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牵手-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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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呀。我笑笑:你心意到了就行了,酒就免了吧。她说: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正正经经地请人吃饭,我希望你给我面子。我心软了,我想所有男人都和我一样,拒绝一个女孩子的请客是很困难的。我点点头,说好吧,可我从小就怕到别人家里吃饭,特别是领导干部家。我会很拘谨会饿肚子的。顾艳玲大笑起来:没想到你还这么没出息。她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带你上家里吃饭,那算什么请客?今天我要带你去一个你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让你见见世面。接着她就说出了天外天这个名字:怎么样,没听说过吧?我保证你会喜欢上那里的。说完她就给那里打了一个电话。
一个矮个子男人到大门口迎接了我们,这让我激动了一下。顾艳玲给我和矮个子男人作了介绍,原来这矮个子男人是天外天的经理。这时矮个子男人就点头哈腰地和我握手。我先是用一只手,发现他用的是双手就把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矮个子男人说:非常荣幸你能来我们这里,你的大作我早就拜读了,久闻大名。我也对他客套两句。后来我发现他完全是做给顾艳玲看的,我想他也许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名字,而我却被他的客套激动了一下。
矮个子男人把我和顾艳玲带到南面山坡上一幢别墅里,进门就感到一股凉嗖嗖的风扑面而来。矮个子男人把我们带到最西头一个大套间。套间一共里外三间,外间是吃饭的地方,第二间是会客的地方,最里面是卧室。矮个子男人寒暄了几句就走了。他说:你们休息,我去安排一下,等会就把饭菜送过来。
矮个子男人走了,我开始踩着松软的地毯一间一间地参观,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的设施。我真像一个山里来的孩子,眼前的每一件东西都让我惊奇。那时还很少人家里有黑白电视,但这里却是彩电了。而空调、冰箱、席梦思和真皮沙发很多人怕还没听说过。最后我一屁股坐在松软的真皮沙发上,身上的骨头像被人抽去了一般,连话也说不出了。那时我才理解了为什么人的物欲能让人堕落。
顾艳玲坐在另一只沙发上,一只手托着脸看着我,说:你在想什么,喜欢这里吗?
我说:岂止是喜欢。它让我想到了犯罪,想到了堕落。
顾艳玲咯咯地笑起来:你真幽默,像个孩子,这点东西就让你想到了堕落和犯罪。这算什么,凭你的本事以后你都会有的。她随手从冰箱里拿出两听饮料,打开递一听给我。
我说:你经常到这里来吗?
她摇摇头:这里离城太远了。但这里的人我都认识。
我拼命地喝着饮料,这种冰镇的碳酸饮料我还是第一次喝到,那味道我特别喜欢。由于喝得太猛,呼吸的气流将一股冰凉的液体吸进了鼻腔,呛得我咳出了眼泪,逗得顾艳玲在一旁拼命地笑。这时饭菜已经送来了,矮个子男人过来喊我们吃饭。桌上摆着六个菜和一盆汤,我一个也叫不出名。矮个子男人说:我没让多烧,只弄了几个特色菜,不够我再叫他们上。顾艳玲说:这么多我们俩一天怕也吃不完。说于经理也跟我们一块吃吧。矮个子男人说不了,那边还有客人。他象征性地跟我们干了一杯酒然后就走了。
矮个子男人走后我便彻底放松开来,就像在家里一样。说实话这是我三十年来吃过的最好的一餐饭,陈永涛在富贵园请我的时候也没敢点这么好的菜。我一边吃一边问顾艳玲这个菜叫什么,那个菜叫什么。顾艳玲说:我从来吃菜不记名,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她除了同我说话,偶尔喝一口啤酒,却很少吃菜,就好像一个服务员不停地给我倒酒,往我碟子里夹菜。我发现她的嘴始终是干净的,说你怎么不吃?她说我吃了你没看见。我说女孩子都这样斯文,不像我们男的。所以女孩子进饭店一般都要带个男的,不然她太吃亏了。我抬头看看顾艳玲,发现她望着我抿着嘴笑。我突然意识到我的嘴上一定沾了很多菜屑十分滑稽,就说:我这样挺难看是吧?顾艳玲把一块餐巾纸递给我,双手捂着嘴咯咯地大笑起来。我用餐巾纸抹了一下嘴巴,我的天!我也笑了。顾艳玲抹了一下眼睛,眼睛里大概笑出了泪花,然后接着往我碗里夹菜,说:再吃。她说她自己食量小,就喜欢看别人狼吞虎咽地吃东西,那感觉真好。我打了个饱嗝,看看桌上的菜已只剩下一小半了,我说我不能再吃了,再吃于经理要笑话我了。她说为什么?我说刚才你不是跟于经理说这么多菜我俩一天都吃不掉吗,结果一顿就把它全吃了,人家不骂我是饭桶吗?顾艳玲又捂着嘴笑起来,我也跟着笑。笑过了她又舀了一碗汤要我喝下去。我被她的笑弄得兴奋起来,说好吧,为了能让你再欣赏一次男人狼吞虎咽地吃食的雄壮场面,我就再委屈一次自己的肚子把它喝下去。我咕噜咕噜一口气将一碗汤倒进了肚里,一手端着碗一手捂着肚子又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把顾艳玲笑扒到了桌子上。她抹着眼睛说:我从来没看见过在女孩子面前这么痛痛快快地吃饭的男人。我说你一定认为我太粗鲁太难看是吗?她说不,恰恰相反,我就喜欢这种男人。那些在女孩子面前吃饭都怕出声的男人让我瞧不起。她说下次我再请你,一定要亲手烧一餐饭让你尝尝。我说你会烧饭?她说你不信?在你的眼里我一定是个娇小姐,你看我像吗?
我们离开餐厅。顾艳玲说:你上床睡一会吧,我等你。我酒后确实有睡觉的毛病,她是和我一次在一个单位采访吃饭时发现的。我看到铺着丝绒床套的席梦思,心里立刻升起一股蓬勃的欲望。这样柔软的床很容易让人联想到Zuo爱。我已有一年没有干过这种活了,此刻那股强烈的欲望正像一只怪兽啃噬着我的灵魂。我感到我的某个地方正在雄壮地勃起,我被这个肮脏的欲念羞红了脸。我怕顾艳玲发现我这个羞耻的地方,便赶紧坐到沙发上,用一条架起的腿狠狠地压住了那个蓬勃的欲念。我说你睡一会吧,我在沙发上坐一会,等一会说不定于经理还要过来呢。顾艳玲说那我也不睡,我陪你。她就坐在另一只沙发上,身子向我一侧倾斜过来,衬衫的领口被另半边身子挤压得高高地提了起来,因此我同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正好能看见她胸罩里的两只圆圆的Ru房。
喝了酒之后要表达自己的意思就很容易,我们三言两语没绕什么弯子就谈到了杨西鸣,谈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双方都没有什么尴尬和不高兴的地方。顾艳玲似乎对我想说的话早已了然于心,谈话刚开始就完全由她引领着我,我完全成了被动的对象。我心里一直想说却没敢说出来的话全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我既高兴又震惊。
顾艳玲说:杨西鸣跟你说了些什么你根本不用告诉我,我完全能猜得出来。他说我已经爱上你了,还说正是因为你我才拒绝了他的求爱,对不对?
我真怀疑杨西鸣后来又悄悄背着我把那些话重复给了她。我望着她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我两眼发愣地看着她,实际上已经等于默认了她的话是对的。
顾艳玲接着说:一个男人,女人爱你,你别问为什么。女人不爱你,你也别问为什么。这才是男人。得不到女人的爱就怨天尤人,这种男人只会更让人讨厌!
我对她点点头,认为她的话有些道理。我说杨西鸣也许是胡说,但他却提醒了我们,让我们今后注意点自己的行为,这不是坏事。
顾艳玲摇摇头:不,他一点不是胡说。我是爱你,我当着他的面说的。
我身子在沙发里向上耸了一下,那个蓬勃的欲望乘机溜了。我说你怎么能跟他开这样的玩笑?我已经是有妻有子的人了,传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这对我们俩都不好!
顾艳玲咯咯地笑起来:看你吓的,你害怕了是吗?
我对她这个时候的这种笑有些反感,说:我并不是害怕,既然领导把你交给了我,我就要对你负责。你才多大?你还是个小姑娘,出了事你父母会饶得了我?
顾艳玲坐正了身子,她好像一下子从一个不懂事的少女长成了成熟的女人,目光中少了几分少女的天真而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犀利。她说:爱人或被人爱是每个人的权利。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结了婚就不许被人爱,结了婚就不许爱别人。我不是孩子了,我爱谁是我自己的事。我有爱人的权利,谁也无权干涉,包括我的父母。
我对她的话既吃惊又佩服。这句话根本不像是从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孩的嘴里说出的。我说:可我们是社会的人,必须遵守社会道德和规则。
她说:可人只有在充分得到满足的条件下才能谈遵守道德和规则,你说对吗?
我真的被她的话问住了。我没有想到我们谈话会是这样的结果,不是我说服她而是她说服了我。她一直望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矮个子男人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他为我们的谈话划上了句号。
无处牵手 第十四章(2)
70
这个夏天的后半程,我的生活看起来很平静,其实心里痛苦不堪。我心里本来就够烦的了,却又冒出了顾艳玲和杨西鸣,我似乎成了他俩那场冲突的罪魁祸首。在杨西鸣的眼里我不仅成了他事业上的竞争对手,而且还是他的情敌。那阵子杨西鸣好像变得忙了起来,整天见不到人影。我想再找他好好地谈一次以消除误会,却一直找不着机会。每次见面他都爱理不理我的样子,弄得我很尴尬。我的尴尬让杨西鸣脸上获得了一丝快感,他好像要在我的身上一点点地找回在顾艳玲面前丢失的尊严。我除了委屈还有些无奈。
我和小凤的离婚计划陷入了无限期的僵持状态。我们仍然过着没有语言没有性生活但少了争吵的生活。这种看似平静的生活实际上像一盆沸腾的开水燎烫着我。我每天都要面对小凤近似裸体的肉身的挑逗却还要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这对一个快三十的男人来说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我越来越担心我整天面对两个女人的挑逗我的毅力还能够坚持多久?我感到身体里的那只怪兽快要将我的脊梁咬断了,我随时都会崩塌。
我和小凤像是两个陌生人租住了同一间屋子,我为她付房租,她替我烧饭管理家务带孩子,到晚上我们上各自的床,似乎我们的生活日程中没有性生活这一项内容。尽管我对性生活的欲望非常强烈,但因为没有这一项内容,我还是努力克制了自己的性欲,以免坏了规矩。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做梦,去那个飘渺的环境里去释放自己的欲望。因此做梦成了这个夏天我最快乐的一件事情。
开始的时候我梦见的都是方草和英子,我们就像两条光滑的大鱼。有时在水里,有时在芳香的油菜花上,有时则在青山中学那张嘎吱响的板床上。我们一遍遍地重复着那激动人心的过程。方草和英子兴奋的时候仍像过去那样喊叫,甚至流泪。我们每一次都是在流泪中分手,然后我就醒了。自从顾艳玲来到我身边以后,我梦见方草和英子的机会少了,顾艳玲取代了方草和英子。顾艳玲的身上好像抹着一层油,我总抓不住她。我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网,永远靠不到一起。顾艳玲兴奋的时候也喊叫,但她不流泪,她叫过就冲我笑,那笑挺诱人。我总不是在她喊叫的时候获得快感,而是在她笑的时候,这让我有点困惑。我们每次都在她的笑声中分手,然后我就奇妙地醒来。而我每一次醒来都发现小凤睡在了我的身边,她正在如痴如醉地抚摸我,而我的手也奇怪地搭在她的敏感部位。
原来我的梦并不是自己作的而是小凤帮我完成的。我一直没有弄清这个可怜的女人这么做真正的动机是什么,是为了获得爱情还是为了满足性欲?但这两点我都没有给她。每一次她都是流着泪走出我的房间,就像梦中我和方草分手时一样。我想我俩进行的这场离婚持久战实际上是一场毅力之战,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
那个夏天时光走得非常慢,每一天我都像是在经历一场艰难的跋涉。内忧外患的困扰使我的脑子一直处于一种混沌状态,性情烦燥火气很旺。我查过资料,这是长期性压抑造成的一种功能综合症,除了女人没有别的方法能治愈它。可没有女人能给我医治,虽然身边有顾艳玲这样一个性感的女孩,可我在她面前不敢有丝毫的欲念。我想她如果不是顾志杰的女儿那该有多好。我为我的荒谬想法感到可悲。我似乎有种感觉,我只要稍有表示,顾艳玲就会让我的欲望得到满足,可我就是迈不出这条腿。我挺羡慕洪波,可我没有洪波那样的豪爽和刚毅。我每天从洪波身上获得的一点勇气转眼间又在刘宇朋身上消失了。我这样反反复复若干次以后,我给自己下了结论:我这辈子永远成不了洪波。我和洪波追求的不完全相同。洪波追求的是崇高,而我追求的则是远大。我不愿把自己的前程花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我要咬紧牙关。
71
这个困苦不堪的夏天他学会了散步。散步是摆脱烦恼的一个好方法。
他几乎每天散步都是一条线路,从他住的地方向北穿过两条长长的古巷直插到瑶河边,然后沿着河滩向西漫步,到城西肖庆光长眠的那座大山脚下上岸,然后在山坡上坐一会,看落日里的瑶河景色,天黑后从城西回家,或去办公室看一会书,让自己感到有些疲乏的时候才上床睡觉。那时小凤已经睡着了,这样就可以减少与小凤的肉体的正面接触,少一点精神折磨。
他坐在山坡上,望着夕阳沉入了一堆厚厚的云彩里。那镶着金边的云彩像一群有生命的物体在不断地变化着形状。刚刚还像两个窃窃私语的情人,这会又像一群分鬃的野马。这些变幻的形状在他脑子里产生了许多遐想。有欢快的,也有忧伤的。这时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他开始以为是幻觉或是自己听错了,他没有转身,仍在看着那些变幻的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