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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花门-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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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该去之地。”和尚淡笑回答,犹如暮海云巅。
  “何为该去之地。”
  “心无所向,命里皈依,无尘无土,是谓该去之地。”
  “……”
  “公子,你心间执念也深,贫僧也想赠你说一句话。”
  “何话。”
  “天边消息应难思,切莫牵挂望强求。命中有时终需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清淡一笑:“此话,我已听了不下一次。你与廉君,不也是这般?”
  微微摇首:“就是因为这样,贫僧才倦了这十世孽缘。”顿了一下,和尚忽而轻松开口,“如若贫僧不入空门,廉君不欠贫僧分毫,或许,会是十世姻缘也说不定。”
  稍有些怔愣,由尘带着惊诧地吐出一句话:“你动了凡心?”
  仍旧淡笑着,迦叶执着手中的禅杖遥望天际:“是啊,怕是正因贫僧动了凡心,才世世不得修成正果。前几世里,贫僧那时也是糊涂,明明就已动了凡心,却抵死不认,以致了不断红尘,斩不断佛缘,整整轮回十世。那几日,廉君走时,贫僧想了很多,也或许是大限将至,几世记忆全部涌现脑海。回忆着那几世的过往云烟,贫僧瞬时觉悟。若非贫僧本身动了念想,又怎会世世遁入空门而不得。其实,怪不得廉君,是贫僧枉为了命定二字,也是贫僧渡不过命中的劫难。一切,皆是因贫僧而起,亦应该由贫僧了断。”
  震惊地望着那一脸云淡风轻的人,即使从他口中听到那沾染了七情六欲的话语,可是由尘总觉得,这话里的意味是多么的无望,多么的悲哀。
  姻缘是何?孽缘何是?
  由尘从不觉得,即使迦叶不是空门弟子,廉君不是精怪妖邪,他们便能毫无阻力地走在一起。怕是就算是真心相许,纵也是十分艰难。
  或许,男子间的姻缘,在世人眼中,从来便不是一个“姻”字,取而代之的是“孽”,是不该贪想的念头,它所种的是恶果,并非善缘。
  然而,能令迦叶说出这番话,人世间的情爱,是何其的引诱世人,竟将佛门弟子导入迷途,抛弃佛法不顾,枉诵经书万卷,却仍抵不过一个情字。
  回头想想,这世上滚滚来去的红尘之烟,漫天撒下的爱恨憎恶,也无非应了一个情字。
  生劫易过死劫难,万丈红尘情字坚。
  任谁都逃不过那命里的情劫,任谁都斩不断那心底的情丝。
  无奈苦笑想起,其实,他由尘又何尝不是。学着迦叶不肯承认凡心已动,却到回头时,想要追悔已是莫及。
  若真能做到薄情寡义,那么当初又何须留他在身边,只因,凡心一动不更改,一念红尘万丈灰。
  “迦叶,”微微覆在自己的心口,由尘忽而觉得那颗温暖的真心是那般的珍贵,珍贵得令他心酸,却又无奈,“你真的想清楚了?”
  并肩而行,迦叶回首淡笑地看着他:“贫僧没有如此清醒过,也没有如此想得明白过。不是贫僧抵不过那宿命,只是,贫僧觉得,十世已经够了,再没有那个必要了。”然后抬起左手,看着那小指的断缺处,淡然扬上唇角,“这个痕迹,也算是贫僧最大的魔障,也是贫僧唯一与尘世的纠葛。既然断不了,随缘吧。”说完,收紧手心,匿于袈裟长袖之内。
  “……”
  “公子,贫僧不想再见廉君,只想收服那个孽畜后,缘尽缘散。”
  “……”
  “大限之时,贫僧没有暴尸荒野,而是死于公子之手,也算是贫僧的造化。”
  “……”迦叶说的每一句话,由尘都答不上来,每一句都令他无法言语。
  由尘很想问,死在自己手中,你庆幸的到底是没有横尸荒野,还是庆幸的,他是与廉君有关的人?你不想见他,其实,是很想见他吧?
  ×××
  幽暗的洞口旁,一身暖黄衣袍的仙人伫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迦叶……”只透进几缕光芒的洞穴深处,一个蹒跚着脚步的青衣男子,略有些失魂落魄地看着一个角落,像是没有看到期许中的人,温润的眸子里皆是慌乱。
  “不在这儿。”洞口淡漠的仙君轻声道,可是立在原地的脚步移不开半分,似是自己的身体受不了控制,自己所站的地方,曾有一个人也如此站立过。
  “……由尘……不会的……不会的!没有血迹,由尘不会杀了他!”廉君脱力地跪倒在那照不进阳光的角落,痛苦的神色像是处于崩溃的边缘。
  “起来。”濮落淡淡地看着他,瞧着他瑟瑟发抖的身躯,像是下一刻便会陨落地面,“想办法恢复元气,本尊不想带着一个累赘。”明明再快一点便可以追到那人,可是,却因眼前脆弱不堪的男子,生生耽搁了下来。
  听到他的话,廉君的身子猛然颤了一下,而后从怀中拿出那颗赤色的丹丸,一下吞进了腹中,像是怕慢了一下,那救命的丹丸便会消失不见,而自己,再无法支撑下去。
  “我还不能死……不能死……”他低声喃喃地念叨着,翻手运气融合吞入腹中的仙丹,两手间皆是闪烁着青莲一般的光华。
  半晌之后,“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落在面前的地面和石壁之上,阴暗的洞穴内,微微泛着猩红的色泽。
  胸有淤血不散,此时确实一吐为快。
  只是,若不是廉君寻不到迦叶,心中被刺了那一下,想必那淤积已久的淤血,即使是吞了仙丹,也不是那般轻易吐出的。
  濮落冷漠地看着男子所做的一切,等见他吐出那口鲜血后,只是淡淡地说:“好了之后,继续前行。”而后,便想移动脚步,可是自己的身躯仍旧挪不动半分,腿上好似有千斤之重。
  一时的怔然,濮落沉默下来。
  为什么,他总感觉,只要越接近那个人,自己就愈发的不受控制。
  这到底,是怎么了……
  缓缓蹲下,伸手覆在自己站立的地方,闭眼沉思。
  脑海里,一一闪过画面——
  头戴风帽的人站着这儿,他与那和尚间说的话,还有拉开风帽时,露出的那张瓷白绝色的容颜,淡金色的眼眸,是听着和尚言语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看到这儿,濮落的胸口好似千淘万浪一般,有什么想要涌出来,可是,每每都被抑制了下去。
  他忽而觉得,或许自己除了丢掉了心,是真的还弄丢了其他的东西,一样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
  崇山峻岭之上,一身紫金软甲的人望着缭绕着云海的山谷,定定地望着,像是想要看到什么,静静地望着什么。
  半张脸上的紫金蟠龙安静地沉睡着,失去了往日的嚣张跋扈,此时只好似一幅壁画,没有之前那般鲜活的张扬之力。
  偶尔清风扬动额前的几缕发丝,阳光下,暗紫色的长发,闪烁着静谧的光芒,宁静而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吾王。”低沉犹如腹鸣的声音,略微带着迟疑,轻声唤着那紫金软甲的人。
  然而,回答他的却仍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动作,就好似那立在崖边望着谷底的人,思绪游向千万里,仅是一句话两个字,是唤不回来的。
  “……”谷鬼沉默了一下,而后静静地候在那挺拔的身躯后,不再言语。
  自那人离去后,妖王一直游荡在人间,他便一直跟在了他的身后。
  其实,或许连妖王自己都不知道,他对于那个人是抱有异样情愫的,虽说在妖王口中,谷鬼一直听他说的是“兄弟情义”四字。
  可是,妖王看那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没有一个人会莫名地将一个人深深看进眼底,就好似天下除了那人的身影,那双暗紫的眼眸便再也容不下其他。除非用情至深,除非情至深处不自知,又怎会处处为了那人着想,不辱他,只恨他。殊不知,恨,也是爱的极致。便是因为恨那人从不将眼光停在自己身上,才愈发的魔障痴狂。
  谷鬼叫那人“永不回妖界”,他明白,即使那人不在妖王的身边,妖王也不会断了牵念,可是,他真的不想看着妖王沦陷得那么深,那么不知。
  可是,他也怕,若是自己点醒了他,那么,这人还会变得怎样的疯癫不悔,变得怎样的沉沦至深。
  如此,还不如不知,不如,永远不知。

  第六十一回

  濮落一路追着那人的踪迹,间或没有丝毫停歇,像是怕停了下来,便会离得那人更远。
  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越接近那人,便会有一股无形的阻力将他们岔开,以致他用法力追不上,更会因此走错了方向,如不是廉君提醒,两人便会离得他们所寻之人,背道而驰得愈来愈远。
  若是猜得没错,濮落追寻的那人,怕是沿途下了障眼之法。
  可是,令他想不通的是,这天下有谁的法力可以迷惑他的眼睛?他清乾仙君是苍天异子,即使玉帝也让他三分,又有什么障眼法可以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这个疑问,令现下只能步行的濮落百思不得其解。
  还好的是,廉君因那颗丹丸恢复了元气,原本苍白的脸色泛起健康的红润,走起路来也不似从前那般喘不过气来。
  只是,一身轻松的濮落一直视他为累赘,原本少有言语的仙君,每每都要催促他一番,倒是显得两人间的气氛融洽了许多。
  “这是去往何地?”循着那人的气息走到此地,此时已进入山峦谷底的入口,濮落有些不明白那人将廉君口中的迦叶带到此地是何意。
  如果他真要取那个和尚的性命,为何在洞穴时,迟迟没有下手?
  他,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仅是为了和尚的心愿,或者和尚还未收服的孽畜?
  明明看起来那般冷漠,却还要在乎着他人的感受,他到底是要取人性命,还是在满足着他人的愿望,做一个慈悲的伪善之人。
  濮落只觉得,他看不透那人。
  “我不知道,由尘只说要取……迦叶的性命,我不知道他将他带到这里有什么意义。”沉思半晌,廉君终是忐忑地回答。
  濮落沉默下来,墨色的眸子浩瀚如海,忽而,本是冷淡的眸里闪过一丝阴厉,他顿住了脚步。
  “出来。”低沉冷漠的吼声,透着几许不可力抗的威严。
  廉君愣住,瞧见清乾仙君一身煞气地回过身来,一手置于身后,威严而不可侵犯。
  “仙君。”他有些不安地开口,同时警惕地打量四周,照清乾仙君的样子,周围怕是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另有其他的人。
  片刻之后,原本寂静的谷底刮起一股阴寒的怪风,不远处,人影缓慢凸现。
  “是你。”没有太多惊讶,只是淡淡的语气,“你们跟着本尊做什么。”
  那凸现的人影身着紫金软甲,两肩上还有尖锐的龙刺,半张脸上的紫金蟠龙,衬着一脸的冷酷,犹如冷血的蛇类,阴冷而令人毛骨悚然。
  “上仙,吾与吾王并无恶意。”沉闷的腹鸣声响在紫金人的身后,濮落淡淡扫了眼他身后的幽蓝斗篷的魔人。
  “本尊不喜他人跟在身后。”收回目光,放松浑身的厉气,濮落感觉得到,突然出现的妖王和谷鬼并无杀意。
  谷鬼上前一步,对着濮落恭敬行礼:“上仙,吾与吾王并不是有意跟在上仙身后,只是上仙所走的这条路,也正是吾们要走的,还请上仙见谅。”
  “是么?”不置可否地低语,濮落抬眼看向阴沉的妖王鲻刖。
  然而,鲻刖好似并没有在听他们的对话,只是侧头微微抬起,暗紫的双眸掠过濮落的肩,看向很远的地方。
  “在那里。”他忽而低声痴迷的喃呢,像是对什么的追逐与沉沦。
  濮落愣了一下,不知为何,他忽而好似明白了鲻刖出现在此地的目的。
  “尔等是为了妖界妖娆?”那个雪白的男子,绝色而又冷漠,却又勾动着所有人的心,让人无法抗拒。
  谷鬼默了一下,终是开口说道:“是,吾们确实是为了……妖娆圣者。”虽然,他极不希望妖王去寻他,可是却也无力阻止。
  半晌,濮落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话:“随便。”而后抬脚转身离去。
  廉君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流转,妖王鲻刖与谷鬼他是第一次见,并不知晓身份,但是从谷鬼口中的言语,他大致明白了那看起来好似不太正常的紫金男子的身份,或许是哪里的王吧。
  “还愣着做什么,走。”出神间,行在前方的濮落开口呵斥他,廉君连忙收回目光,不曾多言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这一边,鲻刖忽而转动脖颈,两眼似是无神地盯着廉君远去的背影:“莲……花……”略有些痴痴地低低喃呢,脑海中的思绪追溯回佛国的日子,他忽而明白了由尘为何要如此地帮助那个名叫廉君的莲花精。
  西方极乐佛国中善见城之优昙,与备受推崇的阿修罗城的莲、持国天城中的水仙和爱染明王城中的牡丹同属极品,而廉君的前世,正是阿修罗城的莲,一朵堕入红尘的佛国之花。
  伫立半晌,直到再也看不见前方两人的背影,鲻刖动了动身子,原本无神的眸子,瞬时变回染着癫狂的阴鸷眼眸。
  起步向前走去,身后的谷鬼默默地跟了上去。
  风过无痕,一株大树的粗斜枝桠上,缓缓显现一个人的身影,青衫长袍,墨发轻扬,面如冠玉俊美,眼似勾魂指。
  他缓缓摇着手中的黑玉宝扇,嘴角是轻佻的笑意:“走快点,下面可有一场好戏。”微眯的勾魂眼中,闪烁着狡猾的光芒。
  ×××
  “你来这做什么?”见原本还走着和尚忽而停了下来,由尘淡淡地问向他。
  两人已来到谷底,前方也没了去路,此时的和尚却不知为何不走了。
  迦叶走到一块大石后,略微弯下身子,像是在寻什么东西。
  由尘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身影,等待着他的答复。
  “贫僧,是为了这个。”似是瞧见那东西完好无损,和尚直起身子侧开些许,伸手指着大石后的地缝。
  由尘顺着他的指尖望去,略有些诧异地看到了一朵开得正茂的白色小花。
  娇嫩而洁白,好似脆弱得不堪一丝风过。
  “……”不知该说什么,由尘沉默了下来。
  “这是一朵小小的野花,贫僧刚来此地的时候,它长在崖边,因缺水快要枯萎。因此,贫僧将他移到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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