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浅-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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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陈汐的眉头皱得更紧，叹了口气之後道，“君尧……你真是醉得太厉害了，明天就要去新的单位报道了不是吗？早点睡吧。”
“我不睡。”柯君尧大喊。
“好好好……不睡就不睡。”从来不知道撒酒疯的柯君尧竟然如此难缠，陈汐只有哭笑不得的份，“那你先换上干净的衣服吧，这样会感冒的，顺便让我换个水……”
柯君尧双手撑在陈汐胸口，眯著眼睛瞪他：“换水干什麽？嫌我脏了吗？”
“没有……”陈汐百般无奈，神色复杂地说，“你身上都是女人的味道。”
原来他都知道……都知道还什麽反应也没有？柯君尧只觉得身体都冷了下去，干坐著一动不动。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陈汐渐渐开始失去耐心。
“你到底有没有像我在乎你那样一半地在乎过我呢？”柯君尧现在感觉胸口似乎堵著什麽东西，难受极了。
陈汐的眼眸如海般深邃，定定地锁在柯君尧身上，淡漠地反问：“那你觉得，我要怎样才算在乎？像女人那样一感觉到什麽风吹草动就对你乱发脾气耍性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柯君尧有些无措。
“我不表现出来不代表我不会吃醋。即使我吃了醋，我也依然相信你不可能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你莫非是要我跟你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才满意？才觉得我是在乎你的？”
此时此刻酒已经醒了一大半的柯君尧终於明白过来自己是在做什麽样荒唐的蠢事，再加上听了陈汐这番话之後既羞愧又懊恼，酒喝多了果真误事。瞧瞧他刚才都干了什麽？若是一早知道陈汐的想法是这样的，他说什麽都不会，也不可能用这种极端的方法去试探对方的心。
“对不起。汐，对不起。”
柯君尧无措地抱著陈汐，又好像怕他把自己推开似的留了些距离：“我太幼稚了。”
“快去休息吧。”陈汐摸摸他的头发，“记得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
柯君尧非常没用地酸了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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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柯君尧傻呵呵地顶著一颗有些痛的脑袋去了新的报社报道。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记者柯君尧，在以後的日子里，希望能和各位……好好相处。”
原本中气十足的自我介绍，在得到了一致的无视和忽略之後慢慢变得小声。柯君尧觉得有点尴尬，干咳一声之後搬著东西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你好……”想跟邻桌的哥们儿打个招呼，谁知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面无表情地接起桌上的电话。
“喂？你好，X城报社……”
柯君尧自讨了个没趣，撇撇嘴开始整理办公桌，不禁有些想念起原本八卦的却又乐天的小周来。
到底是大报社，跟自己原来的地方简直有著天壤之别，不光是设备先进、空间宽敞，同事们的工作氛围也不一样。没有了从前的和乐，而是严肃紧张。大家似乎总有著忙不完的事，而且都是自己管自己忙，交流很少，柯君尧甚至连泡个茶要去哪里都不敢问别人，生怕打扰了谁的工作，结果只能自己把报社摸了个遍，权当是熟悉地形。
“你是柯君尧吗？”一个戴著黑框眼镜，看上去很沈稳的女同事走了过来。
“我就是。大姐有什麽事吗？”跟原来的报社同事们开玩笑开惯了，柯君尧还没意识到自己犯了怎样的错。
结果对方铁青著一张脸整整十秒锺之後，他才恍然大悟，脸红红地说了声：“对不起啊对不起，我的意思不是你很老……”
只能是越描越黑。
最後，在对方沈著声音的一句“编辑找你有事。”之後，柯君尧快速地溜之大吉。
上班第一天就这样，实在是……有点无语。
进了主编办公室，对方笑著说：“你好啊，请坐吧。”
和原来的大编感觉不同，这位虽说礼貌而面带微笑，但看上去总有些虚伪。柯君尧坐在软得过分的椅子上，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请问，有什麽事儿吗？”
这位编辑依然笑著，目光锁定在柯君尧身上：“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什麽把你从你原来的报社挖过来。”
柯君尧困惑地锁著眉，难道不是因为觉得他有潜力麽？心里这样想，但他也没有笨到直接问出来的地步，而是安静地等著编辑继续往下说。对方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道：“老朱是不是没告诉你，我们报社已经买断了所有关於无人岛的新闻，从今往後，一切和无人岛相关的事件，只有《X城日报》独家报导。”
柯君尧大吃一惊，对方口中的“老朱”，指的自然是原来报社的大编，然而这件事，大编的确是对他只字未提，兴许是觉得他不可能会赞同这件事从而不愿意去《X城日报》，所以才会隐瞒下来。
柯君尧胸口堵著一股气，却什麽话都说不出来。哪个圈子的水不深，柯君尧摸了这麽些年，虽然以前在小地方并没有真正接触过很多，可心里却是清楚的。
“你毕竟刚刚干这行不久，涉世未深，很多事情你只要去做就行，我们注重的是‘果’，而不是‘因’。”编辑还是用那种悠然自得的口吻说道，“你写的新闻稿我看过，确实是不错的。够真实，很有张力，叙事方法简洁明了，一针见血。这则新闻原本起手人就是你，由你接下来写後续也自然是无可厚非。而且……据说你和那负责研究无人岛的生物学家还有投资人是关系很好的朋友，那就更好了，可以挖出许多卖点。”
编辑所说的话柯君尧越听越头疼，讽刺地说一句，他还不知道原来自己那麽有利用价值。什麽实力，什麽理想，什麽抱负，什麽野心，就这样被这番简简单单的言语击得粉碎。
“然而你知道为什麽无人岛还没有真正火起来的原因麽？”编辑还在继续口沫横飞，“很简单，就四个字：没有爆点。”
“爆点？”柯君尧不解地说，“我只是把事实都写出来……”
编辑摇了摇头：“光有事实是不够的。那一直以来都是个神秘的地方，现在你揭开了它的神秘面纱，大家一开始或许会觉得很新鲜，但时间一长，也就乏味了。试问，一般人谁会对那些乏味的矿石和植物动物感兴趣？”
“那人们会对什麽感兴趣？”柯君尧问道。
编辑怀有深意地笑著：“到底是年轻人哪。你说说，你当初是为了什麽才去岛上探险的？”
柯君尧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
“宝藏。还有……一些神秘的传说。”
☆、第十六章
“很好。”编辑笑著说，“我们不是学者，科学方面的事儿交给相关的研究人员就行。我们要做的，就是引起世人的关注。写出震惊世界的新闻，这难道不是你身为记者的梦想吗？”
柯君尧被他最後这个问题触动了，心中不知不觉竟做出了让步：“那麽……我该怎麽做？”
“再去一次无人岛做新闻跟进。”编辑看著柯君尧的眼睛， “我们将会联系电视台，做一个规模最大、历时最长的现场直播新闻。自然是由你作为最主要的报道者，我相信你的能力，年轻人要好好干，前途无量啊。”
柯君尧不安地说：“可是，我向来都在报社内工作，从来没试过去电视台做新闻直播啊。”
“这个你用不著担心，专业的培训我们肯定都会给你安排好。到时你只需要出面就行，电视台和报社里一些有经验的前辈都会跟著一块儿去，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好机会。这个专题你不做，自然会有别人来做，但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怎麽样？去，还是不去？”
──“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
回家的路上，柯君尧一直都在想自己怎麽会如此回应，乃至於坐公车坐过头了两站，还得重新回去。
像这麽商业化的事，难道不是应该直接拒绝才对吗？
刚进大学那会儿，柯君尧曾意气风发地想，今後一定要成为一名合格的专业记者，把最真实的世界展现所有人看，他始终都记得这样的初衷，从来没忘过。
但是……既然不是要他写假新闻，其他的，只要不触犯原则，应当也无关紧要才对……
不不不。
想著想著，差点又坐过站，慌慌忙忙地在车门关上之前下去，再走个几分锺就能到家，原本短短的路程，忽然变得漫长起来。好想快点回去，看见陈汐的脸，听见陈汐的声音……那样就什麽疲劳都没有了。这样一思索，柯君尧脚底下的速度就不由得加快，上了楼打开公寓的门，他像往常那样喊了声：“我回来了！”
一般来说，陈汐都会在浴室里回应他一句，然而今天却什麽声音也没有。
“汐？”柯君尧一边换拖鞋，一边接著又喊了他一声。
仍然安静。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忽然涌上，柯君尧另外半边的拖鞋甚至还没来得及穿，就这样怪异地以一只脚赤足一只脚穿著拖鞋的模样快速冲进浴室里，所看到的场面却令他近乎血液倒流：
“汐！”
陈汐无力地瘫软在浴缸里，脸色苍白而虚弱，额头乃至裸露的上半身全是冷汗，看上去已经昏迷。原本闪著银光的鱼尾现在变得黯淡极了，散发出一种病态的暗灰。
“天哪，这是怎麽回事？”柯君尧吓坏了，连忙冲过去抱起爱人的身体，他的体温似乎比平时还要更低一些，“汐，说话……跟我说话啊……”
陈汐依然紧闭著双眼，如果不是他还有一点呼吸，柯君尧甚至会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他了。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柯君尧飞奔去了客厅，拿起电话刚想叫救护车，才意识到这样的做法似乎不太合适，如果陈汐是普通人的话，他完全可以如此，但陈汐是人鱼，这个电话一打出去会酿成怎样严重的後果，柯君尧完完全全可以想象得到。
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他的挚爱像个怪物一般被送去研究。
於是，柯君尧拨通了程杰的电话。
“你是白痴吗？”听过柯君尧的描述，程杰在那头狠狠地骂，“你觉得深海鱼在淡水里能活多久？”
这个比喻乍听起来可能有些滑稽，但柯君尧现在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赶忙去厨房拿了一罐盐洒进浴缸。数分锺之後，陈汐终於醒了过来，露出一个虚弱而柔和的微笑，看著柯君尧问：“你怎麽了？”
柯君尧立刻用力却又无助地抱紧了他：
“我不会让你变成海上的泡沫的……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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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收看本期节目，由《X城日报》记者柯君尧为您报导。”
呼……
第一次直播结束，柯君尧长长地松了口气。放掉话筒，才发现手心里已经全是汗了。原本他就只是拿笔写字的而已，谁知道报社竟然会选择跟电视台合作，现在还要他出面在摄像机前做现场直播，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不错。”摄像师走过柯君尧身边的时候轻拍了一下他的背，其他工作人员纷纷散去，各自管各自休息。柯君尧一个人闲来无事，走到甲板上，望著湛蓝的海水，回想自己第一次见到陈汐的时候，好像也是类似於现在这样的场景。不过当时是深夜，他听见一阵极其动人的歌声，几乎著了魔。
柯君尧盯著海面胡思乱想了一阵，最多回忆起的还是和陈汐相处时的种种甜蜜，不知不觉竟然笑出了声音来，柯君尧连忙捂住嘴。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报社里的同事们为什麽一个个儿都能猜出自己正谈著恋爱，因为他的表现实在是明显得过了头。
“怎麽？在想女朋友吗？”搭档的声音在身後响起，柯君尧转头，感到有些尴尬。
“Peter。”
直到柯君尧上船之前都没想到此行的搭档居然会是他，Peter这个英文名实在过於常见，即使之前看过工作人员名单，柯君尧也没放在心上。至於他的中文名本来就没什麽人知道，柯君尧更不会去关注。这位Peter是他原来报社里的同事，同时也是晓林的追求者，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可柯君尧心里却清楚对方始终是把他当成“情敌”来看待的，两个人年轻气盛，以前在暗地里较过不少劲。他们相识多年，本该互相了解，可这回一重逢，反而有种不知道要怎麽合作的感觉。
大编没告诉过柯君尧Peter也一起调来了《X城日报》的报社，不过之前无人岛的新闻，Peter倒是也曾帮柯君尧一起校稿、作专题，所以对无人岛还是有些了解的。
“晓林最近有跟你联系过吗？”
柯君尧摇头：“自从我调走之後就没联系了。而且……我已经有了恋人，和其他异性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Peter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又换了个话题说：“对了，半小时之後有开机庆功宴。帮个忙搭把手，把底舱的香槟搬出来吧。”
“哦，好。”柯君尧点了一下头之後就离开甲板，往底舱走去。
☆、第十七章
这艘船毕竟是上头出资包来的游轮，比当初曹梦昌私人购买的船规模要大上很多，柯君尧走了好一会儿後才到达底舱。里面整齐地摆放著一排排箱子，酒类的似乎排在窗口，柯君尧走过去搬起一箱香槟，刚想转身走，余光便瞥见窗外的海水里一道黑影闪过。
“汐。”
放下香槟，柯君尧飞速跑回窗前，果然看见陈汐正优雅地游弋在海水之中，柯君尧伸出指尖敲了敲窗子的玻璃，而後在上面写下三个字：“我想你。”
这次柯君尧之所以答应编辑来无人岛，陈汐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他日渐虚弱的身体实在是太需要海洋了。每每想到上次的经历柯君尧就懊悔万分，他承认自己很自私，他想把陈汐留在身边，把他从广袤无垠的大海挪到了自己公寓内狭小的浴缸里。是他太无能，给不了陈汐合适的生活环境。
柯君尧想通了，只要做完这次新闻直播，等功成名就了之後他就离开X城报社，放弃记者这个职业，回到家乡在海边建造一间属於自己的小木屋。到时候既能和陈汐相伴，又能让他生活在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