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门-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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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少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你包庇妖孽肆意害人,酒肆里的那个小酒厮还杀了人,若不是主谋,也是共犯,犯有包庇之罪,你不去衙门,谁去衙门?!”
顿住手中悠闲喝茶的姿势,由尘实是有些震惊,看来酒肆被毁,果真是有人知晓了廉君的身份,以为他便是近些日子闹得崦嵫城满城风雨的孽障。
只是……
他略微皱眉。
小苗杀人?这是何事?不过去了一个月而已,怎么会出如此多的事。
理了理思绪,他忽然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不远处的三人皆是身子震了震,向后退了一步:“你……你想干什么?”班头忍住心中怯懦,大声吼道,仿佛在为自己壮胆。
由尘轻蔑冷哼,清傲道:“不是说要去衙门么?官爷,带路吧。”
三人一愣,不想面前的清冷男子突然变了态度,有些没反应过来。
缓慢抬头,淡金色的眸子,与倾城绝色的容颜显露出来:“请。”声音幽远,宛如一朵冰凉的雪莲。
三人看到帽檐下的面容后,神情呆滞地愣在了原地,鬼使神差地点头在前带了路。
空气中,萦绕着蔷薇花的冷香。
即使没用狐媚的摄魂本事,世人皆是抵抗不了美貌容颜的诱惑。
由尘不由垂眸,冷清的嘴角揶揄一笑:“可悲。”
然而,诡异的是,三个衙差居然直接将他领到了太守府内,并没有到衙门审讯,或是关进衙门大牢,而是直接由几名护院,锁在了太守府别院的地下暗室中。
这让由尘十分不解,经过一番举动,竟让他觉得太守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过,他大致也猜得出是为了什么。
昨夜客栈小二和掌柜的反常,今日一大早的衙差,现下太守府的密室,一切无非是因为廉君的身份泄露,众人惧怕他也是妖孽罢了。
至于为何要锁在太守府,大概是担心他将衙门大牢给砸了。
看来太守霍麒涞,对那个断指和尚不是一点的器重,自信到将“妖孽”带到自己的府上,而偌大的太守府半空上闪烁的金光佛印,也确实让妖孽难以放肆。
不过,对于身绕仙气的由尘来说,只是略微有些头昏而已。
如此一来,怕是不久,那断指和尚就要登场了。
黑漆漆的暗室中,禅坐在地面上的由尘轻轻动了动双脚,耳边便想起刺耳的冷硬之物碰撞的声音。
摊开手在面前,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上他的视力天生微弱,只要有一点阴暗,几乎就看不清所有的事物。
但是由尘能够感觉到,所以,他很清楚地在脑海中,勾勒出双手双脚上粗重的铁链模样。
心中冷冷一笑,黑暗中看不见那抹冰凉的弧度。
真不知,是不是应该感谢霍太守送给他的这份“大礼”,也不知,是不是要夸赞一下那个断指和尚的自信。
连开堂审理,或者作法除妖都没有,他们就那么确定自己是妖,还真是让他无话可说。
当然,自己本身确实就是一只妖。
不过,现下是不是应该来一个人,告诉他到底出了何事,他的酒肆和家院,可都是白白被人给毁了,无论如何,都应该向那人讨个说法才是?
“嘻嘻……嘻嘻……”
黑暗中,传来一阵妖异的嬉笑声,忽远忽近,时大时小,禅坐在地上的由尘不由蹙起了眉头。
“公子,长夜漫漫,是否寂寞?嘻……”
那个声音带着酥人骨头的魅惑,由远而近,却又宛若散开的烟雾,充满了整个暗室,响在一片漆黑的视野中,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黑暗中的由尘,依旧禅定不动。
“公子……公子……”一声一声甜腻的呼唤,像是天边飘来的柔弱云彩,鬼魅非常,“奴家……好冷……好冷……”
伴随着魅惑声音而来的,是由尘背后升起的股股凉意,然后,一点点向上缓慢爬行,宛若一个女子正紧贴着他的背部,露骨地缓慢撩拨着。
若是有一把火照亮暗室,便会看见一个肌肤苍白的美艳女子趴在由尘的背部,双手穿过他的腋下,不停暧昧地抚摸着他的胸前,女子湿润诱人的红唇,在他的脖颈处缓慢移动,极其淫。色。
只是,盘坐在地的由尘仍旧闭目坐在那儿,已经被美艳女子拉下的帽檐,散开一身动人的银发,仿佛一尊绝美的仙姿雕像。
“公子……奴家好冷……好冷……”
那女子的抚摸在由尘胸前愈发放肆,纤细苍白的无骨五指,宛若灵蛇一般,极为情。色地快要钻进他胸前的衣衫。
“给我……给我……”
就当女子快要剥开他的衣领时,一直静坐的由尘忽然睁开阴鸷的淡金色双眸,比女子还要绝美非常的面容上,杀气骤然凛然。
“妖孽。”冰冷地沉声吐出两个字,浑身灵光一震,那纠缠在腰间的女妖一声尖叫,便粉碎成万点星光,消失无踪。
“嘻嘻……公子……你好坏……好粗鲁……”
显然,那被由尘震开的女妖还没有离去,他甚至感觉得到,女妖依旧如轻风般围绕在他的周身。
“艳妖,你不在妖界,跑来人间做什么。”
淡淡地开口,由尘的语气清冷,却平添了一份威慑之力和轻蔑。
“公子,”艳妖的幻影忽然显现在由尘的左侧,贴着他的耳后,吐纳着冰凉暧昧的气息,“王对你甚是挂念,下来……陪我们吧……”声音湮灭,幻影又出现在由尘的右耳,水蛇般的双臂纠缠在他的胸膛之上,伸出纤长的手指挑弄了一下沉重的铁链,发出金属碰撞的沉闷声音,“你看……你被人如此对待……奴家……好心疼……好心疼啊……桀桀……”
由尘冷笑一声,那缠着他的幻影便消失无踪:“我的事,还轮不到你这只小妖来管。”
“桀桀……”艳妖被拒,依旧鬼魅低笑着,“公子……王邀你来妖界一叙……奴家……等着你。”
清冷地睁着眸子,由尘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双手双脚上的镣铐,让他宛若一只雪白的高傲困兽,冰凉的声音透着寒风傲雪一般的孤傲:“传话给妖王,我对他乌烟瘴气的地盘,不感兴趣,也让他近日收敛一些,小心真佛降世,覆了他的妖界。”
“嘻嘻……桀桀……公子……奴家等着你……”
那鬼魅的声音缓缓消散,宛若一阵寒冷的清风离去,不见踪影,一如没有痕迹的诡异梦境。
由尘沉默地盘坐在暗室中,姿势没有改动一分,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淡金色的眸子彷如寒潭幽深:“有意思。”佛印压制的太守府,居然能闯进艳妖这种低下的小妖。
妖王,按耐不住了么?
第九回
困在漆黑的暗室里,除了每日送水送食物的时候,头顶的巨石大门会打开,其余的时候都是一片死寂。
由尘算了一下,到目前为止,送食物的人不多不少已经来过九次。
三天,他被关进暗室已经三天。
然而,却没有任何他想见的人来过,不仅是霍太守,更是那个断指和尚。
他越来越不明白,这些大费周章将他关在太守府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既没有虐待他,也没有严刑拷问,甚至没有一点风吹草动。
三天已经是他等待的极限,如果再没有什么响动,由尘想,这暗室怕是没有待的必要了。
×××
月上树梢,太守府内一片寂静,偶尔有护院整齐穿行。
此时,一个中年的仆人提着一盏灯笼,缩着脖子站在紧闭的书房外,神情有些不安,偶尔向身后灯火通明的书房侧耳倾听。
“嗯,回来就好。明日布庄老板娘会亲自来为你量身,珠宝铺的老板也会来。这个月底一过,你的身份就不同了,莫要再像之前那般不知礼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霍麒涞教女无方,家中千金刁蛮任性,没有规矩。”
“哼……我本来就刁蛮任性,全崦嵫城的人都清楚,爹爹你何必如此打发我?”
素白的门窗上,灯火映出两个人影,一个高大,一个纤瘦。
“为父不论你以前什么模样,但是从现在起,你必须知德、知礼,容不得丝毫怠慢!”
“爹,您怎么能这样对女儿?”那个女子的声音隐隐有些哽咽,“当年娘走的时候,爹爹你答应娘会宠着我,疼着我,让我一辈子都不受委屈的!难道爹爹认为女儿长大了,什么也不会,累赘了爹爹?可是……就算爹爹觉得女儿多余,也用不着……用不着……”
苍老的男声沉默了一下,半晌才道:“为父心意已决,多说无益。嫣儿,你回房吧。”
“爹爹!”女子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我不会答应的!死都不会答应!!你快把他放了,不然……不然,女儿就和爹爹断绝父女关系!”
“胡闹!”老人一声厉喝,门窗上的人影走近几分,“你还知不知廉耻?一个女子成天和来历不明的男子厮混,上次我已经很容忍你了,这次你居然闹出人命来!你知不知道,你虽是为父的女儿,可为父却也是崦嵫城的父母官!你做出这样的事,且不论你的名声,就是为父该如何向死者亲属交代,如何向崦嵫城的老百姓交代,你到底有没有替你的爹爹想过?你是想毁了自己,还是想气死为父,然后再和那个下九流远走高飞!”
“爹……女儿也不愿意的,那只是一场意外,何况女儿也知错了。但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人又不是他杀的,你为什么要拿他抵罪!”
“哼!为父没有第一天杀了他,他就应该自求多福了!如今你也回来了,就好好清醒清醒,想想清楚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放了他是可以,但是你想要再见他,除非你身上流的不是我霍麒涞的血,否则,你和他永世不得相见!”
“爹!”
“别再说了!长贵!送小姐回房!”门被猛然打开,已经脱下官服的太守霍麒涞,一脸冷峻地站在门前。
“是……是!老爷!”门外的中年仆人浑身一震,连忙往前走近几步,恭敬地对着屋内的人请礼,“大小姐,夜深了,老奴送小姐回房吧。”
“我不回去!”屋内的女子走到门边,黑亮的水杏眸子一片晕红,硬生生地憋着泪水,“爹爹今日要是不答应我放了他,退了那门亲事,我……我就不吃不喝,饿死在屋里!我倒要看看爹爹拿什么嫁人,拿什么威胁我!”
“混账!”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霍芷嫣一脸不可置信地捂着略歪的脸颊,手指覆盖的地方,露出两截鲜红的指印。
“爹……爹爹,你……好狠的心!”话一说完,霍芷嫣推开门边的两人,提着裙边跑向自己的厢房,只留下一阵阵揪心的哭泣声。
“大小姐!”长贵立在门边,本想去追,回头又见自己的老爷一脸呆滞地望着那打了霍芷嫣的手掌,像是失了魂魄一样,没了往日的正气凛然。
“老……老爷?您没事吧?”他小心翼翼地问,实则心里清楚,那巴掌虽是打在了大小姐脸上,却是在剜自家老爷心头的肉。
他在太守府做了二十年的工,十二年前大小姐没了娘,自家老爷若不是为了朝廷,为了崦嵫城的百姓,为了四岁的大小姐,怕是早已心如死灰。不然,不会到现在也不见他再娶,或是纳一方小妾。他疼爱这个独女,是人人皆知的,偏偏毫不知情的,就只有大小姐她自己。
今夜这么一闹,怕是有的自家老爷暗自心疼了。
叹息一声,却见霍麒涞已回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淡地对他说:“长贵,去看看那个小家伙死没有,没有死就请个大夫医治,死了就备一口棺材好生安葬。老夫累了,你记得办妥贴些。”
“是。”
“对了,”他走了两步,又道,“迦叶大师可否回来?”
长贵摇头:“没有,王府的下人也没有消息。老爷,已经半个月了,大师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霍麒涞蹙眉沉默,忽然抬首看着头顶的寒月:“不会的,大师慈悲,定不会纵容妖孽祸害人间。也许……他是为了什么事,耽搁了。”
长贵低低地“嗯”了一声,也许,怕是连老爷自己也不知道,那个和尚到底还会不会出现吧。
两人走远,闪烁着火光的灯笼慢慢缩小成一点星光,书房门前的大树上,漆黑的枝叶间恍惚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趴在树枝间,一双淡金色的眼珠,散发着月光的寒气。
白狐眯着眼睛缓缓站起来,长长地白色尾巴扫动了一下,轻轻一跃,从几丈高的树枝上跳了下来。一阵红光闪烁,包围着白狐周身,落地前光芒大增,显现出人形的轮廓。
待光芒散去,便见一个白衣男子立在树下,银色的长发游丝飞絮,淡淡的月光下,还萦绕着冷冷的蔷薇花香,极其诡异。
那人转过身来,便见一张绝色的清冷容颜展现眼前,真真黯淡了头顶冰清玉洁的姣好月亮。
直让人以为,是蟾宫仙子下凡。
然而,此人却正是由尘。
原来,断指和尚并不在府中。
他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睑,面无表情的容颜,宛如一座冰冷的雕像。
如此,是时候离开了。
做戏也做完了,偏生少了解密的人,再待下来也再无意义。
不过,有些事得先弄清楚。
由尘抬起眼帘,淡金色的眸子隐隐泛着寒光,在这寒冬的季节,竟比冷风更加冻人。
耳边忽然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凄惨嘶吼,让人毛骨悚然。
他循声望去,便见不远处的天边,前行着一大团黑色的妖云,正要从太守府的上空飞行而过,云里不时传来幽幽的哭声。
这云中,少说有不下千只身负孽障的妖孽!
由尘不再多想,身形一动,便飞向快要行至太守府半空的妖云旁边。
“太守府顶有佛光庇护,妖孽绕行。”凌空挡在妖云跟前,由尘清楚地看见,妖云内居然是无数捆妖索缚住的妖孽,其中不乏接近千年修为的百岁之妖。
“放我们……出去……”
“呜呜……我要出去……”
一个个丑陋的妖孽长得奇形怪状,恐怖吓人,很多都没有修成人形,身上都被黑色的捆妖索紧紧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