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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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就都是你的!”
徐劲得知二房的财产居然还包括了几百亩水田,一时异常心热,竟想起了上次在秦淮河畔某个楼子里惊鸿一瞥的那位萧娘子。一想到她那水蛇般的腰肢和贵到让人肉痛的缠头之资,他只觉得整个心都痒了,不知不觉握紧了徐大太太的手。
“哟,轻点,手劲这么大!”徐大太太嗔怒地埋怨了一声,见徐劲恍然回神,继而连声赔罪,她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要是依着你爹那只求稳妥的性子,拿着他胡作非为的由头赶了他出去也就罢了,可族里那么多人,万一有人因为你二叔当年的善缘站出来怎么办?所以我打算让人觅一个接生婆子,把那败家子身上的胎记等等都说与了她听,连襁褓等等旧物也一一准备好,只说是你二叔当年抱了个别人的弃婴当成自己的孩子养,这年头宗族血脉最是要紧,只要证实了混淆血脉这一条,那败家子就是有千般本事也过不去这一关!”
“娘,您真是算无遗策!”
徐劲听得母亲这一番话,立时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徐大太太自也得意,用手轻轻抚着儿子的额角,这才似笑非笑地说:“你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就算入嗣了别家,也还是我的儿子,平日里想回来就回来,上头没长辈能管着你,还怕别人什么闲话?别学你爹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也别学你大哥,都是他媳妇勾引着,成日里就是畏畏缩缩的!”
“太太,三少爷,大少爷来了!”
说话间,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妈妈的声音。徐大太太皱了皱眉,立时打住了这越说越鄙俗的话头,而徐劲扭头一看,见是个二十出头浓眉阔目的青年人打起门帘进屋子,突然瞄见软榻上摊开的那幅画,慌忙将其卷拢收好放在一边。等到青年人对徐大太太恭敬地行了礼,他少不得起身叫了大哥,要行礼时却被徐大太太止住了。
“自家兄弟,闹那许多虚文干嘛?”
“娘说的是。”
徐动瞅了一眼笑嘻嘻挨着母亲坐下的弟弟,很快平静地移开了目光,在徐大太太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后,他退后一步坐下来,这才说道:“娘,我刚从帐房回来,听说三弟”
这话还没说完,徐劲立时抢在了前头,却是扶着徐大太太的肩膀亲亲热热地说道:“娘,我这几天花了不少钱,这六叔的礼物要钱置办,还有些乱七八糟的花销,所以”
“不就是花点钱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徐大太太沉下脸斜睨了徐动一眼,有些不高兴地说,“你是哥哥,管你弟弟花钱的小事干什么?你媳妇才刚做了好几套衣裳,没来由能嫂子花钱,却不许小叔子开销的道理!”
这缘由还没说,就吃了这么一通排揎,徐动的脸色顿时晦暗了下来,却没有分辨,只欠了欠身应是。又盘桓片刻说了些话,他就告退离去,等到他一走,徐大太太就没好气地拍了拍软榻的床板。
“看看,娶了媳妇忘了娘,坐这么一会儿就急急忙忙走了。要不是为了挑你的刺,兴许连来这儿坐坐都没心思!”
“娘,大哥怎会这么想,您多心了”
尽管出了屋子,但屋子里那母子俩说话声音很不小,徐动听得清清楚楚,眼神中顿时更是阴霾重重,藏在袖子里的右手也情不自禁地紧握成拳。等一路到了父亲的书房,他在门外站了一站,俟书童通报后就抬脚跨进了门去。见父亲正满脸堆笑地陪着一个文士说话,他刚刚还有些掩藏不住的怨愤一下子收敛得严严实实,却是满面春风上前长身一揖。
“罗先生。”
“许久不见,大公子依旧是风度翩翩,可喜可贺啊!”
被称作为罗先生的中年文士一袭青衫,手中拿着一柄鹅毛扇,虽是两鬓微白,可嘴角含笑气度不俗,那神清气朗的模样,竟是使人一见便想赞一声好风采。厮见过后,见徐动侍立在徐大老爷身边,这罗先生便淡淡地说道:“今天来,我是为了你徐氏二房的那桩婚事。”
第十七章 好风频借力(上)
南京贡院位于应天府学的东面,奇望街和贡院街之间,和太平里正是相邻。赫赫有名的秦淮河从其西南面流过,打了一个圈子,又从东北面绕了过去,因而使得这一亩三分地成了整个金陵最最人杰地灵的地方。四周绕着秦淮河赫然歌楼酒肆林立,河房水阁争奇斗艳,即便如此,建在贡院边上的魁元楼却仍然是首屈一指。冲着它那好口彩,每逢乡试时节,这儿是一位难求,就是平常时候也常常高朋满座。
尽管徐迢那区区七品官在偌大的南京城算不得什么,但太平里本地人在南京当官的却是屈指可数,再加上如今又不是秋闱时节,魁元楼便爽快地答应了徐家的包场。从傍晚开始,作为主人的徐迢和两个儿子就先到了,而后就是徐家本家的几位尊长和下头子弟。那些身份上头差一截的客人们自然也是早早到场,又是送礼又是恭贺,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
徐家已经好些年没出过正儿八经的官员,除了徐迢之外,四房倒还有个举人,却在打点上头不到功夫,好些年也没轮到一个好职司,差些儿的又看不上,于是只在家窝着。要说一个举人若在小镇乡间自然是体面,可这是人才济济的江南,自然越发坐吃山空。所以,徐迢这一升官,宗族上下全都指望他继续高升,这一趟不说举族全出,声势排场却也不小。
徐大老爷便首先丢掉了族长宗子的架子,满脸堆笑忙前忙后地张罗。他虽读书不成,可终究许多年料理宗族事务,那待人接物的本事总是有的,愣是没有冷落了任何一位客人。而几个小一辈的子弟则更加不消说了,哪怕在家里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少爷们,这会儿也笑容可掬地跟着长辈和到来的客人厮见行礼,这一次次的作揖打躬下来,险些连腰都直不起来。
徐勋亦是早早来了。徐大老爷最初见到他的时候大吃一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呵斥,直到徐勋拿出了徐迢的帖子,他才悻悻然闭上了嘴,却是又不甘心地去寻徐迢询问。偏巧徐迢正在迎接府衙的沈推官,管家朱四海自然就拦着了徐大老爷。听明白了原委,这位徐迢的大管家顿时笑了。
“咱们老爷从前也得过二老爷的帮忙,二房只有那一根独苗,咱们老爷这好日子怎么能把人落下?”朱四海却是把话说得冠冕堂皇,见徐大老爷面上好一阵不自在,他就放缓和了语气说,“不过就是添一副碗筷的事,大老爷就别想那么多了。若不喜欢看到他,那些迎客的事情尽管让其他的少爷做不就成了?”
徐大老爷被朱四海这通话说得作声不得,虽仍是不高兴,也只得无可奈何地认下了这个事实。即便如此,他仍旧看徐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贵客渐渐都来了,他也顾不上这一茬。倒是他的两个儿子徐动和徐劲看着徐勋孤零零坐在那儿百无聊赖,忙得脚不沾地的他们心头暗火。抽了个空子,徐劲就闪到了徐勋身边,似笑非笑地伸手按着那张空桌子。
“没想到七弟倒是会钻营得很,这地方也轻轻巧巧混进来了。不过,今天是六叔的大好日子,你不会是想空口吃白饭吧?”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想来六叔重的本就是心意。”
徐勋见徐劲闻言嗤笑不已,却是继续悠悠然在那喝茶,丝毫没有继续搭腔的意思。直到徐劲又刺了两句没见有什么反应,没意思甩袖子走了,他才侧头望着那边主桌的方向。就在这时候,底下传来了一阵喧哗。
“吴七公子来了!”
随着这喧哗,座上众人全都扭头看向了楼下的方向,见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华衣少年被笑容可掬的徐迢迎上了楼来,一时不少人纷纷起身打招呼。没有官身的多半是叫一声七少爷,有官身的则矜持些,官阶低的多半称一声贤侄,官阶高一些的则是直呼表字,一时间热热闹闹的厮见之后,这位眉清目秀的公子哥就被人簇拥上了主桌坐着,恰是众星拱月一般。
徐勋在位子上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是半点涟漪都没有,照旧一边喝茶一边东张西望。只是隔着不远的徐动和徐劲的交谈声,仍是不免钻进了耳朵。
“都是行七,可秉性气度简直是天差地别,也不知道别人看到这一幕,心里可有惭愧没有!”徐劲一边说一边斜睨徐动,有意提高了些声音,“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骗来了六叔的帖子,居然到了今天这种高朋满座的地方来,真够死乞白赖的!”
“少说两句,被人听到了,还道是我徐家没规矩。”徐动已经二十出头,业已娶妻,终究沉稳些,不悦地瞪了一眼兄弟,又斜睨了一眼徐勋,这才斥道,“阖族上下谁不知道他是扶不上墙的泥阿斗,何必自降身份和这种人理论!”
被人评价为这种人的徐勋,一手捏着茶杯,却是纹丝不动。不但如此,那些其他徐家子弟仿佛是吃定了他不招人待见,路过时总会丢下几句不阴不阳的讽刺。知道人人都在盼望着他就此忍受不住当场发作甩手走人,徐勋反而愈发淡然,继续慢条斯理地品着手边的茶。
随着夜幕的逐渐降临,眼看就要开席,却有一位客人姗姗来迟,竟是府衙的方治中。这一位乃是五品官,府衙的第三号人物,来了的同时也带来了刘府丞要来的消息,一时间四座一片哗然,就连徐迢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原以为这两位顶多是家中子侄辈来坐坐了不起了,却不想是亲自露面,这给他的脸面就不是普通的大了。于是,他自是慌忙把方治中请上主桌,顺理成章的,为了给待会来的刘府丞腾位子,徐家又有人从主桌上被挪了下来。
这位子一调整,徐勋自然就被人赶到了楼下一桌以备不时之需的备桌上。他倒是不以为意,原以为多半就自己一个人享用这一桌丰盛酒席,却不料不一会儿,身边的一个空位上就多了一个人。徐勋本是无心兜搭陌生人,可看清了那人的形貌,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看什么看,不认识不成?”
发觉又是那个易钗而弁的小丫头,徐勋不禁哑然失笑,见并没有人注意自己这一头,他方才低声说道:“姑娘的胆子也太大了些,今天这地方也敢混进来?不怕又被我三哥那样的人认出来?”
“别叫我姑娘!”小丫头恼羞成怒地瞪了徐勋一眼,随即才冷哼一声道,“认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横竖这里的人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倒是你,好容易上了这魁元楼,怎么还是被人撂在这儿?还有,你的贺礼准备了没有?我之前听徐家那几个小的私底下商议,说是待会小辈们一个个给徐六老爷敬献贺礼,如果撺掇着你上去,你小心别出了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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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好风频借力(中)
尽管这小丫头回回带来的消息都是马后炮,可徐勋前世后世见过的人多了,反倒是觉得小丫头别样不说,这热心倒是有趣,当然,那咋咋呼呼的性子不像如今扭扭捏捏的大家闺秀,倒是更像后世那些活泼开朗的寻常女孩。
含笑点了点头,他正要说话,突然只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咯咯的让人没法忽略的声音,顿时讶然朝小丫头看了过去。在那目光下,就只见小丫头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肚子饿了啊!”
和刚刚头一句凶巴巴的喝斥比起来,这会儿小丫头的气焰一下子弱了三分。要不是眼下女扮男装,她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谁能想到这徐家的酒宴竟然会拖到这么晚,而且她辛辛苦苦躲避那些可能识穿她的人,也不知道多么辛苦,哪有功夫来填饱肚子?于是乎,她低垂着的脑袋上满是羞恼,等到发现面前突然多了一个油纸包,她才哑然抬起了头。
“幸好我早想到这酒宴迟迟难开,让瑞生准备了几个茶叶蛋,要是饿了你就先吃吧。”
小丫头偷觑了一眼徐勋,见其不像是开玩笑,于是便犹犹豫豫地伸出了手,待碰触到那油纸包时,她竟是闪电似的往后一缩手,把整包东西都藏在了桌子底下的膝盖上。不但如此,她还盯着徐勋嗔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也不怕给人看见了笑话!”
见小丫头东张西望了一阵子,随即做贼似的打开了油纸包,又是笨拙费劲地剥蛋壳,最后好容易拿着那颗光溜溜的茶叶蛋,却还不忘左顾右盼留心动静,最后一股脑儿把蛋塞进了嘴里,那样子像极了恶慌的小孩子,徐勋差点没笑出声来。果然,下一刻他就发现小丫头在噎得脸色通红,少不得亲自倒了一杯茶送过去,眼见其手忙脚乱灌水不迭,他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尽管气是顺了,那蛋黄也好歹下了肚,可小丫头平生就没丢过这样的脸,这会儿放下只剩了小半的茶盏,她自是恶狠狠地瞪着徐勋,好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你可别会错意了,给你递消息是看在你爹对我有恩的份上,不是为了别的!”
“什么别的?”
“你你明知故问!”小丫头气得脸更红了,那杀人似的目光仿佛恨不得在徐勋的身上扎出两个洞眼来,“人家好心好意来提醒你,你你竟然你不是好人!”
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徐勋啼笑皆非,心情不知不觉地松弛了下来。自从到了这个世上,最初格格不入的隔膜感,紧跟着步步为营的危机感,哪怕是和徐良老汉把酒言欢的时候能放松些,可终究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小,全不如此时来得惬意轻松。
所以,此时此刻这年纪一丁点的小丫头指着鼻子说他不是好人,他盯着那张气鼓鼓的脸瞧了一阵子,最后若无其事地别过头去继续喝茶。
“姑娘没听说过一句话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小丫头原是打算听解释,可徐勋发愣似的盯着她瞧老半天,到最后竟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她差点没把肺给气炸了。要不是这大庭广众之下,她恨不得拎着这家伙的领子吼上两句,可这会儿却不得不愤愤不平地拿着自己的衣角出气,没多久就把那平平整整的地方揉得一塌糊涂。
等到伙计们终于满脸堆笑地送了一道道菜肴上来,她索性也不理会徐勋,只一个劲地埋头苦吃,等到菜肴摆了琳琅满目一桌子,她却已经是吃不下了,一抬头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