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种奇闻-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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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子大著胆子叫师叔。
素忘归转回头。
小弟子想要回被奇怪葫芦吸走的剑,剑虽然不是很好的宝剑,但是他入门後得的第一样趁手物件。
素忘归抛了抛手里的玉葫芦,笑道:“这不是我的东西,你现在想要,我也取不出给你。”
小弟子憋红了脸。
素忘归继续说:“或者你跟我进去,这是素忘机的宝贝,你跟他要,就问对人了。”
小弟子一听说掌门大名,脸都煞白。他哪里来的胆子,一下子话也不说了,闷著头抱礼便快步退下。
舒因皱眉。看来道长来头不小嘛,跟昆仑道境的掌门是好友吗?
素忘归走过舒因身边的时候说:“他会见你的。”
不管素忘机愿不愿意见舒因,现在,舒因都见不了素忘机。因为,掌门人不在宫里。
素忘归瞅了眼空空如也的大殿,自己打著哈欠伸著懒腰走了。把舒因扔给後辈叫找个房间关起来待传。
素忘机去哪里了呢?
因为门下弟子不中用,劳心劳力,每每忍不住亲自动手才安心的掌门大人正带著一帮手下在外杀妖。
巡山的人说,在山下的万足谷里看见很多很多的蜈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气的原因,最近都在往外爬。
毒蜈蚣在谷里相安无事,睁只眼闭只眼就当过了。但是若出谷,必会伤到人命,当然是不允许发生的事情,何况就在掷坤宫的眼皮底下。
说是一堆人出动,但是现场是一堆人站在旁边围观。掌门一个人干活。
但见素忘机仙衣飘扬,拂尘在他手上跟剑一样好用。因为长得好,气质好,身段动起来好看,不像个正义凛然的大侠,倒似九天之上垂云而下的神女。
围观的看得目不转睛。
丑陋的蜈蚣们在素忘机的翻手覆手间,如红叶子,根本没反抗之力,纷纷掉落。
整个山谷的横截空间上张开了水雾一样的透明结界,一踩一个波荡的圆晕。素忘机就站在这结界的中间。
一瞬间,素忘机飞身凌空,拂尘一挥,指尖一压,整个水晶结面就往下推送,眨眼直到谷地,底下蜈蚣直变齑粉。除了蜈蚣,山野间的一切活物死物连带树木石头,都化个干净。
素忘机指尖捏个印,扔了个蓝色的火球,下面就被烧个干干净净。
瞅著光秃秃的原形谷底,小弟子乙说:“听说这谷底的蜈蚣存在很多年了啊,为什麽最近这麽往外爬?”
小弟子甲翻白眼:“谁知道,你看掌门也不查个究竟,就来了个全灭。妖孽嘛,看见一只灭一只,看见一窝灭一窝。”
小弟子丙说:“以前,掌门不是这样的。听说很温柔。”
“我从来没见掌门温柔过。”小弟子甲是掌门的忠实粉丝,“一杀一个准,酷毙了!”
小弟子丙继续八卦:“师兄跟我说,以前我们这有个小祖师叔,跟掌门差不多大,可厉害了。”
“有掌门厉害吗?”小弟子甲亮了眼睛。
小弟子丙说:“厉害!有很多触手的魔物藤蔓一样爬满了整个昆仑山,叫小祖师叔踱个一脚就灭了。就跟现在掌门这麽厉害!”
“瞎说!你又没看见!”小弟子甲充满了好奇。
小弟子乙却皱了眉头:“我怎麽听说,其实那些魔物是小祖师叔养的,没养好,反而噬主了。”
小弟子丁一直在旁边听著,这时候忍不住唏嘘一声:“这麽多内幕啊,可惜当年我们都还没入门。”
“入门的师兄们讳莫如深,根本不讲以前的事啊,听说是掌门不让的。”小弟子丙低声道,“难道掌门嫉妒了?”
一个拳头砸到他脑袋上:“走啦,跟上队伍,掌门都回了。”
……
一队伍御剑临空,往掷坤宫回。
素忘机不是一点不知道底下的议论,但是他对这些八卦言辞不过敏,甚至觉得几分好玩。正因为明城在别人的口中被以另外的方式记下,会给他造成一种错觉,好像他还在身边似的。素忘机相信,明城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当年分别时,他们明明说的是“暂别”,不是吗?
舒因被以拘囚身份拖去见掌门大人。
昆仑山众道之长,掷坤宫的掌门人,会是怎样的人?舒因想,至少不像他认为的那般。
人间的画像上,对道人的描绘,常常是蓝色对襟长褂,三寸长须,手持拂尘,威严端敏。
舒因手脚受缚,跪在地上。逆著光,正门打开,整齐地走进来两列道士,站定位置後齐声唱喏,然後走进来一个年轻的道士。
年轻的道士踏进殿门,众道士纷纷垂首示敬。
就是这个人了,舒因知道。
掷坤宫一贯的白色道袍,在阳光下略显灰色,在阴影里层次摊开,有一种入目的凝重。穿在道士身上,分外飘逸,端的是道骨仙风。
同样手持拂尘,但是,乍眼看上去,不像拿著除魔的法宝,倒像观音菩萨手里的杨柳枝,好看过了头。
道士的眉眼锋锐瑰豔,若不是周身有威严庄肃的一教之长气势,压得人不敢直视,舒因不会认定他是掷坤宫的主人。
素忘机。
素忘机笔直走向自己高高在上的位置,看也没看凭空多出来的妖人。
等到他端坐,下面的门人渐次行礼退出大半後,素忘机喝著茶,看著手里的杯子,问:“你找我有事?”
“是。”素忘归出列,他做了个见礼的手势,却没有尊称素忘机一声掌门,他看了眼地上过分安静的舒因说,“有人闯山要见你。”
素忘机抬头,他没有看说话不礼貌的素忘归,没有看跪在地上等著讲话的舒因,而是笔直地看向一边捧著朴蓝道袍的小道士。
那小道士经不住素忘归的注目,一个脚软,抖著双膝跪下,头低低垂下。
奉天观的道袍,素忘机不会忘。
道袍上的紫玉葫芦,素忘机更不会遗忘。
他的东西,他念著的人。
素忘机沈默半晌後,问:“你是谁?”这次,他的目光落到了舒因身上。那目光仿佛穿越了无数时空,这时候再落下,带著云雾的迷茫和疑惑,并不是舒因想象中的质问。
舒因张了张嘴巴,却答不出来。
明城是他爹的哥哥,叫伯伯吗?明城是生他的人,该唤母亲?或者,跟瑶灵谷的“兄弟”们一样,称呼一声“道长”?
素忘归皱眉,踢了舒因一脚,准备问什麽,却听见素忘机的声音“你们且退下”。
一下子,大殿里走得没了人影。
旧道袍和玉件放在了高座的平台上。素忘机站起来,衣服就在他的脚下,素忘机走了几步,始终没有弯腰去捡,但是他背在身後的指尖有些不耐烦地揉搓著。
这不是平日里颐指气使,一人为大,唯我独尊的昆仑首座。
甚至舒因都感觉到了殿内流动的空气变得稀薄,窒息。
“他叫你来的?”素忘归停止踱步,问。
异种奇闻 37。妄念
“是他叫你来的?”
同样一句话,之前素忘归也这般问过舒因,只不过,素忘归是笑著问,嘴边有嘲讽和笃定。眼前的掌门大人,面无表情,淡淡一句话,声音不高,舒因听起来,却像撕裂了空气,漂浮到耳边。
舒因深呼吸。
素忘机就这麽定定看著他。
大殿空空荡荡,只他们一站一跪一人一妖。
舒因点头,道:“是。”
素忘机问:“他在哪里?”声音依旧淡淡,容颜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四个字却擦著舒因的一个“是”吐出来,像一直含在素忘机的舌尖。
舒因想了想,道:“他叫我带你去。”
素忘机像没听见一样,看著舒因。
舒因重复了一句:“他叫我出来带你去。”
素忘机硬生生转过头,留了个侧影:“这麽些年,他可好?”
“不好。”舒因用他自己的理解,道,“我出谷已经好几年,因为记忆被封,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来昆仑。这些年,他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是,我想,一个道士在一堆魔怪的巢穴,再好也有限。”
“……”素忘机似乎僵住,他沈默片刻後道,“昆仑的玉山道留有神人法印,可以解世间任何污浊封记,你上山入我门来,自然该回想的会想起来。”
“是。”舒因道,“所以我确定是明城道长让我来找他昆仑山的一位故人,素忘机。”
“呵,故人……”素忘机低笑,“是故人。他当年一别,已是数十年未有音信。”
舒因望著素忘机的侧颜,心想,这山上的道士,一个顶一个奇怪。正想著,撞上了素忘机的目光。
素忘机的目光带著追究的锋利,他问:“你是魔,如何为他报讯?”
“我想过人的生活,他助我出谷,这是我答应他的条件。”舒因说,“所以,只要我把你带到瑶灵谷,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与他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舒因的目光虽然果断,但是他的心里可不怎麽平静,真能不相欠不相连吗?有血缘的牵绊啊……
素忘机的心里更是转了好几圈。眼前的少年既然是魔,明城这一世受魔的拖累已然毁了他的人生,只要明城记得当年昆仑山上下的血海滔滔,一笔恶债,断不会再做信魔托魔成魔所好的事。
让少年出谷,让少年引路回。若需自己帮助,这少年必也逃不了。只是这少年看著精明,貌似没有想到这一层。
舒因是没有想到过道长会让自己死。他也从没有想过去害道长。在舒因心里,虽然道长是龙游的所有物,但是他一早就知道这男人是他血亲,现在更是唯一的至亲了。
“瑶灵谷?”素忘机疑问。
舒因道:“道长被困在里面。瑶灵谷在三界之外,没有引路者,谁都不好找入口,我可以带你去。”
素忘机问:“龙游?”
“啊?”舒因点头,“你知道啊?不过,瑶灵谷准确说来本就是魔的地盘,黑暗生物在里面可以功力倍增,其他物种进入,会无法运转功力,比普通人好不了多少。我不知道你要怎麽进去帮道长,不过道长说,你看到他的东西,就会都明白。”
素忘机指尖一弹,解开舒因身上绑缚的绳子,允许他走。
看著舒因缓慢的步伐移动到殿外,关上的门挡开了室外明亮的阳光。素忘机抿著嘴巴在道袍的旁边坐下。
“你想跟我说什麽呢?”素忘机对著道袍说,“人人都说你不在的时候,我坚信你还活著;如今活著的你叫人给我送信物来了,我却不安,明城你,在想什麽呢?消失了这麽多年,没个联系,忽然找我……我能帮你什麽,你又想要什麽呢?”
素忘机的声音极轻,嘴唇上面碰著下面,自言自语模样。
“明城……你若不是毫无办法了,不会来求我。”素忘机闭了闭眼睛,笑,“早知道就不放你下山了。可惜,後悔无用。我一开始就没有过这个立场。”
玄真子可以管教明城,因为是实打实的师傅;玄鹤可以斥责明城,因为是教习的师叔;明光可以约束明城,因为是奉天观的大师兄;明静和明达可以劝慰明城,因为是师姐师弟……无尤、玄英等可以支使明城,因为是长辈……
他素忘机从一开始就跟奉天观的小道士隔著远远的距离。
没有牵手,没有分手,如何谈放手?没有比朋友站得更近。自己一开始想要的就非是私情,非是大道,而是做昆仑的顶峰人。
如今,真做到了。放眼看去,四海苍茫,身边竟无一人可以托付真心,志比凌云……志比凌云又如何?哈哈哈,到头来,原来自己比自己想得更为软弱,这一丝早该斩断的寄念竟然浮浮沈沈,仍然不甘地缠之不去!
素忘机笑,明城,我对你的念,也许要借你的手来亲自斩断了。
你若有求,我必有应。
你若在世,我必寻往。
你若成魔,我必……亲送尔入黄泉。
无论一开始是为因了何种心境争这掌门之位,甚至有托明城相让,他素忘机才稳坐这山人位置。在其位,谋其事。这麽多年,指点无常,教导弟子,合并扩张,拂威远望,尽灭魑魅魍魉,插手红尘兴亡,做的事多了,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坐这个位置。
他素忘机没有给自己别的机会,别的路,别的可能性。以前是,现在是,以後是。
所以,心里明明灭灭的不安火焰啊,早该熄灭。
後悔也好,没有退路。
寂寞也好,一己之择。
心痛也好,痴念无妄。
……素忘机心中云涛翻卷,往复几度来回,想得圆融通达了,这才蹲身去捡脚边的道袍。
即使是白日,空旷的大殿里也是阴暗沈穆,光影交错,浮尘幽荡。
素忘机半屈膝,素袍落在地上,他伸出的手他想象的镇定,指尖有几分颤抖,像隔著时间触碰思念……指尖初初接摸到衣服,便犹如一阵电击,生生退开。
如同触到了开关,素忘机面前,蓝色的道袍变虚,色彩浮动间,变幻出数十句字迹,铺陈在空中。是明城托给素忘机的话。
素忘机呆住,他盯著那些飘荡在空中的字迹,像透过字迹去看久违的道友,但是,记忆里道友的模样亦已模糊,只一缕馨香,令他舒展的指尖紧握成拳。
直到出现的字迹有变浅的趋势,素忘机才惊醒,认真地读记。
没有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