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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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儿背部的六块脊椎骨头基本被打断,大小便也开始失禁。
康康身上简直没有一块好皮肤,全都是被虐待暴力殴打形成的各种颜色的伤疤和痕迹。
有手指和指甲狠命掐的,有用木棍子捅的几寸深的,还有被鞋子踢得大块瘀伤,几乎都在致命部位,有的在肾脏旁边,有的直接踢到了小腹,下手之狠,令人发指。
看着躺在床上不断吐血的康康,众人都伤心不已,而韩非早已看不下去,走出了病房,蹲在走廊里,始终没有踏进病房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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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阳心情也沉重,一直默默的守在他身边,一语不发。
医院里沸腾起来,走廊里到处都站满了围观的人,看到康康的惨状,很多人都流下了眼泪。
院方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诊断结果,康康是由于大量外伤引起的急性溃疡,消化道出血。损伤程度为甲级。
由于失血过多,每次吐完血吼,小孩儿都需要输入大量的血才行。
病床上,康康的脸几乎成了一张白纸,眼神也开始飘忽迷离起来。他很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医院立即给他插上了氧气管开始输氧。
输血过程也很艰难,给血袋加了压仍然滴的很慢,点滴输血根本来不及补上康康吐掉的血,于是医护人员采取了挤血的方式。可由于康康皮下大量的淤血,他的凝血功能变差,所以打完针后,被打针的地方还会渗出血来。
韩非用手掩着脸,左手未干的血液蹭了半边脸,一片暗红。冬阳心惊,还未开口劝慰,却见韩非拿起手机,给谁拨了个电话。
“喂,MARS教授吗?对,我韩非。我这里有个孩子现在急需抢救,您现在在国内吗?”
“在?太好了!您一定要抢救这孩子。我现在帮他转院,马上过去。”
他利落的挂了电话,对冬阳做了个手势:“你去楼下办转院手续,我现在带他去教授那。一定还有救。”
雷厉风行,脚步开始镇定。
他拨开众人,来到病床前,俯身对康康说:“康康,我知道你疼,忍一忍,我会救你。”
康康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小脸更加惨白。
不顾众医生的反对,韩非拔下了小孩儿身上的输液管,轻轻的将他抱起来。
小孩儿立刻发出一声哀叫。
骨头和内脏基本上都被打破了,每动一下,都是一种折磨。
韩非亲亲他的额头,没说话,迅速朝医院外跑去。
冬阳早已办好手续,车子就在大门口候着。
“教授在哪?”
“滨尔克街的圣爱医院,开快点。”韩非将康康平放在车后座,小孩儿痛的一阵阵抽搐,不停的吐血。韩非急的脸色死灰,一把抓住冬阳的袖子,低声问:“你能不能让他暂时感受不到疼痛?不然他会活活痛死。”
冬阳凝视着他的双眼。
许久——
“可以。”
车子超速飙了起来。
小孩儿收到冬阳的能力入侵,表情平静了许多,除了一拨一拨的吐血,已感受不到疼痛。
冬阳的目光偶尔飘到后视镜里,看见韩非正在帮小孩儿做急救措施,非常努力,非常认真。
韩非低低的重复着:“你不会死的,你放心。”
一到达圣爱医院,康康立刻就被送进了急诊抢救室。
这次手术由MARS教授亲自主刀,他是韩非的恩师,医术精湛,在国际上颇具盛名。
抢救大约持续了四个小时,MARS从手术室走出来,揭开被汗濡湿的手术帽,对韩非比了个OK的手势。
韩非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对教授鞠了一躬,深表谢意。
这一次,康康睡着了,也许是麻醉还没过的缘故,他睡得很沉,小脸被白床单印衬的更加苍白。
吐血的情况已经好转许多,只是偶尔耳朵里还会渗出一点点血丝。
韩非握了握他的小手,又松开,生怕碰疼了他。
护士怕扰着病人休息,让他们去外面等着。
冬阳买了午餐,二人坐在病院长廊里随便吃了几口。
韩非没什么胃口,放下餐具,说:“谢谢你。”
“不用”冬阳皱一皱眉,目光又落在他受伤的左手上,问:“你或许,该去医护室包扎一下。”
“一会再说,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处理。”韩非撩了撩额发,轻声道:“那畜生在哪里?”
“我已报警,警方正在缉拿。不过他好像躲起来了,只抓到了康康的母亲。”
“很好,麻烦你陪我去一趟,看看她知不知道畜生躲在了哪里。”他站起来,对冬阳弯了弯眉眼:“麻烦了。”
冬阳叹口气,韩非对此事的认真程度是他没有预料到的。虽然他现在感觉有点累,但还是决定陪他走一趟。
警察局里,康康母亲正在被盘问。
警察:“你知道你儿子被打的快要死了吗?”
张氏垂着头,许久,缓缓道:“我以为……他不会真往死里打。”
“放屁!你他吗的还算是人母吗!你儿子快被打死的时候,你跟床上做美梦了吧!”警察怒的差点掀桌子。
张氏肩膀颤了颤。
冬阳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低声道:“那晚我们走后,她就出去找到了他丈夫。康康被打时,她就在一旁看着。”
韩非抿了抿开裂的唇,走过去,对警察说:“我们是发现康康人,我有些问题想要问这位太太,不知道警察先生可不可以方便下?”
警察一皱眉:“现在是公务时间,外人不——”他的肩膀被冬阳拍了拍,回过头去,一秒后,他顺从的走开了。
张氏不知何时也被冬阳控制住,两眼无神的盯着他们。
韩非在她面前坐下,问:“你男人去了哪里?”
张氏摇摇头:“我不知道,当时他打完了孩子就拉着我走掉了。我本来还想回去救儿子,可男人说,如果我敢回去,就把我腿打断。我害怕,就没去了。然后我们在路口就分开了,早晨我刚到家,警察就带走了我。其余的我都不知道了。”
冬阳不知从哪里摸出两支烟,递给韩非一根:“抽吧。”
韩非接过来,就着冬阳的火,将烟点燃,狠狠的吸了一口。
“事发当晚,那畜生为什么打康康?”
“因为他喝多了,看见小儿子不在家,没人打,就逼问我康康在哪儿,我说他在医院。然后他就去医院把儿子带了出来,狠狠的打了一顿。当时我想拉,可我怕他打我,所以只有看着了。”
“平时你丈夫有暴力倾向吗?”
“以前在老家还好,来到B市之后就越来越粗暴,经常打我和我儿子。”
“为什么他不打你大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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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健健不是他亲生的,健健是我在外面……偷男人生下来的。”
韩非怔了一下,“那康康是亲生的,他反而要打?”
“是的,我丈夫厌烦自己的儿子,不过我不知道原因。”张氏说着说着,突然流下眼泪来:“我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做为一个母亲,我真的一点都不配。可我真的怕我男人打死我!”
“儿子很乖,院子里没有人不喜欢他的。有时候他吃着饭,看到我吃完了,还会问我,妈妈你还不要吃饭?我帮你盛。大儿子都不会帮我做一件家事,小儿子却总是抢着帮我干活儿!”
韩非厌恶的瞥了她一眼:“以死谢罪吧,你!”
小音乐家康康(七)
黑漆漆的小树林里,阴风阵阵。
高大魁梧的男人,满身酒气,举起棍棒用力抡下,面目狰狞:“叫你跑!看老子不打死你!叫你跑!”
男人越打越酣畅,每一根神经都充斥着极端的兴奋。
躺在地上的小孩儿已经浑身鲜血淋漓,动也不能动了。
他喃喃念着:“爸爸,求求……你……不要打了。”
哀求的声音换来的却是更恶毒的殴打。
男人的甚至不满足与棍棒,拳脚也加入进来。
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位女性,那是他的妻子。瑟瑟发抖,惊恐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但她并没有阻止。
有那么一瞬间,当她看见丈夫的棍棒落在儿子背脊上时,她的手指窜上了一阵剧烈的兴奋——好想也参与进去。
棍棒像暴雨一样抽打在小孩儿的前胸后背,撕裂他的肌肤。
很快,小孩儿就承受不住,一阵颤栗,内脏开始痉挛,大口大口地吐出了鲜血。
骂声,殴打声,小孩的哭声,叫嚷声,狗叫声。
月亮悄悄隐进云层里。
到最后,小孩儿终于奄奄一息了。
男人夹起小孩儿,像夹一只小猫似的,举高,又重重摔下。
小孩儿已经一句话说不出来了,只能大口大口的吐着血。
“还要看吗?”冬阳转脸问韩非。
韩非缓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的说话,声音有点儿虚弱:“算了。”
冬阳将手从康康身上移开,屋子里的景象便消失殆尽。然后他的脸微微有点儿白,倚着墙喘息了好一会,才调整过来,又问:“需要我帮忙把小孩儿的记忆除掉吗?你知道,这对他以后的生活很可能有极大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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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仔细考虑了一会,轻声说:“不用,人的成长必须勇敢面对那些苦痛,逃避不是办法。”
“幸好他并没有恨意,他的记忆,很漂亮。很干净。”
张某潜逃在外,警方尚未捉住。张氏被警察训了一顿后,便再没见过她。
那晚,李冬阳在女人脑海中看到的,不过一大堆脏兮兮的流着脓液的人面怪物,而那些怪物的脸,都是张某。
可怜的女人,深受家庭暴力之害,却因天性懦弱而不敢保护自己的儿子,又因为长久的压抑,导致心理扭曲畸形,渐渐享受到殴打的快感。
只要殴打那个脆弱的小生命,好像就能把平日在丈夫那里所受到的气全部发泄出来。那种感觉,真是酣畅淋漓。
冬阳没有将这些告诉韩非,韩非也没问。
那个冷淡的男人好像突然变得温情起来,虽然对自己还是不冷不热,但只要一见到小孩儿,他全身父爱就泛滥成灾。
冬阳觉得自己对韩非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品德高尚的男人,体贴有爱心,这不正是自己的选妻的标准吗?
冬阳已经开始考虑向韩非求婚之事了。
康康已经瘫痪了,纵然MARS教授医术再精妙,也挽救不回他被打碎的裂骨。
韩非悉心照料,喂饭喂药。
一天后,康康醒了过来。他身体还很虚弱,躺在病床上无力移动。
睁开眼睛,看见韩非,好像还有点缓不过来,惶恐不安的问:“这是哪里?爸爸呢?爸爸不要打我了。”
韩非温柔的说:“我是阿叔。你还认识我吗?”
康康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的点头:“嗯。”
韩非笑一笑,神色柔软极了:“你不要怕,现在已经没人能伤害你了,来,吃点东西。你得早点儿康复。”
康康很乖巧嗯一声,撑着双臂似乎想从床上爬起来,可是他已残疾,终身瘫痪。
轻微的声响,小小的身躯又跌了回去,小孩儿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灾难,只是小声哀求:“对不起,我再躺一会就会好的,请原谅我。”
那样崩紧仓皇的眼神,好像轻轻的一下碰触都会引发雪崩。
韩非垂眉,没有说话,吹凉勺子里的粥,一手扶起康康,将粥放到他嘴边:“吃吧,小东西。”
小孩儿很腼腆的张开嘴,神情很害羞。
吃饭完后,小孩儿没有睡的意思。韩非就将手机打开,放音乐给他听。
小孩儿听得特别入神,偶尔还会随着音乐哼两句,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充满了生命光泽。
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阿叔,我是不是残废了?”
韩非正在削苹果,突然听见小孩儿问了这么一句,手一松,苹果皮断了。
他的唇微动,点头:“是的。”
康康淡淡的笑了:“我是知道的,爸爸打我打的那么凶,当时我就在想,我这次肯定死定了,就算死不掉,爸爸那几棍子打在我腿上,我就知道它们断了。”他指指自己的双腿,腼腆的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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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听到他这样说,心里感到一阵压抑,他深吸一口气,尽量维持平和的语气继续跟他聊天“你看过残奥会吗?那些残疾人,有的比你还严重,但他们一样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也可以。”
康康虚弱的笑了,没有说话,又沉浸在了音乐里。
又过了几十天,康康的内伤几乎痊愈,韩非将他接回了自己的住所疗养。
冬阳三天两头就往他这里跑,还为他买了一辆小轮椅送来。
康康为此感到非常惶恐,他从没有收过礼物,也没有人对他好过,突来的温暖,让他措手不及,不知作何反应,只能一遍一遍的说谢谢。
一切好像慢慢恢复正常。
但其实并不正常。
康康的问题太多太多。
首先,韩非惊奇的发现,他每天只吃一顿饭。还喜欢捡剩下来的吃。
其实每顿饭韩非都做的丰盛而有营养,可康康不敢吃,他觉得那些东西只从电视上看见过,以前在家里,他都是吃家人剩下来的东西。
如果韩非硬给他夹菜,他就会很不安的问:“阿叔,我不能这样。我已经白吃白喝了,又不能干活,不能这样的。”
他习惯用剩下的干米饭泡白开水,然后再洒点盐进去,抱着碗瘫坐在墙角,津津有味的吃,脸上也是幸福的表情。
韩非看了,暗暗叹气。
有一次,韩非跟他一起吃饭,忽然一个馒头掉到了地上。小孩儿就怯生生的问:“阿叔,那个馒头可以给我吗?”
“可以啊。”韩非以为他指的是桌上的馒头,就随口应着,哪知道小孩儿却捡起馒头,塞进嘴里,很感激的对他说谢谢。
韩非憋了半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了好几天,终于理出小孩儿这种有点自虐的行为的原因,大概是平时受多了,不敢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