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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花门-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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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瞟瞟那处,瞅瞅这边,死胖子不在,闷葫芦也不在,左右二使是妖王近卫,自也很少闲下来,现下剩下的就只有他和书呆子北郡王了。
  北郡王白泽,虽是黄帝点化之精怪,但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书娄子,脑袋聪明无人能及,手头上的八卦也是世间最为齐全的,上知天文,仙神始源,下知地理,精怪恶鬼。只是,那战斗力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遇见小妖还好,要是遇见大妖,那就得倒大霉了。
  不过,任凭世间恩怨非非是是,白泽此人都是很少得罪人的,且一般人也不会得罪他,毕竟要是哪天想不通透什么难题时,总得有个人解惑答疑吧?加之他本身机敏过人,就算法力不高,凭着三寸之舌,灿若莲花,唬人也能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不,现下正没事找事做,往他的万卷书筒里,记录着前些日子追查许久的几宗事。
  无聊地叹息一声:“小白,天天对着那些字,你不烦么?”这个问题,虚耗已经问了九千九百八十一次了。
  “不会。”第九千九百八十一次回答,不变丝毫。
  未有抬眼,白泽手下一边疾走飞书,嘴上一边说:“每天问一次,你不烦么?”将问题一下抛了回去。
  咂咂嘴,伸舌将嘴角的甜汁舔掉:“不烦就不能问?话说回来,龙口镜被盗,小白你说会是谁做的?现下妖界布下天罗地网,就为了抓盗镜人,你说抓得到么?”
  笔尖停下,白泽抬首:“竹篮打水一场空,想要捉住他怕是不易。”
  “怎么说?”
  “照我看来,那人绝非妖界之人,也非来自仙界人间,身份怕是比龙口镜还要古老。加之七道封印,皆是历代妖王精魄为引下咒而成。轻而易举地便拨回了最为凶悍的三道阵法,只能说明,此人的身份绝对非比寻常,或者,连来历不明的妖王,在此人面前也犹如童儿。”
  虚耗吃了一惊:“这么厉害?!那要是清乾仙君呢?两个谁厉害?”
  白泽略略思忖一下,道:“这,说不准。毕竟一个是苍天异子,一个是身份不明的上古之人。不过,论起辈分来,清乾仙君怕是要称那人一声仲父。”
  睁大双目,虚耗一声感叹:“照这辈份来看,感觉确实差了不少。”
  浅浅点了点头,白泽对着他挥了挥执笔的手:“问完了就一边玩去,我还有一会儿。”
  “切。”瘪了瘪嘴,虚耗不以为意,“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懒懒地回嘴。
  淡笑着摇了摇头,白泽继续埋首奋笔疾书。
  “呵,两位郡王真是好清闲啊!”屋内刚恢复平静,门外忽而传来折扇打开的“嘶啦”声,伴随着百年不变的轻佻风流嗓音。
  微微迷起一双贼兮兮的小眼睛,虚耗将一颗刚剥了皮的荔枝抛进嘴里:“哟,什么风把左使大人吹来了?稀客,稀客啊!”
  白泽抬了抬眼,又埋了下去。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虚耗是个鬼灵精,他自是相信他一人对付得来。
  青衫人摇着墨玉宝扇,缓缓踏进门槛,一双勾魂眼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摆设,还有仅剩的二人。
  “麓某早先就想来和四位郡王叙叙旧了,奈何一直闲不下来,直到今日才有空登门拜访,实在是失礼,失礼。”
  一口将荔枝核吐得老远,懒懒躺在椅中的虚耗,皮笑肉不笑地指着旁边的一把椅子:“哪里哪里,左使大人请坐,请坐。”说着,抬了抬手中的水果盘,“荔枝不错,左使大人要不要尝尝?”
  摆了摆手中的宝扇,麓公顿住脚步:“西郡王殿下的好意,麓某心领了。在下说几句话就走,也就省得再踏脚下几步了。”
  收起假笑,虚耗继续拨弄手中的荔枝,声音不咸不淡地说:“哦,那你就站着吧。”
  垂眼轻笑,麓公摇着手中的宝扇,缓慢踱步屋内:“宴会当天,东郡王殿下(鬼车)追问抚琴禁地一事,吾王并未给出答案,更甚之忽而冒出个妖狐大败郡王殿下,真是好不让人难受,和气恼。”
  听到此处,虚耗盯着果盘的眼睛,翻了一个白眼。
  “仙界使者如此无视我四方郡王,还令其小小妖狐煞我气势,实是让人恶气郁结,不畅难解。想我妖界何其之大,竟为了一个苍天异子屡屡让步,吾王甚至莫名赐了一个男子为妖娆,做我妖界圣者!西郡王殿下,难道你咽得下这口恶气?”
  虚耗看了他一眼,小眼深邃:“这句话,你该问东郡王(鬼车)吧?”
  麓公勾了勾唇角:“难道殿下不是郡王?何况,麓某曾听说,四位郡王可是莫逆之交,相交千年,而后一同归降于吾王的。再说,东郡王殿下若是听到在下此番话,定会赞同。”
  扔进一颗水灵灵的荔枝进嘴里,虚耗若有所思道:“说得也有几分理,那头笨牛就知道拿着一对角横冲直撞。”继而垂下眼帘,摆弄着下一颗红红的荔枝,“说吧,你要怎么帮我们出这口恶气。”
  心底却在哼哼:老狐狸,又想借刀杀人!
  展颜笑开形状姣好的嘴唇,麓公一下合上宝扇,抬手施礼道:“多谢郡王殿下成全。”
  ×××
  紫竹别馆内,一仙一妖坐于庭院中,安静对弈。
  一旁的湖心亭内,换下青衫,着上白纱裙的绿珠,正两手搁在膝上,封闭五觉六感,合眼沉静修炼。
  因龙口镜被盗之事,修订《太元山书》又往后延了去,濮落现下更是落得自在。
  闲来无事,便来紫竹别馆,与由尘静心下一盘棋。
  此外,他亦应下了由尘的请求,收绿珠为徒。
  因此,这几日,紫竹别馆算得上是最热闹的一处了。
  “棋子暗藏杀气颇重,濮落,你该收心了。”清浅言语,由尘对着盘上下落一粒白子,强守领地。
  濮落淡淡执起一枚黑子,若有似无地赏玩着:“心?”颇有深意地低语,而后墨黑的眸子望向由尘,“不是在你那?”
  身子微微颤了一下,由尘抬首:“真心,是在我这。可是,我让你收回的,是异心。”
  “是么。”清淡答道,濮落的神情显得很不在意。
  只是,由尘见他这样,心底却升起一股无力之感,含着浅浅的忧伤。
  失去心的濮落变化太大,不仅没有了从前的暖阳气息,更甚之,野心外露,霸气全然张扬,对人对事愈发冷酷,隐隐透着一股蠢蠢欲动之气。
  这,不是好的征兆。
  “濮落,你这样,我很不习惯。”终是叹息一声,由尘低声说道,长长的睫毛下,是一片淡淡的阴影,看似尤为落寞。
  “以前是何样?”迟迟不落下棋子,濮落只是看着对面半垂眼帘的人,“不愿逼你,却换来你的隐瞒。若是与失去你相比,我宁可变成现在这样。”
  “……”
  无声沉默,收容两颗心的胸口忽而痛了起来,由尘不由轻蹙起眉头,瓷白的脸上漾开一抹难受之色。
  “心痛?”抛下棋子,濮落伸手覆在他捂着胸口的手背上,轻声问。
  然而,由尘只是望了他一眼,随即撇开了目光。
  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让我明白你的感受。
  “还在生气?”手指沿着由尘的手臂,隔着白袍暧昧地摩擦而下,带着轻微的挑逗之意,“不过这样做,不全是私心使然。”两指移到手腕间,轻轻扣着他的脉搏。
  “麓公说你曾因遭受两次天雷轰顶,三魂七魄被生生撕裂,后虽被癯仙用法力缝住了魂魄,但是,再也经受不住第三次天雷。否则,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沉声诉说,顿在此处,濮落却不由变了脸色,透着几许阴厉。
  “我的心,虽不能助你完全缝好魂魄,却能护你心脉,不受几股相冲之气侵蚀。你而今非仙非魔非妖,并不是彻底融合了这几股气,只是因你早年受佛香浸淫,又食了不少太上老君的仙丹,加之心境平和,才未有引发气息冲突。若要使你完全复原,魂魄必须全然恢复原貌。”
  由尘倏尔抬眼望向他:“你想做什么。”脸色微微下沉,似是有不好的预感。
  “用紫蒲藤,缝魂。”

  第四十六回

  由尘怔然,魂魄裂缝,用紫蒲藤来弥补,代价何其之大。
  只是,这个方法,是谁告诉他的?
  “你怎会知道紫蒲藤可以缝魂?”
  濮落收回手,继续捡起一枚棋子,沉稳落下:“世人皆知紫蒲藤是南岳至宝,可曾想过,它如何生来。”
  由尘默然,的确,至今连他也从未追究过紫蒲藤的确切来处。
  濮落见他沉默,垂眼看着棋盘:“我由苍天孕育而生,本身是一朵金色祥云,紫蒲藤,其实是我的神思,各表七情六欲,总共十三根。”
  诧异地看向濮落,由尘脸色大变:“你……”想要说话,喉咙里却是支离破碎的声音。
  仙人,怎会有七情六欲?
  可是,用此缝魂,对于一个人来说,就宛如抽去魂魄,只余一副空壳,何其残忍。
  “知道为何我是苍天异子么?”淡然轻笑着,就好像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除了天赋异禀,身染七情六欲也是异相。仙界的人留下的是慈悲之心,修道时,为的就是剔除凡情,斩断妄想,偏生我五毒俱全,甚至由苍天所生,因此才称为苍天异子。”
  “那如果……你失去了,会变成怎样?”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只是此次,由尘瓷白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神色,好似与那些话相比,心口的痛又何其微不足道。
  “也许,会变得你更不习惯。”濮落看着他,轻笑,浑身的冷气犹如被那一笑化开,金阳万丈。
  有一刻的失神,不知为何,此时,由尘好似看见了从前的濮落。
  那个温暖,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
  闭上双眼,心口的疼痛,愈发的酸涩。
  “其实,你不必这样对我。”半晌后,只能沉闷地说出这一句话。
  “那我应该怎样对你?”淡然问着,一双黑色的眸子深沉内敛,总觉得藏起了什么,让人看不透什么,“是不是远离你,放弃你,忘记你,你才能真正地面对自己,不再逃避。难道你从来不知,对于癯仙的执念,也是因你逃避过去,不愿面对,才成魔障。”
  “我只是怕,”有些急躁地接话,由尘对上那双墨色的眼睛,声音清浅,却包含忧伤,“连那个都失去了,我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略微摇首,濮落轻声叹息。望向棋盘,白子早已溃不成军,却偏生誓死抵抗自己的黑棋,再看向面前的人,看着他那一直拿捏不定的手中棋子,好似反射着动荡的光芒:“为何不回头看看,你身边并不是毫无一人,背叛你的,也不是所有人。”
  愣愣地盯着棋盘,指尖的棋子好似忘记落下,心中的棋谱,却早已被打乱。
  “棋,先下到这里,你好生想想我说的话,想不通,我再帮你想通。”伸手拿掉由尘手中的棋子,随手丢入笼中,淡淡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无法反抗的强压。
  如果真的还想不通,到那时,不论用怎样的手段,他绝不会一再放任,只会牢牢抓在掌心。
  “今夜,我便为你缝魂。”缓缓站起身姿的暖黄仙人,临走时只留下这句话,便骤然形影虚幻,消失于石桌前。
  ×××
  灰日下落,黄昏来临,此时,绿珠刚由封闭五觉六感的修炼中醒来。
  “咦?”水灵的双目望向庭院,却只见一身白袍的男子。
  “你师父已回去了,你也走吧。”那始终坐在石桌前的雪人影,似是似是听到她的声响,淡淡地开口,一头如雪青丝,好似闪烁着落寞孤寂的浅光。
  绿珠站起身来,缓缓走向石桌,她立在由尘身边,小心地问:“圣者,你不开心么?”
  由尘微微震了一下,抬首望着她:“你知道?”
  轻轻点头,绿珠伸手指了指石桌上的棋盘:“棋,乱了。”
  顺着所指望去,由尘有些怔愣地看着一盘棋局,沉默片刻,低声浅笑,带着一抹难言的苦涩。
  “是啊,乱了。”
  连心,也乱了。如今连他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濮落的真心在痛,还是自己的心早已痛得不能自己。
  是是非非,假假真真,红尘百莫,俗事万千,他到底看透了多少,参透了多少,记住了多少。
  也怕,到头来,只有自己最为清楚。
  “圣者,其实……有些事看不穿,想不透,放开就好。开开心心的总比日日忧愁来得自在。你是好人,苍天在上,定会保佑你平安喜乐,你要开心点才行!绿珠也会为你祈福的!”略有些心疼地说完此番话,绿珠看了看快要没尽的灰日,回头对着静坐的由尘缓缓施礼,“时日不早了,圣者,绿珠告退。”
  倏尔回神,由尘朝她淡淡点头,绿珠安然退下。
  沉默地坐在冷风吹拂的院内,一个一个都走了,又只剩下他。淡金色的眸子,出神地望着一片惨色的灰天,不言不语,好似一座静谧的雪像。
  麓公来到别馆时,第一眼便看到了这一幕,本是坚决万分的步子,一下顿住了,握着黑玉宝扇的手,无声收紧几分。
  他承认,这一个画面,是那么美好,就像一副永远无法踏进的画,他只能在外欣赏。
  勾魂眼沉静地望着院内的人,俊美的脸上,第一次散去轻佻的笑意,一脸正色,却是泛着那般虚弱似的隐痛,一身青衫在寒风中浅浅浮动,好似被这一幕勾起了心底最深的回忆。
  然而,一想起自己多年来的计划,牺牲一切编织的巨网,只差这关键一步,便能实现一直以来的宿愿,脚下的步子便又艰难地移动起来。
  眸中闪烁着寒光,让人分辨不清痛苦与快乐。
  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付出另一样珍贵的东西,即使再不舍不甘又如何,他绝对不会放弃,也舍不得放弃那最初的念想。
  心底无声苦笑,抓着扇柄的手指,宛如要陷进玉壳中,感受不到一丝疼痛,好似麻木了一般。
  就忘了吧,当自己从未动心。
  难道你忘记了,当初窥视天机,得知拥有紫蒲藤的仙君,劫数在他?难道你忘记了,若非你提醒那个蜀山弟子紫蒲藤之事,又怎会引来清乾仙君?难道你忘记了,是谁迷惑崦嵫城青凤王爷,让他替自己的儿子挖心换心?
  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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