这个粗人哪里懂啊,此时非彼时。大学时候的稚嫩感觉你找的回来吗?大学时候的青葱和喷热血岁月你找的回来吗?”余俊端端是生气了,振振有词道。
娘啊。
稚嫩,青葱和喷热血啊啊……徐冉硬是觉得这些词汇离他隔得那是相当相当遥远,好像这几个词和他日常生活从来都不搭界一般。
眼睛直直看着余俊。
忽然把合拢双手举到头顶,做了一个心形图形。放下右手,扭了一下腰部,右手食指戳一下右边脸颊,双手随即托着下巴做了一个花瓣形状。眼睛眨巴眨巴对着余俊,丢几个媚眼过去,“这样,稚不稚嫩?青不青葱?让人喷不喷血?”
徐冉也知道自己摸样够恶心,一说完,猫腰,钻进停在他身边一辆的车里,朝傻站在车外还立在风中颤抖的余俊挥挥手,做了个“撒有拉拉”的口型。余俊脱了脚底下的球鞋,砰砰拍到着徐冉坐的的车的车窗,直到再也撵不到这辆愈行愈快的车为止。
他手指卡在车铉边,醉酒一样的咧嘴,看着随着车行越来越小的余俊身影,犹然嘎嘎傻笑。
小白雪的影像此时仍然停在徐冉心里,像根刺,不经意之间触碰,还在涩涩的疼,但至少他明白一点,要真想和那人一直走下去的话,迟早他得习惯,心里即使长着大大小小不同的刺,也要任由自个儿这具躯体慢慢去疼痛和慢慢愈合的日子。
第 62 章
随着往后推移的时间,季节悄悄发生变幻,不知不觉,初冬来临了。
余俊说的不错,徐冉确实是粗人一个,某天忽然发现天空不时飘落发黄的树叶,每当路人走过梧桐树下,一地都是吱嘎吱嘎响声,还有他骨头里隐隐的说不出的疼,才感觉到冬天已然来到。
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往常早。也或者这样的认知是伴着家里衣柜里早早就挂了几件厚实的新冬衣的缘故。
某一天他斜靠在客厅墙壁上,懒洋洋看着正弯腰在案板切菜的某大叔背影发呆。
余江中正在边研究菜谱边做罗宋汤。他老人家坚持说这玩意比较有营养;尤其是对像徐冉这样既从事脑力又兼之体力的劳动者来说。
“你这样磨磨唧唧到底烦不烦啊?”徐冉忍不住问余江中,他觉得那个眉宇轩昂坐在贵宾席听报告会又或者低调华丽演讲的男人和眼下站在他身旁这个系着蓝底卡通图案的居家男人简直就不是出自同一系列产品嘛!
余江中头低着,认真研究手里圆圆的洋葱。开切后没隔几秒钟,老家伙就被辣得眼泪哗啦哗啦流下来,徐冉边走上前,踮起脚吻他脸上蜿蜒的液体。
吻着吻着两个人又腻在一起。
通常说来人都是惯性思维的动物。当这样恬静安然的日子占着一个人生活空间的主导部分,久而久之这人就以为这样四平八稳的日子仿佛能过到天荒地老一样。
“我觉得我就像那被一滴水一滴水最终腐蚀掉的岩石结构。”徐冉踹着粗气趴在余江中肩膀上说。
“啊呀,很有诗意啊小子。”
“嗤,甭说好听的。”
“也是,你没岩石顽固,我也没水滴经久。”
“大实话。院长终于说了一句大实话。”徐冉这坏小子腿居然坏坏的在余江中某个重要部位磨蹭,脸上露出邪邪的笑容。
看见徐冉另有深意看着他裤裆位置,余江中翻身把他压在床上,“怎么?还想论证一下我这个地方的持久性?”
“有待商……”徐冉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就被不服老的老家伙结结实实又给压在床上论证了一回他那部位的持久性。
“我靠你大爷!您老行行好,做点老人家该做的事行不?”徐冉骂骂咧咧。
余江中很困惑皱皱眉毛,“老人家该做的事是什么啊?”
“不举。早泄。”
“傻子,我不举的话,谁给你下半~身的幸福啊!”
徐冉闻言,翻身起来,爬过院长威武的身躯,手指趴在床沿上大吐特吐。
余院长祖籍宁波,所以偶尔也会夹带一些难以磨灭的南方人口音。譬如发“下半生”这三个字时候老人家一定会平着舌头来说“下半……身”。余江中平素在会上发言特别谨慎不让自己有用到下半生这三个字的机会,偏偏对着徐冉却喜欢极了把这素来不敢从嘴边溜出的几个字一语双关说出来,然后捉黠的眸子盯着每次听他发这几个字的音时候反应都不尽然相同的徐冉瞧着,脸上露出和年纪绝不相称的孩子般笑容。
岁月像碾轧时光的轱辘。慢慢地碾。
有些人随着时光的远去,成了一团似云像雾般的影子,渐渐淡了。有些人却不遂人愿的停伫在身边不走。
方纳言就是徐冉世界里后一种人,瘟神!打个难听的比方,这位先生就像一只顽固萦绕在徐冉筷子尖尖的苍蝇。每当徐冉快要以为自己被方纳言幸运的忘掉之时,乃是此人犹如打不死的小强一般笑嘻嘻的从某一处无端端又冒出来那刻。
看得徐冉止不住的一阵眼疼。
他一哆嗦,正写字的笔掉了下来,滚在桌边,“啊,怎么又是你?不是说这是我上班地方,叫你不要来了吗?”
“瞧兄弟你说的,什么叫又是我。而且不是我要来,是你们院领导热烈欢迎我和我二嫂到SH参观来着。”
“那就好好参观吧,出门右拐,有热情的院领导作陪兼导医吧。好走不送。”
“啧啧,我说吧,无论隔多久,徐同学还是一点都没变。嘴巴还是这么厉害。容颜还是这么熠熠生辉。谁说岁月分秒在改变我们彼此?”
“我□个装13的!”
方纳言手指点点徐冉。没生气,只是宽容地笑,摇头叹息,“粗俗!小徐同志就是粗俗!对我的胃口!”
想吐吐不出来的感觉又浮上来。徐冉撇嘴,“姓方的怎么酸溜溜的像喝了一坛子醋。说你装B太便宜你了~”
停了片刻,讶然的,“莫非你混上一官半职了?”
像方纳言这种人,即使有一天能混出个风声水响,必定也是靠他爹妈给的荫庇罢了。本来后面还有一番难听的慨叹等着伺候眼前人五人六的这位爷,徐冉还是忍了忍,终于没让自己说更损人的言语去。
只是略带着不屑上上下下打量方纳言好几眼,一身一望而知价值不菲的西装,打素花的领带,黑皮鞋。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人穿成这样,果然多了几分贵族气。
“小徐同志眼光真犀利,这是鄙人的名片,请多指教!”
“H省作家协会副会长”,徐冉念了出声,“噗……”
就这德行还作家协会副会长呢。
“呵呵。”
“啪”,小徐同志把名片拍在他桌子边的X光片显示仪上角的一小片广告地盘上,方纳言抬头一看,发现他递出去的名片深陷在密密匝匝的“男性专科”“好消息,伟哥来了”等等虽然字体小但醒目的标语堆里,不禁裂了一下嘴,苦笑一声,“好家伙,我都出院几个月了,徐医生还是一如既往不给力啊。”
徐冉无暇管戳在他身旁这个男人的长吁短叹。赶蚊子一样朝方纳言挥挥手,又继续开始埋头写他手中的病历。
方纳言讪讪戳在原地一会儿,只好无趣走开。不过参观SH(那架势有些像某作协副会长荣归故里)之后,打不死的小强副会长居然又在几个院里有头有脸人物陪同之下,还带着他那个一身贵妇打扮的什么二嫂在骨科病房里里外外转悠了老半天。方纳言临走时候还撂了一句话给徐冉,“我二嫂是颜控,所以嘛,嘿嘿,二嫂这一关算是过了。”
徐冉抬眼,不明就里看着眉飞色舞的方纳言,他实在不晓得“颜控”究竟是啥东西,当然也更不明白方纳言嘴里的他二嫂这一关究竟是什么关。
就在方纳言拽着他那伟大的嫂子转身离开时候,徐冉“通”一下子从坐着的位置上跳了起来。
之前很多时候他不是没想过方纳言这个人,当彻底明白连堂堂SH的院长也对小白雪处境爱莫能助时候,他花很大力气才按捺住自己想打电话给方纳言的冲动。
因为徐冉很清楚,即使方纳言口口声声说他什么都不为,就是为着喜欢自己的这颗心。但是他真不想让方纳言对自己抱有任何幻想。
所以,明明还有最后一线救小白雪的希望,徐冉却眼睁睁看着那小小的光线在他眼前逐渐的消失。
这一刹那,那股无名的冲动又向他袭来。他追了出去,却在医院大厅熙熙攘攘人流中迟疑顿住了脚步。
如果这也叫一种成长的话,徐冉宁愿他不要是现在这个举棋不定的徐冉。
下班回家的路上,他拨了白雪家的电话号码。电话那边是通了却没人接的声音,在徐冉差点放弃时候,对方那边终于传来低低的“喂?”
徐冉依稀听出是白雪妈妈的声音,他赶紧说了一句,“我是徐冉,请问小白雪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