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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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口信好好记清楚了回头转达给我。若是别人,认识的你就先把人留下,不认识的,你随便找借口打发了就是。记住,把自个当成一个人物,待人接物别弱了气势。”
这么郑重其事的口气说得瑞生心里七上八下,可看见徐勋那鼓励的眼神,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使劲点点头道:“少爷放心,交给我吧!”
“好样的!”
拍拍小家伙的肩膀示意其下车,等看见人一溜小跑进了院门,徐勋这才对徐良说道:“大叔,去应天府衙。”
徐良不比聒噪饶舌的金六,却是一句都没多问就驾车起行。过了奇望街大中街,拐上府东街时,随着应天府衙渐近,这车马行人就渐渐多了。等到了府东街的应天府衙东门,和从前两次来这儿一模一样,府东街东面墙根处几乎连个停车的地方都没有。这午后时分的太阳已经有些热力,可四个门子愣是没有半点通融,十个上前求见的人当中,少说也有九个被直接打发了回来。
然而,上前求见的徐勋却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放了进去——不但因为他是徐迢的亲戚,而是这儿距离太平里最近,又因为有徐迢的缘故,一个月前的风波几乎人尽皆知,那四个门子既知道徐勋极可能是傅容面前的红人,哪有阻拦的胆子?不但如此,这一回快步过来迎接的不再是从前的陶泓,竟是管家朱四海本人。
朱四海如今可再不敢端出从前的倨傲来,一路殷勤笑着把徐勋引到了徐迢的官廨,又小心翼翼解释府尹吴雄正在接见徐迢,见徐勋并无不耐之色,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是又忙前忙后亲自上茶伺候,陪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他终于试探着说道:“七少爷,从前是小的不懂事,若有得罪的地方”
“朱大哥这是什么话?若没有你多方照应,我也不会有今天。我从前是真心想将田地交托于六叔,最后却一冲动全都捐了出去,倒是有负六叔和朱大哥一片好意,实在对不住。”
如今徐勋虽说出了宗,可显然已经是得了傅容的赏识,朱四海原本还做好了遭冷眼的心理准备,可听其口口声声称徐迢六叔,又对自己这般客气,他又是心安又是高兴,忙又吩咐人去厨房张罗点心,直到徐迢回来这才退了下去。
这边叔侄俩见面,几句寒暄客套之后,徐勋就直截了当地说道:“六叔可听说了今天国子监的事?”
第八十章 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下)
徐迢官阶虽低,但应天府衙这种地方素来是消息最灵通的,更何况他志在仕途。这国子监三字一出,他少不得盯着徐勋的脸上看了老半晌,最后却是摇头叹了一口气:“怎么会不知道,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就因为应天府衙的差役出动得慢了一些,国子监那边章大人已经派人来交涉了,刚刚吴大尹派人召了我去,就是询问这事。”
徐勋自然不会傻到去质疑徐迢,吴雄召见究竟是不是为了这国子监的勾当,他只要知道徐迢知道这档子事,而且想来还有些关切,这就够了。于是,他便若无其事地说道:“那六叔可知道,今天就差那么一丁点儿,傅公公的嗣子傅恒安傅公子,险些就在国子监的绳愆厅里挨了那位章大人的板子?”
“什么?”
这事情徐迢却还是头一次听说,一惊之下,他险些要站起身来,可终究反应得快,手一按上太师椅的扶手,他就一下子恍然回神,继而便缓缓又坐了下来。一面盘算着这事情背后的明争暗斗,一面猜测着徐勋此来的目的,他斟酌许久,这才语气不无亲切地试探道:“看来傅公公是极其信赖你,连这种事情也不瞒你。”
“只是我运气好罢了。谁能想到,当初我重伤未愈在大中桥上跳下水救的那人,竟然就是傅恒安傅公子。”徐勋有意表功似的这么说了一句,见徐迢瞳孔一缩,他就一手支着扶手冲徐迢凑近了一些,这才笑道,“否则六叔以为,傅公公怎会在徐氏宗族大会上给我撑腰?今天也是,傅公公偏巧应郑公公之邀出城去了,幸好我见机得快,又有王世坤王公子帮忙,否则如今的满城风雨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尽管这话含含糊糊,但徐迢仍是在第一时间明白了过来,随即为之倒吸一口凉气——今天国子监门前闹得这般沸沸扬扬,竟然是自己这个一度只单纯以为是败家子的昔日族侄手笔!而在醒悟到这一点之后,他这才想到徐勋刚刚还提到了王世坤这三个字,一时不由得攥紧了扶手,好一阵子面色才缓转了过来
“看来,徐氏一族这许多自诩精明的尊长,连带我在内,从前都是小觑了你!”
徐迢见徐勋微笑着欠了欠身,既没有再多言表功,也没有否认事实,他定了定神,这才问道:“小七,你就直说吧,今天来拜访我这小小的经历司经历,究竟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六叔的将来。”
这样的开场白只是让徐迢稍稍动容,然而,当听清楚了徐勋接下来的一番话之后,他便没法保持那淡然若定的表情了。有些坐不住的他甚至不由得站起身来,就这么在一个晚辈面前失态地来来回回踱起了步子,心里百般思量了起来。
“六叔,您这经历司经历是靠着魏国公的力谋来的,又和魏国夫人的娘家王家往来甚密,在别人看来,自然就是魏国公一系的人。这一次先是有人弹劾太监嗣子家人以及勋贵子弟等等冒功居高位,然后又是有人欲图对傅公公的嗣子下手,据说京中又是风起云涌,别说傅公公,就是魏国公也都卷在了其中。您如今四十出头,正当壮年,可魏国公虽是南京守备,身份贵重,可在朝堂上要说多说得上话却是未必。若按部就班升迁,您多久才能挣一个真正的封妻荫子?在那些科举正途出身的官员眼中,光是杂途二字,就能让您的仕途平添艰险。”
徐勋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从前只是在学堂厮混过一阵,哪里会懂得这许多朝堂大势,除非是傅容真的将其留在身边朝夕教导,否则怎会连他的官职来历等等都这么清楚?
想通了这个,徐迢又心知肚明徐勋所说确实是他最大的软肋,他不觉就有了抉择,脸上不免挂上了更亲切的笑容:“那照小七这么说,六叔我该当如何?”
“当然是抓紧如今这天赐良机。”
铺垫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此时打动徐迢之后的机会,因此徐勋在迸出这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之后,他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包,笑吟吟地向徐迢推了过去:“六叔看看这个。”
徐迢不比徐大老爷这等刚愎自用的,尽管对眼下长幼尊卑倒置的这种情形有些不快,但利益得失毕竟更为要紧。于是,他伸手拿过布包,就这么当着徐勋的面将其一一解开,才翻看了几张,发现是赵钦的种种罪证,他就再次失态地霍然站起身,那眼神再没了之前长辈似的慈和。
“你这是”
“六叔可知道,今儿个这样的节骨眼上,赵大人正好去拜访过国子监祭酒章大人?”仿佛是漫不经心地道出了这么一件事,见徐迢瞳孔猛地一缩,徐勋这才狡黠地笑道,“六叔不知道吧,赵大人似乎对傅公公很是愤恨,托人往京城疏通关系要告傅公公的黑状呢?他这样不罢休的性子,咱们当时在徐家宗祠都得罪狠了他,也不知道他若真的做成了,腾出手来会怎么对付咱们”
“你不用说了!”
徐迢厉声喝止了徐勋,再次来来回回踱了一会步子,心中最初是懊悔,随即便涌出了一股恶念,但到最后,却变成了某种意动。不动声色地斜睨了徐勋一眼,见其虽是安坐喝茶,可眼睛仿佛也在偷看自己,他越发断定这必然是傅容授意,意动就变成了怦然心动。
他可不像那些清流,口口声声要和什么阉竖划清界限,若是那位傅公公能成为他青云之路上的助力,他当然心甘情愿投靠过去!况且,徐勋哪里懂这些,分明是傅容授意他来的!
再次回到位子上坐了下来,他便不动声色地将那小布包揣进怀里,这才沉声问道:“傅公公要我怎么做?”
听到徐迢直截了当的问题,徐勋知道自己今天的功夫没白费,于是笑眯眯地说:“傅公公说,请六叔把这东西收好,等适当的时候,把这些交到应天府尹吴雄吴大人手中。”
徐迢自然不会去问所谓的适当时候是什么时候,当即点了点头,心里着实松了一口大气。相比他猜测中的亲自举发,对方只要求把东西交给应天府尹吴雄,这就有很多条路子可走,甚至可以不必他亲自出面。于是,心情转好的他看着徐勋这昔日族侄,自然而然多了几分交好的意思,当徐勋起身要告辞时,他突然想起一事来,立时开口留了一留。
“你也难得来,索性留着用了晚饭再走,也见见你婶娘和你六哥十一弟。”
要是往常,徐迢恨不得自己的两个儿子离着徐勋这败家子远远的,如今却巴不得他们兄弟能够亲近些,哪怕徐勋如今已经不是太平里徐氏一族的人。于是,见徐勋客气了两句,却并未真正推拒,他少不得又挽留了一番,最后终于是成功把人留了下来。由于他特意吩咐了妻子儿子,这顿晚饭自然吃得宾主尽欢,待到最后徐勋打算告辞时,他竟又叫来了陶泓。
“小七,你从前就瑞生一个贴身服侍,如今他既然留不得在你身边,你在外头一时半会也难能找到妥当的人,我就送一个人给你。”
徐迢也不管陶泓闻言如何大惊失色,和颜悦色地训诫了他几句,这才拿出一张纸递给徐勋,又笑道:“陶泓你是见过的,人老实本分,留在你身边也好多个帮手。他又认字,跟着你做个书童也好。他的身契我就转了给你,日后他就是你的人了。”
第八十一章 他不仁,休怪我不义
就连徐迢平日亲近如朱四海,也没料想自家老爷居然会突然把陶泓送给了徐勋,因而在一路把人送将出去时,他不禁赔了十万分小心,甚至最后还在马车旁对着陶泓千叮咛万嘱咐,仿佛陶泓将来要服侍的不是一个还是白身的平头百姓,而是什么真正的贵人。
由于事出仓促,陶泓只来得及收拾了几身常穿的衣裳和存下的几串铜钱,以及上次徐勋借给他的三本书,平常积攒下来偷偷藏好的纸笔却万万不敢当着徐迢的面去取,因而坐在马车上不禁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直到车子在一段石子路上突然一颠簸,他险些一头撞在徐勋身上,这才手忙脚乱地移了开来,慌忙赔罪不迭。
徐勋知道徐迢此举多半表示善意和笼络,但莫名其妙被塞了一个人在身边,他不得不存着几分挑剔和审视,只这一路上才观察了不一会儿功夫,再想起从前几次打的交道,他就明白,若是徐迢真的挑选眼线放在他身边,这陶泓绝对不是什么好选择。从这一点来说,那位六叔还真的是既精明,又通人情世故。于是,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小书童,他不禁笑了起来。
“到我这儿就这么不高兴?”
“嗯啊,不不不!”
见陶泓慌忙抬起头,脸上紧张兮兮的光景,徐勋不由得想起了家中的瑞生。想到瑞生和陶泓差不多的年纪,将来却不得不进宫去厮混,而眼前这好学的小家伙则是曾经为了几本书千恩万谢,又在他求见徐迢时大开方便之门,他渐渐就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要是你挂念六叔亦或是那里的什么人,只管照实说出来,我不会怪罪你,找个理由送你回去就是。毕竟,若是跟了我,不久之后可能就要上京城去,那会儿什么时候能回南京就说不好了。”
“啊,七少爷要去京城?”
陶泓一下子呆若木鸡,见徐勋不像是开玩笑,他顿时心乱如麻。他虽然为人单纯些,可并不傻,也略明白一些自家老爷徐迢的秉性。若是他被送出去却又要闹着回去,到时候一定会被重重责罚不说,服侍少爷读书的差事也决计再也轮不到了,那会儿就更不要提接触到那些笔墨纸砚。于是,在纠结了好一阵子之后,他终于抬起头来低声说道:“老爷既然让我跟七少爷,我就跟七少爷。只是只是七少爷您能不能能不能准我每日写字?”
本以为小家伙会提出什么要求,听到最后这句话,徐勋想起他借书的光景,这下子终于笑出声来,随即就板着脸道:“写字可以,只以后每日写字要是不足四页,别怪我罚你!”
陶泓原本被徐勋这一笑之后一板脸给吓了一跳,听到这写字后头还有条件,原是心中嘀咕,待回过神来,立时满脸不可思议地抬头瞪着徐勋。明白这不是和自个开玩笑,他几乎忘了这是在行进的马车上,立时蹦了起来要跪下磕头,结果一脑袋才碰了下去就险些整个人往前扑,最后总算是在徐勋的拨拉下回身坐稳了。尽管如此,他脸上却依旧流露出兴奋的红潮,俨然还是当初那个为了借到几本书而高兴得忘乎所以的小书童。
此时虽尚未到宵禁,但天色已晚,车到徐家小院,陶泓便先下了车来,随即小心翼翼地搀扶了徐勋下来,待徐勋吩咐他先到里头唤人来,他方才一溜烟地跑了进去。这时候,坐在车夫位子上的徐良不禁冲徐勋笑道:“勋小哥,你可是轻轻松松又拐到了一个人。”
“大叔这话说的人是六叔送给我的,哪能用一个拐字?”
“怎么不是拐?这世上又不是捏着一个人的身契就能让他忠心耿耿的。现如今陶泓才跟你就这样感恩戴德,日后等时日长些,决计是对你惟命是从。老汉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人,天生就有一种让别人听你的气质。”徐良一面说一面卸下斗笠跳下了车,又笑道,“你那个小童儿瑞生如此,老汉我如此,就是老于世故的和尚都是如此。至于其他乱七八糟我不知道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话说到这,徐勋已经听出徐良这老汉是调侃自个居多,耸了耸肩正要说什么,大门内突然就探出了一个脑袋来,却是气急败坏地冲着他低吼道:“回来了怎么还在门外呆站着,我都等你好一会了!你知不知道我多不容易才溜出来,还浪费时间!”
沈悦瞪着徐勋的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就因为这家伙捎的口信,她千辛万苦趁着父亲傍晚出门的功夫溜了出来,为此甚至想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