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秘密-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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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同志们心里也直发毛,眼前的情景实在太过诡异,谁也没见过,更无从解释。村民们说是山神显灵,但他们心里还是更倾向于理解为一种大自然主宰的排异现象,以及动物天性中自我保护的体现。
被猎杀动物的血腥味,或者濒死时散发出的某种信息,引来了这附近的小动物。鼠、兔子、狐狸以及盘羊和鹿,这些食草动物的出现又引来了食物链更高层的肉食动物,豹子、狼。在靠近山洞的途中,他们甚至还看到了几条本该冬眠的蛇。
几个警察冲进山洞的时候,发现偷猎者们虽然都伤痕累累,但神奇的是都还留着一口气。一边倒的局势令他们毫无悬念的缴械投降。他们大冬天跑来这里也只是想发财而已,就算真能干掉抓捕他们的警察和山民,外面还有狼呢。跟这些野兽相比,还是跟自己同类混在一起安全些。至少警察绝对不会把他们撕咬了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猫猫狗狗们终于发挥了四条腿的优势,抢在庄洲之前窜到了凌冬至的面前,要抱抱,要抚摸,要安慰。
它们也都吓坏了。
一群小动物在凌冬至身上又舔又蹭,小灰看见被挤在一边过不来的小耗子蛋蛋还善心大发的把它叼起来放到了凌冬至的怀里,把一边的米团也吓了一跳。盘旋在它头顶上的麻点却相当的淡定,呼扇着翅膀叽叽呱呱地大笑,“山神一族的孩子,他果然是山神一族的孩子。我就知道我不会闻错他身上的味道。你看除了他们山神一族的人,还有谁能引动这大山里的动物呢。唉,好多年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事情啦。”
“是啊,是啊,”米团也十分感慨,“狼群也好多年没来过这片山洼了。要是它们能一直留在这里的话,这帮天杀的贼盗也不敢随便进山来捕杀动物了。”
麻点拍着翅膀安慰它,“至少这个冬天它们会一直留在这里。有山神族的人在,它们不会离开很远的。”
米团摇摇头,“可是这个年轻人终究还是要离开的。”
麻点叹气,“也不知山外还有没有山神族的人。要是他们都能回来就好了。”
庄洲对于自己要跟一群小动物争宠的现状有些哭笑不得。然而他的冬至安全了,这是最重要的,就算这帮立下大功的小家伙再放肆一些,他也能接受。
凌冬至一只手托着蛋蛋,一条胳膊架着扑到他身上来的黑糖,肩膀上、脑袋上趴在那三只傲娇聪明的猫猫,样子滑稽的不行。而那些围在一边的小动物们也会在散开之前凑过来挨挨蹭蹭,像在用它们自己的方式跟凌冬至道别。
凌冬至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把缠人的黑糖推到一边去自己玩,好让他能蹲下来抚摸那些帮助了自己的陌生的小动物。他能感觉到自己和这些眼神纯净的动物们有种自然而然的联系,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同类,只是长了不一样的外壳。
狼群开始退散,悠长而苍凉的嚎叫声从远处传来,像一种对入侵者的示威,更像是对这大山的致意。鼠群也飞快地散开了,狐狸、貉、山猫都是它们的天敌,虽然在这里不会发动攻击,但谁知道凌冬至离开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儿呢。在它们离开之后,鹿和盘羊也都一一散开,矫健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山林的深处。
在分别了半个月之后,庄洲终于站到了凌冬至的面前。
凌冬至抽了抽鼻子,张开手臂抱住了他。他把整张脸都埋进了庄洲的颈窝里,他想说庄洲我特别特别想你,他想说再见到夏末的话我一定不会逃跑,我会跟猫猫狗狗一起扑上去挠死他。他想说对不起庄洲,我又害你担心了。可最终他也只是抱紧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蹭了蹭。
庄洲闭了闭眼,连日担惊受怕的一颗心直到这一刻才算是彻底落了地。他对这个任性的家伙真是又爱又恨,如果不是周围还有别人,他真恨不得把他按在这里好好咬两口。从头咬到脚,连骨头都抽出来好好咂咂滋味。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凌冬至的眼圈悄悄红了。这两天的连番刺激,在他心灵上的触动用天翻地覆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这种寻找到了血脉根源的感觉让他觉得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去承担自己的生活,去敞开心胸接纳另外一个人对他说爱。
庄洲揉了揉他的脑袋,轻轻放开他。他看得出凌冬至有话要对自己说,但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凌冬至的两个表舅也挤了过来,凌冬至压下心头汹涌的浪潮,转过身扑进了大表舅的怀里,眼泪也啪嗒啪嗒掉了下来。两个舅舅顿时心疼了,一边安慰他一边咒骂遭天杀的盗匪。猫猫狗狗在旁边蹦跳,急的直叫唤。它们还没跟凌冬至亲热够呢,怎么这么多人都来跟它们抢人啊。真是太讨厌了。
警察同志在旁边大声吆喝,“咱们得赶紧往回走。小同志的脚腕子都肿了,回村之后得好好找个大夫给看看,别落下什么毛病。嫌犯伤的也挺重,得及时救治。大家都坚持坚持,医疗支援明天一早就上来了。”转过头就跟自己同事嘀咕,“要是狼群杀个回马枪就糟了,咱们这么些人呢,足够它们吃一冬天了吧?”
另一个警察笑着安慰他,“没听老乡们说是山神显灵?山神啊,那是管着狼的,是它们的大领导,跟咱们局长一个级别的。你就放心吧,它们才不会跑来琢磨你这几两酸肉呢。”
人质平安解救,盗匪带着赃物全部落网,虽然他们受到了动物攻击,但总的来说这还是一个大团圆结局啊。
警察同志们一边欢喜一边发愁。这山神显灵,狼群助威,动物们包围山洞的桥段……报告里到底该怎么写呢?
74、冬至的秘密 。。。
一声悠长的嚎叫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火堆边的人同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起侧头向外看。窑洞的门已经坏了;无法上锁;只能将就着阖上。如果真有猛兽来冲撞的话是绝对招架不住的。除了凌冬至之外;所有的人都紧张了起来。缩在窑洞一角的几个偷猎者脸色都变了。凌冬至猜测他们还想趁着夜晚搞点儿什么小动作,如今知道外面有狼群出没;想要夺枪逃跑的念头只怕立刻就被掐灭了。
村子里一个男人声音微颤地建议,“狼怕火;咱们在外面架个火堆吧。”
领头的警察小队长为难地摊手,“柴火不够。”太阳已经落了山,到处都黑黢黢的;打发人出去拾柴火是一件很不安全的事。而且这里还有八个被捆住手脚的偷猎者,如果看守他们的警察在人数上压不住他们,只怕到时又会生出事端来。
大表舅看了看自己这边的人,正要自告奋勇到附近弄点儿柴火,就听凌冬至说:“别紧张,狼群不会攻击咱们的。它们只是守在附近。”
警察小队长回过头,神色怪异地看了看缩在窑洞一角的两个人,“你怎么知道?”
“你听。”凌冬至示意他留神倾听外面的动静,“声音拖的很长,调子很缓,没有杀气。我觉得它们是在保护我们,同时看守着这几个人。”他指了指缩在角落里的几个偷猎者。
几个警察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老赵咳嗽了一声,“村里的老人都说狼是听山神调派的,专门负责看守这片山林的卫兵。它们最容不得丧心病狂的偷猎人。”说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角落里的人。
偷猎者瞪回来,眼底带着凶光。
凌冬至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外面有狼群,这些人一定不会心甘情愿地被捆着坐在这里的。
“狼群不会伤害我们的。”凌冬至抱着几只懒洋洋的猫,信誓旦旦地向大家保证,“它们就像这片山头的看守,分得清哪些人是不怀好意的外乡人。”他只能说到这个程度了,至于他们信不信,那就不是他该关心的问题了。
众人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幸运的是,狼群真的没有对他们采取什么攻击行动,只是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让他们一推开门就能看到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绿莹莹的光点。
他们投宿的地方就是头一天匪徒们带着凌冬至过夜的窑洞。当时凌冬至的脸上蒙着东西,什么也没看到,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有深想。再一次回到这个地方,凌冬至觉得这个地方处处都透着怪异。偏僻的深山,曾经住过人的、因为地震而倒塌的窑洞,这些线索连在一起足够让凌冬至在心里产生一个巨大的疑团了。
首先这个地方非常偏僻,无论是距离石榴村还是后山的两个村子都非常的远,位置也远离前山后山之间相互联络的山路。甚至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大表舅和老赵他们都从来不知道深山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从规模上看,这里应该有过一个村庄。附近的几处窑洞都被山石掩埋了,有的只剩下半堵墙,或者一道破败的门窗。他们栖身的这一处窑洞保存的最为完整,不过除了桌椅、水缸这些笨重的家什之外,连块布头都没剩下,什么有用的线索也看不出来。或者当年曾经留下了一些线索,但是都被偷猎者这样偶然发现它的人给破坏了。
庄洲也不说话,任由他靠在自己肩上似睡非睡地想心事。坐在破旧窑洞的角落里,守着熊熊燃烧的火堆,一只手搂着自己爱人,一只手抚摸着伏在膝头的爱犬,尽管周围还有一大群不相干的人,庄洲仍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凌冬至听见庄洲喉咙里挤出来的低笑,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你听,”庄洲朝着外面扬了扬下巴,“我头一次听见狼的嚎叫。回忆一下黑糖平时的叫声,觉得它真的很像是在模仿狼。”
“不是说哈士奇是狼的亚种么。”凌冬至瞥一眼把脑袋伏在庄洲腿上睡得正香的黑糖,不禁莞尔,“不过呢,狼让人心生敬畏,黑糖却让人喜欢。”
庄洲也笑,“今天看见狼,它吓坏了。”
凌冬至斜睨他一眼,“你呢?”
庄洲老老实实地说:“我也吓坏了。那么多动物,你知道么,我还看见了两只豹子。它们就那么大模大样的跟鹿啊、羊啊、狍子啊混在一起,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山神显灵么。”
庄洲沉默了一霎,“我跟大表舅说了,等回去之后咱俩也捐钱,给他们一起翻修山神庙。”
凌冬至觉得这个人会捐钱修庙,这才是不可思议的事。
庄洲扫一眼周围已经睡下的人,悄声说:“冬至,我觉得这个村子很古怪,像是……”他想了想,“像杰克船长的幽灵船一样。”
凌冬至琢磨了一会儿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后他摇摇头说:“庄洲,其实这事儿没那么玄幻。这些动物之所以会聚来,是因为我是这大山里出生的孩子。”
庄洲惊讶了,“你出生在这里?”
凌冬至觉得他明显没有领会他话里的意思,“这个地方有一些关于山神的传说,他们这一族的人通晓动物的语言。而我呢,”他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我就是这个族的孩子。”
庄洲的眼神微微有点儿发直,“那你父亲……”
凌冬至摇摇头,“我是他捡回来的孩子。当时他们的小儿子一出生就夭折了,我爸爸就把我捡了回去。我妈和我哥应该是被蒙在鼓里的。”
庄洲看着他,忽然就有些心疼,“你是刚知道?”
凌冬至点点头,“是这里的动物告诉我的。”他直视着庄洲的眼睛,微微张开的嘴巴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庄洲,你还没明白吗?我能听懂动物们说话。今天的那些动物都是我拜托山鼠们召集起来的。”
庄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起曾经看到过的那些画面:凌冬至坐在沙发上,黑糖坐在他对面,两个人在……吵架;他抱着受伤的小猫去和清的诊所,身后跟着几只排着队的小猫;他抱着那只流浪狗,告诉自己它的名字叫毛毛……所有那些他以为是妄想症的症状,如今统统有了解释。
虽然这个解释远远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知识范围。
“你还记的吗,我有一次捡到黑糖,你来接它的时候我让你给它讲《狼来了》的故事?”他看看庄洲微微有些呆滞的脸,抿了抿嘴角,淡淡说道:“那是因为黑糖骗我,它说它是被你们家的园丁拐带出来要卖掉的。”
庄洲恍然,“难怪你会问起我家里的园丁……”
他有种做梦似的恍惚感,看看卧在膝头睡得四仰八叉的狗儿子,很难想像这个有点儿脱线的家伙居然这么的……恶趣味。
他结结巴巴地问凌冬至,“那……那猫猫们……”
凌冬至点点头,“这个就是我的秘密。”
庄洲按捺住心头的震动。这个消息对他而言太过不真实,或许他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消化掉冬至所谓的秘密。但是以凌冬至那种清冷到骨子里的性格,居然愿意相信自己,对自己坦言他的秘密,这对庄洲而言,实在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凌冬至专注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慢慢放松,“你吓到了吗?”
庄洲深深吸了口气,侧过头看看他脸上促狭的笑容,摇摇头笑了,“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世界观全部崩塌了。”说着又笑了起来。凌冬至的话让他有种错觉,仿佛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正在跟同伴分享不能告诉大人的秘密。
陌生的愉悦感,像青春年少时对未来无所畏惧又充满憧憬的猜想。令他对于还未曾到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那以后你会告诉我黑糖都说了什么吗?”
“我可以考虑。”
庄洲揽住他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他看见坐在门口守夜的小警察瞟了他们两眼,眼神里带着轻微的怀疑。刚才为了给凌冬至受伤的脚踝揉药酒,两个人特意坐到了窑洞的角落里。他们说话的时候声音又压得特别低,其他人是不可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的。小警察是觉得两个大男人在一起举止太亲昵吧。庄洲冲他笑了笑,收回了视线,悄声问道:“你说的那个族,是怎么把你弄丢的?有人找过你吗?”
凌冬至摇摇头,“当时山里发生了地震,或许他们都遭了难。把我丢在姨姥家门口的两个人都受了伤,后来不知怎么样了。我怀疑这里就是当年他们生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