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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2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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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当初泰陵初步选址施家台就是自己和钦天监副倪谦,礼部左侍郎李杰一块勘定的,但之后陆陆续续到这里来查看的还有一些民间的能人异士,此外还有礼部右侍郎王华和太监扶安李兴等等不少人。此时此刻,面对小皇帝这一句发问,戴义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说道:“皇上明鉴,泰陵风水前前后后足有十数位朝中大人和宫中公公看过,都说是一等一的吉壤,奴婢不才,也觉得这里是极好的。”

    朱厚照听到这话,扭头看了戴义好一会儿,就漠然把人打发了走,等戴义消失不见了,他随即便勾了勾手示意徐勋上来,这才淡淡地问道:“徐勋,你说呢?”

    徐勋把事情闹这么大,并不是为了推倒重建,再说就算不顾及牵涉到林林总总方方面面的官员,他也颇为顾忌劳民伤财这四个字——即便他曾经让慧通去密访了好几个堪舆和风水界的一流人物,很是得到了一些截然不同的看法。此时此刻,他沉吟片刻,正打算说一些和戴义之语差不多的安慰话,却瞥见了朱厚照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讥刺冷笑。

    鬼使神差的,他竟是开口说道:“皇上,恕臣直言,臣曾经在民间咨议过几个有些名气的风水先生,人都说都说泰陵临溪水,地气不正,并非最好的吉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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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章 明君难为

    朱厚照倏然转过头来,刚刚晦暗的脸上一下子有了光彩。

    盯着徐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方才长长吐了一口气:“终于有了个和朕说实话的人”

    看到朱厚照这表情,又听到这话,徐勋哪里不知道小皇帝恐怕是私底下去查探过了,此刻不由得生出了深深的侥幸。须知他素来给朱厚照留下的印象便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避讳,要是这一回说错了话,只怕一直以来苦心经营的好形象就全都泡汤了。

    “父皇去得仓促,所以泰陵从选址也好,营造也好,时间都紧,这就罢了,可户部哭穷,礼部工部钦天监千挑万选,却选了这么一个鬼地方”弘治皇帝驾鹤西归已经快半年了,但朱厚照依旧没能改过口来称一声皇考。此时,他恼怒地骂了一句,旋即就气咻咻地说道,“你知道朕让人打听的时候,有一个风水先生怎么说?说这施家台形制卑隘,哪里算得上一等一的吉壤了,顶多算一个二等。朕就想不明白了,他们口口声声说父皇是中兴圣君,一代令主,结果在这种时候就这么不尽心竭力?”

    尽管刚刚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实话,但此时此刻,徐勋知道小皇帝对着自己说这些,多半还是为了发泄,而不是真的要怎样——否则朱厚照看过玄宫之后就该当众发作,而不是只留下自己一个人。果然,朱厚照站在那儿发了好一阵子脾气,最后却丝毫没有皇帝形象地一屁股径直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托着腮帮子发起了怔。看到这一幕,徐勋实在没办法开口说什么地上凉山风大早些回去之类的话,当即解下身上那件厚实的大氅披在了朱厚照身上。

    “那些老大人在乎的东西都是虚的为了父皇的一代令名,冒认皇亲的郑旺可以留着不杀,张瑜刘文泰等人也可以宽宥不杀,甚至此次妖言惑众的案子在他们看来也未必要兴师动众,这陵寝自然也是一样,选个差不多的地方就行了,把金井透水的事情揭出来,还不是为了给刘瑾他们几个一个大大的教训,所以你让张永一说什么泰陵风水不好,他们就立马急了,还不是怕朕一怒之下推倒玄宫重建?”

    朱厚照紧了紧徐勋给自己的那件大氅,继而便冷笑道:“举荐来的那几个所谓高人,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前一天朕派瑞生说是京城有名的富户要点一口好穴去打听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施家台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可到了朕的面前却把施家台夸得天上少有地上再无,简直是放屁朕要不是好歹忍住了,恨不得把他们那些人全数乱棒打死”

    这事情是瑞生去打探的?小家伙什么时候居然已经在御前这般得信任了?

    见徐勋满脸诧异,朱厚照方才嘴角一挑笑了笑:“李兴是刘瑾举荐的,他们几个都穿一条裤子,所以朕只能让瑞生悄悄去外头打探这个了,幸好他做事认真,而且看样子,大概没和你这个旧主通过气吧?朕就喜欢他这劲头,像你,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徐勋听得苦笑连连:“皇上这谬赞,臣可担当不起皇上既然对施家台这块吉壤不满,那您是打算”

    “打算,朕的打算有用么?”朱厚照没好气地撇了撇嘴,拍拍身旁示意徐勋坐过来,见人犹豫片刻就挨过来坐了,他便冷笑道,“户部尚书韩文那个老抠门你难道还不知道?就为了朕登基之后的赏赐开销,营造陵寝的花费,还有打了那一仗的钱,他就啰啰嗦嗦抱怨不计其数,这要是听说朕打算找别的地方给父皇造陵寝,他还不得干脆撂挑子不干了?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当初去宣府打仗那会儿,刘健李东阳谢迁的致仕折子就已经送上来一回了,话是说得冠冕堂皇,朕还得真心实意地去留他们,他们是要朕知道,这朝堂离了他们玩不转”

    听朱厚照竟然毫不避讳地用市井通用的鄙俗之词形容朝中事,徐勋一时忍俊不禁笑了起来,见小皇帝恼怒地瞪着自己,他才尴尬地掩饰道:“皇上年少登基,老臣们自然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朕知道,他们不就是希望朕如同他们设想的那样,凡事放权给他们去做,自己只在宫里做撒手掌柜就好可既然现如今大事情就都是他们说了算,他们还对朕身边的人指手画脚,仿佛他们全都是奸邪小人,难不成天下就只有他们是忠臣?父皇那样的明君,朕不是不愿意当,可朕不想凡事都听别人摆布”

    横竖是发泄,朱厚照这话匣子一时就合不上了,沉下脸后又说道:“神英晋了伯爵,朕让他督京营却被他们一力阻拦了下来,如今就连他的果勇营也被人惦记上了。朕原本让刘瑾他们几个去各自坐营的,可你应该知道,他们在京营十二团营都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认识几个人,这坐营监军能有个什么成效,那就只有天知道了。还有老苗逵,他不就是不合丢开朱晖跟着你胡闹了一回,他这个御马监掌印立刻被人一状告到了朕前头,说是他贪墨军饷,偏生这告状的还是马永成,朕都不知道该骂他什么好”

    听朱厚照苦恼地在那里絮絮叨叨说着老大人们的不是,几个太监的不明大局,又在那说他根本懒得管那些麻烦的政务,最大的愿望就是大败鞑虏云云,尽管徐勋和这位小皇帝算得上是极其亲近了,仍不免生出了一丝感慨。

    性子跳脱不管不顾的朱厚照其实并不是一心想着大权独揽的皇帝,然而,和群臣期望的那个明君模子相比,小皇帝的棱角实在是太多了

    君臣二人坐在这边厢两块石头上也不知道说了多久,徐勋终于看到不远处有人影往这边来,当即顺势站起身。果然不多久,他就看到了刘瑾和张永在那探头探脑,下一刻,朱厚照也瞧见了,当即轻喝道:“别躲躲闪闪的,既然来了就出来”

    “皇上,这已经不早了,您是不是”

    被这么一说,朱厚照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两声,他这才想起今天早上紧赶慢赶地从宫里出来,什么胃口都没有,不过是在路上停着歇息的时候啃了两口干粮,脸上不禁一红,旋即才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没什么好看的了,回宫”

    刘瑾终于等到了这么一句话,一时如释重负,但仍是不忘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皇上今次来,觉得这泰陵”

    对于刘瑾这哪壶不开提哪壶,徐勋不得不轻咳一声打断道:“既然看过也就安心了,这事情就算揭了过去。那个杨子器不过是书生意气,皇上的意思是打发人回吏部继续做他的考功司主事,那又不是言官,想来也不至于一个劲揪着这事情不放。”

    尽管按照刘瑾的意思,恨不得将那个捅了马蜂窝的杨子器抽筋扒皮,至不济也得远远打发到一个犄角旮旯去窝着,可听徐勋这么说,又见朱厚照一脸的不置可否,他也就暂且打消了这心思。毕竟,真要清查起来,李兴在这泰陵监工期间上下其手也捞了不少,给他这儿偷偷摸摸也送了不少,闹开了并没有太大好处。况且,这难关是徐勋帮忙度过的,他总得给人一个面子。

    于是,他便讪讪地说道:“皇上圣明,宽宏大量”

    朱厚照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哼了一声就大步往前走,没走几步他却突然停了下来,一把拉下身上那件大氅扭头丢给了徐勋,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就转身走了。见刘瑾慌忙追了上去,张永思忖片刻就有意堕后了片刻和徐勋并行,等离着前头越发远了,他才低声问道:“你和皇上在这里一呆就是半个时辰,究竟都说什么了?”

    “你不会想知道的。”徐勋对张永苦笑一声,见这家伙眼睛骨碌碌直转,他便干咳一声道,“总而言之,皇上回去之后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你自个看着点,别撞在气头上。”

    还没有好心情?

    张永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见徐勋径直往前走,他有心想要详细追问几句,心里却突然冒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莫非朱厚照今天来看过之后,对于这泰陵实则并不满意?可想想徐勋刚刚在御前说看过就安心了,朱厚照也没反对,他一时更加迷糊了起来。

    他娘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从内阁到部院,上下官员慌乱了大半天,终于得到了小皇帝在府军前卫扈从下回宫的消息,一时有人如释重负,也有人万分恼火。当随行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戴义送出消息,道是小皇帝对泰陵和金井并未有太多不满,忧心忡忡的大佬们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原本暂且押在锦衣卫诏狱之中的杨子器,也由李逸风亲自去把人放了出来。杨子器得知小皇帝才刚刚亲自去泰陵看过之后回来,却对金井透水一事不予置评,心情不由得万分苦涩。

    “名父”

    失魂落魄地走出锦衣卫后街,他一手遮了个凉棚看了看天,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表字名父。一愣之下他循声望去,见是文选司郎中张彩,他不禁愣了一愣。

    “马部堂听说你终于逃过了牢狱之灾,让我在这儿接你一接。马部堂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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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一章 敲打和护短

    之前王守仁找上门来,险些和自己割袍断义之后,徐勋便悄悄去找了张彩,对人通了个气。五十出头的张彩在六部浸yin多年,却不像王守仁的书生意气,须臾便明白了朝中大佬们有意挑起此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中有数的他自然不免在马文升面前有所抱怨,又给杨子器很是鸣了一番不平,因而这才有了今天的马文升让他来接杨子器。

    锦衣卫后街到吏部,只消从江米巷到东江米巷,再经过礼部户部衙门两大衙门便到了。此时天色已晚,但吏部作为大明朝中枢最忙碌的衙门,哪怕这会儿早就过了申正散衙的时刻,可衙门中依旧留守有不少人,进进出出的书吏皂隶看到文选司郎中张彩引了一个人回来,全都少不得瞥了一眼,认出是杨子器时,不免都吃了一惊。

    这不是此前传言说,这回不是死就是贬官外放的考功司那个杨主事?

    四周围的窃窃私语,杨子器面上能够熟视无睹,心里却不免更加沮丧。他是做过一任常熟县令才升职调回来吏部的,和张彩并没有太深的往来,而且从前听说其和阉党有些纠葛,因而哪怕听说张彩是马文升极其器重的人,他一路上也根本没和人交谈一句。等跟着张彩到了最里边的西便厅,见其站在门边上示意他进去,自己却止步停在了那儿,他就整了整衣衫,昂首阔步地跨过门槛走进了屋子。

    西便厅里已经点起了一盏油灯,但仍旧显得颇为昏暗。他看见主位上那个美髯长眉,鬓发霜白的老者朝自己看了过来,便沉住气上了前。他是正六品主事,马文升是从一品的太子太师兼吏部尚书,两人品级天差地别,况且又没有什么私交,此刻他便依礼跪下相见。然而,平素马文升对下素来还宽和,这会儿却是久久没有开口让他起来。

    这下子,杨子器顿时有些沉不住气了,抬起头朗声说道:“马部堂召下官来,不知道有何吩咐?”

    马文升耳背在吏部已经不是秘密,但这位老尚书的记性极好,倘若以为可以欺其年老,在禀报的时候打马虎眼,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下场。这会儿马文升听清楚了杨子器的话,不禁嘿然笑道:“吩咐?你杨柳塘如今名震京城,俨然一代直臣,敢言的典范,我有什么资格来吩咐你?”

    一进来便遭此折辱,紧跟着马文升又说出了这话来,杨子器心里憋着的那团火终于忍不住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直截了当地辩驳道:“难不成马部堂也认为我实话实说,直言泰陵金井透水是错了?”

    “你亲眼看到,于是就要亲口说出来,这你的风骨你的执著,对错轮不到我这个吏部尚书评判,可你在京城颇有些好友,他们不曾亲眼看见,所以不能和你一起上书直言就罢了,可是你被下了锦衣卫诏狱,可曾有一个人替你说话?”马文升见杨子器一下子愣在了那儿,他这才淡淡地说道,“而且,要是照你的奏折,看到金井透水的京营官军众多,民间也已经有传闻,为什么偏要你这份奏折才真正揭出来,别人谁都不说?除了才刚下去巡查泰陵的王岳附和你两句,而后来跟着起哄的言官,全都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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